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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重生手記

作者:御井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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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玉葉逢江草,凌波橫塘路 第五十四章 喜訊

卷一 玉葉逢江草,凌波橫塘路

第五十四章 喜訊

權夫人的安撫言辭,權仲白當耳邊風,巫山有喜,倒是確實震動著權神醫了,他眉眼簡直都被點亮,「此話當真!我就說,大哥脈象沉實穩健,陽氣充足,怎麼可能敦倫無果!這下可好,家裡要添第三代了!」
大少夫人本來繃著臉正跟著權仲白一起算呢,聽見弟弟這麼一說,她又驚又喜,面色一下就舒展開了,幾乎有幾分不可置信,「二弟……你此話當真——我……我……」
權夫人不禁就嘆了口氣,她多少也有幾分惋惜。「是啊,可惜了林氏,同焦氏相比,其實也差不出多少去……」
因三皇子年紀小,發水痘是有些險的,權仲白不敢怠慢,匆匆給大嫂開了個方子,便進宮去了,果然三皇子啼哭不已,連寧妃都坐不住,抱著孩子來回走動,都哄不停。等權仲白摸過脈門,斷然道,「這不算險。」眾人這才放下心來,於是該幹嘛幹嘛,權仲白又開幾個方子出來,一面派人去國公府取鋪蓋——皇子出痘這樣的大事,大夫按理是不能出宮的。
她盯了蕙娘一眼,又笑道,「對了,還沒問你,這件事你怎麼看?」
大房夫妻兩個,吃權仲白小灶是吃得最多的,平時十天半個月總要被扶一扶脈,脈象稍微一有變化,權仲白哪裡摸不出來?兩夫妻臉色頓時都變了,權伯紅且驚且怕且喜,見大少夫人要說話,忙道,「都別說話了,不許耽誤二弟扶脈!」
權伯紅早一把就撲到了權仲白背上,幾乎沒把弟弟壓垮,三十來歲的漢子,連眼眶都濕了,喜得語無倫次,「這可別是我在做夢吧——」
焦、楊兩家勢同水火,在政壇上爭鬥不休,娶了焦家女,嫁出楊家婦,良國公府在很多時候就要比從前尷尬一些,蕙娘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雖然條件不錯,但良國公府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老太爺曾說,『權家聘你,七分是看中你的人,三分才是看中你的家世』,她本人將信將疑。到得這幾日,才明白以權仲白的性子,雖然天才橫溢,可秉性放縱狂野,極難駕馭。為他說了蕙娘,真是有七分看重了她守灶女的性子,指望她做權仲白這匹野馬嘴上的籠頭……兩個長輩接連出了幾題,考的既是她本人的手腕,也是她和權仲白的關係。想要在逐鹿之爭中佔據一點有利的形勢,她就得亮出自己的態度:她這位權二少夫人,不但能將丈夫握在手心,還能順著長輩們的心意拿捏他,長輩們要長就長,要扁就扁……
「最近幾次同房,還記得什麼時候?」權仲白倒不在乎,他聽權伯紅說了幾個日子,便扳著手指算了算,這才抬頭道,「應該是半個月前有的!現下脈象還很淺,恐怕大嫂https://www.hetubook.com.com月事已經遲了幾天吧?您小日子一直是準的,如此看來,是有妊無疑了。」
蕙娘點了點頭,她給權仲白夾菜,「知道啦,你也少說兩句吧,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多話。」
權仲白躲得也快,手一縮就躲過蕙娘襲擊,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入口,當沒聽到蕙娘的規勸,反而和蕙娘閑聊,「你這次回府,娘就沒向你打聽封綾的事?」
「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寧妃和權仲白訴苦,她掃了四周宮人一眼,放輕了聲音,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輕輕嘟囔,「哪裡還能放心用藥……」
「總不至於還要扶植淑妃吧?」權夫人反問了丈夫一句,「這種時候,多做多錯,動靜太大了,封子綉那邊也容易生出想法來,就當作不知道,讓他去發揮,反正結果如何,都只會對婷娘有利——她現在應該也上路過來了吧?老太太昨兒還問我呢。」
「沒有沒有。」蕙娘慌忙說,「相公待我挺好的,娘不必為我擔心。」
「提了一點。」她坦然地說,「但也沒有全說,仲白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病人陰私,他忌諱著呢。我也就沒有多問,倒是他自己說了幾句。大約是和封姑娘前幾年接管的纖秀坊有關,像是在刺繡時候出了事。」
桂皮一伸舌頭,還打趣權仲白呢,「小別勝新婚,小的明白!」
這麼說,其實就是在肯定權夫人的猜測,權夫人眼神一閃,她對蕙娘的態度,又和氣得多了,「你這番過來,仲白面上不說,心底肯定是很在意的,同我漏了幾句口風的事,回頭可不要告訴他。」
「怕是要離心也難!」權夫人不由笑道,「那天那一鬧,我看鬧得好。你還不知道仲白的性子?盛怒之中還記得招呼焦氏一聲,可見多少是將她當成自己人來待了,真要不得他的心,他睬她都懶!焦氏手腕又高,等孩子落地,看他不被她調得團團亂轉——」
「在路上了。」良國公點了點頭,「那就按孩子們的意思去辦!要依著我,再動彈一點兒也還是好的,起碼孫家不做些臨死掙扎,局面就還不夠熱鬧……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做不知道為好。免得仲白和焦氏離心,那就得不償失。」
「你們年紀差得大,」權夫人不禁露出笑容,「仲白到底還是疼你,你這話我是相信的,從那天為你要點心吃開始,我就曉得不必多做擔心……」
啊,沒想到大房這麼快就把巫山的這胎給挑出來了……蕙娘神思,不禁有一絲遊離:恐怕是大少夫人聽說綠松試探的事,索性就自己先亮出來了,又恐怕是從前究竟沒有確定,現在確診了,m•hetubook.com.com她也就迫不及待地要炫耀炫耀這個好消息。起碼大少爺不是不能生,大房留個血脈的能力總是有的,多多少少,在長輩們心中,評等是有拉回來一點兒。
權夫人又關心她,「他那個性子,和驢一樣倔……最近在香山這一個多月,沒有欺負你吧?」
權仲白和宮妃們說話,從來都是板著一張臉,「娘娘如能按時服用太平方子,消解心火熱毒,心裏自然就清靜了,您不善自保養,身子骨吃不消,也是難免的事。」
表態時機又到,蕙娘當然知道該怎麼說。「男婚女嫁,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這個身份的姑娘家,哪還有例外的?要不是——要不是姑爺婚前想要見我一面,我還不是矇著眼睛就嫁過來了。家裡人能說定這門親,自然是方方面面都給考慮得妥當了,哪還有小輩置喙的份呢?」
要說這消息令蕙娘也歡欣鼓舞,那也太假,但她畢竟風度是有的,再說,該酸也酸過了,對於權仲白不懂得聽話聽音的愚笨——也被磨得慣了,她沒有陰陽怪氣,再鬧什麼語帶玄機,而是正經規勸,「你要和大哥大嫂好,這時候就不該等他們來請,自己回去,第一個給巫山把把脈開開方子,第二個,也安撫大嫂幾句,再給她捏捏脈門。免得還要他們來請,他們怕又顧慮你生氣……」
按兩夫妻房事的頻率來看,權伯紅是沒少往妻子身上播種,權仲白也由衷地為大哥夫妻高興,他心情大好,站起身道,「這樣的好消息,當然立刻要和家裡人說,大嫂你也是望三十的人,高齡產子,忌諱不少,從明兒起最好就別再管事,只一心保胎為要,我給你開個方子……」
權仲白唔了一聲,看來是滿意了,他反過來叮嚀蕙娘,「以後這些事,不要和家裡開口。問起來就說不知道,免得一旦打開缺口,以後有事就來問你,你也煩得慌。」
「深情空付、辜負春光無數……」權夫人喃喃念叨——雖然蕙娘沒有提及,但她居然早已經知道了這句詠詞。「不論是誰下手,終不至於是就為了把封家大姑娘給氣死吧,心寬一點的人,管你當面罵我佞幸男寵呢,我還要謝謝你誇我家聖眷深厚。封綾這個人,素日深居簡出,性情不為人所知,指望一幅綉屏把人給氣出毛病來,天方夜譚。這也就是收到折辱封家的效用……」
她輕輕地抽了一口涼氣,「還真說不準!娘娘要是沒有生病,以她城府,自然不會為此無益之事。可現在真是說不清了,她素來忌恨封錦,多少也是有些風聲傳出來的……」
沒等權仲白回過味來,又笑著轉了話題,「還沒問嫂子好?上回進宮我也看和_圖_書了,真是極出眾的美人!待人又親切——」
大少夫人頓時紅了臉,權伯紅也有點不自在,「就是昨晚……」
大少夫人的笑容里,不免也透了幾許心酸,她不籠袖子,「沒什麼好扶的,二弟,你不用著忙啦……」
她舒心地嘆了口氣,和良國公商量,「我看,等過了九月,可以安排焦氏的陪嫁進府做事了吧?」
大家喜悅一陣,權仲白又給大少夫人把了脈,大少夫人一個勁地問,「這真能連日子都把出來,的確是半個月前?」
她舉起筷子來,用筷頭去敲權仲白的手背,半帶了笑意,「要我說,就是欠打!」
「辛苦權先生了。」寧妃頭上勒了抹額,倒越發顯得容顏清秀動人,美人微恙,別有一番憔悴風情,她靠在迎枕上,嬌喘細細。「這一陣子,宮裡事情多,宮外事情也多,心裏老是不得勁,真怕漚出病來……好在沒有大礙,這才稍微放心。」
到底都是一家人,就還有心火,除了忍下來還有什麼辦法?畢竟家裡人也不可能為了他改動瑞雨的親事,權仲白也不是毛頭小子了,再鬧,只會讓大家都難堪,他應下來,「一定儘力給大哥保胎。」也不問母親妹妹的婚事究竟如何『不虧待她』,自己撤身出去,大步進了卧雲院時,正看到大少夫人在院子里同幾個丫頭說話——都是杏眼桃腮、身段窈窕的生面孔……權仲白看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輕輕地拍了拍蕙娘的手,「卧雲院的巫山已經有好消息了——雖然是庶出,可怎麼說也是大房的血脈,你也要多加把勁,我們家是最看重嫡出的,你能快點為仲白添個一兒半女的,今年冬至上香,我也就有話和地下的姐姐說啦。」
「早了點……」良國公不置可否,「再看看吧,別和林氏一樣,也是不下蛋的雞,林氏難道不好?不會生,始終一切是空!」
親大哥的面子,權仲白是肯定會給的,橫豎最近他託詞在宮中值宿,也沒有多少重病號在沖粹園外等候,一輛桐油車輕輕鬆鬆就進了京城,一進府被管家截住,先帶到擁晴院給祖母請過安,正好權夫人也在,大家廝見過了,兩重長輩都若無其事,只讓他,「快去給你大哥道喜吧,這一胎可要保住了,千萬不能出錯。」
他有幾分為大少夫人不平,給巫山扶過脈,沖大哥道了兩聲喜——看得出來,權伯紅喜是真喜,便又要給大少夫人扶脈,「一眨眼又是好些天沒給大嫂開方子了。」
這些場面話,權仲白從來都是敷衍一兩句而已,今天就更是如此了,他氣得雙拳緊握,幾乎要將情緒流露到面上。才從宮中出來,就沉下臉命家丁,「直接回沖粹園!」
她嫣然一笑,透著和圖書那樣的嬌憨喜悅,「又看我好,滿屋子人,只挑著我問了一聲瑞雲好,真是承她的情。我倒因她想起瑞雲來了,神醫要有去楊家,也為我帶句好兒,令她得了空就進來說話,千萬不要拘束……」
竟是僅憑一句提示,就猜得八九不離十……這個良國公府,什麼都短,就是不短人精|子,打從太夫人起,幾個女眷都不能輕辱。蕙娘打疊起全副精神,微笑道,「這可就真不知道了,他那個性子,只管扶脈,餘事也就是稍微管管……」
權夫人不禁拊掌大笑,她打發蕙娘,「快回去吧,讓仲白氣消了,就親自到我這裏來一趟。雨娘的婚事其實並不太委屈,這一點,我這個做親娘的有數的,待他來了,我慢慢和他說。」
還是大少爺硬把她的手放到桌上,「不要辜負二弟的一片心意嘛。」
蕙娘嗤了一聲,「又不是紅牌姑娘,還拿捏起架子來了……這是爹娘疼你,要在我們家,早被罰著跪家祠去了。身在福中不知福,還老和長輩們高聲二氣的。」
權仲白猜得不錯,不過第二日,大少爺就來人向弟弟報喜了,又請弟弟,「要無事就回家一趟,給巫山開個保胎方子。」
蕙娘回了香山,也少不得要向權仲白彙報見聞,她故意說起巫山的喜訊,「你幾次過去都沒扶著,可見是沒福分,不然,早就摸出她的喜脈了。」
她微微一笑,垂下頭做害羞狀,「我、我明白……」
她這話說得老成,權仲白態度也有所緩和。「再看吧,以家裡人的風格,遲至後日,肯定過來報信,到時候再回去也不遲。」
權仲白也沒等大少夫人回話,他一下摁在了大嫂的手腕上,這一摁,倒是摁出意思來了——「怎麼,這脈象有變啊!」

一頭說,一頭看了蕙娘一眼,蕙娘也沒想到他對家裡作風這麼了解,她怔了怔,道,「是有,但我沒說什麼。本來我知道的也不多,哪好亂講。」
說著,一屋子丫頭也都靜了下來,權仲白認認真真扶了有一炷香時分,這才鬆開手,一邊擦著額際的汗珠,一邊抬頭道,「大哥上回和大嫂,幾時同床的?」
「刺繡也能被氣著?」權夫人也有點吃驚,她呢喃自語,「這除非是綉件有問題了,不然,談何外人來氣。可這究竟是誰家下的訂單,豈不是一目了然的事,這種事,有什麼難查的呢?」
這複雜紛亂,看似半分線索都無的局勢,被權夫人分析得是絲絲入扣,良國公半坐起身子,似笑非笑地考妻子,「焦氏和季青出的主意,相差彷彿。也的確都很老辣,照你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為好?真箇是按兵不動,以觀後效?」
封綾一事的真相也好,大少夫人在飯菜上借https://m.hetubook.com.com題發揮也罷,權夫人或者按兵不動冷眼旁觀,或者主動出言詢問,其實都還是扣緊了權仲白的態度——雖不情願,但目下來說,要在權家站穩腳跟,邀足上寵,除卻滿足長輩們的要求之外,的確別無他法。
說起來,權瑞雨的婚事,的確是損害了良國公等長輩的信譽,長輩不守約定,也就給了這頭倔驢毀約的借口,要按權仲白往日的作風,恐怕權瑞雨婚事一定,他不是去漠北,就是去江南,總要離開家遊盪上一段時間,四處義診過了,將胸中悶氣給消耗完了,這才能聽著皇家來使、家中老人的勸,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京里來。如今呢?溫柔鄉是英雄冢、百鍊鋼成繞指柔,前幾天鬧得那樣不愉快,他也只是在香山悶居,一點出京的意思都沒動。權夫人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就連良國公,神色都格外溫存,只是口中還不肯服輸,「他到底還是識得大體……這要真是皇後娘娘所為,京中風雲丕變,幾乎是轉眼間的事,少了他,家裡怎麼辦?很多事都根本施展不開了!」
良國公本來斜卧在竹床上,似睡非睡的,被權夫人鬧起來了,只得給她斟了一杯茶。權夫人很得意,「這個媳婦,真是說得十全十美了吧?她一來,仲白簡直比從前要易與了幾倍!要不然,他這會早出京了——哪還會搭理和你約了,什麼『一兩年內不能出去』。」
這一關就是七天,皇三子的燒在第四天上就退了,到得第七天上,已經基本無礙。權仲白忙了這許多日子,也有些疲倦,派人同宮中遞了一句話,便自己收拾行李要準備出宮回家了。誰知寧妃似乎也有些不適,他恐怕是水痘過了大人,又忙進景仁宮給寧妃請了脈,所幸只是勞累所致,脈象略浮而已。
什麼叫做識看眼色?權夫人擺明了是在安撫蕙娘無須擔心,她肯漏點信息,長輩也不會讓她難辦。蕙娘不禁露出微笑,「我曉得該怎麼做的,娘只管放心。」
這裏正寫著呢,那裡宮裡又來人了,『三皇子發水痘啦』,請權仲白過去。
蕙娘不肯和權夫人一起數落丈夫,只是微微一笑,權夫人見了,心裏更加喜歡,又哄她幾句,將她給打發走了,這才起身進了內室,要良國公給她倒茶,「說了這半天,口乾舌燥的,我要溫些兒的,別那樣燙——」
他沒等權仲白回話,便放下了車簾,一敲車壁,「咱們不回府啦,回園子里去。少爺想媳婦咯——」
權夫人聽得頻頻點頭,「好孩子,仲白要是有你三分通情達理,也就不至於鬧成現在這個野性子了!」
權仲白回答了幾次,她才覺出自己的失態,不禁自嘲地一笑,「我真是都不可置信……這半個月,孩子也禁得住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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