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今天，他會終結這持續了將近三年的戀愛頭腦戰，將一切的一切都一錘定音。

說完，淺田伸出手，捏了捏她細膩柔軟、冰涼又帶著微熱溫度的臉頰，趁她愣愣地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正大光明地佔了便宜。

半晌后，她才聲如細絲地回答，似乎也做好了某種準備：

桐須真冬緩緩望向了手中的小盒子，似乎是知道了裏面裝了什麼一樣，手指動了兩下，好半晌都不敢將其打開。

「……」

「……順便，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她和去年一樣，主動負責了這個最累最無趣的差事——在篝火晚會的時候巡邏校園。

又或者說，就算介入了、勸戒了，這傢伙既不會聽更不會改，哪怕自己的表情再凶、語氣再冷也是一樣。

「四宮，我有話想對你說。」

「別管我了，你去陪你那些『好朋友』吧……沒有老師會和學生一起逛學園祭的。」

扭扭捏捏的樣子，非常可愛。

「自煙花大會那時之後，我們就沒一起去哪逛過了吧？小真冬老師。」

「真是的……」

「你想讓我回答什麼？你又想讓我怎麼做？」

「跟去年一樣熱鬧啊。」

和那位鹿島同學進行了一番愉快的談話后，淺田一臉舒暢地走在廊道上，整個人看上去閃閃發光、好似剛來過了一發大保健。

嗖——

明明內心滿是羞恥，在想著為什麼要露出那種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安心表情，這路上應該沒有人發現之類的事情。

而且，桐須真冬也在害怕著。

好不容易才將這句話擠出喉嚨，石上優只感覺世界一下離自己遠去，唯有心跳嘈雜的聲響近在耳旁。

……

說到『有女朋友了』這句時，還笑得更加開朗，完全不打算掩藏那份喜悅和幸福。

「老師，我有個姓比企谷的朋友也是這麼想的，他至今的同性朋友估計不超過五個。」淺田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他自己都說，會有這種想法的人基本上都沒朋友。」

「只是我想，先把這東西交給老師保管吧……或許總有一天，你會將它隨手丟掉，就當是有個人送了你一件不合適的禮物。」

淺田真一牽著中野一花的小手，欣賞著篝火燃起來的瞬間，不由發出了感慨：

「所以現在，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幸好自己正背對著他，在某個偉大意志的安排下、這座樓梯間也沒有人來往，要不然就太丟人了。

「陰暗！太陰暗了你這傢伙！」

美得冰冷而純粹，令人一眼就不由得喜歡上。

一花偏頭看他，眨了眨眼，笑得很美。

發射火矢的是弓道部的現任部長，聽說射技雖然比四宮輝夜差了一點，但也是能在全國大會中奪得名次的好手。

為了表現出自己的成熟，桐須真冬微微勾起嘴角，卻又在下一秒面和-圖-書色僵硬。

她們的生命中不會只有淺田真一，正如淺田真一除了跟她們在一起以外，也有上杉、唯我、白銀、鹿島這些朋友一樣，各自都有著獨屬於他們的交際圈。

「老師，你知道我們班辦了什麼攤位嗎？」

話音落下，就像怕她回過神來將盒子塞回自己手上一樣，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

身後響起了他認真下來的聲音。

還好，高樓上的風非常冷，冷到白銀御行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哪怕現在，他的『首周女友』——中野一花因為要忙別的事情，沒空跟他來一場初次交往後的學園祭約會；光就『告白成功』這個事實，便足以撫慰淺田的心靈，讓他打從心底地感到滿足。

之前的他雖然受歡迎，但確實是沒有可以被稱作『女友』的對象存在；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總讓他有些不安，就像明明處在曖昧期中、卻發現親近的女孩子跟其他男生的關係也不錯的男孩子一樣。

「伊井野，去……舊校舍巡邏一下吧。」

話才出口，她就有些猶豫了——因為這種說法，總感覺好像自己在對什麼感到不滿一樣。

畢竟臉上還有些淡妝，洗了之後要重上很麻煩。

淺田搖了搖頭，手指在一花臉頰旁拂過，挽起她掩蓋耳畔的秀髮。

看到淺田甘之若飴地承受下來的模樣，她卻一點氣都生不起來……做那種事就是在獎勵變態，懲罰自己，她還沒這麼不理性。

啪唰——

裏面是一枚鑲著小顆冰藍色鑽石、宛如冰晶雕刻而成的戒指。

他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的好，並非因為剛才對『身嬌體柔』的鹿島同學做了什麼，而是因為——

「你終於來了，四宮。」

剛走下樓梯，淺田就遇到了從樓下走上來的桐須老師。

「離去。我先走了，你就好好享受祭典吧。」

她的手中還拿著一根蘋果糖，邊緣被淺淺地咬了一口，能看見一排整齊的齒印。

「陰暗就陰暗，我才不會為了你而去剃光頭呢。」

「……失德。不論是作為教師，還是作為成年人啊。」

只是最後，桐須真冬還是深深吸了口氣，抬起微顫的指尖，將合蓋打開。

「嘛，的確是這樣……」

「所以在畢業之前，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了，桐須老師。」

知道這個事實，無疑讓石上優對接下來的行動更有信心。

淺田真一，今天終於交到了女朋友，可以擺脫單身狗的身份了！

伊井野彌子低著頭，腳步僵硬、握著手電筒的手指都用力到發白。

「……」

伊井野彌子不滿地拍著自己的肩膀。

淺田又忍不住笑了：「知道得這麼清楚嗎？」

匆匆落下這一句話，桐須真冬並不打算突破他的阻攔，而是轉身朝樓下走去，身姿像在躲避他明亮溫暖的目wwｗ•hetuｂoｏk•cｏm.ｃｏｍ光，略顯倉皇。

害怕著那份心情越加明顯……害怕著哪一天，自己也會失去冷靜。

聽伊井野彌子這麼說，石上優下意識將手從瀏海上挪開，瞥了身旁的伊井野彌子一眼。

「咕嘟。」

嘆了口氣，將盒子收進口袋，貼身放著。

溫柔而又親昵的舉動只持續那一下子，淺田很快就收回輕薄的手，表情正經起來朝她點了點頭。

不喜歡的吃食還好，但像是這種定情信物，又或者說價值過於貴重的東西，別說丟了，桐須真冬收都不收，會在那之前擺明了直接拒絕對方。

不想和他一起被眾所矚目，也不想因為自己和他走太近、進而傳出什麼更加過分的謠言。

「至於其他，我不敢直說，也知道你不會想聽，所以就用這個代表我的心意。」

「是會長……白銀君叫我來的。」

她猶豫著，嘴唇被咬得發白，根本沒有理想中的自己那樣果斷。

……

「還好不是縮寫……」

「雖然送的戒指不是什麼高級貨，但已經是我這樣的普通學生，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而淺田只是走上前去，奪走了她的蘋果糖，將一個小盒子放在她手心中。

「其他人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因為過於緊張，石上優有些艱難地咽下口水，同樣手腳僵硬、不敢看低著腦袋的她，像機器人一般在前面帶路。

「剛才？「驚訝之下，桐須真冬不由回過了頭，「我大概有一小時沒去班上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請班上同學幫忙包下了一個場地，專門用來跟她們告白——以結婚為前提的告白。」

他沒有故意停頓，而是順暢且自然地將不久前發生過的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

隨著主持人宣布點火儀式開始，在短暫的蓄力后，火光拉出了一條風景線，倒映著圍觀者的臉頰。

唯有漂亮的茶色髮絲下，耳畔浮起一抹深深的紅暈。

旋即，安靜地沒入篝火架中。

火焰點燃了乾柴，旋即在各種助燃物的推進下，轟然一聲，瞬間朝高空燃起，炸亮了學生們好似在閃閃發光的眼睛。

喃喃念起他說過的一句話——這是他擅自做下的約定，自己明明不必理會的。

「反正我們兩個都很閑，要不要一起去逛學園祭？」站在她準備離開的前路上，淺田笑著提議。

還好，這名弓道部部長的技術同樣值得信任，要不然火矢射歪了不只危險，還會讓秀知院學園在各方遊客、他校面前丟臉。

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在懵然的意識恢復過來之時，眼前老是說著不符他年齡話語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見。

桐須真冬不敢將戒指拿出來端詳，只是默默在眼前凝視著，凝視著指環內雋刻的一排花體字。

「誰、誰會……」伊井野彌子漲紅m.hetubook.com.com了臉，氣呼呼地瞪了過來，卻又好似從他那稍微不一樣的笑容中看出了什麼，有些害羞地別開視線，只賭氣似地踩了他一腳。

隨後，他轉頭望向了打開鐵門、正怯生生地站在那邊的黑髮少女，開口道：

「巧遇。一個人行動嗎？真罕見。」

明明意識在叫自己不要理會、趕緊離開，桐須真冬卻還是不由停下腳步，反射性地回答了他：

「……結論。你是想讓我恭喜你嗎？」

「隨你怎麼認為吧。」

「我是說，我們。」

桐須真冬並沒有那種想法，她總是堅定地如此認為。

在那之後，眾人也紛紛散去，有些是繼續忙著攤位上的事情、有些則和自己的朋友逛學園祭。

眾所期待的篝火晚會，就在數百位學生、家長、遊客、教師的注視下，即將展開。

桐須真冬愣了一下，然後捧起水，直接往自己的臉上潑。

話說得斷斷續續，即使如此，石上優也不想給自己留下退路。

從這方面來看，淺田真一其實也是個純情可愛的男孩子呢。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中閃過這個的念頭，甚至還為此感到安心。

「開個玩笑而已，老師別太在意……作為賠罪，我請你吃東西吧？」

桐須真冬半眯了下眼，懶得瞪他一樣撇過視線，拾級而上。

對他臉上的笑容皺了皺眉，桐須真冬最後還是輕嘆一口氣，沒打算計較下去。

「當然知道，是婚禮體驗吧？雖然當初討論的時候把主題命為蒙面，但體驗蒙面結婚的人意外的少，情侶和夫妻的數量則是比預計中的多呢……」

「正確。作為一名教師，就算我……」

而在淺田眼中，那位總是凜然、嚴肅，偶爾天然呆、偶爾耿直到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教師——那位總是將自己的一切掩蓋在冰冷的外殼下，不願在學生面前示之以弱的女性。

語氣是少見的溫和，平易近人，就像他不是學生、她也不是老師那樣。

「拒絕。」

不同的是，今年的他隨便找了個理由跟著她，讓巡邏變成了散步，也讓本來應該孤獨難受的苦差事、稍微開心了些。

「必然。我可是班主任！」桐須真冬輕哼一聲，又察覺到這樣的語氣太小女孩了，便半紅著臉，將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不論是祭典、廟會還是學園祭，獨自享受才能體會到最大樂趣，也不用在意同伴的感受……嘛，像你這種小孩子是不會懂的吧。」

「……嗯，那就，聽你的。」

「讓各位久等了！學園祭篝火晚會，正式開始——！！」

她小小地舉起手機，又有些害羞地收了起來，視線總不敢正面地朝自己看來。

「……笨蛋。」

他略帶無奈地笑著，動作卻沒有任何猶豫。

她是沒打算洗臉的。

心頭滅卻，並不m.hetubook.com.com含任何猶豫、認認真真地看向她。

從旁邊這位語氣平淡，嘴角卻忍不住笑的小矮子臉上，就能看出到底開不開心了。

只是當抬起頭，和鏡子中的自己對上視線后。

△

從以前就是這樣，她沒資格介入學生們『兩情相願』的感情生活中，也不知道該如何介入。

「……」

「我能打開。」他信誓旦旦地這麼說著，卻又怕她多誤會了什麼，再補充一句。

獨立於鐘樓的天台上，白銀御行聽著底下撲面迎來的熱量，忍不住微微一笑。

嗯，詳情請見白銀御行，反正他是沒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有跟其他男生關係特別好的情況，倒是沒怎麼擔心過。

「像極了愛情啊。」

換言之，如果她下意識地收下了，並且到現在都還沒追上去還給對方的話……

晃了晃腦袋，將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袋，桐須真冬將盒子蓋上，望向了擺在樓梯間的垃圾桶。

沒有碰撞，也沒有讓木頭上出現傷痕、造成任何會讓篝火倒塌的可能性。

石上優笑了笑，用食指輕輕推了一下她的額頭。

像是釋然過後的平靜，桐須真冬的表情並沒什麼變化，身姿依舊凜然筆直，徑自走下了樓，去一樓的女廁洗了洗手。

哪怕淺田這傢伙在學生會裡，幾乎是正大光明地在腳踏多條船，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的桐須真冬，也絕對不會跟被拋下的小女孩一樣、賭氣似地說出那樣的話來。

……

「不用，我能自己買。」

「……」

夜空下，寂靜了一瞬的校園，再次爆發出了火焰般熱情的歡呼聲。

就好像，被黃昏映紅的一朵絨花。

桐須真冬終於忍不住扭頭瞪了他一眼，眸子滾圓睜大，就像暴風雪中緩緩睜開了雙眼的巨龍，又冷又可怕。

訝異似地沉默了下來，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蘋果糖，桐須真冬側過臉，避開了他的目光，神情依舊平靜而嚴謹。

「是是是，我是笨蛋～」

雖然學園祭執行委員會曾拜託過四宮輝夜，讓她再擔任一次『開幕射手』——去年就是由她點燃篝火的——卻被四宮輝夜以『這份榮譽應該要交給學弟妹們傳承下去』為由婉拒。

「不覺得瀏海太長了嗎？」

看著她染上了火光般艷麗的臉蛋，他微微一笑：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是用什麼心情說出來的。

只在那一瞬，他眼裡倒映的是桐須真冬，而非桐須老師。

害得他也不由緊張了起來，心臟狂跳、面紅耳赤，手指捻著瀏海，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四宮輝夜就是可愛到這種程度。

哪怕陪在身邊的不是她的摯友，她也打從心底地感到高興，再也沒有最初的嫌棄與厭惡。

……雖然淺田的交際圈中，其中一位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在他的蠱惑之下、正慢慢朝鷹犬的身分hetubook.com.com逐漸墮落的得力大將。

視線一轉，就正好對上了他的嘴角微笑。

如果有人送了一個不合適的禮物，自己會在收到之後馬上丟進垃圾桶嗎？

「或許其他人也能打開……所以，那什麼，為了風紀，有檢查的必要。」

「嗯？你是說篝火嗎？」

這個讓人渾身發癢的親昵稱呼，被他毫無調侃之意地說了出來。

畢竟，他是學生，而自己是老師——僅是如此單純的關係，但作為一名成年人，她卻不得不考慮得更加深入。

「誒？」她猶豫了一下，同樣輕聲回答，「可是，那裡已經被封住了……」

桐須真冬啞然地張了張嘴，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就這麼忽然停跳，在他坦然而筆直的目光下，動彈不得。

她也不認為自己現在這平淡、冷靜，非常符合一名成年人知道自己早就喜歡上了某位年下男學生之後的反應，需要靠洗臉來冷卻、掩蓋。

「是啊，所以跟老師一樣，正在一個人逛學園祭。」淺田調侃地笑著道。

「還好吧，雖然有時很礙事，但我不太喜歡整張臉見光的感覺……」

她重新低下了頭，掌心帶著水珠蓋住臉龐，只有垂落的髮絲，露出了晚霞色彩的緋紅耳根。

畢竟，那可是他的初戀（之一）——能和初戀交往可是廣大少年的夢想，他也不例外。

這樣的陳腔濫調早就不能拿來當作借口，桐須真冬自己明白。

嘴角的弧度，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綻放開來，輕輕的、不易落下。

轉眼間就來到了傍晚六點，冬日的天空已然一片昏暗，校園內四處燈火通明，依舊熱鬧。

桐須真冬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蘋果糖，忽然感覺到無法呼吸。

「很抱歉，我這個壞學生盯上了你。」

時間過得很快。

「但在那之前，我想先自私地告訴你——從今天到更久遠的以後，我還想看見你更多的表情，想知道『桐須真冬』這個人更多的事情。」

「那老師，你知道剛才班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所以，桐須真冬只是不想跟他一起逛學園祭而已。

一如既往的沒精神回答后，石上優深吸一口氣，忽然放輕聲音，帶著些許的緊張和堅定，在伊井野彌子的耳朵旁開口。

「其實，我也不確定這麼做是否正確。」

「……在畢業之前，嗎。」

——不會，那種糟蹋他人心意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那我就一個人去逛學園祭了，老師，也請你好好享受祭典的氛圍！」

「ShinichixMafuyu」。

那代表著什麼，桐須真冬再也無法否定。

正微咬著嘴唇，既迷茫又不安、難掩悲傷地望向了自己。

兩人就這樣維持著莫名的尷尬和彆扭，一前一後地走向了漆黑而安靜的舊校舍。

於是，白銀御行在冷風中站直了身體，開始屬於他自己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