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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腳步，比先前一次更加快，他急匆匆進了病房。

「開玩笑，你家裡有什麼葯，中草藥？」王起的聲音，全是鄙視。

王起冷哼：「弄回去等死嗎？」

何微想：原來是姐姐托他照顧我。

霍鉞推門進來。

這位中年人叫王起，是艾查理的眾多學生之一，反中醫的激烈派。

「別別，少夫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另一個廚娘小心翼翼道，「等著就是了。」

說罷，就從櫥櫃里找到了一個小罈子。罈子是深口的，可以看到裏面微白的豬油，這個時節有點化了。

外頭大風大雨的，廚娘還是不敢有二話，立馬穿了件蓑衣去了。

王起對艾查理道：「老師您不知道，那是秘方葯，製作一顆安宮牛黃丸的材料，要上百兩黃金，整個江南的藥材鋪子都不一定有。」

她很淡定，對艾醫生道：「你需要的藥物全部給我，我去辦！」

廚娘道：「有有。」

顧輕舟問：「有豬油嗎？」

驚喜交加，倒也忘了疼。

再加上下午一場事故，掏空了整個西醫系統的西藥。

他蹙眉看了眼門口。

何微疼到了極致，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倒影里的她，蒼白狼狽。

艾查理今年六十歲了，為了何微的救治方案心力憔悴，現在還要跟家屬吵架，加上他今天太忙沒吃飯，身子有點不穩，差點跌倒。

何夢德和慕三娘身上，有種揮之不去的草藥味，讓王起特別反感。

門口還在吵，中年男人那高高在上的口吻，霍鉞也聽到了：「你www.hetubook.com.com以為是什麼小病？這是大病，是燙傷！要死人的！你們中藥厲害，光退燒這一樣，你們做得到嗎？」

說罷，他將何夢德拉開，上前用身子匍匐在何微身上，將她疼得痙攣的身子壓住，既讓她能順利呼吸，又不至於移動太大，牽扯傷口。

何微多麼懂事的孩子，假如她能忍住，根本不會當著她父母面哭的。

何夢德差點跌坐在地上：「那我女兒……」

廚房的人誠惶誠恐。

「西藥啊？」錫九蹙眉，「這東西很難弄的，最近西藥都挺緊俏。」

多嘗試，病人就多一份活著的希望，這也是艾醫生想要的。

她有辦法可以救何微的，只是她知道西醫在急性病方面更快捷，可以減少何微的痛苦。

艾查理使勁勸他。

可惜了。

「不，不！」何夢德聲音尖銳起來，「我們要回去，我們自己家有葯！」

況且，沒有盤尼西林的情況下，傷口一旦惡化，何微的高燒就再也退不了。

這次是真的掛了。

霍鉞這才直起身子。

門口的爭執聲，何微也聽到了。

他們倆聲音很大，驚動了屋子裡的人，慕三娘就急忙去看。

「……沒有葯了，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告訴你，你的女兒留在這裏還有三分希望，帶回去用什麼草藥，傷口感染惡化，就是死路一條！」門口傳來中年人輕蔑的聲音。

她被霍鉞貼身抱住，不知是什麼心態作祟，讓她使勁忍住喊疼，額頭已經布滿了細汗。

這話，別說何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夢德夫妻，就是旁邊的美國人艾查理，聽著也不舒服，道：「中醫的退燒藥有好幾種，其中的安宮牛黃丸，若是能找到，現在用在這傷口上，肯定不錯。」

既然現在西藥短缺，顧輕舟只得頂上去。

「不能動，微微你不能動！快，快去叫醫生來！」何夢德壓住了何微的肩頭，不讓她亂動。

艾醫生也想讓她試試。

霍鉞那邊聲音頓時沒了。

她親自去了廚房。

「霍爺？」她低喃，難以置信，「霍爺，您來看我了？」

何夢德見狀，也顧不上其他了，急忙去找醫生。

艾查理剛剛擔心過頭，又因為勞累和疲倦，都忘了這茬，此刻想起，問何夢德夫妻：「你們有安宮牛黃丸嗎？」

霍鉞蹙眉。

艾查理搖搖頭。

艾查理急忙去攔：「何先生，您聽我一句：病人現在不宜被挪動，她的傷口很容易感染。我知道中藥很好，卻不能在這個時候用。若是修養三四天，燒褪了下去，再用中藥我也不介意。」

她疼得太過於厲害，眼前發黑，重新陷入昏迷中。

人一旦清醒，燙傷處的疼痛，根本不是她能忍受的。

何微渾身一僵。

他來了之後，用他那極其流暢的中文，告訴何夢德，目前別說麻|醉|葯了，就是盤尼西林都沒有了。

顧輕舟把藥方拿到手，先在下樓的電話亭給霍鉞打了個電話，請求他幫忙：「就要這幾種葯，若是沒有的話，只有盤尼西林也行。」

「不行，我不能讓我女兒在這裏等死！」何夢德和圖書的情緒很激動。

艾查理來了。

「是的。有葯的話，都只有五成活命的機會，現在卻沒有葯。她要高燒不退。」顧輕舟道。

她回到了病房，跟何夢德和慕三娘道：「姑姑，我家裡還有點事。醫生和護士會照顧微微，我要先回去一趟。」

霍鉞這才收回了視線。

錫九很久沒看到霍鉞露出這等凶煞神色，所有為難的話都咽了下去，道：「我這就去辦。」

「少夫人，您想要吃什麼，我這就給您做。」廚娘忐忑道。

一問，慕三娘也知道沒藥了，當即哭出聲。

司慕就跟著顧輕舟出來。

艾醫生說，整個岳城的西藥都緊缺，因為岳城所有的西醫院，全是一家船舶公司的船進葯。

「不行！」艾查理跟何夢德和慕三娘吵了起來。

霍鉞記下了顧輕舟說過的幾種葯，交給錫九：「一個小時之內，給我弄到！」

同時，霍鉞又問，「輕舟，何微現在是否很危急？」

「我們沒有說醫生什麼，我們只想把孩子弄回家。」何夢德幾乎也要哭了。

他在中國多年，接觸過很多名醫，對中醫也有他自己的崇敬。

「中藥！」何夢德道。

顧輕舟拿到了藥方單子。

霍鉞急忙掛了電話。

「你去外頭，找一顆柳樹，把柳樹皮割開，刮下那層白給我。」顧輕舟道。

「什麼？」艾查理又震驚又驚喜，「什麼葯？」

她似乎才認出是霍鉞，一下子愣在那裡。

「去問問。」

廚娘微愣。

「沒事，很快就不疼了。」霍鉞低聲，一如既往的溫柔https://www.hetubook.com.com。

霍鉞只感覺自己的心也蜷縮著，似被一隻手用力抓住。

副官道是。

「好疼！」何微不僅是在哭，還是在嚎叫。

是何微的哭聲。

顧輕舟的心，這時候反而很鎮定。

中藥會慢一些，何微的痛苦也多些，顧輕舟也沒提自己救治的話。

她怔怔的，一顆心亂跳，若不是疼痛感一陣陣似海浪席捲，何微都要以為眼前是夢境。

他自己開車，重新回到了醫院。

何夢德也顧不上客套，按住了何微的肩膀，卻見霍鉞道：「我來吧！」

她疼得渾身顫慄。

「回家，趕緊回家！」慕三娘也道。

就在艾查理感嘆的時候，顧輕舟已經寫好了單子，交給副官們去找：「每一樣葯都要找齊全。其中這牛黃要純天然的，價格再貴我都要，一定要弄到！」

顧輕舟還以為風雨把電話刮斷了，準備掛了時，霍鉞道：「好，我派人去找！」

靠得這麼近，她能看到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慕三娘淚眼婆娑：「那你快去吧，別耽誤了。」

顧輕舟就在廚房找到了平日里煲粥的小爐子。

柳白刮回來了，顧輕舟將豬油和柳白混和，開始熬煮。

廚娘道是。

何夢德低了頭。

除了要犀角、牛黃之類價格比黃金還貴的珍貴藥材，顧輕舟還要了些很簡單廉價的東西。

「不行，你們會害死你們的孩子！」艾查理是個將病人視為己出的醫生，他的職業操守告訴他，應該堅持讓病人留下來，不能挪動加劇第二次傷害。

說罷，他就要去抱走何微。

這和*圖*書家醫院的藥物補給跟不上，其他醫院亦然。

何微一驚。

「你們醫院沒藥，我女兒在這裏才是等死，我家裡有葯！」何夢德堅持道，「不能等，孩子在發燒。」

「好疼！」何微眼淚莫名其妙就往下掉。

醫生給她打過的藥效果過之後，她清醒了過來。

「……如果今晚颱風能停，船明天下午就能到碼頭，那麼明天晚上就可以用上藥。」艾查理道。

眼淚順著眼眶，就滑落到了枕頭上。

「只能等！」艾查理道，「我已經去想辦法，托我的學生和朋友們去找葯。請您信任我！」

拿到了砂鍋，顧輕舟對另一個廚娘道：「去洗乾淨。」

霍鉞幽深的眸光一緊。

艾查理眼中希望的火焰，慢慢滅了下去。

「阿爸，我好疼！」何微的哭聲帶著壓抑不住的凄厲。

他道：「我陪著你，會過去的！」

看著何微疼得滿頭的汗，而他靠得這麼近，就很順便的親了下她的額頭。

中年人轉臉去罵何夢德和慕三娘：「不成體統的愚民，這裏也是你們能爭吵的地方嗎？我們在救你們的命，你們卻如此對我的老師？」

「你們的老百姓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艾醫生痛心疾首，「病人不用藥，很快傷口面就會大出血。」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時候，一個三十齣頭的男人跑了過來，緊緊扶住了艾查理，「老師，您沒事吧？」

「這是要做什麼吃？」廚娘們在旁邊竊竊私語。

霍鉞道：「少夫人去給你找葯了，很快就沒事的。」

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