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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亮，彭水城裡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東平郡王猛地起身，這動作讓四周的人轟然而動。

「這擠的，鬼才能過來！」他笑道。

她！

周成貞催馬轉頭，這邊停著東平郡王的車駕。

隨行在其後的謝家其他人也露出幾分驚訝，更多的是歡喜。

只是可惜前面車上坐的……

不會吧……

「喂，醒醒，醒醒。」

「不急。」東平郡王說道，看著前方的車駕垂下視線。

他們也是要在今日啟程去郁山，車駕旁是一群官員隨侍，護衛如林旗牌如雲。

「可不是，別說指揮著他們讓開路了，連我自己都不受控了。」另一個年輕人低聲說道。

看來自己的吟唱也起到一些作用了，不管怎麼說人群分開的那樣快。一定會被稱讚巫祝厲害的。

「當年始皇帝以王侯之禮待巫清娘娘，所以謝家丹女歷來可以用四駕馬車。」身邊的隨從激動的解說著。

似乎因為這邊不同於先前的喧鬧，那女孩子微微轉頭看過來。

「這就是為什麼謝家能在巴蜀綿延繁盛這麼多年。」他繼續跟身旁的文士低聲說道，目光掃過城門內看著那緩緩行駛的馬車而幾近癲狂的人群，「不管是砂礦減少，還是硃砂質和量下降，不管是他人排擠，還是官府打壓，他們謝家卻始終不會傷及根本，縱然是一時不振，但也短則數月長則幾年就重振雄風。」

「十九叔，我先往郁山去了。」他說道，「這裏人太多，我可受不了。」

「無妨。」他說道，「我們這不是敬畏丹女，而是敬畏百姓。」

東平郡王一抬手臂，雙手再次放在身前端正而坐。

東平郡王微微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七八個護衛縱馬跟隨而去。

車https://www.hetubook.com.com馬終於出了城門，城門的民眾們也涌涌的跟隨著向外而來，街道上只餘下一些被擠的東倒西歪的人。

「不用擔心，待謝家的大小姐出來，路會自動讓開的。」他說道。

「所以根本就沒必要讓咱們這麼多人來做這個，老爺們真是多慮了。」旁邊的人也紛紛說道，看向城外，「走走，咱們快跟上，怪不得人人都想要聽到大小姐巫祝呢。」

周成貞嗤了一聲，看著滿是人的街道。

女聲的吟唱。

唰啦一聲響，門被拉開了，披頭散髮淚流滿面的謝瑤沖了出去，將手裡的瓷枕狠狠的沖謝柔淑砸去。

周成貞哈哈笑了。

畢竟如今已經不是當初了。

「我算什麼東西？我跟你是一樣的東西！謝瑤，你拽什麼拽，現在除了我連看你熱鬧的人都沒有！」她尖聲喊道，「你還要謝謝我呢，肯來看你的熱鬧。」

「這次安排的人手不錯。」她低聲對謝文興說道，「我還擔心開山咒會出問題。」

謝柔淑躲開，看著瓷枕在身邊碎裂。

謝大夫人嗯了聲。

果然看到這邊官府的儀仗在謝家丹女的車駕出城后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後退幾步讓開大路，民眾們的情緒更加熱切。

隨從還在激動的解說著，如果不是還記得自己是隨從，他都也要跟著揮手高呼了。

謝瑤紅著眼，伸手沖她抓了過去，謝柔淑這次沒躲開，被揪住了頭髮，發出一聲尖叫。

隨著丹女車駕的離開，整個彭水城都似乎變空了，謝家大宅里也變得安靜下來。

「幹什麼啊，今天不是三月初二嗎？祭祀不是三月三嗎？」周成貞勒住馬，看著眼前滿是人的街道，www.hetubook.com.com皺眉說道。

難道真有這種事？真有那種能夠操縱人的巫咒？

這暄騰的神情，安靜的人群，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賊廝！」他脫口罵道。

「賊廝！」周成貞再次脫口，鳳眼瞪大，長眉挑起。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街上的人。

「……大家為什麼都趕過來想要看大小姐一面，就是為了聽大小姐的巫祝，大小姐的巫祝辟邪驅厄，福壽延年……」

話音才落就聽又一聲聲高喊傳來，但這一次不是先前的聲調，有些古怪，似乎像是吟唱。

他的視線死死的盯著人群，漸漸的在其中發現一些看似不起眼卻跟觀者不同的人。

大紅的裙袍，脊背挺直端坐，寬寬的腰帶優美勾勒的身形，精緻的面容。

哭聲里還夾著笑聲。

她！

這是一輛四駕馬車。裝飾華麗，赤金打造的傘蓋，珍珠做的垂簾。

他說罷一夾馬腹掉頭向大路上疾馳而去。

哭聲喊聲罵聲在院子里響起。

「周成貞。」東平郡王的聲音在旁邊傳來，同時還有一眼警告。

管它六駕還是四駕，周成貞根本就不理會，他甚至都沒有多看那馬車幾眼，而是看向那些人群。

但見原本還暄騰的人群詭異般的安靜下來，不僅安靜下來。他們還在慢慢的移動。或者說，僵硬的移動。

這是當地官員派來的隨從，熟悉當地風俗。

那些人臉上都帶著笑或者激動，似乎隨時都能舉著手跳起腳大喊大叫。但身子卻直直的挪動著。

多美好。

「我們現在出發嗎？」文士問道。

謝大夫人也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

這樣的一幕，她們這輩子也不會忘掉，有這樣的一刻，不管什麼時候回頭看，她們的豆蔻m•hｅtｕbook.cｏｍ.ｃｏm年華都是閃閃發亮。

東平郡王半坐半起身形繃緊更顯的修長，一手扶著膝頭，看著那雙眼轉開直視前方，珠簾搖晃襯得她的面龐泛著細膩的柔光。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在袖口遮蓋下摸了摸手，當聽到適才的那丫頭的吟唱時。她覺得身子有些發麻，大概是她不自覺的也跟著低低吟唱的緣故。

東平郡王嘴邊的笑凝結，眼前一黑，視線里只剩下一雙大大的眸子，好像星辰一般照亮了黑夜。

「不過這巫祝我聽到都有些發麻。」謝文興低聲說道，「你也跟著唱了吧？」

「就是巫咒。」隨從顫顫說道，神情激動。「不用誰驅趕，巫女吟咒便能操縱大家，你們看，路讓開了。」

隨著吟唱聲越來越近，人群移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站在城門處能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真的分開了，一條路出現在大街上。

路分開一隊隊人這才疾衝過來，將分到兩邊的人群穩穩的格擋住。吟唱聲戛然而止，一陣詭異的安靜后，喧聲震天。

喊聲鋪天蓋地。周成貞身下的馬也受驚一聲嘶鳴，他勒住馬再抬頭就看到被分開的街道上出現一駕馬車。

這謝家的丹女再備受敬畏，也只是這百姓們的敬畏，總不能讓一個堂堂郡王也恭迎吧。

「殿下？」文士不解的問道，看看他，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過去的車駕。

「成貞，回來。」

「殿下，我們先行一步吧。」文士說道。

可是這到底是三月三啊，一輩子會有很多三月三，但這一個卻只有一次。

多了幾十人啊。怪不得這次人群分開的速度這樣的快，她記得當初她那時候可是花了一些功夫呢。

周成貞催馬轉身。

「我的胳膊和_圖_書腿都還麻著呢。」一個年輕人說道。伸手揉著胳膊，臉上還帶著激動。「原來大小姐的巫咒這麼厲害啊。」

「是巴蜀之地的這些民眾們，對謝家大巫的虔誠。」文士感嘆說道，「儘管如今幾代大巫也沒做出什麼福澤民生的事，但卻依舊能夠享受著前輩大巫的餘蔭。」

「大小姐！大小姐！」

「這次朝廷真是給足了面子了。」謝文昌感嘆說道。

耳邊急促的聲音炸響。

胡扯！哪有這種事！周成貞心裏罵道，抬頭向城門看去，人卻一怔。

「當然，這種事怎麼會出紕漏，比以往多了幾十人呢。」謝文興說道，臉上含笑視線端正看向前方，「正好藉著皇帝的使者在，為了保證秩序。大家也不會起疑心。」

一聲聲的高喊傳開，人群如同的開了鍋的水一般沸騰。

謝大夫人看向前方被眾人圍著高呼的車駕，想到此時此刻獨孤的坐在地道里的女兒。只覺得滿口的酸澀。

「路都堵成這樣了，那什麼大小姐能出的來嗎？」他說道。

這後邊的馬車上坐著的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身穿精美的衣衫，頭戴著華麗的珠冠，她們肯定經過來嚴苛的教導，身形端正姿態優美，儘管如此，孩子就是孩子，面對四周鋪天蓋地的歡呼以及注視，她們的小臉繃緊，眼睛發亮，極力的隱忍著激動。

「蠻人！」周成貞說道。

「是啊是啊，不是你跳的不好被換下來了，而是你被惠惠厭棄。」謝柔淑站在門口哈哈笑道。

什麼鬼？

被格擋在路邊的人群激動涌湧向馬車來的方向看去，揮舞著手，跳動著腳，哪裡還有半點適才如同木偶一般。

身後傳來東平郡王的聲音。

「今天是謝家丹女去郁山，所以大家都來一睹大小姐的風ｈtｔps://ｍ•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采。」隨從說道。

一個小丫頭趴在門邊苦苦的勸道。

謝大夫人倒不理會這個，她看著前邊緩緩行駛的馬車。又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民眾。

哭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馬車駛近了，東平郡王神情淡然的看著這華麗的車駕，不僅車駕華麗，駕車的人也配飾華麗，車駕后緊跟著三輛馬車，雖然比之前邊這輛要稍微遜色一些，但也奪目生輝。

東平郡王卻沒有動身。

周成貞只覺得脊背一麻，就好像有一隻枯瘦冰涼的手撫過他的耳朵。

周成貞都懷疑自己剛才是看花了眼。

隨從笑了。

東平郡王看向城門，那四駕華蓋馬車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已經走了出來，珠簾搖晃可以看到其內的女子柔美的身姿。

在這一片暄騰中，這吟唱悠長而高亢，清清楚楚的鑽入每個人的耳內。

周成貞才在馬車邊停下，就聽的城門的喧嘩聲猛地掀高。

「可是聲名是惠惠的。」謝文興低聲說道。

「小姐小姐不是你跳的不好，是恰好人數夠了……」

什麼鬼！

「我才不跟你一樣，我才不會跟你一樣！我絕不會跟你一樣！絕不會！」

不過她並不介意將來人們說這一代丹女比她厲害，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也是她的心愿。

「大小姐來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看我的熱鬧！」她惡狠狠罵道。

「殿下？」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麼巫咒的操縱。

東平郡王的嘴角浮現一絲笑，視線又移向前方，隨著馬車的晃動，在日光下閃閃的發亮的珠簾也晃動著，其內女孩子若隱若現。

「開山門。」東平郡王說道，神情淡然的看向城門內，「這就是謝家巫女的開山門。」

這些人是謝家提前安排的吧？就在適才吟唱的時候指揮著眾人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