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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頌慣常沉默，章惇睜大雙眼儘是冷色，蔡卞謹小慎微。

蔡京聽著，兩鬢白髮動了動，心裏飛快思索，忽然雙眼微睜，剛要出列，身旁的許將卻快了一步。

章惇與趙煦雖然在一些事情有默契，卻並不多了解趙煦，隨口的道：「再看吧。」

眾人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趙煦。

宮裡那位官家可不是神宗皇帝，他若發怒，杖斃，下獄是信手拈來，不帶任何客氣的。

趙煦懶得管蔡京父子的關係，轉向裴楓，道：「裴卿家，你也聽到了。如果有刑部沒掌握的證據，你拿出來，當著眾位卿家的面，朕向你保證，絕不寬宥，罪加一等！」

楊畏人送外號『楊三變』，屢次依附朝臣，轉眼就出賣，在朝野聲名狼藉。

他可不想被杖殺！

在場的，除了吏部尚書林希是章惇舉薦外，梁燾，蔡京，許將等都不是章惇舉薦的。

不出意外，一一發生了。

吳居厚小眼睛眨了眨眼，盯著章惇片刻，慢慢坐回去。

垂拱殿正殿。

他們從趙煦的語氣中，感覺到了殺氣！

「不會不會，劉世安，李公彥都是有罪，裴楓上了一道奏本就杖斃，天下人誰還敢說話，豈不是要道路以目了？」有人平和的道。

裴楓滿腹慷慨之言，被趙煦突然打斷，一口氣憋在胸內，臉角猛的抽了下。

竇麟一怔，餘光看了看，卻說不出話來。

第一個接到趙煦傳喚的，就是垂拱殿外不遠處的青瓦房。

五人識趣的沒有多言，分列兩旁。

趙煦沒有給他們坐，心底還在沉思，想要達成他的目的，必須要有足夠的借口，不止是說服眼前的這些人，還httｐs://ｗｗw•hｅｔｕbook•cｏｍ•cｏｍ得讓天下百官、萬民接受，只有足夠的理由，才能站住大義名分！

眾人收手，退回，卻沒有誰立即開口說話。

蘇頌眉頭皺起，看了眼裴楓，又看向范純仁。

蔡京被許將搶了先，卻也不甘人後，當即出列，抬手道：「啟奏陛下，上次紫宸殿後，臣依旨對楊尚書進行摸底，並未查有不法之處。」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年輕的官家所圖甚大，露出的獠牙越來越多，造成的動靜越發的驚天動地。

吳居厚這會兒有些心思不屬，瞥了眼不遠處的蔡卞，站起來，伸著頭向章惇，低聲道：「是不是要出事了？」

蔡卞有些猶豫，道：「會不會有些急了？」

竇麟開局不利，裴楓只得出場了。

許將頓了下，繼續道：「從劉摯到呂大防，這些人在朝短的數年，長著數十年，裴給事就沒有發現他們半點端倪？如果有，為何不見上書彈劾？楊尚書敢不顧前程舉告，裴給事卻是和光同塵。這高下立判間，裴給事的用心，著實令人生疑。」

他很想說變法派都是朋黨，但眼前的官家是最大的變法支持者！

「不好說啊……」有人低聲呢喃。

章惇見他還不肯走，轉向蔡卞道：「官家要出手了，你待會兒囑咐一下那幾位。」

章惇哼了一聲，雙眸冷冽，道：「我倒是覺得慢了！」

竇麟嘴角動了下，還想再說，但迎著趙煦冷靜雙眸的注視，連忙退下。

章惇正在與吳居厚說著轉運司的事情，聽到垂拱殿的傳話，頓了頓，看著吳居厚道：「各路鹽政是第一，茶，鐵也不和*圖*書能放鬆，其他事情無需我教你，過幾天我再去戶部一趟，與你們詳說。」

宮外，各部的尚書齊齊出了衙門，趕赴皇宮。

『告假』的范純仁，這會從後門出，坐在轎子里，他面沉如水。

那楊畏涉入呂大防等案的證據，蔡攸送了一大箱子入宮，這蔡京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站出來，抬手向趙煦，板正的臉上堅毅，決然，抬著手，道：「陛下，這道奏本是臣所寫。臣認為，陛下近來一系列旨意，皆是亂命！三省封駁，理所應當，請陛下三思。」

趙煦擺了擺手，道：「說說吧。」

這位，怕是比當年的神宗皇帝走的更遠，造成的後果更可怕！

姜敬面上全是緊張之色，低聲道：「相公，官家這是要做什麼？召集了這麼多人，還將范相公請出來了。」

裴楓號稱『鐵面直諫』，張口要說出的話，被許將硬生生堵了回去，憋著一口氣，沉著臉，雙眼圓睜的盯著許將，準備來一場龍爭虎鬥的口舌之戰。

裴楓神色不變，越發儼然，冷聲道：「裴某從不畏懼任何人，更不會同流合污！只能說劉摯，呂大防等人藏的比較深，那楊畏與他們走的近，查知了一些，這能算是忠直之士？楊畏之所以告發他們，無非是明哲保身，怕被連累，這樣的奸佞小人，理當……」

不等他說話，趙煦再次打斷他，淡淡道：「你真的是一片公心嗎？」

趙煦目光不動聲色的在打量著殿里的眾人，主要是看吏部尚書林希。

這些人齊齊不說話，范純仁，竇麟，裴楓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姜敬不敢多問，應著快和*圖*書速出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有人感慨。

竇麟吃不住，忍著內心劇烈不安，硬著頭皮出來，道：「陛下，臣彈劾參知政事章惇，枉顧國法，結黨營私，臣請嚴懲。」

眾人紛紛轉身，抬手道：「臣等明聖意。」

蘇頌，章惇，蔡卞三人已經在了，三人神情各異的站著。

聽到這兩個字，在場十多個人臉色齊變，有異色有震驚有不可思議。

這些大人物紛紛被召入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皇宮，注視著垂拱殿。

垂拱殿很安靜，又等了一會兒，范純仁與裴楓，竇麟好巧不巧的一同出現在門口。

蔡卞不再多說，出了青瓦房，開始去各處走動。

楊畏因為巡視河工，並不在城內。

其他人則盯著許將，不知道他要說什麼。裴楓是鐵面諫官，口舌之利自然非比尋常，一般人辯不過他。

竇麟頓了下，立馬就道：「陛下，朝中諸多亂事都與章惇有關，不說之前擅殺巡檢司巡檢，之後藉著呂大防一案，肆意誅連，安插朋黨，此事朝野盡知，請陛下祥查。」

蘇頌隱隱已經猜到了，正頭疼，哪裡顧得上姜敬，道：「你去吧。」

亂命！

趙煦看著三人，微微一笑，道：「免禮。」

趙煦眨了眨眼，微微歪頭的看向蔡京，眼神古怪。

章惇劍眉跳動，眸中厲芒如電。

這時，政事堂已經亂開了，他們都知道裴楓那道奏本，很清楚，官家震怒了！

裴楓到底是鐵面諫官，轉瞬鎮定下來，沉聲道：「陛下，臣本著忠直之公，一心為國……」

「沒錯沒錯，那是昏君所為，亡國之兆，我大宋正值鼎盛，官家不可能這麼ｈｅtuboｏk•com•ｃｏm做的……」有人彷彿在自我安慰。

垂拱殿一片安靜。

對於趙煦這種明顯拉偏架的行為，面無表情的范純仁抬頭看了眼，擰眉不語。

章惇劍眉抬起，與他對視，道：「當今陛下不是先帝，收起你這一套。」

裴楓還真不愧是『鐵面諫官』，當著陛下的面，居然敢直言不諱的說出『亂命』二字！

「官家不會要杖斃裴楓吧？」有人一臉害怕。

他現在已經明白，當初呂大防為何極力阻止官家了。

相公們不說話，五部尚書自然沒辦法開口。

趙煦環顧一圈，拿出裴楓的奏本，開門見山的道：「今天召集諸位卿家來，就是要說說裴卿家這道奏本。在說之前，朕再強調一遍，繼承先皇遺志，戮力改革，消除弊政，造福萬民，是朕以及當朝的集體意志，不容改變！朕允許不同聲音，反對，批判，建議都可。朝廷廣納諫言，拾遺補缺，取長補短。只要秉持公心，無險惡之目的，朕以及朝廷都可相容，絕無打擊報復！」

陳皮也訝異了，這個蔡京是給他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將來楊畏要是出什麼事情，今天他的話被翻出來，絕對會連累到他！

不多久，五部尚書就來了，梁燾，蔡京，許將等都依次進來，抬手行禮。

這時，趙煦突然插話，打斷裴楓道：「這裡是御前，當著諸位朝臣的面，涉及當朝工部尚書，從二品的大員，說話不要那麼虛，要講究證據。比如……」

近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幾乎每一件事都是他們不想看到，不願看到，以及所擔心的。

在場眾人驟然臉色齊變！

趙煦雙眼微微眯起，神情不變，道：「裴卿家和圖書，可否舉出列子來？」

不少人開始為范純仁以及裴楓，竇麟擔憂。

「裴卿家，」

蘇頌這會兒已經知道了，看著眼前的姜敬，嘆了口氣，道：「你去告訴裴楓與竇麟，讓他們好自為之，殿前失語，我保不了他們。」

范純仁面無表情，肅手而立。

裴楓仰面抬頭，怡然道：「敢問陛下，明知那楊畏為奸佞小人，反覆無常，為何還任命他為工部尚書？莫非要天下人效仿於他，做那顛三倒四，不仁不義的小人？」

三人謝過，分列兩旁站好。

趙煦只是淡淡點頭，嗯了一聲。

許將抬手向裴楓，道：「裴給事，楊尚書舉告之人，莫不都是奸佞小人……我不是要問你是否要為誰翻案，請聽許某說完。」

趙煦微笑，順手拿起茶杯。

蔡卞細細思索，他們這邊的準備確實差不多了，便道：「我先去見蘇相公。對了，那裴楓號稱『鐵面直諫』，待會兒可能會觸怒官家……不能再杖斃了。」

這個人趙煦並不熟悉，是章惇與蔡卞聯合力薦的。六十歲模樣，瘦長臉，雙眸狹長，微微揚著下巴，板著臉，帶著一股漠然，生人勿進味道。

范純仁面色如常，竇麟有些緊張，倒是裴楓，面色方正，神態凜然。

趙煦見他抓著這些不放，就直接道：「好，朕稍後再查。現在，說說裴卿家這道奏本。」

范純仁默然無聲，眉頭如同凝結在一起。

三人對視一眼，邁步進來，抬手行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趙煦神色如常，語氣也如常的道：「在場的都是朝廷重臣，你告訴朕，那些是他的黨羽，怎麼枉顧國法了。」

「要出大事情了啊……」有人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