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不是很長時間沒見，今天說也好久沒見昕昕了，約出來一起吃頓飯，誰知道趕得這麼巧，一起進去吧。」宋芃熱絡挽著蔣曉魯的手：「還沒介紹呢，這是我好姐們嬌陽，x航乘務長，這個是昕昕姐姐，親姐姐，蔣曉魯。」
鄭昕縮了縮肩膀，還真聽話，把嘴裏的菜咽到肚裏才慢悠悠地問：「你幹嘛啊？」
曉魯摔了筷子怒罵，我是你爸爸！！！
「她願不願意再說，先探探路唄。」嬌陽對著鏡子塗粉底，輕輕合上：「芃芃，你就當幫我這個忙了。」
蔣曉魯晚上受她媽媽的命令，要去鄭昕的學校給鄭昕送東西。
然後拎著包裹上樓。
嬌陽也不瞞她：「我們航空公司招人，我看鄭昕條件不錯，有意想問問她去不去我們那兒，國際航班吃的是青春飯，現在素質高的越來越難找。」
送的禮物也不在貴重，有個心意，是當兒子對老子的尊重和惦記，在乎的，就是那點舐犢之情。
她勸道：「你看這就是你不懂事了，一會她姐姐肯定要問鄭昕跟誰吃飯，鄭昕說和你，怎麼說都認識，不露面不合適，反倒顯得你心眼小做事不坦蕩了。」
至於什麼原因，那是后話。是要藏起來，將來說給真心疼自己的人聽的。
我是你爸爸。
三個人約在一家川菜館，鄭昕準時赴約。扣上電話，宋芃在鄭昕對面夾著菜。
可是媳婦的面子該給還是要給。
宋芃上完高中后入伍做了幾年話務兵，退伍回來也沒繼續上學，安置辦給找了份城建下屬一個部門搞拆遷工作，幹了這麼多年也算個部門半個頭頭。
宋芃翻了個白眼：「頂煩蔣曉魯，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看她不順眼。讓她進來幹嘛？顯你大氣？不夠給我添堵的。」
她最近這兩年在追寧小誠，追的也很明顯，抓不著他人，就大大方方常跟人家父母來往。
寧小誠沒追問細節，發動車：「給你送到火車站我就走了啊，明天你自己想轍回家。」
嬌陽問：「你幹嘛呀？攔著我幹什麼？」
他心裏有分寸，也從來不給自己惹事，知道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雖說前幾年年輕能折騰了些，但是好在也還爭氣，這兩年人成熟了，也穩重，至於成家過日子，那是他們孩子自己的事情。
鄭昕趕緊制止：「別，嬌陽姐，我姐那人各色，跟咱吃不到一塊兒去。等她來了我去把東西拿回來就行，不用管她。」
蔣曉魯戴著墨鏡的臉一扭，見到兩個女人在台階上朝她微笑招手，心裏無聲罵了句髒話。
宋芃她爸以前參加過越戰，當過官兒，已經退休很多年了，就她這一個女兒，家裡十分寶貝，從小把這姑娘當兒子養。
一個很有品位，
和_圖_書且生活隨性又滋潤的女人。
小紅車在路上狂奔，像是泄憤似的，蔣曉魯攥著方向盤，臉上一改之前笑容，變得十分冷淡。
嬌陽點了點她額頭：「大大方方請人進來，禮數你盡到了，來不來是她的事兒。」
宋芃沒聽出嬌陽話中疏遠，還表真心：「你是我親閨蜜，這有什麼，你放心，一個電話准來。」
「走走走。」宋芃興奮起來，趴在嬌陽耳邊低語：「我跟你說啊，蔣曉魯那人特……」
「也不知道曉魯怎麼找這號兒人，分都分了，還嘰嘰歪歪的。」
添加人：男，名字：心懷遠方，頭像，不詳。
嬌陽問：「你還有姐姐？」
響了很多聲鄭昕才接起來，電話那頭亂鬨哄的。
嬌陽迅速在心裏打起了算盤，宋芃是個心眼小的，她看不上的人肯定比她優秀，越是這樣，嬌陽就越想看看熱鬧。
偏偏嬌陽又很會籠絡人心，每每宋芃有煩心事來找她，她還真能幫她想出解決辦法，然後親昵點著她的頭說，我的傻妹妹呀，你這個脾氣和性格在外面一定是要吃虧的，也就是我好心告訴你，真心實意的幫著你，要不然被人欺負死了都不知道。
包括今天這頓飯，也是嬌陽提出來吃的。
「明天不用你管，搭他們車回去就行。」武楊忽生感慨：「你說現在這姑娘一個人在社會上還真挺難，不比劃兩下子，將來挨了欺負都沒地方說去。」
添加備註：
鄭昕嫌棄蹭了蹭：「你怎麼出這麼多汗啊？臟死了。再說大白天的你戴什麼墨鏡，裝酷啊？」
段瑞一怔，和老寧互相看了一眼，老寧給妻子使個眼色，意思就是今天我生日，他不愛聽這個，你就給我個面子別再提了。
蔣曉魯沉默三秒：「你在哪兒？」
鄭昕，蔣曉魯，一個姓鄭，一個姓蔣，說親姐姐，明擺著讓外人知道倆人不是一個爹的。
小誠開著車在街上瞎轉悠，時不時想起來什麼，在路邊站一腳，買點老寧愛吃的東西。
殊不知這嬌陽打心眼兒里就沒看得起過宋芃。
「給您當使喚丫頭來回折騰能不臟嗎。」蔣曉魯拍了拍手上的灰，要走：「你能拿回去吧？拿不回去打個車，麻煩你室友接一下。」
嬌陽盈盈伸出手，和蔣曉魯一握，短暫幾秒迅速將蔣曉魯打量個遍。
兩個人認識於一次航班上，宋芃因為延誤問題和乘務員吵了起來，嬌陽作為乘務長來調解，溫聲細語勸了幾句，回頭去翻宋芃的旅客信息，還是個航空公司的銀卡客戶。
「我那是……」蔣曉魯一口氣沒提上來，不耐煩一揮手：「愛聽不聽吧你就，我也是嘴賤。」
蔣曉魯扛著被子放到她腳邊，又去拿藥包：「你媽心疼
和_圖_書你。你跟誰吃飯呢？曹小飛？」
看武楊說話那惆悵樣，寧小誠把他心裏想的猜了個七七八八：「惦記蓓蓓了吧。」
段瑞也嘆氣：「你爸你還不知道，咱家不興那一套，攢了這些年，就等著你辦喜事兒的時候熱鬧一把。」
寧小誠樂：「就嘴硬吧你。」
蔣曉魯鑽進後備箱，捧個瓜出來，很吃力：「幫把手行嗎？這西瓜特沉。」
說話間鄭昕電話就響了，她拿著手機比了個出去手勢，急匆匆離開。留下宋芃和嬌陽兩個人。
「嘖——」段瑞責備寧小誠個忘事兒的腦袋：「前頭聯……」
只是這姑娘性情忒張揚了些，為人倨傲，在外頭張嘴閉嘴就「我們家老爺子……」，「姐以前……」，說話做事從不給人留情面，這樣的脾氣就不太討喜了。
鄭昕摸摸她的頭，蔣曉魯啪地一下打掉：「幹什麼。」
……
天熱了，她學校的被子要換，帶上一床輕薄的，她學校的臟衣服要洗，你帶上個籃子，一起給裝回來，她不愛吃水果，再帶個西瓜，晚上學校蚊蟲多，驅蚊的花露水和蚊香也拿一點，她最近有點上火，清火和治傷風的葯也備上。
段瑞見縫插針：「昨天芃芃來咱家說看看我和你爸，還買了把鮮花帶了個果籃，有心了，什麼時候見面你替我謝謝人家。」
「對，你媽說得對。反正你一天也沒那麼忙，也可以考慮考慮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怎麼過，今天中午在單位食堂跟老趙老陶他們一起吃了口飯，就算拉倒。」
車是2.0的TT，腕表是蛇頭系列的寶格麗，牛仔褲是Stella McCartne，副駕駛扔的包是有些年頭的LV，很大的通勤款，諸如此類，嬌陽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小誠問：「誰啊？」
我X。
老寧同志當了五十年兵，為人清廉謹慎，過日子講究個艱苦樸素，饒是現在這個年代沒有艱苦那一說，但樸素還是要的。
「昕昕，誰呀，你男朋友？」
鄭昕啊了一聲，還很傲慢：「那怎麼辦？我現在不在學校，要不你拉回去明天再說吧。」
在樓下拎了碗外賣回家，蔣曉魯披條被子，開始埋頭吃起來，一勺一勺啜著熱湯。
忽然手機叮的一聲，一條微信添加消息。
蔣曉魯笑著上車，瀟洒絕塵而去。
亂七八糟裝了半個後備箱，杜蕙心頤指氣使地擺擺手，夠了夠了，你去吧，記著一定給她送到學校門口，要是她拿不了，你幫著拎一拎，送到寢室樓上。
段瑞不甘心，看了父子倆一眼，起身又去廚房乘湯。老寧趁機跟兒子低語：「別聽你媽的，上了歲數人就願意絮叨，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和-圖-書你哄著她開心唄。」
聽完這話，宋芃便更信服嬌陽，她也從不吝嗇自己的人脈，總是逢人介紹，這是我姐們，最好的姐們，嬌陽。
正逢家裡開飯，小桌上擺著段瑞晚上炒的幾個菜，老寧坐在桌前，夫妻倆正說著話，小誠開門進來，老寧立即拉了拉旁邊的椅子。
宋芃一想，也對：「那……咱倆也出去看看？」
今天約她在一起吃飯的，是她家對面樓的宋芃。
「今兒您可不忙，有空上家來做客了？」
嬌陽擦了擦嘴，整理了下頭髮：「走，有我跟你撐腰你還怕什麼。」
老寧正拿著酒瓶子端詳：「這是好酒，斯亮那孩子有心，先收著，好東西留著慢慢喝。」
蔣曉魯很乾脆：「明天我沒時間，要麼就今天你拿走，要麼就我拉回家，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說。」
鄭昕不滿：「你平時和常佳她們泡夜店玩通宵我也沒說你呀，管我交朋友幹什麼。」
蔣曉魯出了一身汗，有點虛，扶著車門冷笑：「叫的夠親的。」
小紅車滴滴兩聲開走，留下杜蕙心看著蔣曉魯離開的方向發獃，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能。」鄭昕特希望她走，趕緊送她：「你快回去吧。」
小誠故意裝傻，他媽有意當著他爹的面兒往他個人問題上引導，爺倆對視，嘿嘿一樂，碰了一杯，就是誰也不接話。
像他們這樣的子弟肯定都聽家裡話，老子的權威比誰都大，你連他爸媽都征服了，還愁他不搭理你？
其實也不是，這兩天蔣曉魯有點胃腸感冒，跟誰都有氣無力的，她一邊往鄭昕學校走，一邊戴上耳機給她打電話。
宋芃還有個閨蜜，也稱她的智多星，叫嬌陽，姓什麼不知道，在某航空公司做乘務長，約莫三十齣頭，一直沒結婚，宋芃把她當神一樣供奉，每當自己遇上什麼煩心事都去找她出謀劃策。
「媽，我沒想考慮這事兒，而且對宋芃也沒意思。您要是想讓我為了圓您面子，就別費這口舌了。」寧小誠聽的心裏有點不耐煩，乾脆跟段瑞說的直白些：「這事兒您也別提了，回頭有合適的姑娘，自然就給您往家帶了。」
老寧臉上雖不表現，心裏卻很高興：「小瑞，去櫃里把我上回打開那瓶白酒拿出來，我爺倆晚上喝點兒。」
蔣曉魯是個操心的命，臨走還不忘多嘴囑咐：「早點回去，別跟宋芃她們胡混。」
鄭昕愛美，今天特地從換了條輕薄連衣裙，腳下踩著高跟鞋，相比蔣曉魯，怕冷穿著薄毛衣，牛仔褲，一雙髒兮兮的球鞋，活像個跟在鄭昕身後的使喚丫頭。
車門沒等關上，台階上響起一聲親昵熟絡的召喚：「曉魯！！」
鄭昕大小姐似的慢吞吞幫蔣曉魯接了一把，和*圖*書堆在地上，不經意碰到蔣曉魯的手，手指冰涼。
鄭昕今年大三，在一所藝術院校學服裝表演，她性格開朗，自身條件又好，因為這個專業交了不少朋友，模特圈兒的，設計圈兒的，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許是剛才對小女兒的關心太過……讓她難受了？
鄭昕一臉不耐煩扔了手機：「我姐，說要給我送東西。跟吃槍葯了似的那麼沖，估計姨媽又來了。」
「你沒看見，剛才蔣曉魯臉都嚇白了。」
小誠他爹這個人有點小脾氣，生日他可以不過，但是你當兒子的要是不記著，那可不行。
小誠沒反應過來：「哪個鵬鵬？」
蔣曉魯沒化妝，不化妝的時候戴墨鏡遮黑眼圈成習慣了。鄭昕平常見慣她妝容精緻一副女強人的德行，冷不丁有點不順眼。
蔣曉魯面無表情的站在車前：「說完了？」
像是兩個女人在毫無理由地較勁，彼此都知道對方厭惡自己，可是蔣曉魯明白，這些是有原因的。
送武楊到了火車站，寧小誠要掉頭回家，過兩天老寧過生日，他記不準日子，怕自己忘事兒，想著今天把東西給他送過去。
「那你路上小心。」
段瑞拿著兩個洗乾淨的小酒盅從屋裡出來，也高興：「我剛才還跟你爸念叨說你興許這兩天能回來，你還真出息。」
也算是很多年的交情了，平時鄭昕一口一個芃芃姐叫著，比叫蔣曉魯都親。小時候宋芃也沒少當著人給鄭昕買零食，反正都是一個院住著，彼此互相聯繫著，偶爾小姐妹圈兒坐在一起發發牢騷，宋芃又是個大姐大的性格，鄭昕挺依賴她。
「再說——」老寧咳嗽一聲，捂著嘴，像個老小孩：「宋家那姑娘，我也不看好。」
宋芃本來也沒真心實意邀請，見狀便鬆開蔣曉魯的胳膊重新挎上嬌陽，暗自掐了掐她手背。
下了飛機倆人又乘一趟電梯，交流就多了，後來嬌陽一聽，這宋芃看著其貌不揚，老爹還是個退休將軍哩，怪不得一身傲氣，自此倆人就成了朋友，逐漸演變成閨蜜，軍師，親姐妹。
小誠笑一笑，把東西放在茶几上：「您不快過生日了嗎，買了只北松的道口燒雞，前幾天斯亮出門又給拿了兩瓶酒，一起給您送回來。」
鄭昕匆忙從餐館大門跑出來，蔣曉魯開門下車，掀開後備箱，一樣一樣把東西搬出來。
其實老寧對小誠這個兒子還是挺滿意的。
宋芃在桌子下頭踢了嬌陽一腳，面上不動聲色：「就是蔣曉魯嘛，昕昕之前提過。」
武楊一愣，馬上反駁：「我惦記她幹嘛啊？站起來快趕上我高了，別說動手了，一條大腿就能把人制服。」
鄭昕吃飯吧唧嘴這習慣也不知道怎麼養成的，從小就有和-圖-書，糾正了多少次也改不掉。
……
「芃芃。」
宋芃和嬌陽手挽著手走近，蔣曉魯施然一笑：「好久沒見了。」
嬌陽哦了一聲：「從來沒見過，一會兒有空一起進來吃吧，咱們才剛坐下沒多長時間。」她招手喚來服務員，想再添幾個新菜。
段瑞繃著臉：「父子倆穿一條褲子，他不是你兒子你不操心，將來老了有你走不動路那天，想管你都管不了了。」
段瑞心裏也明白：「這孩子肯吃苦，又會過日子，就是高調了點兒。其實也不是什麼毛病，只要人心善本分就行。」
武楊躺回副駕駛：「前男友，在大街上說了兩句話沒談攏。沒出息勁兒的，還沒等怎麼著呢人先跑了。」
杜蕙心穿著家常衣服，也沒看蔣曉魯，還很欣喜：「啊，說完了，你去吧，媽晚上回來給你做水煮魚吃。」
「哦。」寧小誠想起來了，哦了一聲：「蔣曉魯家對面住的宋芃。」
嬌陽在一旁微笑，心裏想，原來自己在宋芃眼裡也就是個端盤子送水的。
「在外面跟朋友吃飯。」鄭昕好像嘴裏嚼著東西，蔣曉魯一皺眉：「把東西咽下去再跟我說話，別吧唧嘴。」
包括她最近追寧小誠的主意，都是嬌陽給她出的，你沒機會接近他，就去他家接觸他父母唄。
寧家的飯桌很簡單，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寧小誠坐下，給老寧的小盅里倒了一兩酒：「您今年想怎麼過啊？」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討厭宋芃。
小誠在衛生間洗手，從架上拽了條毛巾：「您不嘗嘗斯亮給您帶的這個？」
鄭昕傻站在路邊，埋怨：「怎麼這麼多啊。」
鄭昕報了個餐館的名字，蔣曉魯摘了耳機，猛地拐了個彎兒。
短短几秒相握，蔣曉魯鬆開手：「飯就不吃了，我還有事兒，你們好好玩。」
蔣曉魯抽出紙巾擦著鼻涕：「媽說天熱了，讓我給你送點東西去學校，挺多的。」
她說約鄭昕的時候，宋芃還挺摸不著頭腦：「小屁孩一個，你約她幹嘛？」
宋芃撇撇嘴，腦子大條：「我看夠嗆，鄭昕那丫頭家裡寵的厲害，她父母能捨得她上天端盤子送水伺候人？」
高出宋芃不知多少個段位。
小誠對她印象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一個外地跟著媽改嫁來的土丫頭，也不知道哪兒有那麼多優越感，看人都用鼻孔。」
「嗯……」鄭昕想了一下：「要不你給我送到我吃飯的地方來吧。」
「不用了，我最近拉肚不吃辣。」蔣曉魯坐進車裡，戴上墨鏡：「我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那邊房子晾的差不多了，回那邊住了。」
於是再度摘了墨鏡從車裡下來。
鄭昕玩兒著指甲：「不是，芃芃姐。」
蔣曉魯開門見山：「你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