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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一向肯聽謝莫如的意見，想了想，道，「這也好。」

承恩公道，「諸皇子各有心思，也不足為奇。何況五皇子封地閩州，最是山高路遠。不說別人，謝王妃怕就不願意離開帝都的。」承恩公府與謝莫如的仇怨由來已久，承恩公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還是尋了機會與太子提了一嘴。太子道，「五弟不是這樣人。」

侍女捧上藥來，胡太后一撇嘴，「我都好了，不用再喝這苦湯子了。」

「是啊。」五皇子並不因封地遙遠貧瘠就有所抱怨，但，他也沒料到可能面對的是這樣危機四伏的局勢

五皇子豎起耳朵，「這話怎麼說？」莫不是他媳婦有什麼小道消息？

三郎道，「曾祖母，這可不成，良藥苦口利於病。生病的人，怎麼能不吃藥呢？你是怕苦吧，我有糖，給曾祖母甜甜嘴。」從腰上系的小荷包里拿出兩塊飴糖送給胡太后吃。

「別人就不就藩我不曉得，不過，咱們必是要去就藩的。」

太子因五皇子力薦薛白鶴之事不悅，五皇子也因薛白鶴之事很是愧疚，與謝莫如道，「薛郎中實在是乾材，他是個老實人，只知悶頭做事，不懂得鑽營，所以大半輩子還在郎中任上蹉跎。我並不是為了私心，我就是為薛郎中可惜，也為朝廷可惜呢。」

「要是遇著欣賞自己的人，四品五品又有什麼差別，要是我，六品七品我也樂意。」

胡太后笑得見牙不見眼，道，「好了好了，一見你們，曾祖的病就都好了。」

蘇妃聽得有趣，「聽著就招人喜歡。」

謝莫如還帶了些川貝一類潤喉的藥材去，胡太后的腦袋，等閑人猜不透，倒不是這位老太太有多麼高深，相反，如果你要往高深里猜，十之八九是不能猜對的。不必高深，只要是個明白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為就藩之事生病的。想來唯有胡太後方幹得出這樣的事，謝莫如對東宮表示同情。

謝莫如笑，「一輩子長著呢，如今不過小小挫折，殿下何必如此悶悶？」

五皇子道，「明兒進宮我還是跟父皇說一聲吧。」

太子眼中眸色不由wwｗ•hｅｔuｂｏok•com.cｏｍ深了幾分。

五皇子道，「要是因著我，你何時見我不樂了。我是為薛郎中可惜。」

「靖江王不敢來帝都，不敢豎起反旗，但他同樣不納賦不繳稅，他在靖江，自成一國，這已是事實。」謝莫如道，「或早或晚，閩地海軍必有一場大敗！陛下雖捨不得殿下，但若是閩地出事，陛下必會令殿下就藩的！」

文康長公主笑道，「這樣啊，你們在家都做什麼啊？」

於是，胡太后就要求，「來，來，給曾祖講個故事吧。」

五皇子謝莫如帶了大郎二郎三郎進宮，胡太后一見到三個小傢伙，果然就開了臉兒，也不往床上躺著了，直起身子笑，「唉喲，曾祖母的乖孫孫們來啦，過來給曾祖母瞧瞧。」

「殿下還記得我抄自永安侯府的《神仙手扎》么？」

蘇妃聽得彎了唇角。

承恩公沉默片刻，道，「文遠的意思是，陛下本就不願皇子就藩。」

一個絕佳借口，絕佳的不令諸皇子就藩的借口。

謝莫如笑意消散，淡淡道，「我們在帝都，于靖江的消息並不靈通，去歲永定侯在閩地還有一場小勝，諸多人因此輕視靖江王。我對靖江王亦不甚了解，但，殿下也與我說了，殿下就封閩地，是蘇相的提議，陛下的首肯。閩地毗臨靖江，陛下與蘇相皆認為必要一位藩王以鎮閩地，這就說明，在陛下與蘇相心裏，靖江是心腹之患。」

胡太后此方大安。

「這自然記得。」他又不健忘。

三郎嘴快，道，「那我們天天來給曾祖母請安。」

謝莫如不在侍疾排列中，介於她與胡太后的關係，謝貴妃委婉的同謝莫如說了，讓她每日進宮問候，但不必去胡太后榻前侍疾。每日進宮是謝莫如做為孫媳的孝心，不去榻前侍疾是為了雙方都好。謝貴妃說的時候，唇角都忍不住抽抽，謝莫如倒是應的爽快，道，「每逢初一十五我也是只進宮，不必去慈恩宮的，這是陛下的意思。如今慈恩宮玉體欠安，論理原該朝夕侍奉，只是太後娘娘一向不大喜歡我，我雖有此和-圖-書心，也不好這時候上前的，不然惹得太後娘娘不愉，豈不令我心下難安。」

待傍晚胡太后還與自己的皇帝兒子說呢，「老五這孩子，平日里瞧他不大說話的樣子，卻這樣會教導孩子們。」說著又悲從中來，「我老了，可還能活幾日，跟孩子們也是見一面少一面了，這樣好的孩子們，經年不得一見，豈不是要摘我的心肝兒么。」

「念書，認字，還要給弟弟妹妹講故事。哎，他們忒笨，講半天也聽不明白，急死人。」三郎說著做了個粉可愛的「無奈」神色，一屋子人都笑翻。

你們以為我不願就藩，不，我只是不願意所有的皇子都就藩罷了。

五皇子此時已信了他媳婦的話，五皇子道，「你是說，靖江王府也有支不錯的海兵？」

程離冷笑，「哪裡有什麼祖制，太祖皇帝愛今上如寶，自今上起，皇室子嗣始豐，陛下捨不得兒子，也是人之常情。」

承恩公嘆道，「不說別人，大皇子就不是個安分的。」

大郎不滿弟弟說話不實在，道，「你就講個開頭，講個結尾，那也叫故事。」

你可得提前做好準備啊。

謝莫如笑，「是啊，乖巧的很，聽奶娘說，除非餓了，從不見哭聲。昕姐兒這麼大了，晚上還要哭的。」蘇妃是平順的性子，她耐得住寂寞，卻也極喜歡聽兒孫事的，蘇妃道，「我看昕姐兒本就膽子有些小的。」

五皇子不禁憂心忡忡，謝莫如勸他，「殿下與其擔心，不如為我們將來就藩做些籌備呢。」

程離對於胡太后也頗為無語，不過，程離於此事明顯另有看法，他道，「國公爺，陛下從未因太后改變任何國策，此次，屬下以為，陛下並非因太後娘娘的病改變主意，反是太後娘娘的病情給了陛下一個絕佳借口。」

「對。」

謝莫如的臉頰映著明亮的燭光，聲音淡然，「海上的富貴，是手紮上清清楚楚的記錄的。陛下緣何會令永定侯練一支海兵，必是陛下覺著海上受到威脅。閩地匪盜不絕，匪盜因何而起？閩浙相連，怎麼只聽到閩地鬧海匪，沒聽過浙地有海和_圖_書匪的事呢？」

大郎還是那幅端莊樣，帶著弟弟們有模有樣的行過禮，奶聲奶氣道，「曾祖母，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聽說你您病了，好些沒？」

胡太后樂顛兒樂顛兒的就把葯給吃了，文康長公主笑，「早知道就叫這三個小的來侍疾了。」

既然謝貴妃有此話，那麼，自此，謝莫如每日隨五皇子進宮，五皇子去慈恩宮，她在慈恩宮門前行一禮，便去淑仁宮。蘇妃是妃嬪，老穆家孫男弟女不少，暫輪不到她去侍疾。何況蘇妃這幅身子骨，倘真要侍疾，謝莫如五皇子還都有些不放心呢。

五皇子噎了一下，永定侯是大皇子岳父，也是朝中老臣，五皇子道，「不管怎麼說，也得讓父皇知會永定侯一聲，小心著靖江王府些。」

「既如此，不如殿下去瞧瞧薛郎中，倘咱們就藩，府中也少不得辟些屬官，殿下問問，看薛郎中可願意在咱們府里為屬官。」

「怕是不止於此。兵匪兵匪，兵與匪，怕是早有關聯。」或者關聯更深。

「您可別說，咱倆閑話的，就猜著永定侯要大敗。」

承恩公知道胡太后的病因后，許多天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胡太后病都病了，這個時候是斷不能再去同胡太后講就藩有利太子的道理的，不然，該令今上多心了。但胡太后因就藩而病，實在是……

胡太后這一病，五皇子府六郎的滿月酒也未舉辦，不過，蘇妃還記著，備了些東西讓謝莫如給六郎收著。謝莫如笑，「六郎生得，與殿下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那眉那眼，鼻樑嘴巴，連後腦勺都一樣。」

程離斬釘截鐵的一個字讓承恩公有些浮躁，承恩公道，「六皇子都已成年，眼瞅就是大婚的年歲了，陛下總不令皇子就藩，實在有違祖制。」

謝莫如抿了抿唇角，她知道，謝貴妃大約是不肯信她的話的，不過，謝莫如說的卻是真心話。許多人覺著死亡是痛苦，不，只有沒經歷過痛苦的人才會這樣想。對於生命，死亡永遠只是解脫。這些人，她是真心盼著她們長長久久的活著方好。

三郎道，「我是看二哥講得太慢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替二哥講一個結尾的。」

胡太后病成這樣，穆元帝連朝政也顧不得了，在慈恩宮朝夕侍葯。當然，謝莫如也知道，現下朝中無甚大事，至於雞毛蒜皮的小事，內閣也不會在這時候來打擾穆元帝。不過，穆元帝都這樣了，皇子皇子妃們更是得進宮侍疾。

「不用就不用，以後我再不替你講了。」三郎說話似爆豆子一般。二郎鬆口氣，「我真謝你啦，三弟。」你可別替我講故事了，人家剛講到高潮，你立刻嘴快的替人家把結局說出來，便是二郎這好性子也很討厭好不好？

「人老就在意兒孫，兒孫們一侍疾，可不就好了么。」

穆元帝終於鬆口，道，「只是先分封，就藩且不急呢，母后想得遠了。」

謝莫如嘆，「這是應當的。」

大郎幾個就能陪胡太后玩兒上半日，用過午膳，胡太后要小睡一會兒，還說呢，「明兒個還來啊。」太子家孩子都大了，要進學，沒空陪胡太后，當然，太子教子甚嚴，孩子大了漸漸懂事，也少了些童真，不比五皇子家的三個郎有趣是真的。

謝莫如笑，「娘娘一向最不待見我，每每見了大郎他們，也再不會尋我不是的。」

倒不是五皇子與太子哪裡不對付了，說來，並不是倆人如何，只是禮部右侍郎一缺，五皇子力薦禮部郎中薛白鶴，太子始終覺著薛白鶴不過從四品，侍郎為正三品，薛白鶴只是在科弊案輔助了五皇子，其他除了年歲老些，並無功績，這樣越級提升，實在有些過了。故此，太子青睞的人選是晉寧侯之子王驊。雖然最終穆元帝取了王驊為禮部右侍郎，但五皇子再三舉薦薛白鶴的事，還是讓太子隱有不悅的。此時，承恩公又說五皇子似有異心，太子也不禁多想了些。

「都是叫三郎嚇得，那小子沒事兒就愛嚇唬昕姐兒，有一回叫殿下瞧見，罰他站了半個時辰。昕姐兒給嚇得哭哭啼啼的，還最愛追著三郎玩兒。」

五皇子一笑，「倘是就藩，我必是願意厚著臉皮一問的，只是皇祖母這病剛好，父皇已說了，為體諒慈意，暫不令藩王就藩呢。」和_圖_書

五皇子心下一跳，道，「這不能，永定侯是練兵老手，而且，他最是個謹慎人。」

謝莫如喜歡孩子，她除了進宮，就是在家教導幾個孩子，念幾句書識幾個字講幾個故事什麼的，謝莫如自得其樂。待聽得胡太后鳳體好轉，謝莫如與五皇子道，「娘娘既是好了，不如帶大郎他們進宮給娘娘瞧瞧，娘娘一向喜歡孩子們。見一見曾孫，比靈丹妙藥都好呢。」

「不過是娘娘自己想不開，我有什麼委屈的。」謝莫如笑，她的確不委屈，在她外祖母面前，胡太后只有克制的，到她這裏，胡太后依舊只能繼續克制，她有什麼委屈的呢。

二郎慢吞吞地拆三郎的台，「我不用你替。」

這將是最壞的時機，也將是最好的時機！

知道嗎？

五皇子道，「皇祖母這次生病就是就藩引起的，皇祖母捨不得皇子就藩，老人家心思沉，可不就病了。」

難為謝莫如這個年歲就能將這句「豈不令我心下難安」說得如此懇切，倘不知謝莫如與胡太后之間的嫌隙，謝貴妃得以為謝莫如是當真為胡太后擔憂了。謝貴妃放下心來，含笑道，「你這孩子，素來最懂事的。」

「豈止大皇子，情知太后因何而病，五皇子在太后鳳體好轉后立刻帶了皇孫進宮，無非也是打著讓兩宮心軟的主意。別看平日里五皇子口口聲聲的要就藩，不見得就是真心。」

承恩公道，「老話說，白首相交仍按劍，老臣這麼一想，至於五皇子到底如何，自然還需殿下慧眼觀人。」

「那可好，你們過來，曾祖肯定長命百歲。」

三郎道，「姑祖母，我可想來啦。大哥二哥也想來，不過，母親說我們還小，還不會照顧曾祖母，所以，現在才帶我們來。」難為他小小年歲就會用「不過」「所以」這樣的詞彙了。

五皇子道，「藩鎮中屬官最高不過正五品，如今薛郎中可是從四品呢。」

承恩公與程離道，「娘娘總是心軟。」

好在，五皇子于東宮有舉薦之功，太子不過是覺著五皇子不大穩重罷了，想著什麼時候還是要與五皇子多溝通一二。

五皇子有些歉疚，「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