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豪門重生手記

作者:御井烹香
豪門重生手記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卷五 不畏雲遮眼,身在最高層 第五十二章 後路

卷五 不畏雲遮眼,身在最高層

第五十二章 後路

冬日山道,本來就少有人行,蕙娘獨自一人站在雪中,牽著一匹跛腳的馬,左右前後,天地間彷彿只有這一人一馬,在這一刻,她終於徹徹底底地感到了徹骨的孤獨,徹骨的寒意。就像是有大塊血肉,硬生生地從她心底被挖了出去,現在她不但很痛,而且還非常地空虛。在這片前後都望不到盡頭,冷徹心扉的雪地里,她忽然已經毫無辦法,她覺得自己再走不出去,再回不到往昔之中,即使能夠回去,一切也都必將不一樣了。
入夜以後,蕙娘才回到定西,她急命宜春號夥計給同和堂送信,將這些管事召集起來,開門見山第一句話便道,「在桂少帥那裡,我看到了十幾枚令牌,還有許多信物,都是被狼群啃噬后的屍體上翻找出來的。」
「他也未必是自己逃去的。」封錦倒是說了句公道話,「當時雪雖然還沒開始下,但是已經傳來了狼災的消息,子殷走過草原,當知道狼災的可怕,繞著狼災的方向,最近的那就是俄羅斯了……不過天寒地凍的,即使人平安無事,要傳信也是難上加難。若是他想要一路遊歷到首都送信的話,只怕還有兩三個月的路好走呢。再算上俄羅斯那邊往這裏送信的時間,今年六月能得到消息,都算是早的了。」
不能不說,這個桀驁不馴的神醫,幾乎可算是鸞台會和國公府的支柱了,少了他,鸞台會汲汲營營,幾乎是孤注一擲的大計劃頓時作廢,失望之下,誰知道權世贇會做出什麼事來。國公府倒是還好,起碼婷娘在明面上還是良國公的大侄女,有德妃在,起碼在宮裡還有個靠山,但鸞台會不好過了,國公府還能好過到哪裡去?
她猶豫了一下,又以透露秘密的口吻說,「而且,少爺在臨走的時候曾對我說,也許會去羅剎國看看……這件事,家裡人都還不知道,我雖然覺得十分不妥當,但卻和圖書也覺得他不過是說說而已,也因此,我要特地在此處等他,免得他少了約束,越發胡作非為了。不過你們也都知道少爺為人,越是被人管束,就越是要跑。此時想來,他十有八九是去了羅剎國了。」
因福壽公主在墜馬時也摔傷了腳踝,她和桂含春都不便立刻搬動,所以現在大家相認以後,倒不急於回去了。燕雲衛和桂家家人自然會照應他們,到了後半日,連定西守將都跑來了——這位也是桂家門人,他一來,別的事自然不必說了。蕙娘也無心在當地逗留,偏腿上馬,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上了路,連從人都懶得招呼。走出城外,又下起了雪,冷風刮著雪花,兜頭一吹,將她吹得滿面生疼,才讓她慢慢地清醒過來,咬著唇思量起了權仲白失蹤以後,各種局勢的變化。
焦勛沉默了片刻,才自失一笑,他道,「也是,不論是真是假,您都要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若是神醫再回不來了,您又該怎麼辦呢?」
以她如今的勢力,沖粹園附近已經是盡入蕙娘掌握之中,即使權世贇要重新開始監視他們,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夠重建情報網的,更何況以蕙娘對權世贇的了解,他估計是不會做這樣的事。因此焦勛到沖粹園和她相見,還算是比較保險。蕙娘才到了沖粹園,孩子們還沒下課,她借口不去打擾,隨指一事,去了山上暖房,便順順利利的在幾叢茂盛的蘭草旁,見到了裝成花農的焦勛。
「如我推算得不錯,這也幾乎是唯一的一條生路了。」焦勛沉重地嘆了口氣,來到蕙娘身側,低聲道,「姑娘,是該放下一切,遠走高飛了!」
「出入險地,肯定要有點防身手段。」蕙娘淡然道,「當時我就問過桂含春了,他說一路走來,沒看到多少使用火銃的痕迹。」
更別說兩人的計劃了……
「少爺和-圖-書不在這些人裏面。」蕙娘斬釘截鐵地道,「他身上佩戴了我送的上等火銃、彈藥充足,身上還帶了傳訊煙花,輕功又好,兼且精通配毒之術,又能分辨天文地理,即使遇到狼災,獨自突圍也絕不是問題——醫術又好,走到哪裡沒有飯吃?」
這麼一來,事情反而簡單了,有人把馬讓給蕙娘,幾人結伴,一路沉默地奔向定西。——風大,誰也不會頂著冷風開口說話的。蕙娘一路都在尋思著對策:她倒是想要把此事隱瞞不提,但桂含春帶回來的那些信物,眾人都能去分辨,再說她帶的從人也是香霧部下屬,瞞是瞞不過去的。然而就此推定權仲白死訊的話,也是絕不可行,別人不論,歪哥、乖哥和葭娘、文娘、喬哥甚至是三姨娘,現在都在京城,權世贇情緒穩定那還好說了,若是情緒不穩起來,歪哥簡直是首當其衝。
蕙娘現在恨不得把他的腦袋做成球來踢,聞聽此言,更是咬牙切齒,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她自己穩了穩,方才嘆道,「話雖如此,只盼能快點把他給抓回來了,不然,我也是不放心的。」
雪花慢慢地落在了蕙娘肩頭,此處是個山坳,風刮不進來,倒還不算是太冷。蕙娘也不知呆立了多久,聽得一聲馬嘶,這才清醒了過來,上前把馬牽來一看,卻是之前驅策得急,在山路上把蹄鐵給跑脫了,跛了腳了。
「姑娘。」焦勛一見她的面,也不顧自己化妝濃重,便以極憂慮的聲音低聲問,「你所言神醫下落,是真是假?」
蕙娘做恍然大悟狀,又和兩人說了些邊關見聞,便告辭出來休息。在家住了一日,借口去看望兒子們,便獨身回了沖粹園。
蕙娘心知此時乃是關鍵時刻,一點也不猶豫,深深地迎視著權世贇,緩緩地說,「只能說這是最大的可能,早在清輝部派人過去的時候,我心裏就是和_圖_書有顧慮的,以仲白性子,怎會老實和他們回來?現在北戎那邊事情經過已經出來,我就更肯定了。仲白走得很輕鬆自如,當時聖城內根本沒有一絲亂象,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和一群陌生人一道上路的。」
只這一句話,眾人便是臉色慘變,權二十七驀地站起身來,搖搖欲墜地道,「那、那少爺……」
也不知出了多久的神,蕙娘連冷都感覺不到了,只覺得雙腿一陣陣的麻疼,她想要集中精神,可實在是集中不了,非但如此,甚至還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彷彿下一刻就能暈厥過去。
這些借口說實話都很勉強,但勝在蕙娘態度沉穩,口氣肯定,這些慌亂中的幹部們也就和抓救命稻草一般,都紛紛笑道,「您所言有理,看來,少爺必定是往羅剎國走了。」
火銃因為準頭問題,在對付獵物上是不如弓箭和短刀好使,權世贇面色再緩,他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使勁搓了搓臉,方才哽咽般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即使如此,權仲白的失蹤,在各種意義上對這個小家庭的影響依然非常地大,蕙娘現在都不願讓自己繼續往深了去想,她茫然策馬走了一段,馬兒忽然前蹄一軟,一聲長嘶,險些沒摔倒在地,若非蕙娘自幼習武,輕功不錯,此時便要直摔落下去了。縱是如此,她也吃了好大一驚,站在當地呆了半日,多麼精明強幹的人,此時心中竟是一片茫然,連一個主意都沒有了。
他拄著花鋤站在一叢花旁,看來和尋常花農幾無區別,只是眼神銳利,灼亮如星,蕙娘一時竟不敢和他對視,她垂下頭望著那嬌弱的蘭草,輕聲而堅定地道,「不錯,是該把他的死,放到檯面上來講了……我想,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也許是一樣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留下來面對這種殘酷結局的人是權仲白而不是她——和_圖_書焦清蕙畢竟是焦清蕙,再怎麼改,她也還是改不了這份自私。
蕙娘這才放下心來,又吩咐了綠松幾句話,宮裡信使果然便來相召了。蕙娘進了宮,還是一模一樣的一副說辭,她說得自然,分析得有道理,連皇上都聽得憂色稍解,略微振作了些,笑道,「子殷果然玩心不改,這不是,想去羅剎國念了多久了,果然一得機會,就脫籠小鳥般飛去,家裡的事,朕的身體,絲毫都顧不得了。」
蕙娘勉力集中了精神,用力一咬舌尖,巨痛頓時讓她又清醒了幾分,她眺望了一下來處,在心底思忖著回定西更近,還是步行回盧家溝更近時,已聽得遠處有馬蹄聲傳來,不過片晌,便有數名傳令的兵士,從盧家溝方向奔來。
勉勵了眾人幾句,盡顯沉穩的大將之風,把眾人打發走了,這才回身進屋,給良國公寫信,信中也是把羅剎國之語照樣給重複了一遍——這謊話說得多了,連她自己都有點開始信了。好像權仲白真的和她叨咕過想去俄羅斯似的,一封信還寫得頗為順暢。到得明日,自然有人給她送去軍營。
也就是說,清輝部的死並不能證明權仲白的死,權世贇神色稍緩,對於這批精銳的去世絲毫也沒有惋惜之情,他道,「你信里說,你給他準備了煙花火銃——」
蕙娘一時竟不欲回答,她扯開了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低聲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呢?」
蕙娘點頭道,「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裏等他了。必須先回京城去主持大局,發散人手往羅剎國尋人,免得少爺又玩得一年半載才歸家。你們也跟我一起回去,今年大家都沒法過安生年,著實是辛苦了。」
不到回京以後,絕不能給香霧部的人留下權仲白死亡的印象。蕙娘迅速地下了這個決定,她忽然間發現:其實只要把心掩埋得夠深,她還是可以冷靜處事的。起碼,她現在已經和圖書開始漸漸地接受權仲白也許已經死不見屍的想法了。
蕙娘想到這裏,倒是微微一怔,她發覺權仲白的失蹤,對於小兩口私底下的那個計劃,影響還真不大,為了在明面上維持自己一無所知的形象,權仲白是很少和暗部接觸的。
蕙娘對此也有心理準備,一路趕回,她也是止不住的疲憊,聽說孩子們都在沖粹園,對父親的事根本一無所知,她略略放下心來,回到立雪院匆匆洗漱了一番,出來又召綠松過來問話。綠松反饋回來的倒沒什麼異常,權世贇的反應,都在蕙娘能預料的範圍之內。至於別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權仲白去了北戎呢,都在議論的還是北戎內亂的事,至於權仲白,眾人都當他是又出去雲遊了。
太夫人和權夫人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此時亦露出欣慰之色,權夫人藉機向蕙娘道,「你快下去梳洗一番吧,一會宮裡收到消息,說不定也要叫你進去問話了。」
雖說眼下就是年關,但蕙娘連一刻都不願意耽擱,當晚收拾了包袱,第二日早起便動身回京,一路上走得也是頗為艱險,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有宜春票號打點,進了正月底總算順利抵京。此時消息自然也已經送到了權世贇手上,蕙娘一進國公府,便見到堂屋內,權夫人、太夫人和權世贇三人立在那裡,三人臉上都是重重憂色,見她進來,權世贇上前幾步,一把就握住了蕙娘的手腕,手勁之大,幾乎要把她手腕骨握斷,他目注蕙娘,沉聲道,「你肯定他是去了俄羅斯?」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漂浮,忽然間,她希望失蹤的人乃是自己,希望撒手的人乃是自己,她希望失去生命的人是她自己,曾經她以為只要留得命在,一切都有機會重來,所有失去的東西,她都能一點點地撿起來。可如今她終於明白,原來她會這樣想,只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擁有過一些比她的命還重要的東西。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