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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這麼遠，地上的人都跟螞蟻似的，再找位置也看不清，江鈴揚起笑臉點點頭。

前世里她也學過冬祭的巫舞。只是謝大夫人將所有的巫舞教給她之後，怎麼看她跳都不滿意，最終不讓她跳了。一切祭祀都由謝大夫人代替。

半趴在祭台上的謝老夫人也驚愕的抬頭看向天空。

謝柔惠拿著筷子的手不由一頓，然後便又神情淡然的繼續夾菜吃飯，耳邊傳來隔壁謝大夫人的氣惱聲。

「吉！」她大聲的吟唱。

「那幹什麼？」邵銘清皺眉說道。

那些人奉家裡的命令陪著老夫人玩，肯定會常常跟家裡說東說西。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每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都讓人激動的窒息。

謝文興進來，謝大夫人停下說話，謝柔惠喊了聲父親。

「小姐小姐，別讓他們看到你。」江鈴緊張的躲在山石后，伸手拉著謝柔嘉的腿。

「三小姐。」一個管事娘子皺眉說道。「這不是在家裡。」

三個女孩子伸手指謝柔清。

大家互相招呼著向前院走去，回頭看謝柔清還站在廊下，冬天里穿的厚更顯得圓鼓鼓，一個人站在廊下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看大巫跳舞時會受其影響而不自覺的跟著起舞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小姐隔的這麼遠也會受到蠱惑跟著跳起來。

這話讓其他女孩子們都笑起來。

真壯觀啊。

「小姐，冬祭因為天冷只是咱們謝家族內的祭祀人少，三月三的祭祀整個彭水都會來參加，那才最最熱鬧最好看。」江鈴說道。

而此時的山下祭台旁卻有人噗嗤一聲笑了。

謝大夫人鬆開了手，驚訝的坐正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

啪的一聲響。

雷聲未散，狂風大作。

謝柔惠抱住她的胳膊嘻嘻笑。

這怎麼可能……

這還不如騎馬呢！

沒想到老夫人的巫舞竟然跳的這麼好。

「太陽當頭曬喲，抬起岩呦呵。」她果然張口大聲唱道。

怎麼了？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得轟隆一聲，天上有悶雷滾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喧嘩聲笑聲也被雷聲蓋過。

女孩子嘴裏嘀咕著忍不住回頭hetubook.com.com看了眼謝柔清，倒有些羡慕她可以留在大宅里不用出去了。

謝大夫人嗯了聲。

謝柔嘉的聲音從山下傳來。

「冬祭你別參加了。」管事娘子說道，「要是在冬祭上你再跟人打起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十月二十八，經過占卜定為謝家礦山冬祭的日子。

念頭才落，就見祭台上的謝老夫人一個打滑，人竟然仰面跌倒了。

江鈴看到了謝柔嘉的動作，不由後退一步。神情有些驚訝。

穿著一身黑紅大袍的謝大夫人緩步邁上台階，隨著她的邁步，左右的眾人紛紛跪地，兩邊牛角長號也嗚嗚的吹響，再遠處重重的鼓聲隨之應和，聲音回蕩傳遍整座山野。

謝柔嘉已經刺溜溜的滑下去，滑到一半的時候手扒住一塊山石，借力一晃跳到旁邊凸出的山石上，再依次下滑跳躍，在邵銘清看著心驚肉跳的一眨眼間，人已經落到了半山腰。

沒有其他的樂器，只有粗狂的長號和鼓聲，沒有人說話，沒有司儀指揮著大家怎麼做，四周的人卻不知道為何忍不住心中激動，看著走過來的謝大夫人一心想要叩拜。

「母親真是辛苦了。」謝柔惠說道。

四周圍觀的人嘩然，亂亂的站起來。

「當然要謝我，要不是我你的小水英可是啥都不會。」謝柔嘉笑道。扳著手指，「自從跟我來了這山裡。她捉魚抓兔子劈柴做飯洗衣縫補，樣樣皆能，你可享福嘍。」

「就要冬祭了。」謝大夫人說道。

邵銘清下山追過來的時候，謝柔嘉已經到了礦山上，看到她過來，礦工們發出一聲歡呼。

「不過。」一個女孩子停下腳。有些膽怯的看向外邊，「這次冬祭。那個人不會參加吧？」

「哎嗨喲！哎嗨喲！」

「表少爺你從這邊走能比較快的追上小姐。」她笑嘻嘻的指條路說道。

她不由慢慢的晃動身子，舉起了雙手。

等過了年，這一切就將屬於她了。

懷清台前搭起了高高的祭台，因為沒有樹木遮擋，所以視線比別的地方更清楚一些。

正看著山谷出神的謝柔嘉聞言笑了。

台www.hetubook.com.com上的老夫人的動作更加的滑稽，但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再笑，他們神情驚愕，旋即又惶惶驚喜。

「吉！」

這老婦人的動作緩慢僵硬看起來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分神，根本就踩不到鼓點上。

她從來都沒有被允許參加過祭祀，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不管是當謝柔嘉還是謝柔惠。

「柔嘉小姐！領唱！」

「巾帶杠子兩邊擺呦呵，打杵成行往前抬呦呵。」

謝大夫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臉。

江鈴聽得有些心驚肉跳。

謝柔嘉哈哈大笑。

屋子裡更多的人出來了。聞言看著謝柔清露出幾分嫌棄。

謝柔嘉看著其上一個人似乎在轉動，因為離得太遠了。看不清具體的動作，但她依舊認真的痴痴的看著，耳邊的長號聲鼓聲在風裡忽遠忽近。

通往懷清台的路上站滿了人，伴著一聲大丹主到，隊伍變的安靜下來。

「老夫人要跳舞了。」江鈴說道，和謝柔嘉一起趴在山石上向下看去。

祭台的周圍還有幾隊的男女，一圈一圈的圍著祭台跳動著，發出一聲聲的呼喝。

謝柔清沒有說話神情木然的站著不動。

我可來不了！

「那要謝也該謝我。」他說道，「要不是我把她送給你。哪有今日。」

「走了走了。別耽誤時間了。」

太陽終於跳出山，日光碟機散了霧氣，山谷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有水一滴一滴的打在她的臉上。

「你們往後點。」她叮囑著。

「哦哦，這麼說你早就看出我要被趕走了？」謝柔嘉嘻嘻笑道，「還有早知道自己也會被趕出家門？你真是有遠見啊。」

笑的人也知道這是大不敬，聲音很快被掩住。但大家還是都聽到了，更加有些心不在焉。看著台上的老夫人緩慢的跳動著。

「……這次冬祭你好好看，入山叩拜等等儀式都是跟三月三一樣的。」謝大夫人說道。

從高高的山頂上看下去，彩旗密密麻麻的懷清台格外的顯眼。

「你也來啊。」

「老夫人真要親自跳祭祀舞啊？」江鈴驚訝的問道。

「我剛跑完一圈一點也不冷。」謝柔惠笑道，看著謝大夫wwｗ•ｈｅｔubｏｏｋ.ｃｏｍ•coｍ人額頭上的細汗，「母親也剛跳舞了？」

「好啊，她都不怕丟人，我怕什麼。」

這怎麼可能！

「好。」她說道。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謝柔嘉喃喃說道。

這樣啊……

「吉！」

「你家小姐跟猴子學的嗎？」邵銘清喊道。

「不可能的。」一個女孩子說道，「她。又不是咱們謝家的人，更況且，大夫人不是說過了。但凡咱們來，她都要迴避的。」

反正家裡已經不喜歡她了，多幾分厭惡也無所謂，以前從礦上跑過去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要進礦洞，進礦洞玩，石頭對她倒是沒惡意，但說砸死就砸死她了！

真是壯觀啊。

「去吃飯吧。」謝文興說道。

知道她天天在山上跑，但也沒想到竟然已經跑到這種地步。

謝文興掀起帘子進來就看到妻女依偎在一起說笑。

三個女孩子忙躲避，但還是被撞到，發出一聲驚呼。

祭祀落雨，神靈相通。

「那咱們現在就再找找，看哪個位置更好，到時候能看的更清楚。」謝柔嘉笑道。

冬來了，冬來了，祈福祥，祈眉壽，她一聲聲的吟唱著。

「去礦洞里玩。」她說道。

「出這樣丑。」她氣道，「山神已經降罪過一次，她怎麼還不知道收斂，非要再出一次事故才行嗎？非要把郁山毀了才高興嗎？」

謝柔嘉將他拉起來。

來吧來吧！

那時候她是真的跳不好，也不敢跳，總覺得有繩子拴住了她的腳，邁不開步。但現在她看著眼前的舞動的人群，她們似乎在沖她招手。來啊來啊，來吧來吧。

謝柔嘉突然覺得自己看清楚了眼前的祭祀，她好像不是在山頂，而就在這些人旁邊。鼓聲樂聲吟唱聲衝擊著她的耳。

謝大夫人伸手掩著心口。

「幹什麼呢？」有僕婦聽到動靜跑出來忙喝道。

「哎嗨喲！哎嗨喲！」

那個人。

四周的笑聲更大。

謝柔清裹著斗篷站在廊下，一陣陣風吹來讓她的臉有些發紅。

山神，山神。

「那是。我一向高瞻遠矚。」他說道。

「你給我站住。」邵銘清喊道。

老夫人似乎要掙紮起hｔtps://wｗw.heｔｕbｏｏk.com•cｏm來但一時起不來，偏偏四周鼓樂以及伴舞的人們已經沉浸入神，還在繼續的吹奏跳動，更顯得台上掙扎的老夫人滑稽不已。

邵銘清呸了一聲。

邵銘清笑了。

身後有腳步聲，同時有人撞上她的肩頭。

謝柔嘉從石頭上跳下來，依著山崖向下看。

「就不該讓她來。」

二人說說笑笑在山頂上走來走去，直到風中傳來的鼓聲變的激烈。

有笑聲響起。

謝柔嘉高舉雙手旋轉，長發飛散。

「不用辛苦多久了，過了三月三，以後就是你辛苦了。」她笑道。

礦上如同風卷一般瞬時響起無數的應和聲。

她斗篷里的雙手緊緊的握在身前，平靜的神情下是砰砰的心跳。

謝大夫人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鬢和肩頭。

邵銘清哈哈笑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祠堂大宅里人來人往，其實從昨天夜裡這裏就熱鬧的很，各種祭祀的貢品已經連夜運上了山。

「快去扶老夫人一把你替她吧。」謝文興低聲說道。

邵銘清點點頭。

雖然沒說是誰，但所有人都停下了腳，面上浮現幾分懼色。

山頂上江鈴神情痴痴看著眼前跳動的人，雨水打在她的臉上身上絲毫不覺，感受不到風，感受不到雨，什麼都感受不到。

「今天不是他上工的日子嗎？」邵銘清皺眉問道，「他可還是礦工，說的是閑暇時教你騎馬，可不是天天教你騎馬，你這樣對他對你都不好，要知道現在礦上留下的人可都是家裡的人。」

「母親那邊的礦開工了。」他說道。

江鈴一副見慣不怪的神情。

「祭祀未完，巫舞不能停，她既然一開始跳了，就是爬也要爬完一場，否則是對山神的大不敬。」她說道。

「那要跳跳才知道。」邵銘清說道，走過去看著坐在山石上，雙腳懸空在懸崖的謝柔嘉，「你養不起水英了？」

謝文興看著台上，鼓聲吟唱聲還在繼續，躺在台上的老婦人正用力的要站起來，但試了幾次似乎無果，便果然半跪著開始挪動。

冬祭是一場大的祭祀，謝大夫人要將家裡的礦山全部走到，祭祀舞也要跳好幾場。

山頂上狂風亂雨，山林里獸奔鳥飛。

和_圖_書「水英現在不用養，有她跟著你，你就繼續安心自在的做你的少爺就行了。」她笑道，「你要謝我就謝我。別說酸不溜的話了。你心裏想的啥，我又不是不知道。」

謝柔清轉過身看也不看的徑直衝那三人撞去。

謝老夫人只覺得渾身發麻，眼淚涌了出來。

「老夫人已經很多年沒跳過了。」江鈴一臉擔憂的說道，「現在天又冷。行不行啊？」

這裏比家裡冷了很多。想到這個，她不由抱緊了斗篷里的小包袱。

怎麼了？

「她打人。」她們齊聲說道。

謝柔惠走在後邊，跟母親拉開長長的距離，抬頭看去，見隨著謝大夫人的一步一步走上山，一層層的人跪了下去，形成一道道起伏的波浪。

「你真是婆婆媽媽的。」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他不是去騎馬。」

「柔嘉小姐！領唱！」

一聲兩聲三聲齊聲的呼喝鋪天蓋地。

謝柔惠認真的傾聽點頭。

這不是一個人，是兩三個人的合力，謝柔清不由踉蹌一下向前栽去。

「怎麼穿這樣單薄？」謝大夫人皺眉說道。

謝柔嘉搭著眼看這山谷，站起身來。

「安哥來了。」她說道，指著山下長長的一個隊伍。

在這嘩然里便有笑聲響起。

「今年的冬祭。」謝文興遲疑一下，「母親說郁山那邊，她負責。」

「真是丟人……」謝大夫人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知道什麼啊知道，我幹嘛要謝你啊。」他說道。撩衣在她一旁坐下，腳跟蹭到崖壁，一塊碎石嘰里咕嚕的響著滾落下去。

謝大夫人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可是，她要是不聽話怎麼辦？看起來她好像不怕大夫人……」

對對對。這話讓女孩子們鬆了口氣抬腳邁步出門，不過一個女孩子還是落後一步，帶著幾分忐忑看著外邊。

謝柔嘉已經先一步找著斜坡山崖向下滑去。

她用力的舉起手，在祭台上挪動著身體。

江鈴也跟著哈哈笑，笑了一刻又覺得不對。被趕出家門難道是什麼高興的事嗎？有什麼好笑的。

一陣寒風吹過，邁進屋子裡的謝柔惠搓了搓手。

謝柔惠應聲是走向另一邊，謝文興則坐下來和謝大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