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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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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黎明之劍 第1146章 前往北方的船隊

第四卷 黎明之劍

第1146章 前往北方的船隊

……
「是么……可惜我只是個冒險者,不太能理解您這樣的『冒險家』所追求的事情,」年輕女士擺了擺手,「反正只要您別再做出突然跳進海中追捕鯊魚或者突然飛到天上和巨龍競速這樣的事情就好……雖然船上的大夥如今已經確定了您是一位強大的施法者,但還請多為那些擔任船員的、神經脆弱的普通人們多想想,他們可不是寒冬號上那種訓練有素的帝國士兵。」
「看不出來么?觀察和記錄,」莫迪爾頭也不回地說著,「留意自己旅途中所見到的一切有趣細節,將其準確及時地記錄下來,這可是冒險家的基本素養。」
「這就是永恆風暴海域?當初那個大的嚇死人的風暴?」拜倫頓時露出驚愕的模樣,抬起頭環視著這片在微風中緩緩起伏的大海,除了極遠極遠的地方能看到一些島礁的影子之外,這片海域上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
拜倫在寒冬號的甲板上眺望著遠方,迎面而來的冷風中裹挾著源自海洋的腥味,不知何時,他已經徹底習慣了這種味道,習慣了直面無垠大海時所產生的壯闊與震撼之感。
這是塔爾隆德派來保護艦隊、指引航線的「護航員」之一,名叫摩柯魯爾。
「啊,不用這麼大聲,姑娘,」莫迪爾突然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已經恢復清澈,並輕輕擺了擺手,「謝謝你的關心,其實我沒事。這麼多年我都是這麼過來的……或許是活了太長時間,我的記憶出了一些問題,甚至靈魂……好像也有一點點毛病,但總體上一切都好,至少還沒有淪落到要被你這樣的晚輩關心的地步。」
護航員摩柯魯爾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同時隨口問了一句:「那又要錢又要命的呢?」
心中轉過了一些對長者不太尊敬的念頭,羅拉趕快收斂起飄散的思緒,隨後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那本飄在老法師身旁的羊皮紙大書。作為一名生活條件還算不錯的資深獵手,她在帝國推廣通識教育之前便讀過些書和-圖-書,也自認為自己在那幫五大三粗的冒險者中間算是「有學問」的一個,然而當她的目光掃過那書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號時,一股油然而生的疑惑卻從其心底升騰起來——自己前二十年讀的書怕都是假的?
「您記錄的這些東西……」年輕的女獵手揉了揉眼睛,「我怎麼一個字都看不懂的?」
作為一名偉大的冒險家(起碼他是這麼自稱的),莫迪爾這一路上隨心所欲的事情做的可不少,諸如感知到深海中有什麼氣息就突然從船上跳下去、看到巨龍在天空護航就突然飛上去和龍肩並肩之類的舉動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說真的,如果不是親自確認過,羅拉簡直要懷疑這位老人參加冒險團的主要目的是要死在半道上……
名叫羅拉的年輕女性冒險者嘴角頓時抽了一下——經過一段海上旅程的相處,搭乘「冰上瑪麗號」的冒險者們彼此之間已經熟悉,雖達不到那種共同經歷生死的戰場情誼,但按照「行業上的習慣」,大家姑且也算是大型冒險團隊中的隊友了,而她對眼前這位名叫莫迪爾的強大法師也從一開始的敬畏警惕漸漸變得熟絡起來。平心而論,這位似乎有點記憶問題的老法師其實是個非常易於相處的人,他很強大,卻沒有一丁點舊派法師的傲慢和冷酷,但在有些時候……這位老爺子的行事風格也著實有點讓周圍的人神經緊張。
羅拉有些意外地打量了老法師一眼:「看不出來,您還很有……那句很時髦的話怎麼說來著?哦,很有帝國公民的責任感嘛。」
「是這樣么?」黑龍青年頓時有些驚訝,「我還以為這兩個詞是一個意思……抱歉,我此前從未離開過塔爾隆德,對人類世界的詞彙並不是很了解。這兩個職業有什麼區別么?」
看著莫迪爾再次陷入恍惚,羅拉忍不住又一次大聲說道:「老爺子,您……」
紅龍卡拉多爾站在城外一處漂浮於空中的小型浮島上,眯起眼睛關注著海上以及海岸的動靜。
一陣振翅和_圖_書聲突然從高空傳來,拜倫下意識抬頭,便看到一頭黑色的巨龍正如從天空墜下的烏雲般靠近寒冬號的甲板——在完全降落之前,這龐大的身影便已經在錯亂的光影中迅速化為了人形,一位有著黑色短髮、褐色皮膚、黑色眼珠以及愉快笑容的青年男子。
「我聽說您曾是一位冒險家,」黑龍青年笑了起來,有些好奇地看著拜倫,「我還聽說您年輕的時候也曾探索古老的遺迹,在被人遺忘的密林中尋找失落的歷史,這都是真的么?」
「啊,是的,我曾對船上的阿茲卡爾先生提起過這件事,」莫迪爾溫和地笑著,「我要去塔爾隆德找一樣東西……一樣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羅拉心中突然跳了一下,慌忙眨眨眼,卻發現剛才那一幕已經如同幻覺般消失,老法師站在那裡,身影真真切切,沒有變得朦朧虛幻,更沒有什麼陽光透過他半透明的軀體。
被女獵手一打岔,莫迪爾彷彿瞬間驚醒過來,他立刻笑著搖搖頭:「說是著作大概有點誇張了,我可不是什麼擅長著書立傳的人物……不過我這輩子倒確實是記錄了不少東西。你看到這本厚厚的書了么?我已經寫滿……」
老人的眼神突然有點迷惑起來,彷彿他那脆弱的記憶系統一下子又陷入了死循環中,某種已經徹底忘卻,卻在本能中殘留著細微印記的東西讓他陷入了困擾,羅拉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位老法師陷入這種古怪的狀態,她立刻開口,聲音刻意提高了一些:「老爺子,您每天記錄這麼多東西,還堅持記錄了這麼多年,這些東西哪怕不做整理修訂匯總起來恐怕也已經是一部驚人的著作了吧?」
勞動可以使環境發生改變,努力可以讓自己的生存得以保障,濱海郡的建立和維持都需要每一個族群成員的付出,所有個體皆有價值,所有辛勤皆有意義。
「我不知道,我全都不記得了,」莫迪爾搖了搖頭,慢慢說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找什麼,也不知道那『東西』m.hetubook.com.com到底丟在什麼地方,我只是有一種感覺,自己把非常重要的事物遺失在了塔爾隆德……我必須去把它找回來。」
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人類艦隊在遠海中航向古老未知的國度,魔能機械帶來的澎湃動力劈開波浪,來自深海的遠古種族與傳說中的巨龍一同引領著航線,庇護著艦隊的安全——這樣的景象,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只會在吟遊詩人的故事里出現。
化為人形的黑龍落在甲板上,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拜倫身旁,同時語氣輕鬆地說道:「我們正在越過永恆風暴海域,運氣不錯,這一路的天氣都非常好……海況也好。」
這是巨龍們從未經歷過的體驗,是「搖籃時期」難以想象的光景,它艱難,困厄,充滿著挑戰和困窘,然而……
一邊說著,他一邊低下頭來,目光彷彿要透過層層的甲板和艙室,看到遙遠深海中的景象:「不過在海底,還有一些東西殘留著,那是未被戰爭摧毀的古老遺迹,代表著塔爾隆德昔日的輝煌……或許總有一天,我們會把那些遠古的技術重現出來吧。」
拜倫認真想了想,開始為眼前的護航員解釋他這輩子總結的寶貴經驗:「簡單來講,冒險者要錢不要命,冒險家既不要錢也不要命……」
「啊哈,這確實不太好理解……我在整理整個航行過程中海上魔力環境的變化以及無序湍流和高層大氣之間的擾動規律,」莫迪爾頓時笑了起來,眼角間神采飛揚,「我這可不只是隨便記錄的,你知道船上還有一隊隨航的學者么?他們肩負著記錄遠海氣象和魔力數據,為帝國海洋探索項目積累資料的責任,我前些天和他們中的一位學者談過,他們很需要我的這些記錄——所以我這時候本質上甚至是在為帝國服務的……」
一圈新築起的圍牆保護著位於海岸線安全地帶的居住區域,那圍牆用巨石和熔融的金屬混合建造,雖然遠不如曾經的宮牆樓閣那般精美奢華,卻在陽光下顯露出一種粗獷的美感,而且和之前那些m•hetubook•com•com完全用廢墟和垃圾匆忙堆砌起來的「避風巢穴」比起來,這些圍牆起碼經過了比較認真的規劃設計和比較規矩的施工,近期較為充足的勞動力以及來自附近海島上新開採回來的建築材料讓圍牆至少可以做到整齊堅固——它們至少是真正的城牆,而不是用垃圾堆起來的擋風坡了。
「是這樣么?大概算是吧,」老法師抓了抓白蒼蒼的頭髮,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我是覺得自己該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某種……義務感?我似乎是有義務做些什麼的……」
他的聲音緩慢而堅定,彷彿帶著一種源自靈魂的執著,巨日的光輝從天空灑下,明亮的陽光在這一刻彷彿穿透了這位老法師的身軀,讓他的整個軀體都變得朦朧透明起來,甚至能依稀看到他背後廣袤的海上景色——
「因為曾盤踞在這片海域上的古老力量已經徹底消散了,而曾佇立在這裏的事物也已經不復存在,」黑龍青年輕輕搖了搖頭,原本始終輕鬆愉快的模樣此刻也不免有些肅穆,「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古老的發射場,曾有一場命運般的戰役改變了這裏的一切……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您怎麼會有東西遺失在巨龍的國度?」羅拉難以置信地說道,「那可是昔日被永恆風暴阻隔在海洋另一側的國度,除了巨龍,沒有任何凡俗生物可以自由往來……」
拜倫略微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地扯扯嘴角:「這個嘛……我當初是個冒險者,在我們人類社會,冒險者和冒險家是不一樣的,你明白么?」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一名冒險者打扮的年輕女子從旁路過,在看到倚靠著欄杆的老人之後,這位身穿獵裝、腰佩武器的女士有些好奇地停了下來:「莫迪爾老爺子……您這是在幹什麼呢?」
「啊……哦,哦是的,你說得對,羅拉小姐,」莫迪爾終於從船舷外的景色中回過頭來,後知後覺地拍了拍腦袋,「請放心,現在我做這種事的時候都提前隱身了。」
此時,負責捕獵的隊伍已經出海,負責清www.hetubook.com.com理城鎮周圍野外區域的戰士們還未歸來,負責建設房屋、平整土地的龍們則在濱海郡外緣的大片空地上忙忙碌碌,沒有任何一個成員的時間在虛度中消耗,沒有任何精力被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這確實是「活著」的感覺,並不那麼美好,也不那麼容易,不像想象中的浪漫,甚至有些痛苦,但……活著真好。
……
「又要錢又要命的是聰明人,」拜倫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土匪頭子一樣的海軍大氅以及亂糟糟的頭髮,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的人後來當了海軍元帥。」
「對壽命短暫的人類而言,那可真是非常遙遠的歷史了,」拜倫聳聳肩,「如果不是親眼得見,恐怕我永遠都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還隱藏著如此多已經被人遺忘的秘密。」
老法師輕輕舒了口氣,彷彿是在平復著躁動而空洞的記憶,羅拉則看著這位老人的眼睛,良久才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聽說……您前往塔爾隆德是為了找回什麼東西?」
他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卡殼,那種記憶缺失導致的恍惚狀態似乎再次出現了,老法師眉頭一點點皺起,彷彿自言自語般低聲咕噥著:「我記錄了很多東西,我記得……有一本記錄,被我給弄丟了,似乎很多很多年前就丟了……那上面記著許多次堪稱偉大的冒險,我好像把它們給弄丟了……」
卡拉多爾收回瞭望向城鎮的目光,心中突然對「活著」一詞有了更為真切的體會。
冰上瑪麗號的艦首劈開了北方海域寒冷的碎浪,輪機艙中機器運轉所發出的低沉轟鳴經過數層隔倉以及消音符文的過濾變成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嗡嗡聲,從甲板深處傳來,身穿黑色短法袍、頭戴黑色軟帽的老人倚靠著船舷邊上的護欄,帶著興奮期待的眼神眺望著遠方,一本厚重的羊皮紙大書漂浮在他的身旁,一支無人握持的羽毛筆則在飛快地刷刷寫寫,在羊皮紙大書的空白書頁上不斷留下一行行文字和符號。
塔爾隆德大陸,東南沿海的破碎海岸線上,新建成的濱海郡正沐浴在極晝的光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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