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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每個腳步都很不穩，踏出去的瞬間捂著腹部的手都會用力幾分，疼痛令她的肌肉用力到緊繃，好似推著一具石像前進，緩慢卻又堅定地不斷挪動著身體。

四葉就這樣抱著肚子，重新跪倒在地，頭髮和髮帶軟塌垂落，染上了泥地的塵土。

最明顯的，還是她那不自覺顫抖的身體、以及越來越單薄虛弱的語氣。

方才不見人影的淺田，快步從醫療站走了出來。

「走吧，去操場。」

「嘿、咻！」

二乃銀牙一咬，衝到她前面拽起了她的衣領，怒氣沖沖地喊：「妳連走路都做不到了，還想幹嘛？！連妳自己都騙不了妳自己，是在——」

邊說著，他邊越過了驚愕地看著他的眾人，在二乃和四葉之間停住了腳步。

四葉腳步微微一頓，恍若未聞般繼續向前。

「想要成為英雄的人，我認為一點都不無聊。」

「——」

「……江瑞查過了，估計是肚子吹到冷風、讓本來被捂暖的小腹再次受涼，進而令壓下的痛感一次爆發出來。」

口中說著隨便編的、聽起來很嚴重的恐嚇，二乃不再猶豫，踏步上前，就要拉住四葉的手。

四葉緩緩搖頭，眼底光芒黯淡，卻如一對凝實的暗色寶石，直直望向了前方。

「怎麼說呢……『即使痛到連站都站不穩了，也能克服這樣的疼痛堅持去做某件事』，這樣的人啊，在現實中叫笨蛋，在故事里叫英雄。」

四葉不敢置信地喃喃出聲。

「就說了，我和-圖-書的體重是女生的平均值！是淺田君你的力氣太小了啦！」

淺田搖了搖頭，頭上的白色頭帶迎風飛舞。

本來臉上一片呆愣、茫然地沒反應過來自己被他抱起的四葉，神色瞬間微妙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直接叫救護車吧……」

「妳是笨蛋嗎？還是熱血動畫看太多？田徑部那麼多會跑步的，就不能請個最強的人來跟妳換嗎？！」

「……有點重啊。妳真是四葉，不是五月嗎？」

那樣悲傷的表情，二乃從未在四葉臉上見過。

抬起那張不知何時布滿了淚痕的臉頰，緊皺的細眉不停顫抖、毫無血色的唇瓣被咬出了紅潤。

二乃身後，五月先用眼神詢問了一花，得到了『我也很無奈啊』的回應后，又看了三玖、文理二人一眼，視線再朝身旁一轉。

好似要將肚子撕開、把所有的器官都扯出體內，痛覺化作野獸肆虐在每一條神經中，恢復的力氣幾乎一瞬間就被抽空乾淨，只剩下酸軟無力的軀殼還有模糊不清的視界，讓她連站也站不穩、咬著牙也做不出任何反抗。

他這麼一說，不止四葉，就連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訝異的目光更加強烈地盯在他身上。

就像被冰冷的海水淹沒脖頸，卻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離開，只能眼睜睜看著體溫逐漸失去的溺水者一樣。

「這點痛不算什麼，遲早會習慣的……拜託了，讓我將最後一場比塞跑完。」

四葉剛想露出自信的笑和*圖*書容，卻很快發現這樣不過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沒用，便趕緊轉回了頭，強做無事地挺起腰板，朝前方邁出一步。

「對我來說，妳的健康比妳的堅持還要重要。」淺田隨意說著，甚至還能開個玩笑：

「我……知道，我也不想啊。」

「哈？你到現在還想為她說話？這……呃？」

「大、大家看好了喔，我一定會讓紅隊獲得勝利的……」

二乃在她身後，拳頭緊緊握起，一副想把這犟到了極點的妹妹給捶醒的樣子。

紅色兔耳髮帶，迎著風而從未倒下。

那是在遇見手中這名少女之前的事情，和現在完全無關。

「淺田……同學？」

「沒事吧？果然這麼點時間還是沒辦法……」

「再怎麼樣都不可能讓妳帶著這種身體上場吧？那就不是支持，而是謀殺了。」

倒是五月反應極快，一口吐槽幾乎到了神經反射的地步：

「四葉！」

「只是熱身運動沒做好……而已。」

話還沒說完，二乃張著嘴，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淺田偵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那個總是活力滿滿、為大家帶來元氣和笑容的兔子小姐，此刻卻連一株迎風招展的小草都不如，好似隨時都會倒下。

那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機器中最重要的螺絲抽走了一般，本來真的沒什麼異常的腹部，就在這瞬間炸開了比之前、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強烈的疼痛。

「我們來幫忙……」

「淺田君和圖書，現在該怎麼……嗯？淺田君呢？」

但她現在連說服他的力量都擠不出來，思考更是被小腹中的撕扯、墜落、酸麻等種種疼痛破壞得一乾二淨，只有冷汗依舊不變地浸濕了衣服。

趕上了又如何，讓她在全校面前用那種模樣參加比賽嗎？

看著他的動作，身後的眾人瞪大眼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讓妳過去……？」

心裏不免有些難受，他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唇角微彎，語氣如水般溫柔。

緩緩地，冰冷的手掌拔開了衣領前的手，另一隻手則將小腹處的衣服抓得緊皺而起。

手撈住了她屁股旁的大腿，淺田渾身一用力，以公主抱的姿勢，將包裹在床單內的四葉給抱了起來。

「乖乖去休息吧，田徑部那邊很快就會找人來代替妳上場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得過去啊。」

「都別過來！」

輸了的話什麼都沒有，贏了的話大家都能滿意。

但四葉那模樣很明顯就沒辦法跑步，估計才剛走到操場，比賽就已經開始了吧？

忽然，熟悉的嗓音響起。

「嘶——」

「我並不是想為她說話，也知道這已經不是能容她任性的時候了。」

「雖然蠢了點，但這種堅持並不無聊啊，二乃。」

四葉疑惑抬頭，眉頭因疼痛時而抽動、時而凝起，表情如重病患者般虛弱。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要將自己的決心告訴其他人，中野四葉表情平靜地吐出話語，一字一句，隨著那近乎窒和*圖*書息的喘息響起。

「等、等等，淺田同學？！」

「我、我沒事！」

他望著遠處的方向，嘴角微微翹起。

剎那間，世界閃起了令人暈眩的白光。

「……誒？」

淺田沒有理會她，能抱起一名女生的自己，力氣怎麼可能會小呢？

「先把四葉抬回病床上怎麼樣？」

「妳們也來幫忙。真是的，為了這種無聊的堅持就——」

「四葉！」

那麼，只要自己去贏就好了。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四葉在眾人愕然目光的包圍下，一點一點地重新站起。

在她們衝過來扶自己之前，四葉就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回頭撐起一抹勉強的笑容。

「就算真的過去了……」

淺田長嘆了一口氣，似心疼又似無奈，這次不僅幫她裹緊了棉被，還直接彎下身子、將手伸向了她的屁股……

然後他皺起了眉。

「妳到底要讓人擔心到什麼地步才行啊！嘖，爸爸，為什麼四葉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二乃柳眉倒豎地看著他的背影，剛想發出質問，卻又在接觸他手中的東西時，表情變得跟她身後的少女們一樣，睜大了眼一副愕然的模樣。

「所以，我要過去。」

呼吸漸漸短促起來，臉上的血色就像被修正液抹去了似的，晶營汗水一滴滴從蒼白的額角滑下，濡濕了萎靡的發尾。

「沒剩多少時間了……請讓我過去。」

她這麼一問，其餘人也不禁四下搜尋起來，卻愕然發現本該離四葉最近的他，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和_圖_書。

「……夠了，四葉，現在跟我去醫院。生理痛最嚴重可是會發展成子宮癌的，容不得妳任性。」

亂糟糟的一團中，眾人暫時決定將四葉抬回醫療站，正打算去攙扶她的時候。

「真君，你……」

他將雙手環到了四葉的肩膀上，同時說著。

就連三玖也從醫療站中沖了出來，在其餘路人的奇怪目光下將四葉團團包圍而住，關心和擔憂的聲音紛紛落下。

「不是，妳到底……為什麼要堅持到這種地步。」已經連氣都生不起來，二乃只是難以置信地看著顫巍巍前進的四葉。

「確保獲勝的話……只有我才行。只有我能做到，只要我做到了，不論是誰都能開心起來。」

四葉用細弱的嗓音喊了回去。

「妳這樣的身體又能做到什麼事啊！別說第一名了，妳認為現在的自己能跑完全程嗎？清醒一點啊！」

「我以為，淺田同學會支持我的……」

其他幾人不由面面相覷起來，不知道這時該做什麼好——連二乃都攔不住四葉的話，她們之間也沒有人有自信把明顯鑽死了牛角尖的她給拉回來。

「大家都有唯獨自己才能做到的事，二乃是，我也是……如果不去做的話，我待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我努力到現在又有什麼意義？」

四葉甩開了伸向她的手，低沉、平靜的聲音響起。

「可、可是……」四葉急了，冰涼的指尖攥緊了淺田的衣角。

隨後，一件尚有餘溫的床單，就這樣披在了四葉的身上。

「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