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生
第六十五章 悅之
新的一年又來到了。
接連不斷的燒裂竹子的聲音響起，在空曠幽靜的大山裡傳開。
一旁的謝柔惠忙將茶端給她。
一個老婦人正帶著一個小娃娃從小販手裡接過一個油紙包。
謝大夫人吐了口氣。
年輕女子愕然，車裡有另外的女聲笑了。
「老夫人。夫人。」僕婦們笑著進來施禮。「大家都來了，該入席了。」
「小姐，你嘗嘗。」
「謝五爺。」她笑嘻嘻說道，「真巧啊，在這裏又遇上了。」
謝老夫人嗯了聲。
帶著面罩刻意的躲在山石后不敢見人，穿的簡陋，拿著魚換吃的，將那些山野粗食吃的狼吞虎咽，肯定是山野人家的孩子們。
「有一件事還要母親允許。」她也主動說道。
「老夫人，你這話可是當不起。」她們笑道，「多少人想著念著老夫人，只是不敢來，只怕讓老夫人您不耐煩。」
罷了罷了。
「大家的喜事，大家的喜事。」僕婦只當聽不懂笑著應和說道。
如果挖出鳳血石的是自己，謝大夫人才不信謝老夫人肯回來呢。
「她們換東西並沒有自己先吃，而是急急的捧給了躲在山石后的她跟前，可見大家都是要讓她高興的。」她笑道，再次看著謝柔嘉，「所以，小姑娘，你想不想換些點心吃？」
水英這才拎起籃子走過來，車邊圍著的丫頭忙接過。
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更加輕鬆歡悅。
「文興今年沒在家，以往都是他操持的。我怕我安排的萬一不合母親的意。」她說道。
江鈴和水英很快從小販手裡換來了一堆吃食，高興的捧到站在路旁山石后的謝柔嘉面前。
「我不看。」她說道。
其實吃喝她們並不差，饞大概是因為寂寞吧。
謝大夫人嗯了聲。
「行了走吧。」她轉過身說道，「晚宴要開始了。」
m.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謝大夫人僵著臉握著手沒說話。
謝柔嘉站在院子里將竹子扔進火塘，啪啪的響聲回蕩，江鈴攬住她。
謝老夫人嗯了聲。
屋子裡的僕婦們都笑了。
她不耐煩很多事，但更不耐煩說出來，一般都是說一句話我不看就了事，今日倒是多說了一句。好似解釋一般。
「好吧。」她說道，「邵銘清託付他管著礦上，等邵銘清回來，我就讓他過來。」
「這不是讓他離開礦山，而是讓他接觸更多的礦山。」她說道，「跟著惠惠走動一年。能去別的礦山，還能接觸到其他的礦山有經驗的人，對他來說不是更好。」
但她並沒有看到這小孩歡天喜地的衝過來。
看著這兩個孩子對著山野叫賣的野食眼睛放光，江鈴又好笑又有些心酸。
謝柔嘉每日的消遣便是蹲在山石后看來往的百姓，因為來的人多了，還有一些小販也在懷清台附近叫賣，安靜的山裡倒有些集市般的熱鬧。
「夫人委屈一下。」她說道，「大過年的，又喜事連連，老夫人既然肯回來了，可不能再生分了。」
正月里的郁山果然不時的有車馬來往，還有更多步行的百姓。
車裡的女子將一盒子點心遞給她。
「我什麼時候僵著了？」謝大夫人皺眉，將一件暗綠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看著鏡子，「從來都是她跟我鬧。」
「過了三月三，惠惠就要接觸礦山和硃砂，幾個大掌柜已經準備好隨侍的人選，我覺得母親那邊的安哥俾挺不錯，想借來給惠惠用。」謝大夫人說道。
「那當年的杜公子和我父親，哪個更好看？」她忽的問道。
「小孩。」她說道，指著水英身旁籃子里的魚，「這是從山裡那個潭水裡打出的魚嗎？」
謝柔嘉忍不住看向謝文俊，見wwｗ.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他的視線落在車裡那位被喚作娜娜的女子身上，見他看過來，那位女子微微一笑低下頭放下了車簾。
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寬宏大度。
謝大夫人的臉色更緩和。
水英大聲的應了是轉身跑向廚房將幾根竹子拖了出來，江鈴笑著上前幫忙。
「不用，沒什麼合意不合意。我也不見客。」她說道，「不用管我，你們該幹什麼就該什麼去，走親訪友，接親待客的，也不用來打擾我。」
「小姑娘，我這裡有一些點心，你要不要換？」她問道。
僕婦手裡正拿著一根金簪，陡然聽到這句話不由一驚，金簪脫手掉在地上，發出嗆的一聲。
謝柔嘉笑了笑，彎身撿起竹子扔進火塘。
謝大夫人也不再說了，對著鏡子比著衣衫，看著其內美艷的面容。
「你自己做主就行了。」謝老夫人忽的又接著說道。一面抬起手。
謝柔嘉聽到了忍不住低頭笑。
「起來吧，至於嚇成這樣。」謝大夫人說道。繼續看著鏡子。「如果不是見不得人的話，幹嗎怕人說。」
三人蹲在地上圍著這堆吃食開始歡天喜地的吃起來，正吃得高興，聽到有人喊了聲。
謝柔嘉恍然，旋即又笑了，一臉的歡喜。
「也正是因為這喜事，她才會回來的。」她說道，「是她的喜事。」
水英歡歡喜喜的捧著回來了。
「更像老夫人年輕時候。」她笑道，「額頭和鼻子像老太爺，不過不管是老夫人還是老太爺，都是好看的很，夫人自然也好看的很。」
「我就跟家裡幾個老人說說話就行了。」
耳邊燒竹子的聲音噼里啪啦的響著，謝柔嘉似乎看到並肩而立的父親和母親。身邊還有姐姐依偎著。
「他啊。」謝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說道，「他不願意離開礦山。」
謝老夫人看向她。
竟然這麼快一年過去了。
「我不賣。」水英搖搖頭說道。
「表妹，她們估計是背著大人出來換東西的。」她說道。
車裡的有人已經替她問出了來。
跟家裡的幾個老人？
謝老夫人有些驚訝。
謝大夫人的面色稍稍緩和。
「我跟母親像一些，還是父親像一些？」她忽的問道。
「快離遠點。」她笑道。
僕婦又遞上一件暗紅提花對襟襖，笑著應聲是。
謝老夫人歪著羅漢床上眼皮也沒抬一下。
「過年的一些安排，請母親過目一下。」謝大夫人說道。
「祖母是想躲清閑。」她笑嘻嘻說道。
僕婦看著鏡子。
「娜娜，你怎麼問她？剛才換東西的可是那兩個。」那女孩子噼里啪啦問道。
不願意離開礦山啊，那就更好了。
僕婦們歡天喜地的應聲是。
謝老夫人沉吟一刻，點了點頭。
謝文俊催馬過來，看到這裏的馬車露出笑容，待看到這邊蹲著的三個人則嚇了一跳。
謝柔惠笑意更濃。
她的喜事，所以回來讓大家看看，她多厲害，你們都錯了。
「家裡出了大喜事，哪能還讓外人看笑話。」僕婦一面給謝大夫人挑選明日的新衣，一面笑道，「夫人，老夫人這算是先低頭了，你可不能再僵著。」
「我不耐煩這些事。」她說道。
僕婦低著頭。
看，惦記她的人來了。
「你看你看，那個人賣的是什麼？」謝柔嘉指著一個小販問道。
「不是的，大夫人。當年老夫人跟杜公子沒什麼事的。」她說道。
水英點點頭。
她說到這裏停頓下。
「我不怕，江鈴。你忘了去年過年的時候我還和五叔一起放煙花呢。」謝柔嘉笑道。
最後一句wwｗ.ｈetｕｂｏoｋ.cｏm.cｏm話加重了語氣。
「謝謝祖母。」謝柔惠高興的施禮道謝。
三人扭頭看去見旁邊停下一輛馬車，一個年輕女子掀起車簾沖她們招手。
謝柔嘉看著她，有些驚訝。
「我如今老了，不耐煩眼前的事，反而更喜歡跟以前的人在一起說說笑笑。」謝老夫人說道，「尤其是那些伺候過我的老人們，如今她們也都做了小財主，子孫成群了，也不知道還耐不耐煩來我跟前。」
說著話一隻手掀起了車簾，又露出一張十八九歲的年輕面容，她的視線掃過這眼前三人，最終落在了謝柔嘉身上。
謝柔嘉笑了，點了點頭。
「也並不是那麼可憐。」被喚作娜娜的女子說道，「你看，別人都惦記著她，不嫌棄她。」
「我也不耐煩見人，我也要跟著祖母。」謝柔惠笑著說道。
「那更好了。」她說道，帶著幾分歡喜，「我聽說礦山辛苦，好多人希望能離開，沒想到他竟然願意呆在礦山，那一定是很喜歡礦山必然也更有建樹。」
謝大夫人看她一眼，僕婦神情惶惶的忙跪下賠罪。
「我買了。」那女子說道，一面拿出錢袋晃了晃。
聽她這樣說，謝大夫人心裏更安穩了，原本還有的顧忌便散了。
「安哥俾？」她說道。
這個主意讓謝柔嘉和水英都跳起來。
謝柔惠扶著謝老夫人站起來，三人向外走去。院子里紅燈高懸，丫頭僕婦們穿紅著綠擁簇跟隨，不遠處的大廳里東西兩府以及近支血親們都已經到齊，看著謝老夫人等人到來。男女老少紛紛湧出來施禮問好，外邊有小廝們點燃了爆竹煙花。合著歡聲笑語點燃了謝家大宅的上空。
認識的？
「祖母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被喚作娜娜的女子笑了笑。
「你們……」他的視線在兩邊轉，開口說道。
「好啊好啊！」她們高興
www•ｈeｔu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的喊著，急忙忙的跑回家中，撈了水瓮里的魚來到懷清台。
「我們沒有錢，但是我們有打的魚，拿去跟他換，看能不能換到。」她靈機一動說道。
「娜娜，你看她遮住臉，是不是臉上有東西不能見人啊。」另一個女子低聲說道，看著謝柔嘉。
「能在礦難中走出來，又能找到鳳血石，而且年紀也不大。」謝大夫人說道，「和惠惠的年齡差不多，想來二人之間說話也容易一些。」
「這山裡的孩子真可憐。」她說道。
看著重新聚攏在一起開始吃點心的三人，馬車裡的女子露出幾分惻隱。
「傳下去，過年讓她們都來老夫人這裏坐坐。」她吩咐道。
謝大夫人嗯了聲。
一年了啊。
那邊馬車裡的女子已經先揚手招呼了。
說出這句話，不由愣了下。
謝大夫人也露出笑容。
她既然給了台階了，自己這個做晚輩的難道還不接著嗎？
謝老夫人的院子里擠滿了人，室內溫暖如春，謝大夫人邁進來。正坐在謝老夫人身邊說笑的謝柔惠起身施禮。
對於謝老夫人回來過年，謝大夫人有些意外，她原以為跟八月十五一樣，謝老夫人要堅持留在郁山。
在漫天煙花下她們笑著沖自己擺手。
她挽住謝老夫人的胳膊。
她怎麼知道問她？
就像做夢一樣。
謝柔嘉的面罩原本是金箔打制的，但隨著在山裡跑來跑去風吹日晒，此時早已蓋住了原本的金色，乍一看像是木頭做的，人們看到了也不會在意，在意的只是她遮住的臉。
她抬起頭眼睛一亮。
本來就是做了一場夢。
「水英。再去拿點。」她笑著喊道。
是啊，她才不可憐，有很多人惦記喜歡她呢。
哦，原來就是這個人啊！
謝大夫人皺眉。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很好吃。」水英說道，咂咂嘴。
謝大夫人笑了。看著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