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陳銳真的走進來，他穿了件咖色的翻領大衣，英朗挺括，一直到她床邊才止步，他手插在兜里，俯視著看她。
孫語潭一語不發，她站了一會兒，繞開他往回走。
真輕巧。能輕易放棄是很值得誇口的能力么。
蘇南：「你們吵什麼了？」
陳銳走到孫語潭房門外，抬手敲了敲。
「他說結婚，你怎麼想的？」
「好。謝謝阿姨。」
她還是不服氣。正如她向蘇南交代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在這短短數月，沒有往後想到十步百步也是她的錯嗎？
蘇南看了一下牆上的鍾，「還有半個多小時吧。怎麼了？」
她以為陳銳和她一樣。她以為錯了。
孫語潭回頭看他，他又恢復了面無表情，沖她口語：看什麼？
蘇南當年的難做，被孫語潭明鏡一樣看在眼裡。她太了解媽媽，也太清楚媽媽害怕什麼。
「難道讓他白蹭飯？」
她很清楚，只要相交，她家就勢必要「沾光」，她就又要永永遠遠的生活在那三年的日子里。
「沒吵架。陳銳發瘋了，他說hetubook.com.com要和我結婚。」
陳銳刺她：「你還有什麼傷人的話，索性一次說完。」
只有陳銳，才有底氣堅持認定的東西一定屬於他。
但孫平驚訝過後，只是說她：「你這孩子，想結婚怎麼是發瘋呢？那說明陳銳還是可以，有擔當。只不過兩家輩分要亂套了。」
蘇南：「他家裡知道嗎？」
去超市的路上，蘇南遇到不少鄰居熟人，大家都對她身後的帥氣小伙表達了不加掩飾的好奇。她統一介紹是孫語潭的朋友，識趣的就都心領神會不問了，只一個勁誇小夥子精神，小潭眼光好有福氣。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蘇南看她神色，「吵架了？我就說你們吃飯的時候就不對，你爸還說看不出來。」
陳銳之後的那番指控，她為什麼啞口，因為她發現自己辯駁無門。
孫語潭問：「爸爸呢？」
「你少淘氣。他哪裡會搬？」
「真是個傻子！」蘇南重重地拍她一下，「你當我急什麼？」
孫語潭掀開被子下床。躺著真是太和*圖*書沒有氣勢了。
餐桌上，孫語潭一邊喝牛奶，一看看著對面的陳銳。陳銳也看著她。
「昨晚睡得好嗎？」陳銳語氣譏誚。
誰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兩家小輩糾葛在了一起。
她玩笑似的沖他豎個大拇指。
「以前我和他之間有誤會。」孫語潭知道媽媽的意思，「陳銳對我很好。」
「你說呢。」
「特別好。」孫語潭怎麼聽不出來，她反問：「你呢？」
蘇南和孫平對視一眼。孫語潭解釋道：「是我不准他說的。」
孫語潭做了個送客的姿勢，「好了，我換個衣服，能請您出去稍等嗎？尊貴的客人。」
沒什麼眼力見的就要東一句西一句，查問戶口般的細問了。蘇南只好趕緊拉著人脫身。
「進來。」她早聽到陳銳的聲音。
「給她小的。」蘇南示意陳銳。
孫平說：「我是沒看出來，我當兩人害羞呢。小潭，聽你媽說，你和陳銳最近才在一起？」
「他大清早去裝貨了。小銳，不夠就和我說，廚房紗罩下邊還有菜碼。」
孫語潭惱羞成怒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不擇言，拿他最介意的話傷他。可這樣傷害了他，她反而短他一截。
但這些話，這些事，又都抵不過女兒一句「我願意」。蘇南只問：「我明明記得，你剛回海城，還跟我說陳銳看不慣你，不好相處？」
蘇南端出來一大一小兩碗面，陳銳起身去接。
蘇南嘆了口氣，「也怪我，自尊心太強，總讓你覺得要跟他家保持距離。」
「一點也不好。」
孫語潭看著媽媽，「如果你不想，我就不想。」
然後她抬頭看見父母表情，氣球便漸漸偃旗息鼓了。今晚不只是她，她全家都被陳銳弄得措手不及。
蘇南白他一眼，「本來也是亂喊的。」她皺著眉，憂心忡忡的是別的事。
「不知道。」
「沒有。」
麵條湯底是番茄牛腩，上邊還卧著雞蛋、臘肉、青菜，青青紅紅白白，又香又誘人。
孫語潭坐在另一邊，「嗯。」
她和陳銳說在意他人視線，其實她哪裡在意，她從始至終，都只怕蘇南為難。
她感激陳家，希望報答陳家，可她也打ｈtｔps://ｗｗw.ｈｅtuboｏk•ｃｏｍ•coｍ心底里不想和陳家長長久久的來往下去，所以才會潭潭一去棠城就催著孫平搬回邵城。
孫語潭好難過，但還是笑著給媽媽遞紙巾，「別哭別哭，好媽媽，我跟他還不一定呢。別著急。」
蘇南小聲又小聲，「你怎麼能真讓他跟來？」
「不用不用！哪裡要你們過來，小潭，你今天就帶著小銳出去玩一玩逛一逛。」
孫語潭點頭。
蘇南說：「那好，小潭，媽媽認真的跟你說一次，只要你喜歡，這些根本不值得顧慮。你想怎樣便怎樣。什麼年代了，哪還有因為家庭，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
最終三個人一塊出了門。
她聽到的時候腦袋空白一片，所以第一反應才落荒而逃。
孫語潭鼻子一酸，她依偎過去，「媽媽……」
「阿姨好。」他提著兩袋水果站在門口。
「麻煩阿姨了。」
「一會兒我們也來店裡幫忙下貨好了。」
「陳銳，你現在怎麼越來越誠實了。」
「哦，那你去叫一下小潭，等會一起吃。」
兩人還有點吵完架的餘韻，誰也不說話。
陳銳的hｔtps://m•ｈｅtuｂｏok•ｃｏm.com話扯開了她的遮羞布，他說她不認真，說她不愛他，說她總能毫不留戀地放棄。
「沒事的阿姨，」陳銳說，「我很樂意幫忙。」
陳銳不再攔她。
蘇南很意外，「為什麼？」她轉瞬就明白過來，眼眶都紅了，「傻子。」
陳銳差不多能聽懂一半，他面帶微笑地站在一旁。
她還以為她不想結婚，可為何此刻她的心情如此飄飄然？
「是啊，急什麼？」孫平真是粗線條。
「怎麼又買東西？」蘇南客氣地請他進來，「潭潭還沒起來，小銳，你吃早飯沒？」
「你什麼都不懂。」蘇南橫他一眼，她拉著女兒的手，慢慢道：「小潭，媽媽就問你，你喜不喜歡陳銳？」
30號早上，蘇南正做著早餐，陳銳按響了門鈴。
孫語潭早就醒了，她如今不和陳銳在一張床上，一朝回到解放前。
孫語潭回到家，父母果然齊齊坐在沙發邊。
在蘇南心中，自己家和陳家，從來就不是對等的。誰叫她家一開始就佔了人家便宜。她在海城那三年從來就沒有自在過，那是累積的不自在，如坐針氈又不能不坐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