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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往事

作者:長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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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蔣曉魯氣呼呼站起來,妥協:「坐高鐵你不吃午飯嗎!!!!」
現在這些孩子還真敢作,他們這些老光棍還沒說上媳婦,一個一個的,毛都沒長齊就敢嚷嚷著要成家。
當然在場的,也沒幾個人把這事當真,聊天無意提起,就接著這個話題聊了幾句。
杜蕙心也愁:「現在年輕人都挑,我們當老的看著合適,你說偏偏他們就覺得不行。」
蔣曉魯指著公差單,伸出一隻手比劃個五:「加五十。」
鄭和文放下電話,一嘆氣:「談的……倒是不錯,曉魯也去了,也沒說什麼,就說以後會常聯繫。我估計,是沒看上?」
「曉魯你好,我是姜孟,在出站口等你,我穿著黑色夾克,如果沒找到我不要急,按照號碼及時聯繫,我去找你。」
杜蕙心有點不滿:「我們曉魯也不差什麼,他還沒看上?」
蔣曉魯她媽趕緊擦擦手端著水果出來,緊張坐在身邊,靜靜聽著。
鄭昕支支吾吾:「那個……就是我跟我媽之間的秘密,你別打聽。」
「今天回家,老媽給我做了超多好吃的。(星星眼)(星星眼)」
陳泓也回憶了一下:「前年還是大前年,你,我,小誠,斯亮,咱一共四個人去前頭澡堂子洗澡,回來路過她家門口,曉魯在那兒等人,我眼神不好沒看出來,咱跟她關係也不熟,那麼多年沒見哪還認得清,斯亮慫恿我上去問電話號碼,結果走近了才發現是她,面子都丟沒了。」
沈科痛快一拍桌子:「曉魯姐,講究!」
這邊,鄭和文從晚上六點等到七點,七點等到八點,心裏始終記掛著姜孟那頭跟蔣曉魯的情況,終於等到八點一刻,家裡電話響了。
蔣曉魯出了車站,心想滿大街都是穿黑衣服,我上哪兒找你啊?正低頭翻號碼,身後有人拍拍她的肩。
寧小誠坐在陳泓對面,穿著隨意的灰色圓領衫,稍一點頭,應下:「行。」
「晚上一起打牌?」有人提議道。
最後。
火車下午三點到達瀋陽,一下車,十分準時進來一條簡訊。
寧小誠拍了拍陳泓肩膀:「上回吳井牽線介紹了兩個信託公司的人,結果飯沒吃成,讓我攪合了,這回人家又約我去他公司看看,總躲著,怎和_圖_書麼說也說不過去。不能駁了吳井的面子。」
杜蕙心在廚房洗洗涮涮,脫口而出:「嗨,這孩子心裏軟,跟他爸一個毛病。」
蔣曉魯對鄭和文這個繼父很尊重,聽完,應了。
小誠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和手機:「你們玩,別等我,一會兒有事。」
電話里姜孟說的原話是:「老領導,曉魯人很好,但是我不敢高攀,居家過日子就想找個樸實本分的媳婦,要是曉魯真跟了我,委屈她了。」
鄭和文搖搖頭:「孩子們心氣兒都高,不合適也不能硬往一塊兒拉。」
鄭和文語氣緩和很多:「行。起早就去。讓曉魯也回來吃中午飯吧,她們姐倆好長時間沒見著面了。」
鄭昕若有所思:「我們學校有好多單身男生,要不給我姐介紹一個?」
蔣曉魯作為客戶經理,出差是可以報銷來回航班的,但是最近這陣兒不行,蔣曉魯所在部門老大,跟人事總監是戀人關係,前陣子不知道什麼原因鬧僵了,蔣曉魯老大一氣之下主動去上海述職,留下蔣曉魯之流備受荼毒叫苦不迭。
陳泓嗤笑一聲:「不可能。」
「感覺怎麼樣?」
姜孟的車是一輛大眾款家庭SUV,今年三十四歲,老家在山東,當兵十六年,因為沒結婚,部隊家屬樓緊張,所以遲遲沒申請住房。家裡老爸老媽健在,身體都很好,他有個姐姐,一直在山東幫忙照顧。
鄭昕一臉八卦坐到杜蕙心身邊,啃了口蘋果:「我姐今年都二十六了,也該找了。怎麼,是介紹的男方沒相中嗎?」
蔣曉魯點開照片看了看,冷笑,關了隨手扔在一邊。
杜蕙心點了點鄭昕的腦瓜:「越說越不上道。」
……
姜孟。
「將來把女婿弄到北京來也說不定啊,怎麼偏偏就曉魯去瀋陽呢?」
原來鄭和文手下有個兵,他很器重,後來因為工作調動,一晃好多年沒見,前陣子開大會,那個兵作為代表來參加大會,已經成了瀋陽某區的正營級幹部。
「鄭昕今年才多大?有二十嗎?」眾人覺得不可思議。
陳泓後悔啊,那時候怎麼就沒把握住機會呢,湊上去發現是她,自己訕的話都不會說了,二了吧唧上去摸摸人家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了句「曉魯都長這麼大了」,然後轉身就跑。剩下斯亮和小誠他們勾肩搭背撿樂子。
蔣曉魯這趟去瀋陽,不單單是出差,更主要的目的是相親。
鄭和文之前說好給她介紹的那位軍人。
沈科綳不住了,乾咳一聲:「奶奶,不是我不給你買,不信你問問,昨天我連航班信息都要發給你了,誰知道趕得不巧讓我們老大抓我個現行,就這一回,一回,我求求你給我個面子。」
她今年二十六眼看奔著二十七就去了,一直沒談對象,雖然平常忙工作說是沒時間,可總不能一直不考慮。
蔣曉魯如同老僧入定,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後來長大了,鄭昕在自己的姐妹圈偶爾抱怨,別人要是應和著說蔣曉魯壞話,鄭昕還不愛聽,說翻臉就翻臉。
姜孟站在她身後,略顯拘謹,個子很高,筆挺地像一棵樹,朝她靦腆微笑:「蔣曉魯?」
「三十八歲還沒結婚的婦女,跟老周談了這麼多年沒個結果,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問題,你別跟她一般見識,純屬借題發揮,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軍人說話直來直去,不繞彎子。姜孟這個人又實在,我今天見你,就是來相親的,所以不耍花架子,情況簡明扼要介紹一遍,同不同意,完全在你。
屋裡躺在床上玩手機的鄭昕聽見對話,一躍而起,蹬蹬蹬跑到門口:「媽,爸,你倆給蔣曉魯介紹男朋友啦?」
她一回頭。
那天北京湛藍藍的天,她穿了件亮堂堂的薑黃色高領毛衫,低腰牛仔喇叭褲,緊身的毛衫裹著她盈盈細腰,襯著她高高的胸脯,牛仔褲的低腰卡在胯上,雙腿修長。小臉上卡著一副琥珀色的圓墨鏡,蠻有九十年代舞廳畫報里摩登女郎的風格。
所以鄭昕總是有種優越感。
沈科:「啊?」
鄭昕是個八卦傳播愛好者,尤其是她姐姐蔣曉魯的八卦。
杜蕙心低頭忙著自己手上的家務,半天才移開話題:「昕昕這周從學校回來,明兒你休息,起早咱倆去給她買點海鮮?她愛吃蝦。」
那天,蔣曉魯倚在家門口的石墩墩上,正低頭玩手機。
大下午的,茶館里落地窗暖洋洋灑進來一屋子太陽,一幫和-圖-書閑來無事的祖宗們尋著舒服的地方窩著,抽煙,喝茶。
蔣曉魯拿著快遞上門的高鐵票闖進沈科辦公室,手啪的一聲拍在辦公桌上,對他虎視眈眈。
「怎麼樣?談的怎麼樣?」
……
沈科認栽,很是頭疼:「那你還想怎麼著啊?要不我自己掏錢給你重新訂。」
「是的,曉魯有的時候是這樣。」
「嗯,好,我和她媽媽希望你能常來家裡坐坐。」
到最後,姜孟對蔣曉魯憨厚地說,咱可能過不了那種大富大貴的日子,但是普通老百姓的小康生活,一定沒問題。
有人將他:「你那麼後悔,怎麼不接著啊。」
蔣曉魯走了以後,杜蕙心誇他:「老鄭,你別說,這麼多年,曉魯還真就聽你的話。」
要是自己的親閨女,哪有跟當爹的這麼生分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耍點小脾氣,不遮不掩,那才是真貼心。
轉眼,陳泓就換了話題:「小誠,我跟你說那事兒,你好好考慮考慮。」
「我看你換車了,之前那個呢?」
鄭和文安靜看完一頁書,才悠悠嘆氣:「這孩子啊,還是拿我當個外人。」
所以壓根不是蔣曉魯沒看上姜孟,是姜孟見了蔣曉魯一面,就知道倆人壓根不合適。
小誠也跟著笑,按了一下遙控器,停在外面的跑車車燈應聲亮了兩下,他手一揮,跟他們招呼了一聲。
跟寧小誠說這事的人叫陳泓,待嫁男青年一枚,遍地撒網,消息靈通,方圓幾里但凡是個看得上眼且還沒嫁人的姑娘,就沒有他不惦記的。
誰都知道,蔣曉魯是重組家庭,媽媽帶著她改嫁到北京跟著繼父一起生活。鄭和文待曉魯一直很好,比親爹一點不差,當年為了讓她念個離家近一點的好學校,跑戶籍,託人情找關係,無不鞍前馬後,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年紀比曉魯大了幾歲,也算般配。
沈南似乎每天都在面臨這樣的問題,如山穩坐在辦公桌後面,任你天打雷劈,老子就是一動不動。
鄭昕先是把蔣曉魯去瀋陽相親的事兒說給了自己男朋友,男朋友又無意說給了自己那幫富二代的朋友,人傳人,最後傳到寧小誠這兒,事情已經從蔣曉魯去瀋陽出差家裡安排著去相了男朋友演變m•hetubook•com.com成蔣曉魯恨嫁自己不遠千里坐火車去瀋陽相親的戲碼。
電話那端的人一直在說,偶爾鄭和文會問上幾句。
那天的畫面,陳泓印象深刻。四月份剛開春,春風料峭,萬物復甦。
鄭和文跟她說這事兒的時候帶著商量口吻,戴著老花鏡:「曉魯,你去看看,反正也是順路,我讓他去機場或者車站接你。要是感覺好,就留個聯繫方式多談一談,要是感覺不好,就當多個朋友,小夥子我看著長大的,行的端坐得正,人品有保障。」
沈科習以為常,垂了垂眼,一推眼鏡:「新美甲?很好看,哪裡做的?」
「這兩年她爸不如從前了,從瀋陽往這調個官兒,別說得過多少人的手,就是他親女婿也且費功夫著。而且我聽說這陣兒曹小飛跟鄭昕鬧著要結婚,曉魯當姐姐的沒嫁,哪有當妹妹先出門的道理,倆人差著好幾歲呢。」
鄭和文不咸不淡翻了頁書,推推老花鏡:「曉魯就是嘴不饒人,跟你挺像,但實際上其實心裏軟,也懂事,你總是對她沒什麼耐心。」
「曉魯那丫頭不錯,盤兒亮條兒順,打那年咱們一起洗澡回來看見她那回,我就知道她肯定錯不了。」陳泓一隻手搭在椅背上,一隻手玩兒著茶杯。
「我保證。」沈科信誓旦旦伸出三根手指來發誓。
姐妹倆同母不同父,年齡隔著倆代溝,關係十分微妙,說是一家人,鄭昕是鄭和文獨女,從小嬌生慣養,母親杜蕙心指著這個女兒在鄭家能抬起頭,更是寵愛。
杜蕙心心裏一松,明顯愉悅起來:「不用管她,她愛在外面就讓她忙,姐倆一見面,嘴上總拌蒜。」
「能有多大的事兒,你一天除了睡覺沒大事兒。」
說完,又去果盤裡撈了一串葡萄,蹬蹬蹬跑回了自己房間。
所以曉魯她媽近期無意跟鄭和文念叨了幾次,鄭和文也一直留心著。
有人忘事:「哪回?」
杜蕙心嗔怪瞪了小女兒一眼:「怎麼說話,沒大沒小。」
這些,都是兩個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聊起來的。
鄭昕幸災樂禍,忽地想到自己,偷偷跟杜蕙心道:「媽,上回我跟您說的事兒,你別忘了。」
鄭和文接起來:「喂?小姜嗎?」
陳泓惋惜地搖搖頭:「不知道,別人家的和_圖_書官司,多大咱也管不著。」
「你送她回去的?」
蔣曉魯不在意,可她媽一直惦記在心裏。
說完,杜蕙心忽然意識到自己口誤,臉上紅了一陣兒,沒再說話。
寧小誠砸人家飯店這事兒早就人盡皆知,彼此心照不宣的壞笑著。
小時候跟蔣曉魯大架小架無數,最常說的是,你又不是我姐姐。你又不是跟我一個爸爸的。要說不是一家人,蔣曉魯對鄭昕也還挺好,以前上學兜里有一塊錢零花錢能給鄭昕花八毛買冰棍。
「說是這麼說,其實蔣曉魯那條件不太好找。」陳泓彈了彈煙灰,閑來無事,分析情況:「她家裡為什麼想給她介紹個瀋陽的對象,我估計啊,是想讓她嫁出去,要是真看對眼了,曉魯肯定隨軍,搬到外地。」
蔣曉魯深吸口氣,兩隻手輕輕搭在一起,和沈南擺出長談的架勢:「上個月,二部李副總去長沙,頭等艙,這個月,採辦何總去三亞,商務艙,上周星期二,宋總那小蜜去成都旅遊,你們上趕著搶航班買機票,到我們三部,火車硬卧,高鐵軟座,沈科,你不能學著你們總監這麼欺負人。」
這件事情要是蔣曉魯她媽跟她說,她一準兒不樂意,可換成了鄭和文,就讓曉魯沒法拒絕了。
伴隨著一聲很有底氣的「首長再見」,結束了這通電話。
「走了啊。」
第二天,蔣曉魯在咣當咣當的高鐵上捧著四十五塊錢盒飯大快朵頤的時候,手機朋友圈裡顯示最新一條消息,是鄭昕發的。
一個陌生號碼。
蔣曉魯愣了兩秒,點點頭:「啊。」
杜蕙心神色一滯,鄭和文機警察覺到母女二人之間有秘密,鷹眼瞥向女兒:「什麼事非得跟你媽說?」
「我先去摟一眼,盡量早回。」
雖然誇張,但是有味兒。不著調,又透著隨性。
小誠拿起壺添了杯茶:「上個月在家門口讓人碰了一下,修完一直沒拿,先扔著吧。」
「少來!」蔣曉魯高跟鞋勾住椅子,腿一屈,威風凜凜坐在沈科對面:「高鐵就算了,二等座?二等座??」
「一等座都賣完了,沒搶上。」
這就是男人,視覺動物,甭管那是多漂亮多勾人魂魄的姑娘,談起來的時候津津可說過了,真正談起他們自己事兒,轉眼就雲淡風輕地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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