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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和秦九娘沒有走。

顧輕舟沒必要為顏一源傷感，他身體強健，精神充沛，並不是要死要活的模樣；而霍攏靜能躲能藏，未必就真的過得不堪。

顧輕舟收利息的時候到了，她估計是在籌劃殺掉某個人，而自己和無言的本事，需得用上。

想了想，她笑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想留你們多住些日子……」

秦九娘心中明了。

這聲節哀，是情真意切。

她把秦九娘的事，默默記在心裏，細細品味著，就想人這一生，真不能任由自己落魄。

顧輕舟眼睛轉了下。

顧輕舟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三個人：蔡長亭、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

可顧輕舟展露不凡之後，五先生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秦九娘有點為難。

秦九娘才三十五歲，算是盛年，水腫也許不是大病，可長久病著，痛苦得很。

因秦九娘打算拿回去，顧輕舟就又謄寫了一部分，告訴秦九娘說：「藥方很簡單，生白芍半斤，阿膠一兩。生白芍煎汁，將阿膠融化其中，和圖書一起服下，一共服用七日。」

秦九娘道：「是。」

秦九娘認真記下了。

顧輕舟告訴她，生白芍微酸微苦，最擅長滋養陰血，可以利小便；而阿膠滋潤陰燥，可以通大便。

解釋完了，她就派人去抓藥，讓廚房專門照料。

「對，是吃過八正散，我們自己配製的，自己種的草藥。葯很好，估計是藥方的問題了。」秦九娘回答。

「不哀了，也沒那麼多精力去哀。」秦九娘說，「既然活了，就得活下去。」

顧輕舟聽罷，怔愣半晌，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該撿了哪一句話說。

「通便之外，這兩味葯都能降浮越之熱。」顧輕舟道。

八正散是清熱利水的，是治療水腫的良藥。

秦九娘這次下山，就是來找顧輕舟看病的。

顧輕舟是特意把秦九娘的病留到最後治療，是想她住幾日。

秦九娘沉吟了下，道：「顧小姐，你能否說得仔細？我回去告訴郎中，讓他也長長見識。以後若是還有人犯病，就不用勞煩顧小ｈｅtubook•ｃｏｍ.ｃoｍ姐了。」

「你可能要小住半個月，我得複診后觀察一段時候，才能確定你痊癒了。」顧輕舟道。

秦九娘吃了小半年，也不見效果。

見秦九娘認真苦記，顧輕舟說：「我回頭寫一份醫案給你帶回去，你不用強記。我的分析，你認真理解了，回去郎中問起疑惑時，你能替他解答。」

她用一種極其平淡且空曠的語調，講述她的磨難。

「不犯。」秦九娘淡然道，「我們不忌諱殺人，只忌諱做不幹凈。」

她珍惜的人，大部分都活著。比她的性命還重要的司行霈，也在她身邊。

秦九娘說：「我幼時父母雙亡，和妹妹住到親戚家的武館里，後來嫁給了少東家。沒過多久，丈夫就被人殺了。兩個孩子，一個遺腹子七個月，生下來就沒睜開眼，胎死腹中；另一個兩歲半，掉井裡淹死了。妹妹出嫁后，被虐待而死，我為了給她報仇，搭上了公婆和武館。像我這樣的人，若沒點聲音在耳邊說話，是活不下去的。」和_圖_書

顧輕舟頷首，治病時從不藏掖，就如實告訴了秦九娘。

她會以為，是生病了才如此。山上的郎中沒提到這個，她也就懶得多嘴一問，此刻才說：「的確是，大便、小便都很艱難。」

「以前吃過八正散，是不是？」顧輕舟問秦九娘。

她的心太荒涼了，哪怕司行霈在身邊，也是一樣的。

「同病不同源，這原本就是很常見的。水腫並非一味的清熱利水，我就見過很多水腫。你的病，乃是又一特例：陰虛到了極致，不能化陽，導致二便閉塞。你可是二便艱難？」顧輕舟問。

說起來輕鬆，顧輕舟套用在自己身上想想，頓時渾身泛寒。若這是她的遭遇，她只怕活不下去。

大家都在走一步算一步，顧輕舟只得把這些擱下。

顧輕舟見過慘事，秦九娘的遭遇可謂悲慘萬分。

顧輕舟治好了兩個心瘕的病人，留他們住了兩天，就送他們回去了。

「過去的事，不提了。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顧輕舟道。

任何的安慰，都和圖書是隔靴撓癢。顧輕舟那些小悲傷，在秦九娘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她伏案，把藥方寫出來。

她又問顧輕舟：「你有仇人？」

山上也有郎中。

「極陰虛，不能化陽，就會陰陽不調。陰陽不調又會導致肺氣失宣，腎水難行，水濕就泛濫橫溢，肌表充盈看著就像是水腫了。」顧輕舟道。

她需要一點熱鬧。而無言的聲音，哪裡只是熱鬧？他一個人就能形成「人聲鼎沸」的效果，簡直是熱鬧非凡。

她怕打擾了顧輕舟夫妻倆，畢竟無言那張嘴時刻不閑。

沒有半分謙虛，說明他們的本事比顧輕舟預想中更好。

「也好。」秦九娘道。

春寒料峭，顧輕舟莫名總有悲春的情緒，不知是因顏一源，還是因霍攏靜。哪怕桃蕊泛紅，也沒辦法點綴她的心境。

噩運就好像旗袍的口子，撕開了一條，非要把整件衣裳都毀了才罷休。

她記性極好。

顧輕舟眼睛一轉，又問秦九娘：「你們師徒，刀工都很好，是不是？」

顧輕舟也問過秦九娘：「你教授他ｗｗw.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coｍ武藝，需得和他朝日相對，你是如何忍受他的？」

五先生想，秦九娘已經夠苦了，肉體的折磨又何必非要她硬扛？五先生就讓她帶著無言，下山找顧輕舟了。

顧輕舟嗯了聲。

她問秦九娘：「假如我出事了，想要你幫我殺人，可犯忌諱？」

可無言的一番吵鬧，讓她需得很專心去思考病例，以及忍耐他的聒噪，反而沒了那些悲切。

秦九娘不在乎殺人，她過耳不過心的聽了，就去廚房看傭人熬藥去了。

她第一次不討厭這聒雜訊。

一旦落魄了，老天爺就會像個頑皮的孩子，最愛落井下石，非要再踩上幾腳才肯罷休。

良久，顧輕舟才把情緒收斂好，說：「節哀。」

以前他們生了怪病，郎中治不好就當是上蒼的懲罰，該如何就如何去了，從不想著下山尋醫。

秦九娘的確是二便艱難。

顧輕舟點點頭：「是的，是葯不對症。」

「……你這個病，都不能算作平常的水腫，清熱利水是無用的，需滋養真陰。我給你開個簡單的方子。」顧輕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