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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夏夜悶熱，但葯園內卻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尤其是夜晚，螢火點點飛舞，蟲鳴花香伴微風徐徐，顯得十分舒適。

隨著如風嘯之音般的讖言聲不斷響起，大石四周那剩下的五隻腳印，也在不斷風化消散著。

可就在這時，只見他那剛剛邁出一小半步的右腿，竟然瞬間破裂開來！骨關節處，更是發出刺人耳膜的『吱吱』廝磨聲，似是難以承受這一步之力般！

丹老搖了搖頭，隨即反問道：「師兄就不想知道，小老兒問了他什麼？」

這塊大石曾插著他的問天劍，內藏劍意神通。而四周的腳印與那劍道閣的蛛網，竟然合為了一部煉體神通。還有自己五色石手環、面具……

聽到這，洛羽已是噓唏不已。

待腿腳上的傷勢恢復的差不多，洛羽便站起身來。

青雲榜並非一塊普通的石碑，而是由山海氣運為靈，天地為石所鑄。山海結界不穩，青雲榜便會提前自行開啟。入得青雲榜的天才翹楚，則會受山海氣運加持，前往千山域海率領山海衛抵禦墨靈族。

抽搐著癱軟在地，驚愕地望向侵染鮮血的右腿，他連忙吞下一枚固體丹。

洛羽頓感背後生寒，他喃喃道：「丹老瘋言時，言『師兄兩個元神，一為陽，二為陰』！難道二代宗主體質與我一樣？峰巔二代宗主幻象破滅消散之際，面容顯露也與很是相似！這……！」

一片混沌晦暗之中，當洛羽最後一步落下，腳下那熒光蛛網與腳印，也隨之完全沒入識海靈台。

過了片刻，洛羽輕吐鬱氣，遲疑著問道：「丹老，我該信誰？」

見此，丹老亦不語，只靜靜地等待。

望著邵陽碩的長劍，洛羽緩緩拭去劍上的灰塵，隨即伸出食指，在劍身上銘刻下『五行宗邵陽朔』六字后，洛羽便微微一禮道：「此劍葬歸宗谷，邵師兄魂歸萬古。」

當識海靈台演化完最後一道足印之時，周遭竟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聲音！

「魏小子？」丹老看了眼洛羽，隨即撇撇嘴，不咸不淡道：「馬馬虎虎，考校了些丹道知識，資質尚可，和小老兒比自然是雲泥之別。」

想到這，洛羽沉默了，他心中忽然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腦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恍過，每個人都是微笑相對，可這些笑容的背後，他到底該信誰？

丹老凝了凝眉，隨即收回看向殘月的目光，望了眼魂不守舍的洛羽，含笑答非所問道：「今日，小老兒收了魏小子做弟子。」

揉了揉生疼的臉頰，洛羽驚嘆道：「七步踏歌訣！這速度好快，一時竟然不及躲避！第一步的速度，估計都能趕上凝星初期修士的速度了。」

想到這，洛羽再次沉聲頌出神通口訣，周身氣勁下沉，欲要踏出第三步。

和*圖*書話音未落，洛羽只覺腳下好似生蓮一般，凌波激散而開！

他溟濛著雙眼，正望向夜空孤懸的巨大殘月，幽幽道：「師兄有話要與小老兒說？」

在人生的棋盤上，洛羽並不在意是不是一枚棋子。但他卻在意是誰在執棋，而自己又是一顆什麼樣的子！若是活到最後，連自己是什麼？為什麼而活都不知道！那渾渾噩噩的自己，便與死人無意了！

這洒脫中又略帶有絲絲落寞之意的聲音，驟然響起不過片刻，便已消逝無蹤。不等洛羽多想，他只覺周遭竟然瞬間模糊起來……！

洛羽疑惑地望向正微笑以對的丹老，淡淡應著：「這我知道。」

如今回想起來，好像這些都與二代宗主有關！

若真是如此，一個十萬年前的人物，布局到十萬年後，那是何等的心術？

洛羽心中又開始模糊了，丹老是有意避開不提，還是真的糊塗了？

後山葯園，寅時。

洛羽只覺這一步落下，自己已身處雲天之外，星辰浩渺之中。俯瞰茫茫山海虛空之間，那一片片大陸與海洋，天地皆在腳下！彷彿只要自己願意，抬手便可舞動星辰，踏足便可咫尺天涯橫跨星河，玄妙之極！

睜開雙眼，洛羽望了眼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從識海靈台參悟中醒來。而大石四周的腳印，果然已經消失無蹤。

周遭頓時模糊了起來，本該無風的洞室內，竟然狂風呼嘯阻攔！可還不等他腳落下，那阻擋身形的狂風，便瞬間破裂四散開來！而他的身影已化作殘影，穿梭而出。

『……三步合馳、元影崩；四步玄閃、踏雲沖；五步天涯、垠劂中；六步天翔、卧長空；七步踏仙、天外蹤……！』

原來千山域海在大陸之南，受強大的煙雨閣管控，由神秘的山海衛守護。而一旦千山域海內結界不穩之時，也就是煙雨閣青雲榜開啟之時。

洛羽頓時疑惑起來，隨即他接著問道：「那你兄弟到底是什麼？又為何會在我身上的？」

望著那倒映著月色，波光粼粼的水面，洛羽久久不語。

洞室內，洛羽早已放下思緒。

若是君崢有意御空與他鬥法，那他縱使勁力無雙，也只得望空心嘆！誰叫他不會飛呢？不過方才他領悟七步踏歌訣神通，進入那玄妙狀態之中時，分明感覺到此神通雖只有七步，但卻有可踏空而行之術！

在一聲痛呼聲中，洛羽便已渾身虛脫，似是被抽調走了全身的力氣！

要說二代宗主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想為自己的傳承尋個合適的人選，或者是想五行宗得以延續，那洛羽絕不敢相信。十萬年歲月天才輩出，難道就沒一個能承其傳承？延續五行宗道統？可五行宗不也覆滅了嗎？

思及於此，洛羽連和圖書忙沉心問識道：「玄、白，你們認識一個叫賦二代的人嗎？與我有幾分相似。」

魂穿山海，這是否也是輪迴！問天劍靈曾說過，在我走火入魔之際，有一模糊身影犧牲了自己，助我抵禦了心魔！難道那人就是二代宗主的一縷神魂？我到底與二代宗主有什麼關係？

他不知此刻該不該回葯園，可一想到丹老那樂呵呵的笑容，與時常瘋癲的模樣，洛羽最終嘆了口氣，期許道：「十萬年歲月雖然漫長，但也不至於忘卻姓名，丹老看似瘋癲，則更像失了記憶……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此言一出，洛羽心中忽然有些後悔了，亦有些許緊張，他雖然望著水面，可心卻提了起來。

於是，他凝眉望向中間的大石。

一夜擔憂，見洛羽已回，在問詢一番之後，眾人皆已散去休息。

想到這，他提醒式地指著自己，重複道：「丹老，我是指，您覺得我如何？」

二代宗主幻象曾言他的體質乃是雙生體質，而丹老也說過同樣的話！

待做完這一切，洛羽便手提長劍，轉身鑽入山縫出口之內離去。

……

因為他是內修鍊體士，而內修鍊體士最大的優勢，就是強悍的體質，但這也是其最大的弱點！因為即便是他的速度再快，也無法擺脫被動的現實。沒有修為的他根本無法御空飛行，面對可以御空的修真者，他這一弱點將暴露無遺！

站起身來，他一步踏出，口中同時輕喝：「一步如影、裂金風！」

曾與君山、君崢交過手的他很是清楚，此刻自己這一步所爆發出的速度，雖然仍不及君山，但卻已經與凝星一層的君崢不相上下了。

洛羽見了，也微笑著隨口問道：「那您老覺著我如何？」

當然，這是在君崢與君山沒有御空飛行的情況下，若是二人御空飛行，他也只能甘拜下風。而上次他能將君崢擊敗，也是佔著君崢自大，不知他已突破，這才猝不及防下，被他乘機雷霆反制。

一禮罷，那寒火焚灼下的骨灰，便已慢慢融入洞室地下，回歸塵土。

說著他望向洛羽，竟然面露崇拜之色，誇張道：「師兄天縱奇才，曠古絕今。」

「什麼？前線！」洛羽聞得此言，頓時驚愕！這神賜大陸不是被結界保護著的嗎？好端端的，又哪來的前線？

聞得此言，丹老蹣跚至亭欄邊，望著那輪殘月嘆息道：「當年，小老兒先進的葯園，未曾在場。師兄當時身體虛弱，壽元將盡之際他送我入的葯園，便言及『大道五行演天機，陰陽雙生補天期』。命小老兒在此煉製丹藥，輸送往抵禦墨靈族的前線。」

丹老聞之雙眉一顫，隨即亦回望水中那晃動的一輪殘月，溟濛的雙目變得越發深邃。

「萬和_圖_書法抒殘卷，大道我獨躚；一觚醉心液，七步踏歌訣……」

不等其誇完，洛羽連忙制止道：「得！您老不用誇了……連輪迴都搬出來了！您是誇我呢？還是咒我……輪迴！」

為何一切，彷彿都像是被設計好的一般！二代宗主？難道有什麼陰謀……！

洛羽望了望自己伸出的雙手，他知道繃帶之下便是玄、白鱗紋。這是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后，慢慢『長』出的。從一開始蠶豆大小的胎記，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且不管是劍意神通，還是這七步踏歌訣中所響起的男子聲音，都與那無量劍峰上的二代宗主幻象的聲音，如出一轍！

但，這並不是洛羽最終想要的，他要的是御空！

魂穿山海，雙臂生魚紋……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暗中推動著他前行。無論自己如何選擇，如何走，都好似被算計好了一般！正按照幕後推手的意志，在渾噩前行。

聽著丹老自言之詞，竟與那二代宗主幻象所言，如出一轍。

從自己進入五行宗，不！應該是來到老師身邊，彷彿一切都是被人設計好的！修真問仙，有五行開天經，神兵神通等。修真不成，現在修體了，又出現了七步踏歌訣神通！

這時，白魚思緒著道出：「記不清了！遭受重創，身死靈入輪迴古道后，得遇主人只覺甚為親切。便附著主人魂魄之上，一同入了這山海。」

自語不過片刻，洛羽又忽然想到，問天劍靈與玄白不也是莫名失去了一些記憶，忘卻了許多嗎？難道丹老也是如此？而這一切的相同之處則是——二代宗主！

思及於此，洛羽覺著許是自己太過明感了，能為正道蒼生如此的人，又何來他念？

「砰！」一步未落，半息都不到，洛羽已撞在了洞室另一端石壁之上！

此刻，洛羽已被丹老之言吸引，見丹老已坐下，他連忙問道：「丹老，先前我與魏無傷遇到的暗衛是什麼？為何與常人無異？不應該是沒有心智的傀儡嗎？」

所以丹老便負責在這後山煉製丹藥，輸送往千山域海。

洛羽緩緩走上前去，望著這曾今的同門，將那把宗門長劍拿起。

『嗡鳴』如道鍾般的渾厚之音，不知從何處響起，震顫著洛羽靈台心神！

此刻，洛羽與丹老正自茅廬中走出，閑庭信步于石亭下。

見洛羽神色似有不忍之色，丹老神情一肅道：「師兄若遇暗衛，萬不可半點猶豫，送其魂歸輪迴，才是正途！」

過了片刻，玄魚示意道：「……不認識。」

說到輪迴二字，洛羽忽然想到過去丹老清醒之時，好像就說過，二代宗主選擇了死，入輪迴。而他選擇了生，入葯園！再者玄、白之言猶在耳畔，它們也是在輪迴古道遇到和圖書，正魂穿山海的自己！

丹老見洛羽開始問及魔修事情，他頓時欣慰一笑，撫須道：「魔修有神魂奴役邪術，凡人受其邪術則為死衛，其意形同傀儡，毫無心智五感皆失，只聽命行事。但暗衛卻不同，暗衛皆由修士死後，被逆轉輪迴，死而復生而來。只因修士生前吞吐天地靈氣，身體有別於凡人，且修元神，魂識強大。所以一旦被魔氣侵蝕，則可擁有生前心智，若不施展神通邪術，則與生前看似無異。但他們卻絕不再是人，而是冷血陰煞的魔修爪牙。」

丹老卻忽然樂道：「有！且頗有意思！小老兒亦如師兄一般，同樣問了魏小子，能否信他。這難道不湊巧？難道不有意思嗎？」

四下夜幕靜怡，洛羽依舊望水中殘月，沉默不語。

千山域海沒有靈力，且空間詭異，無法培植靈草，普通丹藥一旦拿出便瞬間失去效用，揮發風化。只有那些極度精純達到極品，甚至超過極品的丹藥，才能在千山域海空間中存留片刻。而能夠煉製這樣條件苛刻的丹藥，除了可以運用山海氣運的丹老外，別無他人！

忽然，洛羽驚詫而起，望著這通亮的洞室，他總有一種被人窺伺的感覺！那一顆顆散發著柔光的夜明石，彷彿一顆顆幽靈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過得片刻，他見丹老還在那樂呵，便問道：「您覺得他如何？」

「不夠？」丹老反倒是疑惑相問！隨即他面露難色的想了想，道：「那小老兒再誇誇，師兄入輪迴，此番回來定然能成就大道……」

如此說來，丹老已默默為這山海神賜大陸億兆生靈，付出了太多。而為其布陣建立葯園的二代宗主，反倒顯得大道光明。

似是終於反應過來，丹老自嘲道：「小老兒還當師兄想學丹道，原來小老兒多想了。」

想到這，洛羽呢喃回顧道：「……四步玄閃、踏雲沖！第四步時，我好似一步邁入雲端，腳踏雲盤穿梭天際！」

似是聽出了洛羽的疑惑之意，丹老也不回頭，便隨口解釋道：「前線在千山域海，一個沒有靈氣的地方。大陸一片祥和，可那裡卻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結界薄弱，甚至出現漏洞。每到那時，墨靈族魔修便會蜂擁而至，千山域海將成為修羅戰場……！」

見丹老神色語氣，似是已經說完，洛羽驚愕道：「沒了？」

聽著丹老的蒼老之聲，洛羽好似都能感受到戰勢的慘烈。

此刻，他正靜心盤膝而坐于大石之上，隨著沉心領悟神通。洛羽識海之中，正不時迴響著陣陣似風嘯呼鳴之聲！

一入玄門修途，自己便仿若一枚渾然不知的棋子般，任人擺布！

洛羽眼神渙散地望著水面，淡淡問道：「有意思嗎？」

望著眼前正樂呵呵的丹老，洛和圖書羽心中沒來由的一顫，『丹老這是何意？是真覺著湊巧，還是在責備我不信他？』

強忍受著疼痛之感，洛羽躺倒在地，望洞頂喃喃：「看來我現在的體質，還無法邁出這第三步。不過，總算是有了一部煉體的身法神通，若日後真能踏空而行，那還真不愧為一部日階神通。」

想到這，洛羽連忙問道：「丹老，二……我入輪迴之時，你可在場？」

走到洞室出口處，洛羽忽然看向一灣清泉旁，那『邵陽朔』已失去頭顱的屍體，正在急速腐爛。

而丹老這一入葯園，便是十萬載歲月。

玄魚聞聲亦附和道：「主人雙生之體，也不怪我兄弟，當時渾噩之際都倍感親切。」

洛羽越想越覺著片片寒意升起，可謂細思恐極！

思及於此，洛羽是滿眼期待，又踏出了第二步。

想到這洛羽和聲贊同道：「確實有意思，魏無傷能拜丹老為師，也是莫大機緣，看來您老也相信他了？」

恍惚之間，洛羽覺著這一世的自己，活得好孤獨！

想到無量峰巔二代宗主幻象的話，洛羽好像覺著自己抓到什麼？

第二步一出，洛羽只覺身後殘影已化作道道流光！又是半息未到，他已繞洞室數圈。洞內夜明石所散發出的柔和光線，都彷彿被他身後流光所扯動扭曲！

丹老背負雙手，佝僂著身子看了洛羽一眼，便又轉過頭去。

見此，洛羽忽然有些後悔了，也沉默了。

聞聽此言，丹老頓時笑容一滯，隨即疑惑道：「師兄也想學丹道？」

一經問出，洛羽便感覺到玄、白陷入沉思。

眼前陶德那憨厚的笑容，與靈兒沁人心田的笑聲慢慢迴響……也許只有陪伴自己一起長大的他們，才是可以完全信賴的人吧！但，卻不能再見……

而這一次，他已感覺到，他的身法速度，已完全超越了君崢與君山，甚至都隱隱超過了他們御空飛行的速度！

雖然不相信有人能布局十萬年，但此刻他又無法擺脫心中的諸多疑惑。所以，他要回去，回去尋找揭開疑惑的答案。

可不過片刻，他便疑惑自語道：「不對啊！師兄丹道、陣道、神通、術法無不精通啊？哦~！對了，師兄失憶了……」

說著丹老又笑了起來。

聞聽此言，洛羽心中一驚，隨即連忙退出識海，口中喃喃道：「與雙生體倍感親切！二代宗主不也是雙生體嗎？果然與二代宗主有關……」

說到日階神通，洛羽忽然莫名的想到二代宗主！

洛羽話音剛落，只見丹老頓時湊上前來，樂呵呵的自得道：「小老兒收他做弟子，他自然也是我五行宗人啦！這便多了一層保障。」

聞得此言，洛羽默默點頭，隨即他望向蘭亭之外的水面，嘆道：「鏡花水月雖靜美，卻終究是夢幻如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