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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白玉蘭看來，要是只說些閑話，咱厚著臉皮裝作沒聽見也不打緊。

再著說，她更是真沒空。

白玉蘭早在朱興德他們到家時，只簡單說兩句話就跑出去匆匆忙忙刷洗車板子。

白玉蘭直拍心口，擰眉道：「大白天的，你這一驚一乍幹什麼，孩子們在屋裡睡覺呢，孫子孫女也才吃完奶睡著，再讓你喊醒。」

「滿山明明說了，等他睡飽再收拾，你還非要逞強。」

等姑爺們睡醒了，只拾掇後院那熊、扒整張熊皮想必就會很受累，尤其那五人身上都有大小傷。明日還要想招給運出去趕緊賣了。

沒一會兒功夫，白玉蘭手上沾著不少草木灰，追左撇子身影直追到大門口：「你帶水囊了沒有啊？兜里再揣倆乾糧，一時幹活餓了墊一口，在大樹根底下歇歇，別死心眼傻干，省得餓的心突突。」

雖然苦，但是挺好的，菜多、糧多，心裏不慌。

左撇子正在解釋：「……你躲在這裏洗衣裳不要緊，給我嚇一大跳。本來我剛才處理那蛇，就是壯著膽。」

左撇子剛將粗壯的蛇處理完，推開倉房門時沒注意到有人。

左撇子連頭都沒回，只不耐煩的揮了一下手。

不止七十多畝田地不能全撒手扔給外人，需要時常跑到地壟溝去看看。還要忙著種菜呢。

這些個偷偷摸摸的地，全在等著白玉蘭和左撇子干。

最後一趟出門前，還將幾人扔在炕邊的外罩衣裳團成一團，夾在腋下帶走。

晌午的光照著，回身就能看到團成一大團的影子。

今年新添的倆孩子，不算洗三，連著辦兩次滿月宴都差些給白玉蘭累斷腰。

所以她真心希望能將獵來的熊、蛇、還有那看起來快要成精的參掩藏住。

她只能一手捏著鼻子不呼吸，一手拎著一雙雙鞋出了門。

左撇子嘴角翹了翹。

所以說，左家不差飯錢，是真沒功夫啊。

而這一點，左撇子雖然沒什麼大能耐，但是幾十年下來還算細心。

什麼真摳啊，一下子和圖書獵頭整熊憑白得來百十多兩，卻不捨得請大夥熱鬧熱鬧。等等吧。

滿山伸出一雙滿是裂口子的大手，細看還會發現他腿和脖子也有傷，有鑽樹趟子刮的，有不注意傷到的。

因為白玉蘭怕以後雪太厚了、雪崩了，要伐樹了，狼多了村裡要獵狼啊，回回上山落不下。

其中辛酸，只他們五個人知道。

左撇子心想：他不是逞強，他這不也是在心疼孩子們嘛，尋思能幹些啥就搶著多干。

一旦讓人知曉了，本就眼紅艷羡，咱要是再決定不請客，那心理不定會怎麼不平衡。

以前東院老張家出那把事兒，對梁賊人的手下通風報信，不就是源於發現她家洗衣裳倒出的是血水？

她放輕動作進屋，屋裡臭也要硬挺著，沒敢開窗戶開門放空氣，怕幾個孩子受風。

今年家裡會多種不少菜，芹菜、大蔥、白菜、蘿蔔等一些好養活的，會在新開墾的荒地種植。

可是自家人才知道自家事兒，她能放心讓孩子們上山，最關鍵的不是有小麥給帶的領著蛇，以及山上的野豬等幾種動物也躲著小女婿嘛。

就這，還得虧著有先見之明買下東院房子，早早將豬豬們轉移到旁邊院落里，要不然懷孕的老母豬見到又有大牲口死了都不好養胎。

這一種地，左家那活計就更多了。

左撇子和媳婦說完兩句話，又扛起鋤頭準備去給荒地刨坑。

後院又是新獵的熊，還有拴著好些頭牛、牛槽子，雞圈、柴火垛，木絆子堆。

旁院東院是釀酒坊，釀酒的葛老叔還有石九嫂子他們，會時常過來向她娘彙報釀酒進度。

楊滿山的呼嚕聲深沉，他臉衝著牆，代表他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他家從前窮的時候，幹活真餓了也要挺著。

白玉蘭不想在小賣鋪屋裡洗衣裳，不想讓人瞧見洗出一盆盆血水。

「你以前不是見過許多蛇嗎？」白玉蘭提起的是去年綁那些賊人在山上的事兒，那時姑爺們就用不少蛇和-圖-書嚇唬人。嚇的那些人哭爹喊娘。

當日，滿山醒來后，走路還划圈兒呢，可見還沒有完全清醒，要是真敞開了睡，他能睡一天。

可比對著村裡那些拿女人家當騾子使喚，還覺得天經地義的。甚至大錢掙不來讓你跟著吃不少苦，回家還不順心找茬動手捶媳婦的，比這種壞的漢子，她知足。

幾人臭腳丫子味兒，身上汗味，還有那動物血腥味兒，以及白玉蘭都分辨不清了，那好像是動物糞便被幾人踩到了？

左撇子忽然躥出老高，也將白玉蘭嚇得不輕。

朱興德的呼嚕聲高昂，好像還沒過了那份興奮勁兒，時不常會像夢魘般用力蹬兩下腿，仍處於在山上逮熊的亢奮中。

第二日後半夜，朱興德和楊滿山就趁著天黑出了村。

也是太累了。

白玉蘭擔心真正親近的那些親戚朋友們求上門，求滿山或是德子他們領著一起上山打獵，那就不好拒絕了，容易傷感情。

白玉蘭顧不上先撿飯碗。

正好將新添的大缸搬到新房。

小稻和小豆不在家，她倆去給蓋房工地送食材去了。咱家要給那些蓋房工人還有雇的不老少插秧的短工供飯，雖然兩撥工人已經為他們雇了六位做飯婆子，但是每日的糧食和菜需要當天送去。

還在心裏合計著：等他將那片無人歸屬的荒地拾掇差不多了，除了會種些高粱，剩下的讓媳婦撒菜籽。

畢竟咱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真親近的人、日子處久了的都懂。

只這頭熊，朱興德朝炕上嘩啦啦倒銀子，就給左家掙得二百五十兩。

這種費力不討好還不如請客吃飯呢。

「艾瑪呀！」老爺們家很少說艾瑪等驚嘆詞，可是這回左撇子是又艾瑪又被嚇的跳起了腳。

就這，還沒算上需要日日跑到工地看看蓋房進度，以及釀酒房那裡，秀花要是有別的事情被絆住腿，白玉蘭要負責去看管。

捨不得閨女們月子做不好將來再不好生養，出了月子呢，又怕倆閨女歲數www.hetubook.com.com小覺多不夠睡，她從孩子們下生，自己卻沒睡過一個整覺。能多幫著帶孩子就多幫。

就連家裡最俊最秀氣的羅峻熙，此時也仰躺在炕上，睡著睡著張開了嘴。

聞言說：「走你的得了，我洗不洗衣裳你也管，哪裡來的那麼啰嗦。」

白玉蘭現在回想，那兩次滿月宴，連過後刷碗筷就累的她直哼哼。

「這都是啥味兒啊，嘖嘖。」

他現在每日睜眼起來，這一天就沒個消停，一樣接著一樣的活計，直到閉眼睡覺。

白玉蘭還來氣呢，新房要等到七月才能將吧蓋完對付搬進去，她不在這裏洗去哪裡洗。

可見，四人快要累壞了，支著眼皮和家人簡單交代都獵了什麼，再墊飽肚子，鬆懈過後只剩滿身的疲憊。

倒是應該再給家裡多買幾個大缸預備著，等到上秋多腌菜留著吃。

尤其是今年女婿們很孝順，給丈人和丈母娘多找出不少活，很是勤快的又開墾出不少荒地，那傢伙，一大片黑土地在等著刨坑撒籽。

車板子上全是血。

她也不想讓別人借光，還容易被有心人發現蛛絲馬跡。就算過後有人誇咱家孩子們受山神優待，將上山沒遇到危險說成是左家女婿們的福氣，她也不樂意摻和這事兒。

又是半夜才歸來。

……

而白玉蘭以往洗衣裳，本來該在水井旁。

她娘在這裏，釀酒工就會時常出現。

白玉蘭剛給兩個外孫洗完尿墊子，打算進屋收拾一下飯桌子。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閑話會一籮筐。

白玉蘭被左撇子一驚一乍嚇出來的火氣降下去不少，聞言憋不住笑，又剜了她老頭一眼：「瞧你那小膽兒。」

什麼左撇子忘本啦，家裡添大喜事連族裡親人都不請客，你說他眼裡還能有個誰？

連六子那屋都給置辦兩口酸菜缸，到時相看對象，女方來人一看，那才像個過日子人家呢。

一下子收入至少百兩，那在村裡是絕對的大喜事。

但是她活了一把年紀，猜也能猜到這玩意兒ｈｔtｐs://m.hetuboｏｋ•ｃｏm•ｃｏm少說要百兩。只熊皮就能收不少錢。

左撇子第一反應和那大粗蛇盤成一盤是一樣一樣的。

家裡開春種地。

不敢和那好的比，白玉蘭也沒見過什麼好男人。

只能由她娘秀花來看著曾孫們睡覺，由小稻和小豆姐倆送食材。

怕就怕在這頭獵來的熊，會勾起好些人上山的野心。

左撇子卻甘之如飴。

左撇子沒有先回答他為什麼跳腳，而是無奈道：

白天夜裡的又要幫忙帶孩子，滿月又要張羅做宴席。親近的人家平均每家會來三四人，想多請個幾家，那人數就會至少幾十口。

大屋炕上的呼嚕聲，正此起彼伏響起。

瞧你這一輩子，哪樣都不突出，連膽量也平常。

但滿山卻不敢再耽擱下去，今日必須要將熊處理完，才不會耽誤明天趁新鮮賣出去。

白玉蘭雖然不清楚野物市場，最終收頭整熊會給多少銀錢。

六子雖沒有呼嚕聲，但是側躺著弓著腰卻磨牙放屁吧唧嘴。

一桶大米粥，一大鍋白菜湯，一籃子差不多有三十幾個兩摻面饅頭，一大碗肉醬，眼下，全空蕩蕩地扔在飯桌上，一點兒沒剩，連個肉醬沫都被饅頭蘸得乾淨。

這說明他眼裡還有你，他能發現。

即便她不算計那點兒糧食飯錢，咱家也沒那空閑張羅請客呀。

「吁，呵。」二柱子打呼嚕似帶著響鼻兒。

所以她不想讓人知曉。

至於自家屋裡呢，一個屋裡存糧食不能洗衣裳，另外倆屋都睡著人。

歸根結底，她姑爺們忍著村民們出工才拉著熊歸來，以及她洗個衣裳都要躲躲閃閃，無非是不想讓村裡人知曉她家又獵到了熊會發筆橫財。

現在家裡有倆錢了，他媳婦卻燒包起來，動不動就讓他帶倆大白面饅頭揣著。

總之，還有那火把油味兒混在一起，幾種味道能給人嗆吐了。

什麼人家現在不稀罕和咱村裡人相處了，嫌棄咱是鄉下人，沒本事，左家人現在眼睛長在額頭上。

她實在是不想再因為熊請客。

小豆心疼男人，手中端著和-圖-書一碗蜂蜜水，剛來後院露面，滿山就給她呵走了：「回去，看嚇到你。」

楊滿山早就習慣這些了，可他不得不說，為獵到這頭猛熊、從一路跟蹤到動手，還要想方設法盡量別傷到皮毛，更別被猛獸傷到自己人，他和大姐夫等人真是受了把罪。累得不輕，也怕跟丟了餓的不輕。

前面又是小賣鋪。

別看現在家裡不賣油鹽醬醋糖了，但十里八村的老人不少，一時哪個村裡老人有忽然咽氣的，就會有人風風火火趕來買紙錢。就更不用說，時常還會有同村婦人來添個針頭線腦。

但只要能賣上好價，用二柱子的原話，別說挨累受餓了，他都能在山上安家。

左撇子都快要走到水井旁了，忽然站住腳。腦子裡之前一直尋思蛇王和各種農戶，走出挺遠了，這才想起來媳婦洗的是女婿們的衣裳，刷的也是女婿們的臭鞋。

「你以為都和這條似的？要都是這種用一個麻袋裝，都不夠裝的，咱住在山下還能有個好？這特娘一看就是蛇王啊。你說也是怪事兒，它明明死了，我剛才在倉房裡一人拾掇，頭皮都發麻，胳膊上雞皮疙瘩也起來了。」

過日子就是這樣，男人有句熱乎話就感覺沒有白挨累。

另外自家園田地還有老張家後院的園子，也需要抽空鬆鬆土，到時種些茄子辣椒黃瓜的，去年又建豬圈又建牛棚子的，早就那僅存的園子踩實誠了。

他來了心疼勁兒，又拐了回來磨嘰道：「你怎麼還給洗上了，留著讓他們自個媳婦洗。你昨夜本就沒怎麼睡覺，睜眼起來就蒸乾糧、刷車板子，一點兒沒歇著，這又洗上衣裳。去進屋陪甜田和甜酒歇個晌。」

不想才推開門，白玉蘭差些被熏出一個跟頭。

你看，她家攏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

……

可今天水井那一大片空地，又晾著幾大塊車板子。

「你跑這裏洗什麼衣裳，刷什麼鞋。」

可是，別人可不管你的難處。

說著說著，最後演變成她自己磨嘰。

你說讓外人知曉了，過後你請不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