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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天記

作者:十二子南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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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山海悲歌(下) 第872章 寒江孤影,大道至簡

第十卷 山海悲歌(下)

第872章 寒江孤影,大道至簡

青衫身影依舊閑坐跳板渡頭,手執青竿垂釣認真。
不等其說完,洛羽便反問道:「誒~青竿雖好,但也是物,然道卻在心中悟,執外物而無心、無道,又與垂戲魚蝦何異?如此……我怕從何來?」
不等賦少開口,他已自顧自的望著月色下的江面,講起了故事:「從前,有個無劍的少年劍客……」
因為水滿就會溢,記憶和酒其實也是如此,哪怕你經歷千世萬世都難免會遺忘很多,能沉澱下的……也許只有歷經滄桑后的沉沙在印記著曾今或深或淺的足跡。
因為在他的心中,青竿代表著真我大道,手執青竿便是執天牛耳,如此始神重器豈能褻瀆?何況還用來釣凡俗之魚!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麼?
此刻,活死人氣血被抽去的游盈盈,雖然顯得幾分虛弱,但她卻難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光潔的額頭,隨即驚喜的向洛賦深深拜伏在地,感激道:「多謝賦少大恩,盈盈沒齒難忘。」
洛羽一把抓住活蹦亂跳的江鯽,笑容滿面的炫耀道:「看~有烤魚吃了。」
洛羽輕輕點動青竿,和緩平淡的聲音隨之響起。
那聲音回他:然也,水滿則溢不如倒出一點,適可而止方可久持啊。好比說話刻薄尖銳,鋒利的像一把刀子是會傷人傷己的,而太鋒利就容易折斷,至銳易折與其鋒利的折斷還不如套上刀鞘,隱起鋒芒。適可而止,方可保全自己。」
他長舒了口氣:「物是人非出世修,男兒語、念如流,寒江孤影瀝上心頭。」
望著自己雖傷痕纍纍,卻依舊年輕健壯的身體,他感嘆自語著:「父親、祖父……你們應該不會想到我許家男兒素來征戰沙場,竟會踏上了修途,其實孩兒自己也沒有想到。」
說罷,他已邁步而進,來到了洛羽的右手邊,堂而皇之地坐靠燈幡木杆之下。
他傲然道:「此非無過巔,水非道音水,本和_圖_書少何懼之有?」
岸邊幾株枯木,婆娑之音儘是蕭條之色。
洛羽抽了口從黑山鬼市帶來的神霧藍,神清氣爽地長長吐出一口幽藍雲氣,接著說道:「有黑店,自然也有店主對吧?那老店主就像我這樣,抽一口旱煙,說一句話,說啊~少年頭昏腦脹腦袋空空是酒喝多了,喝迷糊了。
說著,他仰頭望星空璀璨,殘月高懸:「天地之間,日月星辰,陰晴圓缺,無一不是遵循陰陽平衡之道,生而為人怎能不自知?人生變故亦如這寒江之水,事盛則衰,物極必反。」
洛賦似乎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又感悟到了什麼?」
賦少只看著洛羽:「還是謝他吧。」
洛羽則微笑轉頭,看向準備千恩萬謝的游盈盈,伸手阻止道:「去吧。」
「不不不。」洛羽擺手:「這隻是那少年渾噩夢中聽到的話,可不是我說的。不過天道忌滿,人道忌全,一個人想要活得平安吉祥,最忌諱的就是求全求滿,也是有道理的。但……很多人都搞反了,活了一輩子也不懂這個道理。豈不知人不能求全求滿,而是求缺。要是只想著追求十全十美,登峰造極,必然適得其反缺的更多。
他看向了洛賦,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有些像縮短后的旱煙桿的煙斗,輕輕一吹,便叫煙火自燃。
洛賦沉思呢喃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話和這河圖……很普通。」
北方的夜風頗為寒涼,陣陣而過吹動著破舊的渡幡獵獵作響。
「也好。」洛羽換了方式說道:「那就講個故事吧。」
洛羽嘴角掛著笑容,在月光拂波的倒映婆娑下,望著青竿下的圈圈漣漪感嘆道:「人啊~人滿則驕,自遺其咎。功不可貪盡,還需讓三分與人。若登上各自的頂峰,再往前走就是懸崖峭壁,與其一直向前墜入懸https://m•hetubook.com•com崖,還不如適可而止全身退下,這……不也是道嗎?」
「你……就不想得到神體?」
洛羽笑而神秘地說道:「一位釣魚人的故事。」
「說得好!」洛羽當即贊同道:「那少年自己也是這麼認為,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機緣巧合下闖入了一家黑店,也不知怎的就昏昏沉沉地趴在酒肆桌案前睡著了。
見洛賦顯露驚訝與狐疑之色,他一掂手中青竿,河面之上便是淡淡霹靂電光自一點如波環擴散而開。
賦少狐疑地目光在洛羽微笑的臉龐和青竿上不斷變換,沉吟道:「你敢將青竿交給我?就不怕……」
夜色下,身後破敗的茅屋外,緩緩走來了一位朦朧在薄霧下的玄衣身影。
此言一出,洛賦霎那顯露驚訝之色。
賦少悶哼譏笑無言,懶得理會。
此地離他的家鄉不遠,向東行三四百里便是星辰般無垠的茫茫戈壁灘與草原,再向北直至大漠沙城,許家便在那兒。
……
賦少悶哼了一聲。
沙沙沙……
洛賦望著那閑散而坐的青衫背影,止步在了雜草叢生的石磨旁,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那青竿之上,久久難以挪開。
洛羽聳肩無言,撥動了下青竿,帶起幾圈渾圓的漣漪。
暮寒山外,寒江水畔。
他這一坐下,洛羽身後的倩影頓時單膝跪地,畏懼的行禮:「拜……拜見主人。」
賦少頓時輕哼:「劍都沒有,算什麼劍客?」
此刻,見洛賦問來,洛羽隨之坦然道:「你想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賦少似乎聽出了洛羽在說什麼,他心中反而顯得幾分不解:「為何要與本少說這些?」
「好嘞!」許恆軒接了魚兒,便麻利地忙活了起來。
酒是好東西啊,可有時也不好,它能讓人忘卻經過,卻不能讓人抹去銘刻在心頭的沉沙足跡。
說著,他看向洛賦:「是不是聽和圖書著很有道理?」
洛羽側目看來,展顏和笑,顯得有些不明所以:「說什麼?」
玄衣身影穿破薄霧,月光銀輝灑罩,可見其正是洛賦。
但數十載滄海桑田已過,許家早已不復存在,想來故人大多埋骨在這片蒼茫的大地上,即便有一二尚在人間也應鬢髮如霜。
此刻,賦少似乎對青竿格外關注,他見了洛羽這模樣,瞬間目光掃向青竿,譏諷道:「不曾想真我青竿在你手中竟用來垂釣凡物,圖這口腹之慾!」
此刻,許恆軒正光著膀子,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清洗著自己傷痕纍纍的身體。
最終在洛賦疑惑的目光下,形成了星光覆蓋的漣漪之圓環和中心絲線下的一點極亮。
賦少死死盯著那星環漣漪,眉頭鎖得越發緊實,因為他根本就看不出這『圓環』和那中心一點是什麼玩意,或者說代表著什麼!
她自然知道洛羽和洛賦有話要說,便感激的點頭,轉身向著下游許恆軒所在歡喜而去。
呼~
洛羽收了青竿,裝逼地吐了口神霧藍,看向東方浩瀚星空:「做自己,做真正的洛賦,不過若是可以的話……就讓丹老回來吧。」
「嗯,你說得……有理。」洛賦難得認同,顯得幾分嚴肅:「本少記下了,現在你可以說需要我做什麼了。」
青衫背影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很在意這青竿?」
洛羽則不以為然道:「凡俗有句話說得極好,王侯將相另有種呼?自由,是無價的,有時甚至超越生死。」
「後來?」洛羽看向夜色下的遠方:「後來少年眼前真的出現了一位抽著旱煙桿的老店主。」
洛賦似乎有些好奇,問道:「後來呢?」
這荒廢的渡頭很小,小的只有一塊塊朽木拼接的跳板,一桿陳舊熄滅的燈幡木杆,一舍破陋坍塌的草廬,一方停滯歪斜的水車和那長滿枯燥的石磨。
在迷迷糊糊中啊,少年彷彿覺著像有個m.hetubook.com.com人就坐在他對面自言自語的和他說什麼: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你啊~端著滿滿的一觴美酒怎能不灑?喝下過量的美酒又怎能不醉呢?
說著,他便望向不遠處正在探頭探腦觀望的許恆軒和游盈盈,將魚兒隨手拋出:「恆軒,生火烤魚。」
洛羽見賦少不搭理,只盯著青竿,眼珠一轉,便大方的伸手遞來:「要不……你也試試?說不得能釣上一尾更大的。」
不等賦少準備開口,似乎已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洛羽輕輕抬手道:「別問我這是什麼,說實在的,我也弄不明白,也許應了那句自古人生最忌滿,半命半天半自然吧。我現在所知的,能觀知的,也只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看不破、悟不明,如在這混沌環外,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仙神,在虛無縹緲的道面前都微如浮萍吧?」
「普通?」洛羽點頭贊同:「確實普通,普通得耳熟能詳,但大道至簡又有幾人能參悟,不是嗎?」
顯然,洛羽講的故事是其自己的經歷,而那黑店酒肆恐怕就是父親和渾走出的地方。
其身後,正靜靜地站著一位身姿較小的倩影。
賦少鎖眉輕笑看來,似一切盡在心中:「在無量金頂,你不就是想要本少來尋你嗎?可莫要說就是為了區區一個活死人,哼~她還不夠資格叫本少來此。」
不多時,他便猛然一提:「嘿~有了!」
「故事?」賦少鎖眉問道:「什麼故事?」
洛賦瞬間蹙眉:「本少說過,休要與我講這些大道理!」
解了游盈盈活死人枷鎖,洛賦盯著眼前又開始拋竿垂釣的洛羽,不喜道:「不用再做作了,說吧。」
他渾然不在意滿身可怖的創傷,一邊用這刺骨的河水洗去滿身血污,一邊痴望著東北方沙州所在。
說罷,他一指神光打在了震驚仰面的游盈盈額頭上,現一霎陽印血和_圖_書影隨即崩散於無形,與此同她體內一股炙熱氣血如漩般瞬間四散於體外,收入洛賦掌中……
話音剛落,賦少便警告道:「少和我說大道理,本少最不喜鼓噪唇舌的說言!」
這不,慢慢的少年醒了,腦袋很空、自然也很疼,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忘記了他是誰,忘記了他要做什麼?甚至忘記了過去的一切。」
賦少瞥了眼游盈盈,又看了眼依舊『專心』垂釣的洛羽,隨即悶哼一聲:「本少已不是你主,你……自由了。」
少年迷迷糊糊的附和著那聲音:是……水滿則溢,物極必反嗎?
他那依舊傲氣十足的笑面下,似隱隱透著不甘:「你知道本少會來?」
此刻,游盈盈終於擺脫了活死人的枷鎖,可謂重獲新生。
「來了?」
他看向了洛賦:「我如是,你也如是,這是這天地間的道,你我只有遵循了道的規律,了解它,觀覺它,與之共鳴共振,而後才能感悟出自己的道。」
那時的少年啊~就如同被泡在渾濁的酒缸中的酒糟,許是這酒啊~還沒釀成,還需要時間的沉澱吧。他渾渾噩噩中感覺似乎抓到了什麼,又好似從指間溜走,眼前只有一片混沌和模糊。」
洛賦眯眼道:「你是在警告本少?」
而就在許恆軒獨立寒江,望故鄉的方向出神的同時,不遠處上流一老舊荒廢的小渡頭上,正有一人垂竿夜釣寒江水。
月光明兮,婆娑著河水粼粼映照女子姣好可愛臉龐,顯露而出遊盈盈勻稱的蘿莉身姿與一雙驚顫的靈動大眼。
洛羽的聲音傳來:「這河圖……就是我在那的一些淺薄感悟。」
話音未落,竟釣上一條斤把重的江鯽!
洛羽則笑問道:「你意思是我在暴殄天物?誒~青竿青竿,不用來釣魚,那釣什麼?」
少年當時堅信自己沒喝酒,可事後想來……嗯~喝了,還喝了不少,所以丟了許多曾今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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