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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德威從馬上翻身躍下，在曹元等簇擁下爬上當地村民的草堆向北邊遠看，果然官道及兩側麥地有大股賊人正列陣以待。賊人陣前，一面「淮」字大旗正在寒風吹拂下「呱呱」飄動著。

陸四主動發起進攻的原因是他和孫武進的一段對話。

便是貴為都督同知的劉肇基，也是不復當年遼東總兵雄姿，如今在那南都做有名無實的大教場提督，手下使喚不過千人。

曹元反對勸降，道：「賊人早已發現末將馬隊，卻遲遲未有人過來，反而加緊備戰，末將以為賊人是鐵了心造反，于這等賊人，唯有殺其首腦才可使賊眾喪膽，進而方可納降，否則便是現在降了，也是後患無窮。」

史德威沒有讓甘肅兵和四川兵打頭陣的念頭，一來他瞧不上這幫一天到晚只知禍害百姓，聞賊就遠遁的敗類；二來此次賊亂出在淮揚，身為援剿都司的他于平亂責無旁怠，故而在告知二部賊情后，便親自督兵向前。

孟慶玉就是其中之一，憑戰功積升千總，是史德威手下最為信重且最為依賴的將領。

「淮揚賊人是無知，還是無畏？」

然而祖寬驕橫，兵馬所過之處焚毀民宅，奸害婦女，可謂無惡不作。盧象升再三相勸，祖寬也沒有收斂，最終於崇禎十一年冬因「失陷藩封罪」被處死。

「淮？」

陸四往提刀的雙手哈了口氣，朝兩側均在注視自己的部下們笑了笑：「既然乾等贏不了，和*圖*書那我們就先動手。」

胡尚友這邊卻是壓根沒將史德威通傳的賊情放在心上，不是他胡副將多能打，渾不將賊人看在眼裡，而是他胡副將根本不想打。

監軍高歧鳳卻是勸說李棲鳳萬不可打這頭陣。

當年五省總理盧象升曾上奏朝廷，說：「援剿之兵，惟祖大樂、祖寬所統遼丁最勁，殺賊亦最多。」

曹元不敢動用馬隊和賊人接觸，但眼不瞎，淮揚是平原，賊人藏不得兵，因而斷定這支賊兵多半也不知揚州明軍至此，雙方的形勢是一場誰也不曾料到的遭遇戰。

這仗，總是打不盡。

「除非我軍同樣有銃隊、箭隊，甚至炮隊。」孫武進如實回答，他知道的打法就是這個。

曹元久經戰陣之人，自是不會愚蠢到以百人馬隊沖賊人大隊，當下一邊勒馬觀望賊人動向，一邊火速往後方通報。

此，也是無奈。

「明軍等會怎麼進攻我們？」

說話的是史德威部下另一千總孟慶玉，此人曾是副總兵祖寬的家丁。

祖寬一死，其部遼軍大半歸遼，少部被時任僉都御史，巡撫安、廬、池、太等州的史可法收于麾下。

「曹千總言之有理，都司，就讓末將率部砍他幾百顆腦袋再說降不降的事吧！」

只曹元早年與何剛有隙，不願受其節制，劉肇基從中調節不果，史可法便叫曹元暫於揚州隸史德威。

陸四一聲，淮軍一聲。

就這，朝廷都不曾叫和圖書他回去，今日差給這位總理，明日差給那位副使，後日歸這巡撫，再受那總督節制，五年間，胡尚友都不知道自己換了多少頂頭上司，唯一不變的是敗，敗，敗。

「還是高公公想得周全啊。」

史德威點了點頭，他少年從軍于軍陣之事自是有經驗，剛才趕來的路上還擔心曹元這邊輕敵吃虧影響士氣呢，現在看來自己完全是多慮了。

當下命人將此軍情通知後方的甘肅鎮總兵李棲鳳和四川達州副將胡尚友，同時下令本部兵馬加快行軍速度，並做好迎戰準備。

……

甘肅鎮總兵李棲鳳一心想在平亂之中建功，以便今後能紮根在淮揚富庶之地，接史德威軍情通報后也下令所部加快行軍速度，甚至準備派人跟史德威說讓他們甘肅兵打頭陣，好叫史德威曉得他甘肅兵不是白來揚州吃乾飯的。

哪知話還未說完，耳畔卻傳來「嘿吼」的震天齊呼聲。

李棲鳳不解，先前叫他和胡尚友主動帶兵幫淮揚平亂的是這位高公公，怎的賊人到了面前高公公又叫他別打呢。

這會，胡尚友但求能保住手下這兩千來人就好，別的，真不奢求。

誰能打，誰去打！

「曹千總可與賊人有過接觸？」從草堆跳下后史德威問曹元。

論主客，史德威第一個上。

這賊人，總是殺不絕。

言畢，長刀猛的向前一指，大吼一聲：「諸位生死，全在此戰，奮勇殺敵者，千秋萬代！」和*圖*書

「知道了。」

一直嚴密注視賊人的曹元看到大隊過來，立時過來稟報。

史德威部下操守官蔡一清估摸道，否則無法解釋賊人大胆舉動。

曹元部馬隊有正兵103人，輔兵200餘，馬370餘匹，多半是遼東舊兵，頗有戰力，當年曾在劉肇基指揮下同悍將曹變蛟等共破清軍于黃土台及松山、杏山。

「嘿吼！」

怎麼輪，也輪不到他胡副將帶人先上啊。

胡尚友疲了，他想回四川，可回不去。爾今，也就是過得一天是一天。

因史可法見南都諸軍不堪用，派副將何剛往浙江義烏、東陽募兵，欲建忠貫營以為江防，遂抽曹元於何剛部。

李棲鳳叫他不要逞能，胡尚友那是求之不得。

「嘿吼」聲如鼓點般，使得淮軍上下如一整體，緩慢卻又堅決的隨著「淮」字大旗向南方勇敢踏去。

明軍大隊尚在十裡外，接前方馬隊通傳有大股賊人列陣橫于官道，援剿都司史德威感到驚訝，一驚賊人既能至此，那高郵和寶應必定已落賊人之手，否則賊人不會有膽向揚州挺近；二驚賊人能見馬隊而不散，已非他先前以為的烏合之眾，不由謹慎起來。

「都司，賊人並無其它人馬，這點末將可以確保，只消擊潰賊人，其必大部伏首。」

又怕後面的胡尚友也有爭功之心，趕緊派人通知。

「這麼說來，被動等明軍來打，不是上策？」陸四皺眉。

史德威及部下更是大驚，和-圖-書眾人快步爬上草堆，眼前一幕讓他們目瞪口呆。

「為何？」

「漕院近來多延攬外地兵馬入淮，內中良莠不齊，難保沒有膽大包天之人趁機反亂，說不得就是那外地兵做崇。」

真要兵強馬壯，還能怕他黃闖子！

「賊人敢於列陣，必有死士主腦，我們不可輕動，速去通傳都司知曉！」

「末將並未與賊人接觸，此地多是溝渠，且看賊人似有首腦指揮，不似一般賊寇，末將就未擅自行動。」

李棲鳳恍然大悟，「嘿嘿」一笑，給了高歧鳳一個會心眼神，「那便叫兒郎們收著，免得人家說我李棲鳳處處搶功。」

此呼聲由北邊傳來，聲音之大，使得明軍所在方圓數里麻雀驚飛于空，不斷盤旋，久久不敢落下。

「都司，賊人約摸兩千人，所持多為刀矛，有披甲者百余，內有穿鐵甲十餘人，賊陣有馬車十數輛，車上不知裝了什麼……另外賊人已有旗號，瞧著是淮字。」

只那時曹元部精騎上千，如今卻僅余這103人，其餘要麼戰死，要麼思鄉心切脫隊北上。

自家幾斤幾兩重，胡尚友一肚子數，要不然也不會事事唯李棲鳳馬首是瞻，實在是他這點人拿不出手，腰杆子不硬。

「嘿吼！」

「賊人中莫不是有官兵？」

史德威對此認可，正沉吟派誰領兵擊潰賊兵時，操守官蔡一清詢問是否要派人勸降。

隨史公平亂多年，今日是兵，明日是賊的場面史德威已是見怪不ｈtｔｐs://wｗｗ•ｈｅtubｏok•cｏｍ•ｃoｍ怪。

早年做過邊軍「夜不收」的曹元老本領一點也沒拉下，短短半個時辰就將淮軍底細探了個七八成。

明軍馬隊領兵者，援剿都司史德威部千總曹元，此人原是遼東總兵，現任都督同知、提督南京大教場的劉肇基部下。

想他胡尚友自崇禎十二年奉令率所部達州兵入中原平賊，五年過去，陣亡過半，餘下能稱戰兵的不過數百人，其餘都是這些年陸續抓的夫子。

高歧鳳乾笑一聲：「若賊人不堪一擊，鎮台此舉徒惹人笑話搶功，落不得半點好處。可若賊人擅戰，史德威不能敵，鎮台再出兵一救友軍，二平賊亂，那才是真正大功，史公屆時定要高看鎮台幾眼，于鎮台才是大大妙處。」

曹元說的是實情，淮揚地帶雖是平原，但溝渠湖泊眾多，百姓耕種地塊又不似北方連成整體，而是東一片西一片，片與片之間又多是水溝，騎兵在這種地形根本無法發揮快速機動優勢，反而極易墜馬。再加上賊人明顯成陣，長短武器眾多，他就更加不敢冒然攻擊了。

論兵馬多少，李棲鳳第一個上。

「必以銃隊、箭隊在前，以銃、箭射殺我們，待我隊形不支，膽氣不在，再以刀矛衝鋒，我若潰散，馬隊必來追殺，如此我等多半無法生還。」

史德威略一沉思，點頭同意道：「也好，孟千總就打這頭陣，一叫賊人喪膽，二叫後面那兩支客軍知道我部強悍，不做非份之想，」

竟是那賊人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