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浪狗
她抬手從冰桶里抽出一瓶香檳，眼尾勾起，嘴唇削薄，戲謔又性感。
「那你下一部戲，準備去試鏡哪個？」徐茜葉問。
脊背筆挺，渾身是血，自己的，對手的，汗水滲進傷口，疼得牙都在顫。
一擊即中。
那種荷爾蒙的爆發，原始的速度與力量，強者的張揚與勝利。
那姑娘有個藝名，叫智沁，女團出身，轉行演戲，前段時間陳澄好不容易踩了狗屎運拿到一個女三的角色，被她攔路搶去了。
「陳澄，這事是我對不住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智沁說得簡直肺腑。
拳擊這項運動在國內沒什麼熱度，但只要親身置身其中，便會徹底吸引進去。
「幹了那檔子不要臉的事還敢出來，媽的！揍她！」說完，她便風風火火地起身衝過去。
酒瓶在離她太陽穴幾毫米的地方停下。
現場山呼海嘯的呼聲還在刺痛耳膜，全場都為他沸騰。
他甚至沒有章法，不按從前教練教兩人的戰略，只是憑著一腔怒火與孤勇
他就那樣矗立著。
比賽開始。
於是他改成防禦策略。
他忽然意識模糊，穿越過去平淡無奇的兩年，回到16歲那年。
話說一半，徐茜葉突然柳眉一蹙，直接把酒杯灌到檯面上，「操！你看那邊，是不是那個小賤人！」
是贏得比賽的獎金。
公館底層是一個小酒館，歐式風格，大提琴厚重悠揚。
「你就真要走這條路啊。」徐茜葉嘆了口氣，「你要換個別的行業我還能叫我爸幫一把，娛樂圈水渾，我幫不了。」
這話說得張狂，宋齊登時變臉，咬牙切齒道：「你試試。」
徐茜葉叉著腰翻了個大白眼：「說你媽呢？她要幫忙我幫不了她？還需要你？」
比賽採取一擊一分制，還未開始一分鐘，就已經先發制人拿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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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1！
門口進來一人，壯實的身軀把燈光徹底遮住，手臂脈絡分明，硬如磐石，語氣卻是譏誚至極。
直接把智沁拉到酒館外頭的走廊，空氣里都是潮濕和悶熱。
但沒想到的是，緊接著他又是一個轉身飛起一腳，直對他的腰腹。
她紅唇微張，吹了口氣，笑得魅惑：「怕什麼。」
兩人各自佔據拳台兩角，上身赤.裸，露出引人尖叫的肌肉，變換著腳步，隨時準備突擊對方弱點。
沒人脈沒作品沒有靠譜團隊和金主，陳澄這麼孤零零一個小姑娘，想要立足，難上加難。
贏了，下一場比賽他也不再參加，直接算作抽中和他PK的那人勝利。
進了衛生間，徐茜葉給陳澄抹了粉底，塗上烈焰紅唇，又畫了大挑眉重眼線。
駱佑潛最先發起進攻，直接一腳蹬地躍起，另一腿朝他的太陽穴橫掃過去，這是他慣常的第一步，宋齊清楚，直接用手腕擋了過去。
剛坐上地鐵時又收到她一條信息。
「兩年沒打，他照樣是我的手下敗將。」
翌日，陳澄打完零工準備回出租屋，剛準備拿鑰匙開鎖，收到一條信息。
眼裡是風雨欲來的狠戾。
如果換成別人，在拳台上失控成這樣，一定會輕而易舉被對手鑽了空擋迅速KO，但駱佑潛本就是進攻型選手，拳腳帶風。
相比剛剛打完工的陳澄，素麵朝天，白衣黑褲，帆布包白板鞋。
兩個妖精一出現便是人群的焦點，前者像精靈，後者如毒蛇。
而徐茜葉只為了體驗她放縱不羈的各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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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纏繃帶，頭也不抬，聲音挺淡：「說好了，就這一場，抽不抽都無所謂。」
【葉子：這都多久沒見面了，你快給我出來，別一天天打工打工，www.hetubook.com.com姐姐養你啊。】
「唷，我當是誰呢，怎麼著，當年打死一個人現在還要復出了？」
他從來如此，不是不知道這一仗不容易，只不過拳擊這項運動，上拳台前就已經給自己想好「輸」這條退路，永遠都贏不了。
「你這是什麼情況，被打了？」
駱佑潛，全國青少年職業拳擊比賽輕量級冠軍；全國全年齡業餘拳擊比賽輕量級亞軍。
見他離開后，教練才回了駱佑潛旁邊，掂了掂屬於他的那副拳套遞給他：「今天不是一場快仗，你別輕敵。」
身上是他打下的傷。
復歸的拳王。
駱佑潛和宋齊太熟悉了，摸清對方的一招一式。
駱佑潛的進攻又快又猛，現在的他，是在泄憤，泄兩年前的怒火，與兩年來日積月累下的怨氣。
徐茜葉知道自己勸不了陳澄，她是認定了要走演員這條路，她喜歡表演，甚至是熱愛。
駱佑潛跪立在台上。
拳場。
全國青年賽場上，看台上觀眾無數，突然衝上來的人群、醫生，他被推倒在地，隔著一排排背影，看到中央倒下的跟他一般大的男孩。
那背影，像是去炸碉堡。
靠某些登不得檯面的手段，大家心知肚明。
「澄兒！」徐茜葉興高采烈地喊了聲，小碎步噠噠噠跑過去一把抱住她，「想死我了！」
陳澄聞言抬眼，穿過從牆壁上穿射而下鐳射燈與煙霧，看到對面桌上坐著一個女人。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沒有人在意場上兩人淌下的血水，他們眼角流血，嘴唇磕破，汗流浹背，喘著粗氣，卻越打越勇。
就是面上掛著的笑未免太過傻白甜。
「我看你是樂不思蜀。」陳澄笑笑，這一個月，徐茜葉都和她那個異國戀男朋友待在一起。
「開館比賽現在開始！雙方都是獲過全國金牌的好成績，那麼htｔps://ｍ.ｈ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ｍ今天到底誰才是王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似乎是墮入人間、不知俗世為何物的妖精，但湊近聽，就會發現她們聊的也不過是日常瑣事，同樣疲於塵世。
教練站起來，面對宋齊。
拳館俱樂部里人聲鼎沸，教練畢竟曾經是能進國家隊的級別，開一家拳館必定會有重量級人物出現，里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
儘管這圍觀者大多都是外行者，但這城市裡，白天工作壓得喘不過氣，跟同事勾心鬥角，被上層批評諷刺，在晚上來看看人打架也是不錯的消遣。
宋齊，全國職業俱樂部拳擊比賽輕量級冠軍；全國青少年職業拳擊比賽輕量級季軍。
大學時遇到過一個好老師，從此從小世俗的陳澄竟就有了一個最純粹的夢想，在最魚龍混雜的娛樂圈。
即使只是防禦，也難以招架。
像只迷失在外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流浪狗。
陳澄拍她肩膀，語重心長：「所以啊徐女士，你快叫你爸進軍娛樂圈為咱倆鋪路吧。」
「真怕你會餓死，還好有我這麼一個……」
駱佑潛突然輕笑出聲，懶懶地掀起眼皮：「可能今晚再打死一個，我就真退了呢。」
各種賭注都在人聲鼎沸中推進。
智沁看了徐茜葉也怕，畢竟是有名的能折騰的主，先前那副妖賤樣子收進去。
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
【葉子：化妝啊記得，我不跟邋遢鬼玩。】
「思啊，超級思。」徐茜葉挽住她，湊近了看她的臉，鄭重道，「你這樣不行，走，我去給你化個妝。」
「你兩年沒打了，就算昨天突擊訓練也和你頂峰時刻完全比不了，宋齊這兩年雖然打得少，但訓練沒停過，你想贏他。」教練頓了頓，「難。」
徐茜葉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妝容精緻，一件黑色蕾絲小洋裙，細高跟，小手包，墨鏡。
地下層的https://m.hetubook.com.com光線昏暗，牆上貼滿了各種水電煤氣的小廣告，被多年的潮濕糊成一團。
把她氣質中妖艷的那部分完全凸顯出來，像是散發香味的毒藥，目光掃過就是一把剜心的利刃。
陳澄皺眉，想扶他，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智沁，你他媽給姑奶奶出來！」仗著親爹有錢，徐茜葉直接揪著人頭髮就拎出來。
陳澄慢吞吞滑下椅子，跟上。
怒氣化作拳下的力量，消耗完了。
【陳澄：我們底層階級沒有出門帶口紅粉底的習慣，你就忍忍吧。】
「葉子」是陳澄給徐茜葉的微信備註，大胸富婆，親爹家財萬貫，一個不走尋常路的正統富家女，於是和陳澄這個窮光蛋成了閨蜜。
憶城是一家富貴公館，吃喝玩樂樣樣俱全。
玩味:「打你——也可以？」
駱佑潛轉頭去看，眼裡瞬間釀起一場龍捲風，被教練扣住手，低聲斥道：「什麼時候這麼沉不住氣了！」
也就是徐茜葉口中的「小賤人」。
場子越來越熱，大屏上放了今晚對決者的歷史獲獎情況。
宋齊和駱佑潛當年都是他手下的小徒弟，比駱佑潛大三歲，旗鼓相當，但論應變能力與靈活程度，駱佑潛是他見過的第一。
「我操。」陳澄嚇了跳。
陳澄和徐茜葉坐在吧台前，一個妖艷，一個優雅，笑意盞盞。
陳澄愉快地回到租屋，哼著歌，腳步很輕。
周圍幾個男人女人都知道徐茜葉背景，她一眼瞪過去，沒敢吱聲。
大學同學，同專業，陳澄起初學表演是為了掙大錢，後來只為夢想。
燈光閃爍刺|激人心，第四回合終於結束。
陳澄站在她身後，好整以暇，抱胸靠在牆邊，歪著頭看戲。
駱佑潛手機震動，一條到賬信息。
她滿意地拍手：「完美！」
宋齊勾唇一笑，失掉一分正常，看來駱佑潛是想打快仗，這種戰略體力https://m.hetubook.com.com消耗極大，尤其面對強勁的對手時。
陳澄抬眉，一步一步走近，嘴唇紅艷艷，輕輕勾唇笑起來。
門口倒著一個少年，套了件黑色短袖，遮不住從手臂、脖頸蔓延出來的傷痕，眼下嘴角都泛血絲。
「打啊！宋齊！」他紅著眼吼。
說好，只打這一場，對手是宋齊。
輸了，他也再也不會參賽扳回一城。
【葉子：小婊貝，快來憶城！】
「能試的都試唄，廣撒網，才能有落網的。」陳澄嘴唇勾起，懶洋洋的。
【陳澄：怎麼了？】
手臂帶風，舉著香檳直接朝智沁的腦袋砸過去，逼出她喉嚨底恐懼的嗚咽，連躲都忘了躲。
天色暗得飛快，遠處天際像暈染開的水墨，黑雲壓城，光芒陷落。
駱佑潛坐在休息室里，手上的繃帶還沒繞上，上身光著，叼著一支煙，沒點燃，只咬在嘴裏，目光陰鷙。
智沁簡直被徐茜葉快嚇哭了：「你要打要罵都可以，我對不起你。」
所以即便力量、速度、技巧都相近的情況下，宋齊從沒贏過駱佑潛。
生命就此停在了那一刻。
在一片昏暗中，他的黑髮被染成柔和的顏色，抬眼看向她時，眼角低垂。
教練一進來就看到這副樣子，直接把煙丟了：「都要上場了還抽！不知道煙酒是拳擊手的大忌嗎！」
駱佑潛咧嘴一笑，笑容里的張揚與諷刺絲毫沒掩飾。
在憶城公館附近下地鐵，陳澄走出地鐵口看了眼天色，估計又要下雨，沒帶傘，轉念想今天可以蹭徐大富婆的車，又放心了。
在駱佑潛和宋齊上場后呼聲到達頂峰，雙方的舉牌寶貝各自舉著戰旗領進場，前|凸|后|翹，再此引起歡呼。
何況脾氣死倔，許多人削減腦袋去擠的「捷徑」，她都不屑一顧。
陳澄收起手機，笑了笑，又轉身出了小區。
帶著跨越多年的怒氣。
「我知道。」駱佑潛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