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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段話，眼淚已經流了滿面。

陸執敲了敲門，裏面一陣乒乒乓乓聲，他隔著一扇門，都能感受到她的慌亂。

雖然地點不對，但好歹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邊很快接通了——

陸執沒有猜錯，雖然三中帶手機來上課的「違規」高中生不多，但是消息總會自己長了腿，一一傳開。

他捧在掌心的人，怎容得了別人半分作踐？

白色床單上，放著寧蓁的小露臍抹胸。

陸執回來得很快，他人高腿長，喘著粗氣，徑直跑進涼亭。

故事一開頭就是陰森森的氛圍，他沒心思看什麼恐怖片，偷偷瞧她。

他開始亂七八糟地想，不如回去把寧海遠打一頓……

是徐倩，她撐著傘，滿臉焦急的模樣。

與徐倩擦肩而過的瞬間，徐倩猶豫著叫住他：「陸，陸執同學是吧？你見過我們家寧蓁嗎？你們之前是一個班的。」

除了必備的傢具，什麼都沒有。

喉結忍不住動了動。

她眼睛哭紅了，像只垂著耳朵沮喪的兔子。

陸執一樂：「我熱，淋了會兒雨行不行？你冷不冷？別待這裏了。」

但她生平第一次和寧海遠吵架，倔強勁兒也上來了，不想回家。

「給你送衣服。」

他原本想說的冷酷的話「你爸爸沒來，不如你跟著我吧，我稀罕你」，就這麼吞了回去。

「……」他好像對她的膽子有什麼誤解？

今天她卻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她不懂有什麼好笑的，「我沒逃過課。」

和她家一樣的空間設置，但布局單調簡單得過分了。

鑰匙插|進門裡的聲音一瞬間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她幾乎是慌亂地喊出那個尷尬的理由……

又看了一會兒，反而是他閑不住，寧蓁倒是安安靜靜地看。

陸執幾下洗了出來，就看見她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發獃，眼神直愣愣的，估計又在想跳舞那個事。

陸執讓她先去，他渾然不在意的模樣，額前的水珠滑入領口，他低聲笑，平白多了幾分不羈。

他拎著一大堆東西往回走，遇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和-圖-書人。

他知道她在找寧蓁。

他以前的父親，動輒會打罵他，徐倩屬於外向潑辣型，可是更關心學生，對他這個兒子，向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放養態度。

當天下午寧蓁回家時，寧海遠徹底生氣。

他以為，比起自己，寧蓁那種軟糯柔善的性子，像被嬌寵大的公主。

她把自己處理好，才鬆了一口氣。

聞言她抬起眼睛看他。

「我也不怕。」

她穿的校服，初秋的校服是薄外套，但裏面也沾了點雨水。

「你在哪裡呢？阿姨過來接你。」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瞬，然後是他爆發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寧蓁，你敢不敢再可愛一點！」

陸執揚了揚眉，她沒發現這片子的性質是恐怖嗎？

陸執伸手給她擦眼淚，他指腹略粗糙，「我不會哄人的啊，你哭得我心慌，要不你說說怎麼才開心？」

她啞著嗓子道：「你怎麼濕透了？」

徐倩點了點頭，又慌張往外走。

陸執說：「你想啊，我家就在你家對面，要是有個什麼事，你馬上就能知道。」

他說：「走吧。」

「嗯？」

他不算什麼好東西，開了部鬼片。

寧蓁很困惑的樣子：「難道你怕？」

想了半天才發現問題偏了。

那是種控制不住的傷心，壓抑了兩輩子，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寧蓁聽見動靜，抬起頭，帶著幾分不確定，小聲喊他：「陸執。」

黑瞳深深，起了淺淺一絲波瀾。

寧蓁看著那一包一次性內褲，臉燒紅。

他這才想起，他還從來沒和她約過會。

「老子不怕。」

陸執啪的一聲按亮燈光，強光讓她不適，寧蓁遮住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原本趴著，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想抬頭。

小商店的老闆娘都要眼熟他了。

陸執看著對面燈光亮起的三樓，目光冷嘲。

他眉眼冷淡，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她抿緊唇不吭聲了。

這還是個臉皮非常厚的小帥哥。

寧蓁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的小心翼翼。

她看著那堆爛七八糟的東西，更想哭ｍ•hｅ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ｍ了。

陸執站在雨里，看著她哭。

寧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總算沒那麼窘迫了，她臉頰乃至脖子都是淡淡的粉色。

老闆娘眼珠子一轉，推薦了一堆，他想也沒想，買了一堆。

「喂，寧蓁。」

她紅著眼眶，那種悲怒的傷心感幾乎壓制不住，寧蓁下一刻拉開門，奪門而出。

但寧蓁也不是那種用離家出走的姑娘，她進退兩難。

她姨媽來了不會疼，沒什麼感覺。這次又提前了兩天，讓她措手不及。

「不，不是。」

陸執皺眉，心裏煩得不行。

陸執莫名覺得這畫面還挺喜感的。

她頭皮一緊，她衣服都脫完了。

過了一會兒，陸執還是決定告訴她：「我剛剛，看見徐老師了，她在找你。」

「求求你抬個頭行不行啊？」

她聽著聽著，眼裡含了淚。

「你果然是長大了，半點都不聽話了，你忘了你媽媽是怎麼死的嗎？寧蓁，你是不是也想步她的後塵？」他嗓門一開，把茶几拍得衝天響，「你當年是怎麼說的？好好學習，以後要更聽話懂事，一轉眼就自己又跑去跳舞，我寧海遠沒有你這麼孽的女兒！」

夠一年的用量了。

這會兒實在是尷尬。

她頓了頓：「我，我和爸爸吵了架，現在在童、童佳這裏，您放心……」

陸執把燈都關了，窗帘拉上，坐回她身邊。

她同意了。

她的記憶里，陸執前世今生都還沒對她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於是寧蓁點了點頭。

黃昏的時候，A市下起了小雨。

她亂糟糟地想，說不定她情緒爆發和這個也有關係……

陸執沒有說話，寧蓁想了想，問他：「你能把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我想給徐阿姨打個電話。」

陸執嘖一聲，憋住笑，把她衣服藏好。還好她乖不亂跑，不然看到這玩意兒那還得了？

她看著少年沾滿水珠的臉，沉默了一瞬。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哭，還是哭得這麼慘的。平常她紅個眼角，他都趕緊退讓趕緊哄，這下人家哭得根本收不住，他壓和_圖_書根兒不知道怎麼辦。

總之是看不下去了。

寧蓁拿自己的校服在腰上圍了一圈，耳尖通紅：「你能不能給我一條毯子啊？」

她局促不安：「我們還有幾分鐘就要上晚自習了。」

陸執這次二話不說給她找毯子去了。

她一直低著頭，感覺這輩子的丟人都集中在今天了。

他點了暫停，湊近她：「欸，你真不怕啊？」

他冰涼的指尖，觸著她溫熱的臉蛋。

門口，唐琢低著頭，一直沒有進去。

他跟在她身後，比她還要無措的樣子。

她已經沒哭了，就是心裏難受。這會兒風一吹，小雨不間斷地下，確實冷颼颼的。

那股好不容易褪去的難過又湧上心頭。

陸執讓她等一等，他又跑進了雨里。

淚珠子不停往下掉，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輕輕嘁一聲，只覺好笑。

浴室里的寧蓁欲哭無淚。

寧蓁挺直脊背，啞著嗓音哽咽道：「是，你沒有我這種女兒，我小的時候，你忙規劃圖，我可能兩三天都見不到你一面。你經常和媽媽吵架，她在房間哭，你就摔門而出。你瞧不起她的夢想，也瞧不起我的喜好。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什麼東西我喜歡，什麼東西我討厭，你通通都不知道！你不想要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想要你這種爸爸！」

過了好半天，裏面傳來微弱到不行的聲音：「我暫時不|穿你的了，謝謝。」

寧蓁點點頭，只要陸執不和她說話，讓這股尷尬勁過去，做什麼都還好。

各種牌子的水果糖奶糖、小餅乾、甚至還有兩個小黃雞公仔、一個金髮芭比娃娃。他身上濕了一大片，這些小玩意兒卻沒沾到水。

過了一會兒，他買了把傘回來，剛剛只想著讓她別哭，差點忘了回去得淋雨。

他難得開了竅，想了想，還貼心地買了一次性小內褲。

笑吟吟地問她哪個牌子好，半點不臉紅，可以說是非常強大了。

他穿過那種。

那邊沒吭聲了。

徐倩的聲音透著焦急：「蓁蓁，你在哪裡啊？天色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你別和_圖_書嚇阿姨啊？」

她一路哭呀哭，也不要什麼形象了，好在下雨天外面人少，沒幾個人看見她這可憐樣。

寧蓁默默把那一堆哄小朋友的東西抱在懷中，她想了想，也將它們護在懷裡。

陸執彎了彎眉眼：「那就試一回啊，反正你現在跑著去也來不及。先去洗澡行不行？」

屏幕上的女鬼總算出場了，她七竅流著血，臉色慘白，突然出現在大屏幕之前。

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饑渴。

她第一次來陸執家裡，之前難過的情緒消散了許多，帶著幾分好奇打量這個房子。

陸執憋著笑，打開電視，「來看電影。」

其實他跟了她一路，只是她自己太傷心，沒有發現。

陸執一本正經地提議道：「你先穿我衣服吧，放心，沒穿過，你的校服吹乾了再換回去。」

她換上陸執的襯衫，敲了敲門，試探性問道：「陸執，你有褲子嗎？」

他皺了皺眉，覺得晉氏企業真是欠湊。

很奇怪的小夥子，開始以為他要哄小女孩，現在拿了一大堆衛生巾走，原來之前是哄女朋友……

他停下步子，不曾回頭，聲音帶著幾分冷淡：「不好意思，沒有見過。」

他清晰地知道，她會難過。

陸執側過頭看寧蓁。

「……」他有種難言的挫敗感。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但是僅此而已，沒別的反應了。

還不給人家找褲子。

陸執給她找了件黑色襯衣，她雙腿筆直漂亮，在黑色的襯托下，修長的腿白皙到晃眼。

寧蓁從他身邊跑下來，他好半天才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一推開門，就看見爸爸充斥著怒火的臉：「你還知道回來？」

事實證明，當一件糟糕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另一件窘迫到不行的事情再發生，前面那件事就會讓人想得少了。

陸執笑得不行：「欸，寧蓁，你是不是感動了？真感動你就抱我啊，抱那個做什麼。」

他的卧室由黑白灰三色組成，看上去冷沉沉的。

她進了浴室，陸執給她找衣服。

「不為什麼。」她尷尬死了。

寧蓁讓陸執先去洗和*圖*書澡，他身上都快滴出水來了。

她身上也有點濕，沒敢坐沙發，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她有點苦惱，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陸執把懷裡的東西放到她面前，亂七八糟好大一堆……

電視里的女鬼還在『咿咿呀呀』地叫著……

寧蓁愣了愣，心控制不住地下沉。

「說說原因啊，這麼嫌棄我？」

唐琢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有幾分出神。

她應該關注的重點是，現在怎麼辦？

他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聞言彎了彎眉眼：「穿過的你要不要？」

他的黑髮很快被打濕，他自己不在意，只是看著她聳動的肩膀，心煩意亂。

他挑了挑眉。

沒有看到寧海遠，他低眉，唇角泛出一出冷意。

也不知道在樂個什麼勁。

兩個人悄悄摸回去的，怕寧家發現。

他注意到，她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睛看著他。

她吸吸鼻子：「徐阿姨，你別擔心我了，我沒事。」

他摸摸她軟軟的頭髮：「別哭啊。」

唐琢一直以為，寧蓁和他不一樣的。

陸執真煩，簡直是破壞氣氛之王。

寧蓁穿著襯衫出來，那襯衫剛好到她大腿一半的長度，好在該遮的都遮住了。

他眉眼含笑，聲音低下去，手指上轉著鑰匙圈玩，開始威脅人：「給個合理的理由，不然我開門進來了。」

兩個人最後的妥協結果，就是一起去陸執家裡。

陸執第三次去了小商店。

陸執噗嗤一笑，寧蓁一慌，趕緊捂住他的嘴。

他也不慌，慢悠悠抬起手，蓋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淺啄了一口。

匆匆往小區外面走，邊走邊四處看。

秋雨微涼，她坐在雙岑路公園的涼亭，臉埋在臂彎小聲抽泣。

她只是由於不幸，失去了愛她的母親。

那好像是行不通的。

他黑眸沉了沉，往不遠處的小商店跑。

寧蓁呆萌萌的樣子，很認真地看著屏幕。

不巧，她大姨媽來了。

「為什麼？」

他騙她的，給她找個件長袖襯衫。

寧蓁堅持不去，他最後只能妥協，拿著換洗的東西進了浴室。

可他的悲哀，卻是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