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段瑞氣的捶胸頓足，和老寧憤怒哭訴，你看看，這就是你兒子。
車裡烘著暖氣，一直點著火兒。
蔣曉魯……蔣曉魯……
蔣曉魯找了份新工作，還是老本行，做業務諮詢和風險評估，上海的公司，她在網上辦公，偶爾出差，雖然掙的比以前少，但是沒有壓力，時間很寬鬆。
老闆也不是善茬，兄弟，你這是想藉著我泡妞哪？
當媽的都做到這個份上，還想讓她怎麼著，段瑞抹著眼淚，只一遍遍嘀咕，不管了不管了，小王八蛋在外面餓死我都不管了。
「劉姨, 早上好。」寧小誠信步過來, 笑著跟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沈斯亮和武楊坐在前排。
小誠懶懶一笑，甭廢話，該給你的都給你，也不用你往外賣，就是幫忙找個下家先收著，回頭跟我更名，手續費我拿。
遠處腳手架扔下來一堆拆下來的廢銅爛鐵，大院兒隔了二十年，即將被翻新。
她在夢裡清脆罵他，呸，你管得著嗎！我就愛吃海鮮，我就愛賣螃蟹！
「我爺爺叫寧大光，我爸爸叫寧小誠。」
「小誠哥——」
「我是她爸爸。」
老太太不甘心，想拉一拉好話說服他：「阿姨可不就是信得著你嗎，也知道你不為錢，要不也不能這一大早就來找你。我真就是很看好你這台車，心裏踏實。」
這錢我給你，你把她那台車接了。
從那以後，又是一年，小誠再也沒和蔣曉魯有過聯繫。
老趙自然願意接受，再三確認：「你可真想好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當初下了那麼大本兒，這時候賣了，相當於白忙活了。」
再婚的事情，老趙不提，架不住寧小誠他媽媽，段瑞老太太提。
沈斯亮說，你把我棉襖給他蓋上，這孫子矜貴，別凍中風了。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孩子，看著不大，也就一歲多，蹲在他車屁股邊上，正用手摳著他輪胎上的車標。
「哎，您放心。」
他不願意，老趙也就不再提了。
她走了以後，兩人一直沒聯繫。
夢見蔣曉魯回了青島，當起了小城姑娘。穿著花裙子，耳朵上別著一朵雞蛋花兒，天天在海邊玩沙子。
寧小誠在後頭抹了把臉，把車窗降下來一道縫，點了根煙。
心裏打鼓：「喂？」
老太太親切地拉住他：「阿姨還想去找你呢，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正好碰上, 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夢裡寧小誠嘴邊笑意更濃，無意識伸手在胸口撈了一把。
夢裡的姑娘不在身邊，醒來失落感讓人感到很空虛。
「不是不是。」老太太往旁邊的車位上一指，商量道：「我看你車位上這車停了有兩年了，也沒人動，是不是你家裡誰閑置的？要是留著也不用，能不能賣給阿姨，紅顏色適合小丫頭，你人品我也信得過，價錢肯定虧不了你。」
她越沒消息，寧小誠越等，心裏越焦灼。
消息傳出去，有人想給寧小誠介紹對象，都得先問一句，段姐，您也別嫌我多嘴，畢竟小誠是二婚，我得給人家姑娘問明白，當初為什麼離？
他還夢見她天天去海鮮市場買魚，認識了一個魚老闆，老闆喜歡她，每天都給蔣曉魯多稱二兩，倆人一來二去的勾搭起來，和*圖*書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專心致志的小傢伙沒理他，一直和車標作鬥爭，微鼓著小嘴，摳著，摳著。
哪怕她又再婚了，或者找了另一半，寧小誠也就死心了。
說完大家呵呵傻笑，誰也沒當回事。偏偏一句醉話，小誠還真就記在心裏，挺在意。
打聽到二手車市場，魚龍混雜，人家踢了踢車胎，想敲她一筆，蔣曉魯心裏糾結，兩難的時候，寧小誠掐了煙，跟車老闆一招手。
不是他給人家一句痛快話，是他在等蔣曉魯給自己一句痛快話。
寧小誠一臉茫然：「我幹什麼了？回來看您您不高興啊？還是給您買的衣服小了穿不進去？不能啊，我挑大碼讓人置辦的。」
「嗯，回來很長時間了，剛才下樓看煙花了，今年想陪著我爸在青島過年。」蔣曉魯在這頭，像和一個老熟人聊天，也不尷尬：「叔叔阿姨身體好嗎？」
段瑞倒也真不是想逼著他再婚，就是不願意看他天天自己一個人來回奔波，當初倆人離婚，她是隔了好長時間才知道的，知道以後也震驚萬分。問他為什麼，悶葫蘆也不說。
段瑞以為有轉機，激動轉過頭來：「怎麼？」
剛開始沒經驗，他一碰她，她就咯咯笑。她一笑，寧小誠更想笑。鬧了半天，寧小誠嚴肅低喝，你滴不滴？不滴我睡覺了啊。當誰都能讓我這麼伺候呢。
手指頭軟軟白白的，剃個圓圓的蓋頭，穿著熊貓的短袖和短褲，一撅屁股，露出截尿不濕的邊兒。
「身體挺好的，讓你惦記了。」蔣懷遠不遠不近地說著，「曉魯沒在，一會我讓她給你打回去。也給你父母帶個好。」
褲兜手機震動，他接起來，是吳井。
偶爾他能從吳井那裡聽到一些消息，碰見鄭昕，也能厚臉皮打聽打聽。
老夫妻倆面對面坐著，樓下小孩子玩鬧聲從窗戶傳進來，天真無邪地喊著，爺爺，奶奶。
提了好幾次，段瑞實在受不了了，在桌上摔了飯碗：「寧小誠你到底要幹什麼？想氣死我是不是？」
不管說什麼，聽聽她的聲兒，問候一句總行。
段瑞氣笑了，給老伴盛飯：「給給給，一個小冤家，一個老冤家。」
大概快十二點了，餃子下鍋，家家戶戶都要碰一杯迎新年時，寧小誠忽然拿起手機走到廚房的陽台，想給蔣曉魯打個電話。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現在家裡就我和你叔叔兩個人住, 有個女兒在澳洲留學，現在留學回來，找了份工作，以後就一直留在我們老兩口身邊了, 她回來我們想給她弄台車開, 但是直接買太好的，怕小姑娘毛手毛磕碰了，乾脆我和你叔叔商量給她買一台二手車先練著, 哎呦，現在二手車市場特別亂，阿姨前幾天去看了看，一直拿不定主意。」劉阿姨笑呵呵地，有點難為情。
他得給她滴眼藥水。
四十歲不到，腆個啤酒肚，一查高血糖高血脂外加脂肪肝，這可不行。
武楊捏著鼻子，一隻手伸進棉襖里，不輕不重壓在寧小誠胸口，故作女聲嗲氣：「小誠哥？」
成不成，那是緣分，好壞人家嫁給你，也真把你們當成親人對待。
「哎，好。」
ｈｔtps://ｍ.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ｃｏm沈斯亮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勵：「肯定行，你試試。」
寧小誠嚇一跳，把手機拿開，看了眼屏幕，電話號碼沒錯。
他們老寧家做人，不能為了自己兒子有個好著落，就說兒媳婦壞話。
他仔細翻開她眼皮，晃了晃藥瓶，左右眼各兩下，她閉眼躺在他腿上短暫休息，過一兩分鐘，她爬起來，回枕頭上躺好，摟著他睡覺。
段瑞還抬眼皮問：「誰電話，還得大冷天去陽台說。」
寧小誠倏然睜開眼。
車停在大院兒一個拐角樹蔭里。
蔣曉魯過的很好。
寧小誠笑不出來了。
以前見蔣懷遠，也沒有什麼女婿見岳父的緊張感，好像一直高高在上的，蔣懷遠對他也很客氣。
「哎——」吳井故弄玄虛，：「蔣曉魯她媽這兩天好像犯心臟病了，挺嚴重……」
小傢伙怔怔看著遠處人兒，忽然開心地咧嘴，仰頭指著那道身影：「媽媽！」
他心生煩躁，氣急敗壞往外走。
「哦——」老太太也是個精明人，一聽他話里這意思，就明白了：「那行，你先忙，有合適的幫阿姨留意著，告訴我一聲。」
蔣曉魯笑笑，通透道：「我也很好。」
他心下一沉：「我找蔣曉魯。」
隔兩天就是大年三十，家裡電視放著春晚，段瑞和老寧包著餃子，他百無聊賴翻著手機，各路神仙來拜年恭喜發財的，祝家裡老人身體健康長壽的，都得回一回。
「我很想你。」
寧小誠也不計較，快步朝停車的地方走過去，心想著一會再給吳井回個電話。
這車是蔣曉魯當時走前賣掉的，一部分是想賣了還解聘的違約金，一部分是她手裡想留點現金。
小誠一提褲腿，蹲下來，真以為誰跟他開玩笑，還挑釁：「你老寧家誰的啊，我也是老寧家的，怎麼不認識你啊？」
她也等著。
「嗨——」小誠還以為什麼事兒呢，客氣拒絕：「阿姨，這車我沒想賣，這樣吧，您要信得著我，我幫您留意著，有合適的告訴您，不就女孩開嗎，安全乾凈就行。」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記得那是她走的第一年，大冬天，快過年了。
「我還沒吃呢。」
年前組織了一批老文藝家的迎春會，武楊的媽媽是知名大青衣，受邀上台，圖個喜慶氣氛唄，他們這幾個孩子也沒事幹，就在劇院外頭看熱鬧。
「不能吧。」武楊不信邪，「你怎麼知道？」
電話掛了，寧小誠訕訕回到屋裡。
老闆看看寧小誠，呸地吐了煙頭，成交。
他這兩年煙抽的少了，酒也喝的少了，偶爾起早還能跟著人家警衛連戰士出操跑兩圈，晚上踢踢球，始終勤鍛煉著。
寧小誠被忽視，嘶了一聲，覺得很不受重視。
武楊忍著噁心還在寧小誠胸口揉了兩下，寧小誠一把扣住粗糲大掌，睡夢中嘴裏還念叨著；「別鬧——」
沈斯亮在武楊耳邊嘀咕了幾句，武楊悶樂：「能行嗎？」
他笑一笑，話點到為止：「阿姨，這車我不為錢，為個念想。」
蔣曉魯背著手，腳步輕快，笑容天真。
「實在不好意思了啊。」工人連連道歉：「我們下回注意。」
「那個，叔叔，曉魯在嗎，和圖書我沒什麼事兒，打個電話給她拜個年。您跟趙姨身體還行？」
蔣懷遠愣了一下，忙應：「是小誠啊……」
他現在除了偶爾炒股以外，在潤萊乾的就是汽車品牌代理運營，手裡資源還蠻多。
遠處長長的林蔭道。
夢見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晚上，兩個人並排靠在床頭，他側身翻一本書，她坐著玩手機，玩累了，用腳趾碰一碰他，形成某種默契似的，他坐起來，她順勢仰躺在他腿上，閉著眼。
蔣曉魯從此當上了海鮮市場的西施。每天穿著膠皮水靴子，帶著手套，跟著魚老闆在攤位上給人家稱海鮮。
他剛才夢見蔣曉魯了。
武楊老繭大手蟄伏在他胸口，可給寧小誠噁心的夠嗆。
在夏日的黃昏里，她有著彎彎的眼睛，和腦後俏皮翹著的發尾。
「那個……我也沒什麼事兒，你爸爸說你不在，你回青島了？」他問。
寧小誠嚇一跳，下意識按了手機。
「你倆去吧，我在外頭抽根兒煙，一會兒進去。」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茶几上的手機一陣震動，寧小誠一躍而起，再度走到陽台合上門。
……
武楊回頭把棉襖糊在寧小誠身上，回頭看了一眼，低叫旁邊人：「斯亮，你看他睡覺怎麼還笑呢。」
現在反倒倆人離了，對蔣懷遠有點犯怵。
這地方住的，一個比一個牛，不能得罪人。
……
「哎。」寧小誠撓撓頭，不知道話該怎麼往下說。
後來想想，倆人離婚之前，蔣曉魯曾經來家裡看過，買了好些水果，幫自己晾了衣服，臨走時囑咐她和老寧照顧身體，自己竟然一點沒發覺，只要想起來。段瑞心裏就翻騰著不是滋味。
老寧也放下筷子，嘆了聲氣。
小誠往茶壺上澆著熱水：「想好了，總這麼來回跑，我也受不了，你這一攤事兒就夠忙活的了，我也不願意跟華康打交道。」
老趙傾身，和他說私話：「你這勁兒，還沒過去哪？」
吳井得寸進尺：「你管我聲爹。」
蔣曉魯在青島安了一個家，貸款買了套房子，海邊公寓，環境很好。
小誠心不在焉：「工作上的，別人拜年。」
忽然段瑞敲了敲廚房門的玻璃，不知情況地喊他：「吃飯了！」
眼眶一熱，寧小誠舉著手機，低說：「曉魯，過年好。」
「哎呦, 小寧啊, 去上班？」
「還挺時髦，衣服誰給你買的？還熊貓，怎麼著，你是國寶啊？」他嬉皮笑臉地問，又用腳尖踢了踢小傢伙圓滾滾的屁股，故意嚇唬他：「我問你呢，你誰家的？把我車摳壞了，我得找你家大人賠錢。」
寧小誠不吭聲，等著他下文。
其實這時候只要有那麼一句話，只要她說一句我也想你，他能馬上坐飛機去青島。
小誠撓了撓眉心。
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小傢伙的屁股：「哎，你誰家的啊？」
誰都看的明白，寧小誠之所以這麼孤著，可不就是等嗎。
小誠抬頭在後視鏡打量了一下自己，愁的直嘆氣。那天跟朋友一起吃飯，有人說，誠兒，我看你怎麼有根白頭髮呢？是不是身邊沒個女人幫扶著，操心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就想這麼耗著，這麼等著，什麼時候有ｈtｔps://ｍ•ｈｅtubｏｏk.com•ｃoｍ消息說人家曉魯有人了，結婚了，他也就不惦記了。你現在這麼折騰自己，早你幹什麼去了！
「你少給我裝傻充愣！我是問你你現在要怎麼著？橫豎給我一句痛快話，你要是想這麼單著，單一輩子，你以後也別回來看我，我當沒你這個兒子，你要是想踏踏實實的，就聽我話。」
趙合平表示理解：「行，那我就回頭讓人做個評估，把合同簽了。」他于情于理算得上寧小誠半個大哥，看重他人不假，想物盡其用也不假，實則還是蠻關心他：「誠兒，你也不小了，以前咱不說，現在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你嫂子上回還跟我說想給你介紹個人，家裡是廣州一個地產商，很不錯，要不抽空你見見？」
蔣曉魯無聲躺在床上，滑下兩顆眼淚，滲入頭髮里。
寧小誠躺在後排，兩隻手交疊，正在抱肩睡覺。
對商人來說，不賠不賺，就算虧。
早上起來洗臉刷牙的時候總照鏡子，扒扒頭髮，摸摸下巴，老嗎？還行啊，他一直挺注重這事兒的，畢竟男人，最怕的就是中年發福。
下午五點整，眾人歸家，來來往往，院兒里準時放起了軍歌，嘹亮高亢的男聲響起。
呦呵，口齒還挺清晰。
「呵，當初接……」小誠抿了口茶：「也是賭氣。」
這兩天翻修，到處都是工人的腳手架和油漆桶，一陣一陣電焊聲聽的人心煩氣躁。
誰知道進家門沒說兩句話，又被轟出來了。
寧小誠恨地直咬牙，這通電話就這麼被攪合了。
總之，離開了寧小誠的蔣曉魯，沒什麼不一樣。
她穿著紅色的裙子，裙擺在風中蕩漾。
「啊——」寧小誠打立正，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個，爸……不是，叔叔，我是小誠。」
寧小誠很乾脆：「不聽，我掛了。」
沈斯亮回頭，又轉回來，漫不經心：「夢見誰了唄。」
寧小誠一時腦子短路，拐了一個彎兒：「犯病？犯病你跟我說幹什麼，上醫院啊。」
又是一陣沉默。
「有消息告訴你，想聽嗎？」
那頭說：「曉魯現在不在，你哪位？」
寧小誠躺在後座，抬腿就賞了一人一腳：「操！」
寧小誠在門口一招手，氣死人不償命：「拜拜了您哪！」
「沒呢，要不咱進去看看，反正待著也是待著。」
這兩年也很累，簽了賣身契，給人家打工，常常廣州香港往返，他最近在跟趙合平談轉讓，想把元升號的股份推了。
咣噹噹——
寧小誠低頭晃了晃頭上的灰，揚聲喊：「看著點兒，你這是碰著我了，附近都是老頭老太太，真掉下來砸著怎麼辦啊。」
小傢伙終於扭頭看了他一眼，看完，又扭回去，奶聲奶氣道：「西樓二委老寧家的。」
小傢伙頓了頓，似乎在反應他這句話的含義。他覺得自己的地位遭到了動搖，於是字正腔圓地說。
段瑞尷尬，只能說：感情不和吧，倆孩子都要強。
寧小誠樂了。
蔣曉魯又乖乖躺著，好好好，你來，我不笑了。
「我前幾天在我父母那兒住來著, 剛回來，您說。」
「挺好。」
寧小誠慢條斯理吃完這口飯：「我沒想怎麼著啊，您看我生氣，以後我就不回來了唄。」他站起來和*圖*書，收拾好桌子，拿了衣服就走：「媽——」
男人站著，孩子蹲著。一齊朝著一個方向望去。有個人正朝他輕快地走過來。
今天，寧小誠和往常一樣去上班，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員工提了一嘴是今天八一節，寧小誠猛然想起來，上回給老太太惹生氣了，正好是個機會，可以晚上回家藉著看老寧的時候去哄哄。
再一夢。
初夏。
咳咳。
寧小誠打了個呵欠坐起來，醒了醒神，沒答：「老太太還沒出來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蔣曉魯呼吸急促，像是剛從什麼地方跑回來，一把清脆聲音：「小誠哥，過年好啊！」
小誠擺了擺手：「現在不想這個，替我謝謝嫂子了，我……配不上人家姑娘，就一顆老白菜泥地里滾，以後再說吧。」
一人，一車，一個孩子。
「滾！！！」
沈斯亮和武楊笑瘋了，砸著方向盤，沈斯亮還使壞：「你摸他，摸他。」
只要他回家，說不了三句話，一準兒就是你今年三十六了，眼看奔著三十七，就四十了，前幾天誰誰誰給我介紹了一個，人家好啊，這麼好，那麼好，說的跟天仙似的，小誠吃完飯，擦擦嘴，嗯啊兩聲，往沙發上一癱，裝聽不見。
踩水踩的高興啊。
他等著。
武楊和沈斯亮終於樂出聲，瘋狂嘲笑他。
寧小誠起早去上班, 吹著口哨溜溜達達去地庫取車，迎面撞上樓下的鄰居，鄰居是個老阿姨，六十多歲, 老兩口住, 比寧小誠搬來的還早。
……
偏偏，蔣曉魯沒有。
兩年了。
寧小誠心想你還問我是誰，口氣很橫：「你誰啊？」
寧小誠沒太懂鄰居劉阿姨的意思：「……您是想讓我幫著去看看？」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寧小誠彷彿忽然間聽到了昔日那聲清清脆脆地，小誠哥。
這小東西長的還挺好，胖乎乎，白白凈凈的。
嘩啦啦，樓上飄下來一層木屑，一大塊木板正砸在腳邊。
裙擺拂過她的腿。
「對啊，可不就是得上醫院嗎，好像還得手術呢。」吳井附和著。
做了好大的心裏建設，電話打過去，響了半天，是個男人接的。
蔣曉魯連聲應：「我聽到阿姨喊你了，你去吧。」
新年，他孤獨地站在陽台上，窗戶結了一層霜花，他穿著黑色毛衣，靜靜聽著那頭的呼吸聲。
老寧趴在廚房門口，推了推老花鏡：「你不管他，管管我。」
沈斯亮和武楊下車了。
他氣壞了，指著她，氣急敗壞：蔣曉魯我以為你多有出息呢！這怎麼嫁了個倒騰海鮮的呢，你跟我離了，哪怕跟著華康也行啊！天天早起上貨覺都睡不好，你多遭罪啊。
小誠喉間一緊：「曉魯。」
小誠走了，老太太挎著包，又不捨得地看了看那輛小紅車，嘆口氣。
「沒事幹逗著我玩兒哪？我告訴你哥們現在可不禁勾搭，惹急了晚上我上你家睡覺去。」
這車在他家樓下一停，就是兩年。
原本該是溫溫軟軟的細膩觸感被粗糙代替，這，怎麼還摸著不對勁呢？
樓上裝修工人趕緊喊：「嘿，哥們！沒事兒吧？」
他最近剛換了台新車，吉普，車型很大，上車之前幸虧看了一眼。
武楊問：「小誠，你夢見什麼了？怎麼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