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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聽到這麼一場關乎所有人未來命運的戰爭后，都難以保持鎮定。

麗塔·尼德縴手一揮，打了個響指，一個古怪的、外形像個臃腫沙漏的圓柱火爐里立刻點起了炭火，微弱的火光為房間提供了照明。

「我聽到了雅魯迦河北岸，下索登附近震天的喊殺聲。」

這一天深夜，前任皇家魔法顧問麗塔·尼德別墅二樓卧室亮起了燈光。

壁爐的火焰和窗外灑落的月光籠罩著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狼派已經抵達諾維格瑞？」

爐子周圍是呈蛛網狀交錯、閃閃發光、大小不一的玻璃罐，起形狀彎曲成弧形和螺旋形。其中一根玻璃罐下放了個木桶，正朝桶里滴落某種液體。

暖桃紅色的胭脂讓她尖尖的顴骨看起來柔和不少，卻不能把它完全藏起來。珊瑚色的口紅將她的唇形勾畫得如此夢幻，甚至有點太過完美。

珊瑚突然在窗台上站起身體，捂著紅唇咯咯嬌笑，笑得前仰後合，珍珠鏈下一片白花花亂顫，「小壞蛋，這個故事非常精彩，你不去當個吟遊詩人實在是屈才。」

這是她精心挑選的一身打扮。

事實上，索登山一役里，麗塔·尼德外死前遭受了很大折磨——躺在血泊中，失去四肢，發出可怕尖叫……

「你猜對了珊瑚……」羅伊面無表情地說。

「別去索登山，有生命危險？」珊瑚又感動又好笑，歪了歪珊瑚色的雙唇，「小壞蛋，沒想到你連做夢都記掛著我的安危。」

「獵魔人兄弟會，隨時等候你大駕光臨。」

獵魔人每一句話都讓人無法反駁。

麗塔·尼德把高腳杯放在桌上，杯子碰到桌面的聲音引起男人的注意。

「索登山之戰是什麼時候的事？」

珊瑚攏了攏秀髮，仍然表示懷疑，「這種直覺是你每次成功后才形成的錯覺，而且我沒理由去索登山，更別提死在那個地方。」

「好了，小壞蛋，參觀了實驗室，品嘗了美酒，你要是再不說出真實目的……」珊瑚沖他呼了帶著曼陀羅草芳香的氣息，微風把她鬢角一縷紅髮吹到獵魔人臉上，纖細指尖在胸膛狠狠一推，塗成紫色的指甲快要戳進他的皮肉，「今天，休想離開！」

數張精緻結實的長方桌上整齊堆放著無數玻璃器皿、陶和*圖*書器和瓷瓶。

獵魔人兄弟會？

「他們壓根沒想過援助辛特拉，更沒意識到尼弗迦德有多強大。」

「亞甸的德馬維和科德溫的亨賽特鬥爭從未停止。」

「呃……這蒸餾液真夠烈的……比加了白海鷗的伏特加還厲害。」

「而你正在其中。」

羅伊頷首，「珊瑚，不管你們相不相信，南方帝國軍隊之強大超過了你們的想象。而南方的新皇帝恩希爾·恩瑞斯，敵人墳墓上飛舞的白焰，經過多年厲兵秣馬，唯一目標即是擴張領土，征服整個世界。」

「等等，索登山附近爆發戰爭？」麗塔·尼德垂下螓首，身為凱拉克王國維拉克薩斯國王的顧問，她對政治相當敏感，但她想象不出來，那個被橫貫北方的雅魯迦河流分割為上下兩部分的索登，發生這麼一場戰爭有什麼意義？

「數不清的士兵在南北的甬道聚集，披著黑色斗篷、戴著飛翼頭盔的尼弗迦德騎兵從側翼包抄，步兵在中央對壘，鋼刃劃破盔甲，血流成河，戰場就像一個永不停歇的血肉磨盤，數萬人被絞得身受重傷、或是一命嗚呼！」

羅伊內心一陣躁動，早已壓制的、沉睡著的某種徵兆突然蘇醒了。

「有喧囂的火焰、燃燒的箭矢和炸裂的火球、有尖叫聲和碰撞聲，火光衝天，山搖地動，從火球到阿祖烈落雷術……各種大型法術層不窮！」

「那麼我了？」珊瑚突然插嘴，低聲問，「我是怎麼死的？」

女術士眼中閃爍異彩。

「怎麼了，擔心我下毒？」珊瑚露出神秘的笑，「曼德拉草經過乾燥處理和適當加工，蒸餾液也已過濾，毒性祛得一乾二淨，絕無副作用。你相信我嗎？」

凱拉克，希達里斯與維登夾縫間的袖珍國度。

以抗擊南方入侵者的英烈形象，流芳百世。

但她沒想到，那個保守而固執的狼學派會被說服。

羅伊迅速接過量杯輕抿了一口，等酒在口腔里發酵片刻后一飲而盡，一股令人振奮的暖意在他胃裡瀰漫開來，然而衝上鼻腔，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滴下一滴眼淚。

麗塔·尼德悄悄把懸空在窗檯下的長腿收了回來，下巴放到兩隻膝蓋上，眼神閃爍不定。

他朗聲道，

她低聲自喃，

……

一個月前https://ｍ•hｅｔubｏｏk.coｍ•cｏｍ，正是她替蛇派開啟了通往藍山的傳送門，自然知道羅伊去了凱爾莫罕。

「我找到了遺失已久的學派藍圖，一次次從致命的危險中脫身，聯絡到狼派和貓派的獵魔人，並和他們達成了盟約。」

「而北方最強大的幾個國家：瑞達尼亞的維茲米爾二世和泰莫利亞的弗爾泰斯特，忙著用關稅和貿易法令互相掣肘。」

「但夢和現實往往相反……你只是關心過度！」

分享到一點溫度。

「尼弗迦德敢入侵辛特拉，它的附屬國維登和布魯格絕不會坐視不理！」麗塔·尼德說，「只要三個國家聯合，能阻擋一段時間，北方王國一定會派出支援！」

上次他贈送的那條。

她的身體距離獵魔人更近了，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氣撲面而來。

「我會帶你離開這塊是非之地，這是一個獵魔人的承諾！」

「一個多月不見，過來看看你。」羅伊臉不改色，昧著良心回答道，「上次你提到顧問的工作不太順利，麻煩解決了嗎？」

而獵魔人裝作沒看到裙擺間精湛華麗、色彩斑斕的神仙魚紋身。

珊瑚也喝了一杯曼德拉草過濾液，擦去嘴角的酒漬，臉頰兩側泛起動人的酡紅。

……

「一台貨真價實的浸煮爐，還連接著蒸餾器，配置了精餾柱和冷凝管，精妙的鍊金設備。可惜有點老化了，使用年份超過了五十年了吧？」

「實際上我腦子裡的信息更加具體……如同千里鏡即時傳輸的畫面和聲音。」羅伊反駁，

「上索登是辛特拉的附屬國，下索登屬於泰莫利亞，那麼是誰發動了戰爭？對手又是哪個國家？」

蔚藍的眼眸和暗金的瞳孔對視片刻。

「索登山頂小型城堡里，昔日養尊處優的術士們……被迫捲入戰爭的巨大機器。」羅伊還在繼續，聲音變得沉重，臉色冷如堅冰，「南北雙方的施法者、超過四十名術士遠程對轟。」

羅伊陷入了猶豫。

「不在北邊。」羅伊搖頭，「是南方尼弗迦德帝國入侵了北方。」

「小壞蛋，大預言家，你打算怎麼拯救我？」

羅伊目光透過朦朧夜色，凱拉克城區一棟棟華麗的圓頂建築，彷彿月色下靜立的巨人。

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我就https://ｍ•ｈetubｏoｋ•cｏm•cｏm見識見識，術士的試驗設備是不是傳說中那樣專業。」

「你的意思是，不做改變，我只有一年多可活了？」

……

羅伊一言不發，突然攥緊了女術士涼得冰人的柔荑。「你放心，有我在，你肯定能好好活下去。」

羅伊點頭，伸手接住從管道末端滴下的一滴液體，舔了舔手指，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房間內瀰漫著溫暖醉人的香氣，讓人鼻子發癢，四面的儲物架上碼放著成捆的草藥和植物根莖。

「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普通獵魔人會有預言家的天分、甚至都不需要藉助魔法道具，通過星象占卜，那太驚人了。也許你只是口才好才說服狼派……是的，你是個油嘴滑舌的小壞蛋。」

「柯維爾和波維斯的蒂瑟家族和坎恭恩的亨佛斯聯盟勢如水火。」

「都是幾個小國家……在尼弗迦德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羅伊搖頭，

羅伊深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她的臉，她簡樸而不加飾物白色衣裙。

「曼德拉草的蒸餾液……也許你聽說過，學魔法的女人，都喜歡用曼德拉草製作一種『魅力靈膏』，通過塗抹讓自己變得格外美麗迷人。」女術士隨手拿起一隻量杯，從桶子里小心翼翼地舀起液體，遞給了獵魔人，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他，「但也可以內服，讓人像喝酒一樣心情愉悅，喝一杯？」

麗塔·尼德的鍊金室就在不遠，沿著別墅走廊走了半分鐘，推開一扇紅木門，來到一間昏暗寬敞的房間。

「你頭一回主動要求來到我這邊做客，難不成有什麼了不得的頭等大事？」

「到那個時候，國王們才意識到形勢危急，派出聯軍前往阻撓，與北方諸國皇室深刻勾連的術士兄弟會也派出了成員支援。」

女術士同樣滿意對方的表現。

兩道滿身酒氣的身影在實驗室邊的落地窗那兒，並肩而坐。

她甚至有種置身夢中的錯覺。

女術士已經沒有心思質疑他的話，螓首悄然靠到獵魔人肩膀上，閉目安靜地聆聽。

而她的紅髮，自然而純正，略微透出銹色，讓人聯想起夏天和狐狸的皮毛。

「你在別的地方見過更新的設備？」

嗯，這身衣裙。

「等為那隻小貓主持青草試煉的時候再說吧。」

「但凡和-圖-書尼弗迦德的皇帝還有點理智，必定首先選擇距離更近、國力更弱，坐落在海邊的辛特拉王國，而非忽略辛特拉，直接越過雅魯迦河，入侵泰莫利亞！」

「有多具體？」

「恰恰相反……」女術士跳下窗檯，雙臂突然從身後環住獵魔人，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紅唇湊到他耳邊吐出熱氣，「我又仔細考慮了一番，索登山戰役乍一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驚世騙局。」

「南方的皇帝瘋了不成，把弗爾泰斯特國王視若無物？他怎麼敢公然入侵北方的龐然大物！」珊瑚分析道，「我也聽說過傳聞，尼弗迦德軍隊在阿梅爾山腳駐紮，的確對北方的國家有點想法。」

一陣冷風從夜色深處吹來，麗塔·尼德薄薄的白色連衣裙沒起點半點禦寒作用，她渾身一個哆嗦，貼近了獵魔人。

女術士手掌輕柔地使勁讓獵魔人轉過臉面朝她，然後湊了上去，鼻子貼著他的鼻子，眼睛對著他的眼睛。

「這裏面是酒水？」

「不把北方徹底佔據，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簡單的設計讓他可以不被|干擾地欣賞她迷人的身段和脖子上的珍珠項鏈。

獵魔人穿著黑色的衣服，她穿著白色。

獵魔人不置可否，他沒記錯的話，曼德拉草還是一種瓦解意志力，撮合愛侶的草藥。

但死了就是死了。

總算沒有白費那麼多口舌。

「直到尼弗迦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征服辛特拉，繼續派遣軍隊進攻索登，撕開一條通往北方的捷徑。」

北方王國內鬥不斷，想統一意見聯合禦敵，除非戰火燒到家裡。

珊瑚秀氣的眉頭鎖得更緊，緊接著眯起了眼睛，像要吃了他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壞蛋，你這是拿我尋開心？」

暗金瞳孔掃過女人的臉頰。

「更有術士因為體內混沌能量聚集太多，起火自燃。」

「頭一回見你這麼殷勤，真是人讓人驚喜，我的工作自己能處理。但小壞蛋……」珊瑚單手撐著下巴，塗著紫色豆蔻的指甲、細膩的皮膚熠熠生輝，她莞爾一笑，「你乘著夜色而來，肯定懷揣著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羅伊端詳著火爐，嘖嘖有聲，

這樣的紅髮通常伴隨著雀斑，一般來說，會是多得不得了的雀斑。但麗塔臉上一點也沒有。

「還記得上次划httｐs://m.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m船的時候，我給你提出的警告嗎？」

「戰鬥尾聲大部分施法者因為過度使用魔法七竅流血。」

「一個辛特拉沒能對尼弗迦德北進的步伐造成太大麻煩，更無法填滿恩希爾的胃口。」

「這絕不是胡編亂造的。我暫不計較你的預感從何而來，一個獵魔人從哪兒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

羅伊深吸一口氣，暗金的瞳孔透過深沉的夜色，似乎看到遠處、時空激流中交錯的火光。

「諾城，獵魔人的鍊金室，正好有一副更好的，隨時歡迎你去做客。」

「尼弗迦德敢攻打泰莫利亞，那說明，在這之前的辛特拉已經被……」

「問題是，決戰那一刻到來，尼弗迦德攻入索登山，正如你所說，我身不由己，只能接令。」

女術士臉色恍然，心潮起伏不定。

獵魔人垂下頭，嘆了口氣，「你不相信我？」

「是什麼把著名的蛇學派獵魔人，小壞蛋羅伊引來寒舍的？這讓我好奇難捺。」她轉過頭，紅髮隨之擺動，俏臉閃過一抹探究。

她和另外十來位犧牲者並稱為索登山十四人。

三更半夜的你讓我喝這玩意兒，出於什麼目的？

窗檯邊放著一個三腳架上的巨型望遠鏡，透過它，能清晰看到夜色里，凱拉克港口的船隻。

「但你的每一個觀點，辛特拉和盟友的勢力、北方王國的關係，南方帝國的野心和動向，都邏輯嚴密、無懈可擊。」

……

正好符合黑白交纏的神秘學原理。

「不，珊瑚，聽我解釋，確切的說，那並非虛幻的夢境，而是一種強烈的直覺，青草試煉突變后獲得的一種預感。」羅伊轉過頭，望向她光滑的俏臉，表情嚴肅，「預感中的場景，和過去已經發生的，乃至未來即將發生的某些場景高度重合……已有許多現實的例子驗證了我的直覺——」

「不說？」女術士見他遲遲不回答，嬌笑著起身，「那先跟我來，參觀參觀我的實驗室。」

羅伊鬆了口氣。

麗塔·尼德詫異地轉了個面向。

玉石般光潔無暇，能感受到溫度和彈性。

「你之所以去索登山，是因為一場殘酷的戰爭，」羅伊注視著麗塔·尼德蔚藍的眼眸，加重了砝碼，「而你，由於北方國王顧問，以及術士兄弟會成員的身份，被迫捲入其中。」

「就在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