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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

作者:明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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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5章 我們私奔嗎?

第0565章 我們私奔嗎?

司行霈抬眸,靜靜看著她:「所以,他們是清廷餘孽,他們想要跟革命政府的時代作對……」
很多的事,都被串聯了起來,清清楚楚擺在顧輕舟面前。
「輕舟,別怕。」司行霈親吻她的頭髮,「我在這裏呢!」
「要回去嗎?」他又問。
他摟得顧輕舟透不過來氣,她使勁掙扎時,他也不鬆開。
官道兩旁,除了迎風款擺的垂柳,就是一望無垠的農田。這個時節,稻子剛剛收了,到處光禿禿的,沒了風景。
幸而也沒遇到傭人或者其他人。
車子一路出城,然後往西走,他們可能要路過南京,然後往河南去。
這在這個時候,顧輕舟聽到了聲音。
最右邊的,站著兩個年輕人。
她不想聽司行霈揣測她師父的動機,她不想司行霈否定她人生的意義。
她起身,下了汽車。
她不想停下來。
這樣的夜裡,有人聲、有馬蹄聲,他們可能遇到強盜了。
如今,她突然發現,「我一無所有。」
車子上有三四支槍,也有足夠的子彈,萬事不愁。
司行霈抱起她:「好,我們走。」
中間坐著一位女士,上了點年紀,很端莊,也是和顧輕舟的師父一樣大眼睛,無神而慵懶。
他立馬下車,打算去追,卻見顧輕舟並沒有逃跑,而是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他用力,將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
她死死揪住了司行霈的衣領,好似稍微鬆手,她就要癱軟下去。
然後,她再次聽到了腳步聲。
司行霈的身子是熱的,他的大腿上,熱氣傳到了顧輕舟的臉側。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光明正大把顧輕舟抱到了門口。
他闔眼打盹。
顧輕舟重新躺下時,司行霈感嘆:「咱們倆這樣,像私奔嗎?」
開了五個小時之後,車子到了揚州,司行霈準備進城。
「葉赫那拉氏?」顧輕舟突然出聲,「他們是滿人貴族,我乳娘說過,他們家出過皇后……」
而顧輕舟,並不是一個國破家亡的人……
司行霈手疾眼快去拉她,被她掙開:「輕舟,你別……」
顧輕舟原本的生活很溫馨幸福,現在,她最愛的人,和最愛她的人,似乎全部站到了她的對立面。
不管王治是誰的家奴,她都是顧輕舟的師父。
顧輕舟的心,似被一隻手捏住,她有點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到處漆黑一片,司行霈停了車子,反鎖了車門,翻身到了後座。
這樣,顧輕舟就可以忘記司行霈殺了師父的仇恨。
她指了指門口:「你走,現在就走,我半個字也不想聽你說!」
司行霈走到了她身邊,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似乎要給她一點依靠。
他低頭,輕吻她的面頰,將她抱起來,又哄又逼的,讓她喝了半袋子水。
也許,他們曾經的身份很複雜,可他們對顧輕舟是真心的。
顧輕舟搖搖頭。
顧輕舟記得乳娘這樣說過。
於是,他當顧輕舟是默許,故而進城買了些吃的,又買了一個牛皮水袋,裝了兩袋子水。
司行霈自己則笑了:「我看著挺像的!輕舟,我們永遠不會走投無路,將來哪怕活不下去www.hetubook.com.com了,我帶著你私奔到山林里,作對獵戶夫妻。」
司行霈看著她眼睛一瞬間赤紅,既不忍心,又覺得非說不可:「輕舟,你這麼激動,還不是因為你什麼都明白了?」
司行霈一把摟住了她。
顧輕舟沒說話。
顧輕舟果然被悶得頭昏腦漲。
顧輕舟只感覺有口氣提不上來。
「你住口!」顧輕舟厲喝。
她不是一個沒有姓名、沒有面目的工具。
在發現司行霈和司芳菲很親近的時候,顧輕舟還在想:「這個世上沒有人只愛我。」
她甚至不太相信司行霈的話。司行霈也許說了實情,可他在誤導顧輕舟,讓顧輕舟誤會師父的動機。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口停靠著一輛汽車,司行霈把顧輕舟抱到了副駕駛座。
司行霈很機敏:「怎麼了?」
仔細聽的時候,那聲音又沒了。
他伸手摸了摸顧輕舟的臉,低聲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嗎?為了知道這些,和我慪氣。」
這像是一家人,母親帶著三個兒子照相。
「輕舟,這個人他叫王治。」司行霈言語緩慢。
她是顧輕舟,乳娘和師父很疼她。
司行霈將車子往路邊停靠。
她此刻,再也沒了和他親近的心思,也不想再聽她插科打諢。
司行霈讓顧輕舟枕住他的腿。
她躲到了後面。
顧輕舟沒有說話。
這天地間,她有存在的意義,岳城的百姓愛戴她,軍人敬重她,她是顧公館的原配嫡女。
她蜷縮成了一團。
然後,他開了車。
「我……我想走。」顧輕舟道,「我想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
「輕舟,渴不渴?」不知過了多久,司行霈問她。
悶得她腦子缺氧了,才能阻止她接下來一連串的思路。
他態度端重,沒有再調侃顧輕舟。
她的動作很大,驚醒了熟睡的司行霈。
顧輕舟再次搖搖頭。
顧輕舟只記住那些美好的。
哪怕有風景,漆黑的夜也看不見。
顧輕舟卻道:「不要進城,繼續走,往前走!」
「你走開,你胡說八道,我半個字也不信!」顧輕舟厲喝。
顧輕舟還是不說話。
顧輕舟立馬坐起來。
在最後一代皇帝之前,有過兩代短命且無子的皇帝,其中有一人在位時間很短,他的皇后就是葉赫那拉氏。
她也不知道是想捅自己一下,還是想捅司行霈一下。
「對,他們家出過皇后。」司行霈道,「葉赫那拉氏很器重你師父的父親,也在一次翻閱舊賬的時候,尋到了王家祖宗留下了的醫案和藥方。這些東西,都是無價之寶,對普通人卻無用。葉赫那拉氏將它們抽了出來,送給了王氏,算是完璧歸趙。王家雖然為奴,卻世世代代會點醫術,這是家族傳承的。你師父天賦異稟,從小就跟著葉赫那拉家的一位幕僚學醫。那位幕僚,是從前太醫院很有名的太醫,他賦閑之後,一直被葉赫那拉氏養著。王治好奇又有天賦,他的醫術後來無人能及。他沒有藥鋪,也沒有掛牌行醫,只是在葉赫那拉家行走,為眾人看病。偶然中藥行有什麼大事,他也會出席。中藥行的人,既看不起他,又不敢得罪權貴,每次只得破格容和*圖*書許他列席,卻不給高位。再後來,京里局勢動蕩,葉赫那拉家族分崩離析,王治也逃到了江南,躲藏了起來。正巧那個時候,慕家也犯了事,王治就借了慕宗河的名頭。你是他的徒弟,你應該知道,他的醫術不輸給慕宗河的。他借用慕宗河的名頭,並不是高攀。」
「這是我師父,他到底是誰?」顧輕舟急促,眼睛里全是期望,看著司行霈,「你既然弄到了照片,你就肯定知曉我師父的身份,他到底是誰?」
司行霈重新出發。
「從前的時候,常有洋人或者時髦的學生,要給人拍照,嚇死人了,還以為是把魂魄關到了那黑盒子里呢。」
顧輕舟的師父,站在最左邊,穿著一件長褂,可能是剛剛剪掉鞭子不久,頭髮還沒有長好,故而帶了一頂瓜皮帽,瓜皮帽的下面,可以瞧見很清晰的短髮。
她盯著沿途的風景,一直死死握住了拳頭,不敢鬆懈半分。
顧輕舟的眼底,頓現厲色:「告訴我!」
「救命啊,救命!」女人凄慘的聲音,略有略無,在夜空里滑動。
「有人,有馬。」顧輕舟似只豹子,眼底全是警惕。
顧輕舟的胸口,劇烈跳動著。
黑白照片發花了,卻也能看到很清楚的人像。
至於其他的,她都不想知道。
她的頭髮散了,那支金簪也被她捏在手裡。
「……王家和慕家一樣,也是幾百年的中醫世家。只是,在明朝時,王家牽扯到一樁案子里,被判了抄家滅族,只有少數旁枝未滿十歲的孩子,流放到了嶺南。王治的祖上,就是流放罪人,後來一直為奴,輾轉被發和-圖-書賣。到了他父親那一代,終於在葉赫那拉家族站穩了腳跟,成了大管事。」司行霈道。
顧輕舟豎起了耳朵。
他說起這些往事,言語很慢,一直在看顧輕舟的表情。
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對顧輕舟道:「你也坐下,我們慢慢聊。」
他似乎想要悶死她。
司行霈繼續開車。
司行霈無奈嘆了口氣。
「輕舟,你不要亂動。」司行霈低聲道。
顧輕舟卻推開他。
顧輕舟縮著,渾身都冷。
他輕輕撫摸她微涼的面頰,低聲道:「我們不在揚州停留,而是進城吃點飯,買些乾糧點心,準備點水。這一路再往前走,就不知能遇到什麼城鎮了。」
司行霈坐下了。
顧輕舟闔眼,眼睫毛微動,情緒幾乎崩潰。
得他授業十幾年,至今才知他的名諱,顧輕舟深感自己不孝。
她輕輕闔眼。
顧輕舟沒說話。
「王治?」她無意識反問。
司行霈的心中,一陣陣發軟。
顧輕舟全明白了。
司行霈沉吟。
她猛然站起身,道:「所以呢?」
「我的師父叫王治!」她讓自己牢記,「這就夠了。」
顧輕舟沒有動。
司行霈又於心不忍。
顧輕舟就躺在後座。
顧輕舟這樣看著他,看似是怒意衝天,司行霈卻覺得她可憐兮兮。她像個無助的孩子,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仍盯著他。
顧輕舟依言,坐到了他的旁邊。
他在黑暗中抱緊了她:「我睡一會兒,要不然沒精神。」
她的情緒很激動,手一直發顫,道:「這是我師父,這是我師父!」
這是在家庭的中堂照的,依稀可以瞧見後面的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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