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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

作者:傅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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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顧順林請她坐在小圓桌對面的單人沙發里,拿起貼著中文商標的電熱水壺,注入咖啡杯中,「喝點熱水,來點枸杞?」
他沉吟一陣,說,「你不是人。」
湯奕可笑起來,擔心叫人發現,拉長袖子遮住嘴巴,單手打字回他:早先休息,紐約見。
顧順林轉頭望向一處,找到周嘉樹,指著他,對她說,「你是他的第二人格。」
收到他發來的「一路平安」,湯奕可才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從紅包里抽齣劇本讀起來。可是,她讀了兩遍,仍然不解其意,這個故事缺少了一部分解釋,彷彿是一起事故,你不知道這兩輛車從哪裡開來,只看見他們相撞,警車與救護車將他們圍住,你不知道傷者被送往哪裡,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湯奕可:……早點,打錯字了。
她拆開紅包,取出疊在裏面的紙張,迷茫地說,「兩頁?」
湯奕可回過神說,「好浪漫。」
「中午過來的,他助理還來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飯,我想你在睡覺,就我跟宇哥他們,也不好意思跟著去。」
「果然……」
不到一分鐘,他回一句:在你樓上。
湯奕可下意識地搖搖頭。
唉,還是她家小可情商高。
湯奕可在飛機上睡了個好覺,精神十足地接替童童的工作,找到接送他們司機和保姆車,又幫著將行李搬進後備箱。
顧順林說,「有事兒跟我說,我寫的劇本。」
瞧著他變出的這一罐枸杞,湯奕可愣一下,說,「也行。」
她捧著盤子,坐在窗沿,捏起盤中的可頌吃上幾口,拉開些窗帘,望一會兒天上的幾顆寒星,放下盤子,拿起手機發微信:我到酒店了。
她笑著回:要起飛了,等落地再說。
消息發送出去,和-圖-書她又感覺這個問句別彆扭扭的,如果把語氣想得生硬一些,就像是質問,如果想得軟和一些,會不會顯得太殷切了?
提及錢的事兒,湯奕可一下又撐起身子說,「我發現我賺得真不多……」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是走土豪路線的,參觀過周嘉樹的家,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貴族,這個境界在於,偌大一間房,感受不到想要炫耀的豪氣,但是處處有格調,把她比到泥里,土豪變成小康。「余高幸也賺得不多,他住的房子不比我的好,思思也不怎麼賺錢……為什麼我感覺整個娛樂圈裡,就我們三個是窮鬼?」這樣一想,她居然得到一絲安慰,至少自己不是最窮的。
她正想發點什麼補救一下的時候,周嘉樹回復:明天早上的航班。
湯奕可靠回座椅中,呷一口橙汁,抖了下這兩頁劇本,豎在眼前,一邊繼續研究,一邊嘀咕著,「誰寫的這東西,沒有一點文學常識。」
她可以聽懂,就是不明白原因,「那我演的這個人物是什麼職業?什麼性格?」
聽完她的宏圖大計,湯奕可向後倒下,躺在床上,生無可戀地說著,「好累,不想幹了。」
一般發完「紐約見」,似乎可以結束聊天了,然而她莫名其妙成為他的粵語翻譯,一路與他聊到登機。她換上拖鞋,再繼續跟他說:昨晚我把光明磊落看到一半了,不知道今天要飛長途,沒有下載到iPad里。
她竟茫然地抬頭,望向天花板。
周嘉樹:我跟你說具體的,可以把台詞告訴你。
湯奕可馬上問:住哪個酒店?
童童對這一部電視劇記憶猶新,「男主最後跟他前女友在一起了,周嘉樹也考上大學了,www•hetubook•com.com他爺爺就是那個幫了男主一把的,很有錢的集團董事長,男主得知周嘉樹是私生子,而且他家裡也不打算讓他認祖歸宗,所以就把這件事瞞下來,其實周嘉樹自己是知道的,準備趁著暑假去冰島找他媽媽,好像演到這裏就結束了。」湯奕可嘴裏的電動牙刷嗡嗡作響,沒能阻止她一口氣劇透完畢。
湯奕可從床上坐起來,問著,「只有我們去嗎?」
小夢(助理)提著自己的行李箱,來到湯奕可家裡,與童童整理她的行裝,又往床上擺了幾套衣服,問她想穿哪一套出門。
湯奕可:……不用,我經紀人已經跟我劇透了,我只剩下看過程的樂趣了。
童童沒太懂她的意思,掰著手指頭數起來,「宇哥,小夢,還有兩個保鏢。」
「不清楚,也不確定男主是不是他,因為攝製組是今天過去,我就想著,我們也早點過去,這樣可以先拍完你的單人鏡頭,然後我們再飛到巴塞羅那拍個雜誌日記,再回頭把對手戲補上。」
湯奕可打開衣櫃,配合地應著,「是嗎?你見到了?」
童童擰起眉頭,正要出聲,即聽見湯奕可笑著說,「是我太久沒出現,他們閑得慌,也不是要罵你,就是逗逗你。」
當天晚上,童童陪同她一起來到酒店的商務會議室,拜見顧順林導演。顧導理著小平頭,戴著一副圓框近視鏡,中等身材,見是她推門進來,隨即露出個笑臉來。
經過十五個小時的飛行,在華盛頓時間凌晨一點一刻,于肯尼迪機場落地,整個機場亮如白晝,遊客如織。
湯奕可望一眼黑咕隆咚的窗外,不知今夕是何夕,所幸不是太陽落山的時刻,避開了萬念俱灰的感覺。
童童笑了,和-圖-書「這位仙女,麻煩你趕緊起床刷牙洗臉好嗎?」
童童已經走進衣帽間,只有聲音傳來,「你數數卡里的存款,找點動力。」
湯奕可在心中遺憾地嘆一聲,轉頭望著車窗外,聽著童童囑咐小夢到了國外要注意什麼,前排的宇哥對著智能翻譯機說,「鼻涕。」翻譯機里傳出一個英文單詞,他又接著說「鼻屎」、「耳屎」,將人體排泄物挨個說一遍,最後說的「痰」,翻譯機譯成炭、潭,他不甘心,就學一遍從喉嚨吸痰的聲音,終於把姑娘們氣到了,「能不能別說了,惡不噁心!」宇哥憨厚地笑起來,略顯委屈地說,「我就是覺得好玩嘛。」
湯奕可被戳中奇怪的笑點,心情也明朗許多,拿起手機,點開微信,再點開與這個唐老鴨頭像的聊天窗口,猶豫一陣,發給他一條:我在去機場的路上,你們幾號到紐約?
然後,她環顧四周,盡量不叫自己的目光只落在周嘉樹身上,卻還是深深記住他穿著白色的防風夾克,裏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一條運動褲,一雙白白凈凈的球鞋,專註地,擺弄身前支著的大提琴,身旁有老師正教導著他。
「我是問……」可能是剛醒來,湯奕可發現自己組織不好語言,「跟我搭檔的人,周嘉樹?他們什麼時候出發?」
「怎麼,寫得不好啊?」
顧順林笑了笑,「我給你的劇本只是一個框架,給你規定的一條動線,你就按著這條動線走,其他的就不要管了,聽得懂我的意思嗎?」
湯奕可不走心地應聲,正思考著她該穿什麼衣服。
童童悄悄跟她說一聲,就走到別處去坐下。
「那不能這麼說,我想得太理想化,還是得給你說明白,不然怎麼演,對吧。」他又指和-圖-書著周嘉樹,小聲交代,「但是你不能告訴他。」
周嘉樹:要我跟你說劇情嗎?
湯奕可皺起眉頭,嚴肅說,「不行,我是仙女,不能做這麼接地氣的事情。」
她拿來手機一看,時間是晚上七點多鍾,因為睡著而沒有關上的窗口是娛樂新聞網頁,標題是周嘉樹憑藉在《光明磊落》中的精彩演繹,榮獲最佳男配角。
「是我太笨了。」
在恍然之中,湯奕可感受到了衝擊,這種衝擊是有人輕輕扯下天鵝絨布,讓她得見底下完整的畫作,所帶來的片刻失語——他愛上自己的第二人格,她是那麼神秘,那麼吸引著他,如果他永遠不知道她的來歷,一生都將沉浸在朦朧的愛意中,而這至始至終是一個美麗的悲劇。
飛行時間太長,小夢還沒有緩過勁兒來,腦子鈍鈍地說,「小可啊,下次你還是坐在車裡,啥也別管,不然粉絲又要罵我光拿錢不幹活了。」
童童向著床頭走來,湯奕可立刻鎖上手機屏幕,翻身趴在枕頭上,瞧著童童拉開床頭櫃抽屜,取出裏面的護照和身/份證件,然後拍了下蓋住她的被子,「快起來!」
驅車來到曼哈頓中城區,入住酒店,湯奕可單獨住一間套房,她讓童童他們都回房間休息,自己打開行李箱,將衣服掛進衣櫃,洗漱用品擺進浴室,筆記本連上網路,做完這些,她感覺有點餓,叫了客房服務,送來一份點心。
十分鐘后,湯奕可開門讓童童進來房間,只聽她興奮地說著,「周嘉樹來了!」
她知道周嘉樹不會回,此刻他應該在飛機上,但不知道為何,心情愈發的好起來,可能是因為酒店的可頌酥軟好吃。
湯奕可向他打著招呼,「顧導。」
當她系好鞋帶,站起身的時候,童童「www.hetubook.com.com哦」一聲,從挎包里翻出一封紅包遞給她,「這是劇本,我找不到文件袋,湊合一下。」
周嘉樹:我以為你發粵語。
她收回目光,問著,「編劇老師在嗎?」
湯奕可坐直身子,輕輕叫了聲「童童」,見她轉過來,便指著自己手裡的劇本,小聲問,「你看懂了嗎?」童童誠實地回答,「沒有。」
即使知道他不太可能突然罵人,湯奕可還是懵了一下。
「其實我不想告訴你的,怕你知道以後,演出來太失控,會有失真感。」
確認過證件和行李已備齊,湯奕可將行李箱推到家門前,換上一雙馬丁靴。
湯奕可:那是「早唞」。
周嘉樹:早先?
天光大亮之後,童童去了一趟監製那兒,帶回來的消息是導演還沒有下飛機。如此,湯奕可乾脆補個覺,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居然已是傍晚五點多鍾,微信里有一條未讀消息,是周嘉樹發來的:我落地了。
在此之前,湯奕可收到過用快遞寄來的劇本,她以為這種方式已經是最隨意的,結果今天收到了用紅包裝的。
他又問:早安呢?
湯奕可梳著頭從浴室出來,拎起一件霧藍色的圓領毛衣,和黑色的九分褲。
童童說,「嫌少?」
童童捧著她的衣服走出來,「你不能跟有資歷的人比較,你要跟同齡人比,你數得出幾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比你賺得多?等你以後有了投資的想法,賺得更多,還可以做些副業。」
「術業有專攻,顧導寫出來的東西,更有藝術感。」
湯奕可翻下床,走進浴室洗漱,兩三下盤起頭髮,湊近鏡子前,照了照自己的黑眼圈,然後跟童童聊起她通宵刷的電視劇。
坐上開往機場的保姆車,她逐漸清醒過來,只有兩頁,那不是眨眼間就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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