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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羽自嘲一笑：「我有無數想見她的理由，卻少了一種能見她的身份！」

望著四周一片蕭瑟，陶德嘆息一聲放緩馬速，待到一輛馬車靠近之時，他惆悵道：「師妹，剛剛軍士傳來消息，桃花村昨日被燕軍搶掠屠戮只剩數人……哎~」

見此，小凡指著山谷內的小山村，焦急的提醒道：「公子錯了，錯了，桃花村在那兒呢！」

聽得鎮北將軍陶德之言，偏將疑惑道：「將軍，燕軍在青丘鎮附近，我大軍為何前往三十裡外的青丘山下紮營？」

身旁正手持油紙傘的小凡，最終還是沒憋住，開口問道：「公子為何不去相見？」

說完他便越過一臉期盼的小凡道：「走吧。」

想到這，偏將向著中軍傳令而去。

洛羽一遍又一遍地擦著，直到碑石一塵不染，他才將一滿是綠葉的柳枝放在碑檐，隨即緩緩收回雙手，來到墓前跪下。見此，小凡亦跪在一旁。

陶德指了指蕭瑟的四野與那不遠處殘破的村落感嘆道：「這就是戰爭啊。」

聽得小凡之言，洛羽疑惑的起身望去。雖然離得遠，不能像小凡一樣看的真切，但穿過漫山的桃枝，他一眼便認出那一身白衣的絕美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靈兒。

青山影，雲霧歇，空雨斷腸歌。

心有餘悸地望著絕塵而去的鎮北將軍，偏將擦了擦額頭冷汗，喃喃道：「這興侯耳朵生風不成，這麼遠都能聽到我說話！哎~不管了，誰讓他是主將，我這偏將聽命就是。」

「什麼？！」聞得陶德之言，偏將驚呆在原地！大戰在即，這鎮北將軍不前去克敵解救倖存的百姓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去祭拜故去的仙師！想到和圖書這偏將無奈的嘆息一聲：「哎，書生終究是書生，如何能統兵？」

陶德正欲寬慰，可錢靈兒似是想到什麼，忽然焦急的向著村中小築跑去。見此陶德亦嘆息一聲，拿過婢女手中的白絨披風，向著村內走去。

半個時辰前，青丘鎮地界官道之上。

陶德話音剛落，不等錢靈兒再說，只見一斥候騎士背旗而來！見此錢靈兒放下布簾，退回車內。那斥候未到近前，已對著陶德高呼聲起：「報！啟稟鎮北將軍，燕軍不知何故收縮于青丘鎮以北，城外更是大批牛馬車仗滿載物資，東州來報亦是如此。」

將祭拜物品擺放好，小凡望著此刻正不斷擦拭著墓碑上灰塵的洛羽，她靜立一旁也不打擾。

山麓之上，洛羽停下腳步，俯瞰遠處桃林中正四處張望的佳人，與那站在一旁熟悉的身影，他久久不語。

只留下山嶺孤石之上，那銘有娟秀小字的殘缺竹簡——『願隨師兄赴都城，此生無悔』。

錢靈兒難以置信地望著高坐馬鞍上已頂盔披甲的陶德，驚訝道：「為何會這樣？」

「孤影霞雲望青山，春風逐草出長衫；緣山霧雨紅塵上，年少無悔忘腸傷。」——《少年行》

望了望眼有晶瑩的小凡，洛羽揉了揉她的腦袋勉強一笑，隨即望向墓碑道：「老師，九載春秋蹉跎，小羽……想家了！思念父母那溫暖的懷抱……弟子想回去，哪怕只遠遠地看一眼，也知足了……弟子知道這很難，何況現在的我丹田已廢，但弟子想試試。」

見得錢靈兒正靜立於荷塘小築籬院之外，陶德眉頭微微一皺，來到近前將披風為她披上，隨之關心道：「你身子ww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com.ｃom虛弱，小築損壞嚴重就先不進去了，為兄命軍士重新整理打掃一番，待我們祭拜完老師再說吧。」

路過村口的老槐樹，進得桃花村口，望著滿目瘡痍的殘破景象，錢靈兒悲從心中來，雙眼盈淚為之黯然神傷。

「身份？」小凡疑惑的喃喃著，洛羽卻是打斷她的思緒道：「拿酒來，公子今日想一醉方休，以這青山綠茵為榻，雨霧迷空為被。」

而就在洛羽對空碑訴說之時，身旁小凡忽然望向山下桃花村，驚疑道：「咦~公子，村裡有很多人進來了，哇~那位姐姐好漂亮，像仙子一般！」

聽得斥候之言，陶德頓時譏笑道：「燕軍不愧是一群蠻夷，只知搶掠。」說罷，他望向斥候道：「燕軍若有異動速速來報。」

不知何時，細雨綿綿而下。

馬車帘布瞬間掀開，露出一張雖顯蒼白，卻美艷絕倫的臉龐。

小凡頓時開心道：「好的。」

聽得公子之言，小凡很是乖巧地劃過乾坤袋，頓時一酒葫蘆顯露而出。見此，洛羽一把抄起，擋開遮來的油紙傘，是一邊邁步南行一邊仰天獨飲。

說到這陶德不想再說下去了，便嘆息一聲。

陶德驅馬前行，淡淡道：「燕軍不足為慮，清明時節了，待本將祭拜完仙師，再收拾他們也不遲。」

後山桃林桃枝漫漫花瓣紛飛，微風陣陣芳香撲鼻。

……

趙之槍騎身著玄甲，頭罩鐵面玄盔，如黑龍一般呼嘯而過，激起泥土飛揚，鴉雀驚乍而起盤空繞枝鳴。

洛羽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說道：「五行宗在南！」

「噠嗒！嗒噠！……！」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驟然響起！

斥候領命ｈttps://www•ｈeｔubook.ｃｏｍ.coｍ，應諾急馳而去。

待得鐵騎長龍奔騰而過，其後平原之上連綿不絕的趙軍滾滾而來。玄色旗幟招展獵獵作響，如林戈矛可穿蒼穹！平原之上除了那可震動山河的步履聲，竟無其它半點聲響，滿是肅殺之意！

見她這般哀傷，陶德擔憂的寬慰了幾句，隨即接著道：「若是平時倒不至於屠戮百姓。可今時不同往日，北燕荒涼之地，連連內亂物資匱乏，隆冬剛過其更是難以為繼。故驅兵劫掠我大趙物資，尋求生存之機，此乃生死之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洛羽頓時欣喜：「靈兒！」，說罷他正要衝下山去，可忽然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來到錢靈兒身旁，將一件白絨披風輕輕披在她肩頭，錢靈兒回以一笑。

聽罷，洛羽睜開雙目嘆息道：「我負了她，一無所有，呼~……也好！我想我的心，不會再泛起什麼漣漪了，這故事於我雖不完美，但總歸是個結局，那便祝福她完美……」

待得斥候走遠，陶德對著身旁偏將吩咐道：「傳令大軍前往青丘山北麓山谷外駐紮。」

見此洛羽頓時怔在原地，小凡來到身旁驚訝道：「公子那位姐姐就是靈兒姐？她好美……呀！公子快去找她啊？」

望著那一方冰冷的寒碑，洛羽勉力一笑：「老師，小羽來看您了。」

順著陶德所指的方向一一看去，錢靈兒哀傷不解：「兩國之爭，戰場廝殺，攻城掠地便是，何以殘害百姓？」

呼出了口氣，收回依依不捨的目光，洛羽對著夫子墓碑行禮道：「老師弟子走了。」

此時，這寬敞的官道再也不似往常一般乾淨平整，反倒是坑窪不平，偶有伏屍露和-圖-書於野，遠處村落一片破敗與死寂。

望著青衫擺動，漸漸遠去的孤寂身影，小凡回頭望了眼桃林中的白衣女子，隨即面有不舍的向著洛羽追去。

待吩咐完軍士打掃，陶德便攙扶著錢靈兒行走在崎嶇的山道上，向著後山桃林而去。

說罷他丟下一臉震驚，滿臉冷汗的偏將揚鞭而去。

小凡不忍抽泣道：「公子，你又何必如此自責？」

半個時辰后，陶德留下大軍在谷外駐紮，自己則與錢靈兒等百名親衛向著桃花村而去。

洛羽自嘲一笑，搖頭道：「你還小不明白天道因果，果已生因是如來？若全歸結於他人，又何來今日之果？老師教誨『遇事而挫，當先思己過』。縱使過失再小，那也是促成惡果的一部分因。」

呼出一濁氣，洛羽望向四周紛飛的桃花與遠山，惆然道：「人們常說累了、難過了，回家睡一覺便好了……可這桃花山谷，這青丘，這孤坐的我……這幽幽山海萬里人家，這茫茫天地雲遮霞，卻成了鎖我之匣……家又在何方？祈望白首山海，問道成仙望一眼故里，卻一切成空。」

趙北疆不穩，趙王半月前便已授興侯陶德為鎮北將軍，領馬步軍十萬前往北境以防不測。不曾想還是來遲了一步，此時的北疆東州數座要鎮陷落，重鎮寧東鎮慘遭屠城。而中州之地雖是好了許多，但青丘鎮卻是一日告破，青丘地界更是死者無數，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聽得陶德之言，錢靈兒勉力一笑點了點頭。

雖是短短的一句話，可聽在小凡耳中卻讓她心中為之一顫，當看到公子那勉強撐起的笑容時，她心中更是不忍，『公子此刻心中應該很難受吧？』

許是趙王應和圖書諾，夫子之墓修繕的較過去大了許多，也肅穆了許多。望著那一方碑石，洛羽觸手婆娑，入手一片冰涼可自己卻覺著無比的舒適！也許這就是自己心的溫度吧？

「公子，小凡知道了……」小凡聽得洛羽之言雖是明白，可卻見不得他如此難過自責，正欲勸說，卻聽得洛羽似是自言自語：「聽人說流星可以許願，很是靈驗。小時候，望著漫天的流星劃過，卻總是不及許願。長大了，遇到自己喜愛的人，卻猶猶豫豫躊躇不前，最終還是來不及……前不能相濡以沫，今亦非相忘江湖。」

風呼嘯而起，帶起滿山煙嵐，桃花紛飛纏空而上，望著碑前搖曳著將要熄滅的火焰，洛羽仰天閉目，耳畔響起小凡輕靈而幽婉的歌聲：「……雲風欲歸來，桃花開，往事漫山入心懷；天地外，幽谷現空嵐，一世如煌見雲來；仙宗望鶴白，碎夢成空對碑台，一念緣苦青衫了塵埃；青丘麓，桃花屋，春雨別離，灑盡滿山斑斕處……」

此刻，洛羽點起冥錢，當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上時，他頹然道：「弟子有負老師期盼，宗門未興，覆滅眼前。如今弟子更是修為盡失，不知何時才能重振宗門，上不能報老師之恩，下有負靈兒之情。遙想當年金榜題名意氣風發，入朝面君當庭拒婚之言猶在耳畔，不曾想弟子還是做了那無情無義之人。」

就在他嘆息喃喃之際，已行至數丈外的陶德卻忽然勒馬轉頭，笑道：「放心，本將今日就讓你看看書生是如何統兵的。」

可不等洛羽走出多遠，她卻驚訝的發現公子正領著她向山南走去！

聞得洛羽喃喃之言，小凡望著他那蕭索的背影沉默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