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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未央

作者:秦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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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手眼通天

247 手眼通天

李未央正在想著,卻見到對面不遠處投來一道注目的眼神,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好與裴弼的眼神撞到了一處,裴弼舉杯,遙遙相視。
趙拓冷哼一聲道:「旭王殿下,雖然你得到陛下寵愛,可是前面的路是黑的,我勸你不要太過得意,如今郭家早已是如履薄冰,十分危險,你要識時務就該另投明主,也免得給郭家人陪葬!」
元烈冷冷地一笑,對著郭家的車夫道:「還不快走!」
此刻,早已有人將一切通報皇帝知曉,可他知道了也不過淡淡一笑,道:「由他去吧!」隨後便神色如常地繼續飲宴,恍若未聞。
對面的裴弼看見李未央母女的耳語,唇邊劃過一絲冷笑:李未央啊李未央,你真以為一切都在你的籌謀之中嗎?只怕你等的郭導,再也沒有辦法將那證據送到陛下的面前了!
只見一個一身華服的高貴男子神色傲慢,高坐駿馬之上,策馬從後面出現在禁軍之前,與眼前的黑甲騎兵並作一處,而這張臉裴忠是無論如何不會忘記的,他冷聲道:「旭王殿下,您本該在裡頭參加宴會,這又是在做什麼?」
郭澄長久拎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不由撫掌大笑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葛麗妃不覺微微變色,周淑妃心中得意,小心翼翼將笑容抿于矜持的雙唇之間,淡淡地道:「妹妹畢竟身居妃位,下一次這等伶人做的事,還是不要再為這了。」
李未央微笑道:「五哥辦事素來妥帖,我想他此刻已經到了宮門口了吧!」
郭衍搖了搖頭,目中流露出深沉的痛苦:「怎麼會和我沒有關係?若不是因為我,她何至於被裴后威逼?又何至於到處流浪,最後還是為我丟了性命!」
趙月掀起了車簾,就聽見一個人在前面滿臉怒色的呵斥,眼前的人現任金武將軍,在此次宴會中被分配來守衛外門,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就是裴皇后的表侄,他的名字叫裴忠。雖然不是裴家嫡系,卻也是正經裴家子弟,向來受到非常待遇,所以驕傲非凡。
郭衍卻是神色平靜,但他的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動,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冤屈馬上可以洗脫了。
齊國公看著李未央去而復返,不禁心頭一跳:「嘉兒,莫非你是……?」
郭夫人打扮好了之後,來到了李未央的院子,神色中有一絲憂慮道:「嘉兒,你說你五哥今天能趕回來嗎?」
李未央笑了笑,認真地回答道:「五哥在信中說了,他會一路保護著那個證人和賬冊入京,大概還要五日就能到達大都。」
旭王元烈話說的十分囂張,而且跋扈,但他這話說出來卻不知為什麼天生就像是他能說的,尤其那張俊美的容貌更將宮中的絢爛燭海都給比了下去,引來旁邊不少馬車側目。裴忠的心頭一跳,再也不敢耽擱,甚至來不及擦一把臉上的血,連聲道:「郭小姐請!旭王殿下請!」說著他帶著人也退到了一邊。
齊國公眉頭一挑,顯然十分驚訝:「為什麼?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確定嗎?」
趙月顧不上向眾人行禮,便將一封信函交到了李未央的手中道:「小姐,您等的消息到了。」
李未央並未言語,只是快速地從袖中展開剛才的那封信,遞給齊國公道:「父親,請你仔細將這封信看一看!」
李未央抬起眼睛,眼眸深深:「父親不必過於憂慮,我猜這兩日五哥就要有消息到了。」
歌舞之中,無人注意到旭王元烈彷彿酒醉,悄然離席。
郭惠妃見她們二人針鋒相對,不由嘆了口氣,這宮中的日子就在這樣的諷刺之中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其實誰也不能奈何誰,又是何必呢?不過口舌之爭罷了,徒讓別人笑話!但是不爭不鬥,活著也是白活,更加寂寞。這時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裴皇后,她依然微笑如初,沒有絲毫的變化,壓根不曾將妃子們的爭執看在眼裡。
趙拓厲聲道:「旭王,你竟然縱人在宮中行兇!」
周淑妃冷笑一聲,別過了臉去:「只要妹妹看的開,我又能多說什麼呢?不過是多事罷了!」說完這一句話,周淑妃的神色瞬間又平靜如水,那話語之間的鋒利只是藏在悠然的自嘲之中。
郭衍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震驚地看著李未央道:「你說什麼?五十萬兩?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
駿馬疾風如狂,瞬間掠過台閣殿堂,一路如風。
淑妃勾起唇畔,掩住眸子里的輕蔑,輕描淡寫地道:「只不過這等微末小計,也敢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獻醜,實在是貽笑大方!」
李未央瞧了一眼,只覺得那女子美目流盼,有說不盡的嬌美之態,舞袖翻飛,更是道不明的萬種風情,再加上那華麗繁複的舞曲,更叫人心頭動容。在場的文武百官和女眷們都看呆了,直覺這個女子舞姿魅惑,可神態卻是無比的高貴,分明是廣寒宮的仙子下凡嘛!
這時候,陳貴妃若有似無的眼神飄了過來,郭惠妃低下了頭去,避過了陳貴妃探尋的眼神,郭、陳兩家的交惡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雖然大家不知道郭衍就藏在郭府,可是人人卻知道那陳家的女兒已經離開了郭家,再也不肯回去。不明真相的人們都認為郭衍的事情發生之後,陳家的女兒見風使舵,轉了方向,立刻回到了娘家,意圖要與郭家徹底斷絕了關係。對於這件事情,陳家沒有人站出來解釋,反倒任由這謠言越傳越厲害,以至於有些人看陳貴https://m.hetubook.com.com妃的神情,都帶了那麼點異樣。
皇帝哈哈一笑,難得眉目舒展,大聲道:「來人!賜愛妃明珠百斛!」
郭惠妃心頭是知道一切的,她和陳貴妃不過是有口難言罷了。凡是聰明的人不會執著一朝一夕的得失,郭、陳兩家將來到底會如何,這要看時間來決定。
不過片刻,軍令已然傳下,只聽見雷鳴一般的喊聲,副將立刻將旭王令高聲重複三遍,在場數百禁軍人人聽得清楚,不由人人變色。旭王如此一說,人群中已經有人驚惶失措,眼看局勢就要難以控制。裴忠冷冷一笑,長聲道:「旭王,你在這裏造謠生事,並且集結軍士作亂,分明是要造反!竟然還敢妖言惑眾!來人,還不快將他們拿下!」
眾人一聽,面上都露出了巨大驚喜之色,尤其是齊國公,他素來沉穩,竟也忍不住興奮地道:「真的嗎?導兒到底是怎麼說的?」
周淑妃壓低了聲音道:「難道不是嗎?我雖然沒有機會看到當年那一位棲霞公主,但聽聞她舞姿絕俗、品貌出眾,是一位絕代佳人。當初世上人人都說,棲霞公主的車駕偶然經過街道,她無意掀起車簾對外面人一笑,竟能將人活生生迷死,這樣的美貌,麗妃妹妹怕是及不上吧!」
李未央對旁邊的眼光恍若不覺,只是靜靜陪伴在郭夫人的身邊,而郭家的男子則去了男賓席,一路走來,李未央只見到花園中雕欄玉砌,已有無數名門千金三五成群,言笑晏晏,歡聲笑語隔了水聲不斷的傳來。餘光突然觸摸到一抹淡紫色的浮影,目光微轉,正好對上了那雙充滿怨恨的眸子。眨眼之間,一身紫衣的裴寶兒已經換上另外一副神情,笑意款款,眉目灼灼,轉頭與旁邊的王小姐說話,整個人彷彿明月夜下的一株海棠,乍一看,驚鴻一瞥,美則美已,但叫人覺得難以高攀。
郭敦連忙湊上去想要看李未央手裡的信函,她卻將信封上的字亮出來給郭敦,隨即反而將信紙一抖,迅速地折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袖籠之中。郭敦看到信封上的字跡龍飛鳳舞,的確是郭導無疑,這才稍微放鬆,轉頭卻看見李未央笑容滿面地道:「五哥是告訴我們,他已找到了證據,足可以證明二哥是無辜的。」
郭澄沉吟片刻,開口道:「父親,五弟已經去了整整一個月,可是到現在都沒有隻言片語傳回來,會不會……」
郭導冷聲道:「我有金牌在手,有急事要面見陛下,你們怎麼敢向我動手!」
葛麗妃掙了掙,唇角緩緩拉出一絲弧度道:「歌舞之道是臣妾排遣寂寞的好法子,姐姐不妨試一試,畢竟你清閑的日子可比臣妾多多了……」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下來,笑容中別有意味,「慧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等到葛麗妃停了舞,盈盈地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了禮,皇帝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愛妃的舞蹈果然是出眾!」
李未央面上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微笑,只聽見旁邊的郭夫人道:「這就是葛麗妃了。」
齊國公緩緩坐了下來,良久沒有開口,終究舒出一口氣,一字字地道:「這裴皇后可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從前裴后不對郭家出手,不過是時機不對,如今她一出手,卻步步都是將郭家置諸死地,手段真可謂毒辣到了極點。
李未央卻只是面容淡漠,語調輕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責任,從納蘭姑娘答應裴后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猜到了這最後的結局,也早已經為此做出了準備,旁人又何必替她難過呢?」
李未央肯定了心頭猜測,更加仔細地向那往葛麗妃望去,在那如紗如霧的飄渺仙境之中,玉笛聲聲悠揚婉轉,令人幾乎懷疑此為瑤台或是群玉山頭,那一朵紅雲,徜徉在仙境瑤池,顯得那樣的奪目,那樣嬌貴,叫人沒有辦法轉移眼睛,原來這就是葛麗妃,那般受到皇帝的寵愛的妃子!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安,郭敦連忙問道:「五弟什麼時候帶著證據回來?」
元烈目光雪亮,只是冷笑道:「是行兇還是除奸,待會兒趙大人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卻是郭衍那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堅硬如紅木,竟然也被他砸了個凹槽下去,手背鮮血淋漓不說,原本放在桌面上的茶杯更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只看見那茶蓋滴溜溜地一直滾到了李未央的腳底下。她將對方的惱恨看在眼中,卻只是微微一笑道:「二哥不必過於緊張。」
郭惠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凄涼卻另有一番思緒,帝王的之家本是如此!後宮這麼多年來有無數的美人,可是真正能夠經過歲月的沉澱,留在陛下身邊成為妃子的也不過寥寥數人。周淑妃算一個、葛麗妃算一個、陳貴妃再算一個,剩下的就是自己了。而所有人之中,始終屹立不倒的只有裴后一人而已,裴皇后少年入宮,這數十年來必有一番不足為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掌握生殺大權、掌握家國之事,在那絕頂的美貌之中,歲月又賦予她另一種端莊寧和的氣度。不管何時望過去,皇后的目光始終淡漠而矜持,彷彿含著笑意,可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齊國公盤算了一下,突然開口道:「再過五日就是中秋節了,你確定那時候郭導能及時趕回來嗎?」
元烈並不是向花園的方向而去,而是直接帶領五十騎直奔今https://m.hetubook.com.com晚值夜的所在。按照越西皇氏的慣例,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官員在宮中值夜,這一名官員將會負責傳達陛下的旨意。因為元烈手中持著金牌,一路暢通無阻。門房先是見到來人都是卸甲明刃,先是驚呆,繼而又見領頭之人是旭王元烈,連忙跪扶下拜。
李未央只是對著鏡中人微微一笑,笑容十分的沉靜,她開口道:「母親不必擔心,五哥既然說了今天能夠趕到,他就一定會及時的趕回來,只要在戍時能夠入宮,這就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她話未說完,已經主動站起身來,走到郭夫人身旁,繼續道:「更何況咱們家都是吉人天相,五哥當時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都能逢凶化吉,二哥這一次定然無妨的,母親不必過分擔心。」
趙拓見他面上帶笑,眸中隱隱流露出恣意狂態,不由心頭一驚,暗道:難道對方真的抓住了趙家的什麼把柄嗎?不!這絕不可能!那證人已死,證據也被他們暗中摧毀了!哪怕郭家手眼通天,也不能讓死人生出白骨!
周淑妃見她不答,卻並不收斂,只是繼續道:「妹妹肯下這番功夫,難怪獨邀聖寵!」這話中無限諷刺,葛麗妃眉心終究一動,只是微微一笑道:「臣妾愚鈍,淑妃娘娘謬讚了!」
場上稍寂片刻,就見身著綵衣的少女依次而出,仔細一瞧竟有九十四人之多,其中,最中間的一個女子身披紅色紗衣,搖曳著長袖,被簇擁著走了出來。場面上加這白紅衣舞者共有九十五人,集合了九五之尊之意,就見到這紅紗女子在眾位舞|女的簇擁之下,進進退退、曲轉盤旋、環繞嫵媚。明明舞蹈者眾,又都穿著十分艷麗的衣裳,可其他九十四人卻無論如何也及不上居中一名女子的舞姿。遠遠望去,紅紗女子身姿輕盈旋轉,恍惚紅雲飄舞,集齊前進,那纖纖素手,似柳絲一樣嬌美和柔軟,紅色的衣裙飄飄飛起,彷彿一團魅惑人心的火焰,飄浮在夜空之中。
書房中眾人的神情越聽越是難看,齊國公已發現了李未央的言外之意,能夠讓趙宗去貪沒銀兩的,除了裴后便是太子,齊國公卻有自己的看法,沉吟道:「不,也許這場戲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針對郭家而布下的局!」
裴后若非如此老謀深算,也不會坐穩皇后寶座這麼多年,李未央淡淡道:「這是自然的,裴後知道什麼時候動手,又該怎樣動手,我們實在是防不勝防。」
郭澄的擔心不無道理,郭導畢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武功卓越的貴公子,不管在他身邊安插了多少個護衛,終究還是不能放心。若是他成功吸引敵人的注意,或許能夠掩飾元烈秘密的調查,但這並不能保證郭導的人身安全。
話音剛落,就看見面前那匹雪白的馬上是一個極端俊美的男子,那黑色綉金絲的披風在夜色中熠熠閃著光彩。那人神情似笑非笑,斜睨著他,修長的手輕輕掂了掂長鞭,鞭尾上更是綴滿了寶石,看起來囂張跋扈之極。剛要勃然大怒,在看清對方的臉后,裴忠心頭就是一驚,連忙跪倒在地上道:「未將參見旭王殿下!」
李未央瞧見是她,面上掠過一絲瞭然,道:「怎麼啦?」
裴忠厲聲道:「大胆狂徒,敢在宮門前撒野,還不將他拿下!」
為了參加夜宴,李未央穿了一襲淡粉色的衫子,罩了一件綠色煙羅輕紗半袖,系一條盈盈婀娜的輕碧羅裙,頭上是郭夫人親自為她挽的飛雲髻,看起來風流而且別緻,並沒有戴什麼特別貴重的首飾,只不過一枚青翠明麗的祖母綠簪子,便使得她眼角眉梢憑添了一絲典雅,再加上那一副淡淡的神情,等到她從碧水之畔緩緩而過的時候,便引來無數人的注目。
一眼認出這個人正是趙宗的兒子趙祥和,郭導一揚眉,大聲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想殺人滅口嗎?這可是宮門口,你們當真如此大胆!」
郭導遠遠地揚起手中的令牌道:「陛下金牌在此,可在宮中暢通無阻,不必下馬!」他說著反倒策馬揚鞭,立向宮中急馳而去。這一面金牌是陛下賜給旭王元烈的,天底下僅有一面,裴忠當然是認識的,只不過他此刻向旁邊的副將使了個眼色,邊上頓時湧出上百來名士兵,將郭導的駿馬團團圍住。
齊國公對這個兒子的安危自然也是十分關心的,從郭導離開大都的那一個晚上開始,齊國公就一直沒能睡好覺,可是在郭夫人的面前他還要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畢竟也上了年紀,再不如年輕人一般果敢決絕。他所希望的更多是整個家族的平安和子女的興旺,現在一個兒子已經烙上了叛逆的名聲,另外一個兒子又千里迢迢遠赴邊境去尋找證據,若是此事真是裴后所為,她又如何會留下證據給郭導去查呢?再加上那趙家人可不是什麼善茬,他們在軍隊之中的勢力根深蒂固,一個不小心郭導就可能會萬劫不復!
李未央心頭一跳,旋即將手中的信封拆了開來。
郭惠妃笑道:「是呀,妹妹美若天仙,世間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美人,旁人自然學不到。」
然而,郭夫人的心頭卻是焦慮的,尤其宴會進行了一半,她還沒見到郭導的身影,不由暗中焦急道:「嘉兒,你五哥真的能及時趕來嗎?這宴會再過一個時辰可就要結束了呀!」
門外突然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郭敦一蹙眉,主動站起身自去開門,打開一瞧,卻是李未央和*圖*書的貼身婢女趙月。
郭惠妃隱約察覺到對方這番話有些不同尋常,分明是在諷刺周淑妃不得聖寵,卻又故意拉上自己一起。看到周淑妃面色一變,郭惠妃的眸子轉了過來,看住葛麗妃依然微笑,不輕不重地道:「麗妃妹妹這一曲舞跳的很好,陛下也很喜歡,以後若是有機會不妨將這一身絕學傳給宮中的人,以便她們都能分些陛下的寵愛。」
齊國公只見女兒一雙清亮的眼睛目光灼灼,自有深意,他畢竟也為官多年,老謀深算,突然就明白過來,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道:「好!就依嘉兒你所言!你放心,一切我都會提前布置好的!」
葛麗妃微笑浮現了在面龐之上:「陛下謬讚了,臣妾愧不敢當,不過博君一笑爾!」她身為皇帝的寵妃,竟然能夠放下身段,在中秋佳宴上獻舞,一則見其受寵,二則見其豁達。
這時候郭澄、郭衍、郭敦三個人已經走的遠了,若是往常他們會察覺李未央的不對勁,但是現在因為過於高興,他們竟然沒有看出她的神色異樣。
納蘭雪死了,但是郭家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並沒有解決,郭衍身上的罪名沒有洗脫,而那趙祥和更是一口咬定親眼見到郭衍殺了他的父親趙宗,一同做證的還有幾位與趙家素來十分親近的將領,再加上郭衍在押赴入京的途中突然失蹤,隨同的官員和衙差都被誅殺,因此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在殺了趙宗之後,意圖謀逆不成才會想方設法逃脫懲罰。按照慣例,皇帝發了告示,捉拿欽犯郭衍。令郭家處境更為艱難的是,如今陳家驟然離去,使得郭家在朝中變得形單影孤,其它各大世家也素來覺得郭家聲勢太大對他們並無好處,不落井下石已經很好。到了這個地步,郭家想要打開局面,可謂千年萬難。
書房之內,香爐中的煙裊裊升起,淡淡的檀香繚繞,齊國公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趙拓的臉上露出得意道:「哼!我倒想知道你有什麼本事,能夠替郭家翻案!」
李未央微微一笑,目中卻是無比森寒:「但願此次能夠馬到成功!」
陛下的金牌在,等於陛下親臨,所有人必須遵命行事,禁軍見狀不由自主紛紛後退,裴忠這才不禁慌了。元烈一個眼神,身後的趙楠便帶領數名騎兵飛離元烈身後,以老鷹撲雞之式,上前便將裴忠長劍打落在地,隨後不等他和趙祥和二人掙扎,已將他們臂膀反扭在身後,跪壓了在地上。
趙拓是趙宗的親弟弟,時任兵部員外郎,他用力地甩掉了士兵來捉自己的手,沉聲道:「滾開,我自己會走!」話音之中透出往日的威言。元烈心道你還不知死期將至,面上笑容卻越發從容道:「也罷,就給趙大人一些面子,讓他自己走吧,你們在身後跟著,諒他也插翅難飛!」
她的心頭隱隱作痛,將所有的憤恨和不安壓在心底,只淡淡一笑道:「過去的事情,陛下已經說過,若是誰敢私下裡議論,格殺勿論!難道淑妃姐姐想要嘗一嘗這滋味嗎?」
周淑妃聽了這話,復又冷笑了一聲,神色淡淡地道:「那又如何!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相像罷了。」
人群中立刻有十余名死忠於裴忠的副將要衝上去,元烈冷笑一聲,輕輕一揮手,身後黑甲騎兵便是放出數道長箭,箭影彷彿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將那十余名軍士全部釘在地上,全場震懾,禁軍們饒是見多識廣,控制嚴密,竟然也用驚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裝的旭王軍隊。
旁邊的郭敦克制不住狂喜,立刻道:「是五弟的來信嗎?」
李未央心頭閃過一絲殺機,卻是面上帶笑,不以為意。
這時候,皇帝和眾位妃子已經就坐了,遠遠便能瞧見一身華服、盛裝含笑的郭惠妃。郭惠妃朝李未央輕輕點頭示意,李未央淡淡回以一笑,卻聽見皇帝舉杯道:「今日中秋佳節,各位開懷暢飲便是,不醉無歸!」他這幾句話說的倒象祝酒詞,旁邊人立刻起身響應,共同祝陛下:「安康長壽,祝越西盛世太平!」
裴忠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他心裏卻是有一股無名火起,心道自己畢竟是裴后的侄子,雖然只是表侄,可是現如今到底是裴家的天下,這旭王元烈如此喧嘩,絲毫也不避諱,甚至還打傷了自己,實在是過分到了極點!更何況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要給郭家人三分難堪的,豈可就這樣退卻——可是還沒等他反駁,旭王「啪」的一下,又給他右臉開了花:「小小六品官,竟敢擋在車駕跟前,要是再不讓開,小心我一劍砍了你的腦袋!」
中秋節,宮中大宴。
郭衍的心頭迅速閃過一絲疑慮,腦海之中瞬間浮起了當初的一幕,有一天晚上他因為有重要的軍報要向趙宗彙報,不待通傳就急匆匆步入了對方的營帳,當時趙宗正在和趙祥和秘密地說著什麼,一見他進來,頓時面色大變。現在想來,恐怕的確與此事有關。郭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這就是他要將我置之死地的原因!可若真是如此,趙宗又是怎麼死的呢?」
元烈微微一笑道:「是嗎?那就請你拭目以待了!」
此時的皇宮外門口,郭導行色匆匆,快馬加鞭,從宮門外急馳而入,裴忠心道果然來了,立刻高聲道:「來者何人?還不下馬!」
這句話說出來,葛麗妃頓時面上帶了笑容,謝了恩這才坐回了自己位子上。旁邊的周淑妃一雙黑溜溜的眸子看住了她:「難怪妹妹這麼長時間來都避而不見,原來是獨自m.hetubook.com.com偷偷地編排歌舞,要在今日大放異彩呀!」
他的話說了一半,李未央卻抬手止住了,難得勸慰道:「二哥,我知道因為納蘭姑娘的事情你十分自責,可是此事其實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不必放在心上。」
裴忠目光陰冷,向一旁黑暗處等待已久的人道:「趙將軍,這人說有急事要見陛下,你怎麼看?」只見人群中走出一個年青而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穿著一副軟甲,顴骨很高,一雙眼睛泛著青灰色,他嘿嘿冷笑道:「郭導你不要白費力氣,這證據你是沒有辦法送到陛下跟前了!」
趙祥和哈哈大笑道:「不要以為你出身郭府,我們就不敢對你如何!要知道如今宮中正在飲宴,你單人獨騎想要闖入宮中,自然會被軍士攔下,再加上你拒不肯接受盤查,在爭執之中被人誤殺,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嗎?要怪就怪你過於魯莽,以至於泄露了行蹤!」說著,他厲聲道:「還不快給我將他斬于馬下!這等逆賊難道還讓他闖進去破壞陛下的盛宴嗎?」
李未央輕輕舒出一口氣,鎮定地道:「不,五哥他一切平安,這封信是他寫回來的。」這一點,她的確是沒有說謊。
她說的話便是和氣,也讓人覺得芒刺在背,葛麗妃淡笑不語。
齊國公想到這裏,面色更加沉重,他略有些心煩地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書房裡踱了幾步,隨後轉過頭,看向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元烈的目光掃射他們一番,臉色十分平靜,沉聲道:「有人向我密報,說裴忠與趙祥和有不軌之心,意圖謀逆,其餘人等皆是陛下禁軍,焉能助紂為虐,若是心無反意,便需退到一邊,若是拒不後退著,全部射殺!」
裴忠一大早就在外門前巡查,等到看見郭家的馬車駛入了外門,車的顏色鮮艷而且豪華,兩側的護衛也威武端整,馬車駛過他身畔並未減速,徑直就往秀水門駛去,裴弼冷笑一聲,上前阻攔,口中怒道:「什麼人如此無禮?竟然將馬車行駛的這麼快,簡直是膽大包天!」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劈頭已經挨了一鞭子那張俊朗的左臉頓時開了花,他捂著臉,怒聲道:「誰那麼大胆子,竟然敢打我?」
元烈微笑道:「趙大人不必替我擔心,只怕你再也難以見到明天的日頭!還是好好想著該如何脫身,方為正途!」
郭衍看著李未央,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李未央很多看法都與他們不同,甚至於對於納蘭雪,她始終也是抱持著一種理解與寬容的態度,他隱約覺得,李未央和納蘭雪的個性有三分相似之處,都有一種死硬到底的脾氣。
皇帝目光逡巡了一圈,卻突然回頭問道:「麗妃呢?」
元烈一雙眸子異常冷漠,臉上也沒有喜怒之色,不耐煩地一揮手,立刻有人將裴忠和趙祥和都綁了起來。裴忠心知情況不妙,向旁邊使了個眼色,他的副將立刻悄悄地後退,剛要逃出去報信,只看見凌厲的刀光在月下倏忽一閃,那副將的腦袋頓時落在了地上,哀嚎聲同時止息!血污濺滿了戰士的衣袍!
裴忠和趙祥和眼見突然大禍降臨,皆是面色大變,趙祥和最為窩囊,他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道:「殿下,我一直忠心體國,何來謀逆之說,我只是來參加宴會,又聽聞這裡有人闖宮,才會趕到這裏,想要護駕而已,所謂謀逆實乃天大的冤枉,請殿下明查!」
等到郭家的兒子們相繼離去了,李未央卻是落到了最後。目送著其他人走遠,她卻轉頭向著齊國公道:「父親,嘉兒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齊國公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卻聽見她一字字地道:「既然五哥能夠帶回證據,二哥洗脫冤屈也就指日可待,咱們不妨將五哥找到證據一事大肆渲染一翻,讓對方心有警惕,不敢胡作非為,父親以為如何呢?」
葛麗妃終於笑了,一字一頓地道:「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學來的。」
家中眾人除了郭衍不能參加此次的宴會之外,其餘人等都要去宮中赴宴,馬車一路駛向皇宮,十六名護衛緊隨著馬車駛過坊間,然後左轉駛上濱湖橋,橋北即是宮城的外門,按照規制,三品以上官員的車駕可以駛入外門,到了秀水門前才需要舍了馬車,步入內宮,朝見皇帝。很快車兒就進入了外門,前面再行駛很久才能到達秀水門,中途卻突然被人攔住。
李未央笑了笑,神色鄭重地道:「五哥在信裏面說他到了那邊之後,好不容易才查訪到一個證人,並且找到了一本賬冊,證明趙宗因為貪沒了五十萬兩軍資,所以才要除掉二哥!」
郭衍咬牙:「我不是緊張,我是心痛!五弟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虧欠他的也太多,要怎麼才能償還?要是此行他有什麼不測,我要怎樣向母親交代……」
此時,輕輕的微風拂來了滿身馥郁的花香,李未央低頭捧著酒杯,沉靜的面容波瀾不起,發上那一根祖母綠的發簪垂著長長的水晶流蘇,輕輕搖晃之間,將那一張素白的面孔襯得越發溫柔美麗。不管誰和李未央說話,她都能得體的回禮應答,始終帶著和煦的笑容,即非稚氣又非老成,叫人覺得說不盡的喜歡。而郭夫人也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的變化,眾人瞧在眼中,對郭衍一事便有了不同的計較。
旭王元烈冷哼一聲道:「宮中什麼時侯改了規矩,凡三品以上官員和家眷可以將馬車一直行駛到秀水門前,郭小姐急著進皇宮去參加宴會,將馬車行和_圖_書駛的快一些又有什麼不對?難道你要讓其他人都等她嗎?」
李未央瞧了眾位后妃一眼,裴皇后絕色雍容,郭惠妃端莊大氣、周淑妃嬌媚嫵媚、陳貴妃高貴無雙,唯獨不見那傳說中最受寵愛的葛麗妃。李未央對著葛麗妃有著幾分好奇,她一直想要知道葛麗妃有什麼過人之處,能夠讓皇帝對她刮目相看。要知道這麼多年以來,皇帝漸漸已經不去後宮了,可是這葛麗妃竟然還能夠這麼隨意的出入陛下的書房……這個女子實在是不容小覷。
李未央在車駕之中不禁微微一笑,元烈可比以前更加囂張了,他這樣做分明是給裴皇后臉色看,只不過,他是親王之尊,一個小小的看門狗也敢阻攔,的確要打臉,還得狠狠地打!
李未央眸中掠過一絲冷意,點了點頭:「的確,這五十萬兩想必裴后還不放在眼裡,她讓趙宗這樣做,真正的目的就在於布局,縱然二哥沒有發現此事,他們也會找其它的法子除掉郭家的!」趙宗也不過是被裴后利用罷了,裴后的目的不在於軍餉,而在於構陷郭家。
李未央笑容更加的溫和,卻是眉心舒展,沒有多解釋什麼。
李未央神色平靜地道:「就在剛才我突然想到這個法子,不知道父親以為如何?」
李未央笑容和煦,聲音里飄過一絲冷漠:「二哥,趙宗的死只不過是替罪羊而已,那五十萬兩是陛下撥給大軍的軍資,趙宗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膽子就敢貪沒呢?這背後當然有人在指點他,可是反過來,那人卻不想將此事透露出去,便除掉了趙宗,先下手為強罷了。趙宗一死,此事自然死無對證,唯一有可能將事情泄露出去的便是二哥你了。」
郭夫人嘆了一口氣,替李未央將鬢上的翡翠琉璃寶簪扶正了,輕聲道:「但願如此吧!」
李未央沒有回答他,她只是一目十行的將那封信看完了,面色卻是一變。郭衍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含了一絲顫抖:「嘉兒,是不是五弟他出了什麼事?」
而元烈目不斜視,急步向主堂行去,剛到半途,就看見那趙拓在批閱函件,趙拓聽見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旭王身邊數十名如狼似虎的騎兵撲了過來。元烈吩咐士兵將他團團圍住,然後微笑道:「趙大人,陛下有請!」
葛麗妃的臉色變得蒼白,她心中雜念叢生,慌亂的、尖銳的、痛苦的,一時之間全都涌了上來。心中刻骨的記恨著周淑妃,卻猛地轉過頭看了一眼皇帝的方向,皇帝卻只是低頭飲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並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分明沒有注意到這邊。轉瞬之間,她便已經明白了過來,皇帝對自己耳鬢廝磨,寵愛非凡,也不過是將自己當成那人的影子呀!這麼多年來,不是都很明白了嗎?
上百名士兵立刻手持兵刃撲了過去,只聽見夜空之中亮起寒光閃閃,帶來一片肅殺之氣,郭導握緊了手中的金牌,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芒。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突然聽見宮外傳來馬蹄奔騰的聲音,裴忠吃了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到數百騎的黑甲騎兵已經將宮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人人皆是殺氣隱隱,氣度沉凝,更是帶著一股衝天的殺氣。裴忠怒聲道:「何人在這裏集結兵士?」
葛麗妃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恨,卻是壓住怒火道:「淑妃,請你謹言慎行!」
李未央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道:「請父親相信我。」
裴後面上只是淡淡的:「她說今日有驚喜給陛下,陛下就請好好觀看就是了。」
李未央自然明白齊國公的意思,面上只是微笑:「中秋節陛下必定舉辦大宴,按照慣例,凡三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帶家中眷屬參加,若是五哥能夠及時將證據帶回來,咱們就應該在朝堂之上公佈於眾,讓那趙家的陰謀無可遁形,也可以牽出蘿蔔帶出泥,反咬裴后一口!」最後一句話,李未央說得字字森寒。
齊國公一愣,隨即接過了信展開,仔仔細細、從上到下、一目十行的看完。臉色一下子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猛地抬起頭:「嘉兒,導兒明明說……可你剛才又——」
就在此時,眾人突然聽見一曲玉笛之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彷彿在遼闊的天際,人的遐想在不停的游轉反覆,緊接著只聽到琵琶、羌鼓、絲竹之聲依次傳來,這吹彈之聲聽起來十分動人,而且演繹出了一種虛無飄渺的意境。再加上因為編排巧妙,琵琶、古琴、笛音,相輔相成,十分美妙,彷彿是從夜空之中傳來的天籟之聲,渾厚而又細膩,繞於人的耳旁久久揮之不去,有一種飄飄欲仙的韻味。
元烈冷聲道:「趙楠,你速帶三百騎包圍趙府,將趙氏一黨捉拿,就地審訊,弄清楚他們所有的黨羽,如有違抗,格殺勿論!」說著,他掉轉馬頭,向秀水門方向而去,宮門甬道之上鋪滿青磚,他的馬飛奔急馳而過,馬掌磕在上面,發出響亮的聲音,身後五十余名騎兵也同時追隨他而去,本來相對靜謐的宮內,頓時迴響起巨大的聲音。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呀,趙宗以為二哥你發現了一切,所以他才要除掉你,卻不知道你根本一無所知。」
郭導微微一笑,遞上金牌,高聲道:「陛下金牌在此,旭王奉陛下命令捉拿趙祥和,然裴忠圖謀不軌,意圖庇護賊人,若是將你們當成叛逆,殿下早已下令圍剿,如今旭王體念你們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從軍令退下,王爺絕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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