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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確實，說不定她是北方最厲害的人，我們每個人都挺怕她……」

看到對方手裡那一大堆文件，高文就感覺腦門隱隱疼痛起來。

「你想必不喜歡聽我說這些，我便給你講講我在旅途上的見聞吧。

一名身穿暗藍色呢料外套的金髮年輕人站在船舷旁，眺望著仍然荒蕪破敗的戈爾貢河東岸，眼神深邃而略帶憂鬱，一陣來自北方的寒風追上了這艘新銳機械船，讓年輕人忍不住緊緊衣領，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船艙。

魔網通訊被對面的維多利亞略顯匆忙地掛斷了，高文坐在書桌后，表情有點愣神。

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

「啊哈……我出發的時候可不情願，我是被姑媽一封家書硬趕過來的……」

任何人單獨和維多利亞交談的時候，氣氛總是難免會陷入類似的境況。

「離開家鄉愈遠，對你的思念便愈發強烈，這段漫長的旅途實在是我人生初歷，我從未想過自己可以離開故鄉，來到這麼遠的地方……

「親愛的，你無法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景象，我知道，我知道它並不像騎士小說所描述的那般浪漫和激動人心，但我身處其中，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如此多的人，抱著希望前往一片陌生的土地——很多人都說這場戰爭破壞了王國古老且莊嚴的秩序，讓一切都亂了套，但我卻感覺一種嶄新的東西正在前面等著我們。

有人腰纏萬貫，住在考究豪華的上等艙里，有人貧窮寒酸，湊了一張下等艙的船票便已經捉襟見肘，有人肩負使命，帶著某位商賈巨富甚至某位貴族的命令前往南方，有人走投無路，背井離鄉彷彿逃荒一般乘上了這艘船。

「說完正事之後順便談談家常，有什麼不對么？」高文倒是顯得頗為無辜，「而且我就是隨口一說。」

維多利亞平靜淡然的表情瞬間有點僵硬：「啊？」

全和_圖_書息投影中的高文點了點頭：「很好——對了，你的侄子也在這艘船上吧？」

「此處情況一切良好，政務廳已經完全正常運轉，琥珀局長留下的軍情局幹員在各處活動，『處置』了大量不安定因素，大大推進了秩序重建工作。如一切順利，明年春天這裏便不需要我親自坐鎮了。」

「雖然有芬迪爾，不用擔心繼承人的問題，但你自己不考慮成家么？」

琥珀撇了撇嘴，似乎還想嘀咕點什麼，但在她開口之前，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是的，芬迪爾也在船上，」維多利亞的表情似乎略有一點變化，但最終還是一片略顯冷漠的淡然，「我命他前往南方求學，畢竟作為維爾德家族未來的繼承人，他總不能停步不前。」

維多利亞：「陛……陛下？」

一聲低沉的汽笛響徹河面，寒風料峭的戈爾貢河上，「高地人號」如一隻驕傲的天鵝般展開自己的翼板，覆蓋鋼板的船首劈開水波，滿載著尋求機遇與未來的旅客們駛向南方。

有落魄的手藝人，有追尋知識的學者，有尋求商機的商人，甚至有慕名探尋魔導技術的舊王都法師。

「嗨，朋友，」銀髮年輕人笑著說道，「午餐時間就要到了——要不要一起去餐廳？」

一聲低沉的汽笛響徹河面，覆蓋鋼板的船首劈開水波，在戈爾貢河上昂首前進，將遲緩的舊式貨船遠遠甩到了後面，通航南北兩地的魔導機械船「高地人號」如一隻驕傲的天鵝般在水面上航行著，船舷側後方的魔能翼板在寒風中高高揚起，灑下星星點點的輝光。

「哦？那聽起來你的姑媽可是個厲害的人，一封信就能把你這個頑固的傢伙趕出來。」

機械艙的嗡嗡聲從走廊的隔板後面傳來，魔力驅動的魔晶石燈照耀著通往餐廳的走廊，名叫芬迪爾的年輕人在一台因維和-圖-書修而結構外露的符文裝置旁減慢了腳步，似乎在好奇地觀察著這自動運轉的魔力機器，菲爾姆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可思議的東西，是吧？聽說在南方到處都是。」

本著不能讓自己一個人頭疼的心態，他抬頭看了赫蒂一眼，隨口說道：「赫蒂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啊……」

在旁邊站著的琥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還真是歲數大了，怎麼話題說著說著就能偏到催婚呢？」

有一對老夫妻走過走廊，他們來自聖蘇尼爾西邊的布倫塔德，據說是鍾錶匠。

銀髮的青年哈哈大笑著，爽朗的笑聲彷彿北境粗獷的群山，引得一旁的菲爾姆也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它……就像我今天在船舷上吹的河風一般清新，雖然冷冽，但令人精神振奮。

「永遠愛你，並且正在思念著你的——菲爾姆。」

有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男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那是一位來自北方的藥劑師，拿著工匠協會的證明文件，以及一張來自南方某座工廠的雇傭契約，雖然面容嚴肅，但卻是個慷慨的好人。

……

「乘坐『魔導機械船』實在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真難想象南境的法師和工匠們是怎樣製造出這種造物的，它是一個龐大的魔法裝置，我們有很多人都日夜居住在這個巨大的魔法裝置肚子里，隨著它一路航行，如果有機會的話，你也真該試試……雖然船票不菲，但我認為物有所值。

「相當樂意，」菲爾姆同樣笑了起來，一邊走出艙室一邊隨手帶上房門，「我正飢腸轆轆。」

冬日正在臨近，氣溫一天天低了下來，戈爾貢河兩岸鬱鬱蔥蔥的草木已經顯出一片蕭瑟，岸上的道路行人漸少，唯有規模較大的商隊偶然在河畔出現——基本上都出現在西岸。

有幾個年輕男女正從前邊的樓梯走上來，穿著粗麻布和_圖_書衣服，走上來的時候顯得小心翼翼，但互相交談的時候又眼睛帶著光，他們從聖蘇尼爾來，住在下面的下等艙里，懷揣著家裡湊出來的路費以及家族的一點念想，帶著維多利亞女大公簽發的「求學推薦信」，他們也要往南方去，去那裡尋找一段新的人生。

赫蒂抱著一大堆文件出現在門口，並向著高文走來。

年輕人來到桌后，靜靜坐了一會，隨後從旁邊抽過一張信箋，拿起蘸筆，帶著沉靜淡然的表情在紙上書寫起一段送往遠方的文字：

「嗯，這樣最好，你也能儘快返回北方親自處理那邊的事情——帝國北境的穩定非常重要。」

赫蒂一愣，還沒來得及說關於文件的正事，便感覺腦後一陣惡寒……

「當然可以，我的朋友，不過你也該說說你的事情了，你是為什麼要往南方去的？也是為了尋找機會？」

「……在我下面的下等艙里，是從聖蘇尼爾來的一家人，他們用幾乎一半的家當換了一張前往南境的船票，用那位男主人的話說，是想要『去南方碰碰運氣』。在這艘船上，似乎有不少人都如此。帝國的首都定在了南方，吸引了很多人去南邊謀求生路，這些人會在出來透氣的時候討論未來，有時候也討論自己在老家的生計，大多數人都住在最廉價的下等艙里，也有像我一樣住在中等艙的，但我們都是在尋找新的機會……

兩個年輕人一路談笑，他們走過露天的甲板，走過封閉的走廊，走過一個又一個乘坐這艘機械船前往南方的旅伴。

這是他在旅途上結識的夥伴，名叫芬迪爾的北方人，一個開朗而友善的朋友，還有著出眾的教養，菲爾姆並不知道對方具體來自何方，但在這艘前往南境的船上，兩人結伴而行，相處甚歡。

她對此習以為常，但通訊對面的高文似乎有些不適應。

高文嗯了一聲，隨後氣氛便陷hｔｔps://m•ｈeｔubｏok.cｏm.ｃoｍ入短暫的僵硬和尷尬中。

船艙內陳設簡單，卻整潔舒適，且有一張小小的書桌放在窗邊，書桌上放著墨水紙筆等物。

高文在全息投影中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對了，瑪姬在這邊一切安好，瑞貝卡和她成了很好的朋友，你不必擔心。」

「陛下，此事……此事就不要在這時候說了，」維多利亞竟罕見地露出一絲慌亂，「我會考慮自己的事情，我會考慮的！」

「你知道，他是個謹慎的人，而且隨著年歲增長，近年來愈發謹慎了……

「別對年輕人過於苛刻，」高文笑了起來，「除此之外，聖蘇尼爾局勢有何變化么？」

「比起騎士和公主的故事，這些在船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更適合放在我構想的那個『舞台』上呢？

年輕人臉上帶著一絲微笑，認真地寫上最後一個標點，隨後將信箋小心折好，貼身收起——船隻下次靠岸的時候他就可以把信交給專門負責此事的船員，並由船員帶到岸上，一個銀幣的價格，信件就可以妥帖地送到北邊。當然，如果囊中羞澀的話也可以選擇十個銅板的「廉價信」，但據說有可能會丟，他是不會選的。

這位冰雪公爵實在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甚至由於總是表情冷漠，她在交談中往往會讓氣氛變得冷場，一旦正事談完，交談者之間便只剩下了尷尬。

維多利亞深深低下頭：「是，陛下。」

「……雖然偶有孤單，但這段旅途仍然是有趣的，我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和事物，在眼界開闊之後，方知自己從前人生的淺薄。遠方的很多東西都無法從書本上習得，就如父親早年間說的那樣，真正優秀的劇作家應該有一場刻骨銘心的旅行，才能讓自己脫離那些腐朽的紙堆，真正成長起來——但說來又有些令人無奈，父親其實並不支持我的這次旅行……

而這艘執行「塞西爾秩序」的機械和-圖-書船就如一座漂浮在戈爾貢河上的微縮城市，將所有人都容納在它那鋼鐵和木材混合而成的巨腹中，在這寒風料峭的河面上航行著，帶著每一個人的夢想，前往那片傳說中的土地。

船艙外傳來了腳步聲，隨後又有敲門聲響起，菲爾姆起身開門，一位身穿金藍相間絲綢外套、銀色短髮、笑容爽朗陽光的年輕人站在門外。

「感謝您對她的關照，」維多利亞說道，表情雖然一如既往冷漠淡然，眼底卻帶著真誠的感謝，「瑪姬是我最信賴的朋友，我很高興她也能幫上您的忙。」

東岸的平原仍然是一片荒蕪，在那片被焚燒殆盡的土地上，戰爭的創傷還遠未愈合。

「……戈爾貢河的東岸便是那片戰場，看到它的時候，我的靈感和思緒便不斷地湧上來。那該是怎樣一場驚心動魄而又偉大的戰爭？勇敢的戰士們在化為焦土的平原上抵擋潮水般的怪物，騎士，士兵，法師們，他們堅守陣地的每一天，或許都比任何一個老套的騎士故事更動人心魄……

「我親愛的山嶺之花——

「我也這麼聽說……」芬迪爾笑著，「再跟我說說你的那個點子吧，我是真的感興趣……」

水晶玻璃擋住了窗外的寒風，壁爐在一旁吞吐著暖洋洋的火光，魔網終端機投影出的影像在半空漂浮著，維多利亞·維爾德站在終端機前，對影像上的身影微微低頭：「陛下，第三批送往南境的工匠和青年學子已經搭乘『高地人號』出發了，均攜帶證明文件，且有人隨行引導，預計會在冬臨日抵達磐石港口。」

或許是為了找些話題來平穩結束交談，高文沉默持續了一會之後突然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啊……」

「你只比赫蒂小兩歲，你們兩個啊，有些地方都太像了，我前陣子還勸過赫蒂，該成家還是要成家的。你不要嫌我啰嗦，我多少是斯諾的好友，他的後代我是應該關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