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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面色如常，道：「明天給我回話。」

韓宗道則屏氣凝神，端著，暗藏著小心。這些勛貴的捐納，其實是『火燒開封府』一案的一個延生，這些勛貴在花錢消罪。

到了中午，梁燾帶著厚厚的一本手札，來到政事堂。

這些勢力之間，彼此爭鬥又相互勾結，通過師門，聯姻等等種種方式，糅合為一體。

章惇點頭，道：「嘉獎令我親自來寫，蓋陛下的大印。不過，齊國公就算了。」

「是。」梁燾沒有想太多，繼續稟報。

蘇頌面無表情，看不出神色，梁燾的目光又轉向韓宗道。

轉運司在宋朝是一個特殊的機構，是朝廷勾連地方最重要的渠道，轉運司是京職卻在地方影響巨大，隱約壓著州府縣，成為他們的上司。

現在的蘇頌，也有爵位。

梁燾越發猜測蘇頌是轉向了，神色鎮定的道：「是，下官明白。」

章惇靜靜地聽著，雙眸里幽深如海。

元祐初，新法被廢，第一個遭到破壞的也是方田均稅法，大小地主們進行了瘋狂的報復，土地兼并比之熙寧初嚴重了不知道多少！

蘇頌瞥了他一眼，道：「吏部的考銓法我看了，太和_圖_書過苛刻了。」

梁燾小心的觀察著四位相公的神色，頓了頓，繼續說道：「想要理清楚，可能需要一個月時間，並且這些資產遍布我大宋，還需要其他部門協助。按照既定的章程，這些錢財會充入內庫……」

梁燾神色一肅，抬手沉聲道：「蔡相公放心，今年的賦稅，戶部一定會如數收齊，上繳國庫！」

四位相公默默聽著，偶爾插一句，問一句。

大宋最富有的當然是官家，其次就是勛貴，勛貴集團的龐大，簡直不可想象。在元豐年間有人做過粗略的估算，勛貴以及相關的階層所擁有的財產，佔大宋的近七成！

這位是開封府知府，是『儲相』，同樣是高太后留下的人，他……也轉向了嗎？

蔡卞一怔，這個他倒是不知道，轉向梁燾，說道：「梁尚書，各地轉運司，怎麼說？」

蘇頌沒有理會梁燾隱含深意探究的目光，見他說完，淡淡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不要在這上面花費多少精力，開朝在即，準備好既定的事情。」

可這並不代表真的能消罪，章惇磨刀霍霍，在等著機會秋後算賬。

韓宗道見著，和_圖_書連忙起身跟著。他們二人，是不黨而黨，都是太皇太后留下的人，自然親近。

蘇頌自然不會去找趙煦說這些，他說不過趙煦，去了說不得還得寫一道支持用嚴法的奏本。

齊安郡主剛剛被奪去封號，自然不能再嘉獎。

其實，蘇頌很早之前就能從趙煦身上感覺到『嚴肅』二字的味道，從趙煦罕見的杖斃兩個朝臣就能隱約猜到。

丈量田畝是均稅的根本，王安石在熙寧年間做過這件事，但用於『舊黨』的頑固阻撓，並沒有太大的成效，只能說有一定作用，還不能遏阻土地兼并。

其他人沒有意外之色，倒是章惇抬了抬手，道：「國庫目前也有些缺錢，梁尚書，能否劃分一部分給國庫？」

章惇神情自如，站起來，直到出了會議室的門，才說道：「官家出宮了。」

蘇頌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章惇看向蘇頌，道：「第一天，大理寺就會料理近來的一系列久拖不決的弊案，我也已經擬定好十幾道詔書，待會兒讓人送去你的值房。」

「必須要改！」蘇頌拄著拐杖站起來，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即便你有我的大印，和*圖*書還需要我的署名。」

對於『勛貴』這個階層的界定，實際上很模糊，宗室有相當一部分，甚至絕大部分人可以划入這個行列，而官宦、士紳集團，也有相當一部人，比如，范仲淹的范家，韓琦的韓家，王安石的王家，司馬光的司馬家，近的有呂大防的呂家等等，都是有爵位的。

除了章惇，蔡卞、韓宗道的動作都是一停，神色略微古怪。

這些勛貴以及朝臣捐納巨額財產，著實是痛苦又幸福的煩惱。

他說著，悄悄看向蘇頌。

梁燾說的口乾舌燥，終於說完了，而後才一本正經的說道：「下官，想為這些人請旨，請政事堂、官家，重重表揚，以彰顯我朝士人的捨己為人，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懷。」

蔡卞收起筆，看著蘇頌轉向垂拱殿方向，說道：「你就真的不怕蘇相公去找官家？他要是拿出足夠的理由，官家有可能被說動的。」

蘇頌拄著拐，神情不動。

這也是宋朝『制衡』之下的一種特別機構，掌管這大宋幾乎所有的錢糧進出。

梁燾猶豫了下，道：「這個……下官得請示官家。」

梁燾見著，越發正色，道：「下官認為，應和*圖*書當重重表揚，希望其他人能多多效仿，這也是道德所在。」

他聽著這個數字，沒有多大反應，這個數字，其實蘇頌心底很清楚，怕是最多只有六成，很多人耍了心思。

梁燾自是連忙點頭，應著。

蘇頌是太皇太后留下的人，是『舊黨』，當今宰相，他也轉向了嗎？

章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神態平靜，內心確實在想著秋後算賬，卻並不是針對齊國公等人，而是龐大的『勛貴』集團！

梁燾先是行禮，而後對四位政事堂相公，蘇頌，章惇，蔡卞，韓宗道，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手札，說道：「四位相公，從昨夜子時到現在，總共有六位勛爵，十二位三品以上官員前來捐納，戶部收到的捐納，初步估計，田有六千頃，鋪子，宅院，莊園等六十，各種名貴字畫，古董，綢緞，絲綢等三千件；現錢五百八十二萬貫……」

蔡卞最為認真，拿著筆，一直在記錄著什麼。

近半年的不斷集權，更是印證了蘇頌的猜測。

想到這裏，梁燾心裏忽然有些疑惑，這兩人都是『舊黨』，官家為什麼將這兩人放到這麼關鍵的位置上？

『開封府試點』的第一個新法是m•ｈ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om『方田均稅法』，這個新法的內容很豐富，第一步，就是要丈量田畝。

梁燾眼前，立刻想到了一個畫面，趙煦與蔡卞等人的談話，舉例的時候，頓了下，忽然拿出一直掛在腰間的摺扇，說出了『扇形推進』四個字。

說到這裏，蔡卞看了眼蘇頌，說道：「大後天就要開朝了，到時候，我們四人都會去，六部尚書也要來。」

蘇頌說著，漫步離開會議室。

蔡卞放下筆，看著梁燾，微笑著說道：「戶部的工作向來是有效率，很好。戶部十二個，開封府十二個，總共二十四個丈量隊，依照官家的說法是，以點帶面，逐漸擴大，以扇形向前推進……」

章惇淡淡說道：「官家說，亂世用重典，我大宋現在雖然不亂，卻是一鍋什麼都有的糊粥，一定要用嚴厲法度來梳理。朝廷的綱紀、威嚴，須要重塑！這一點上，蘇相公有不同想法，可以與官家去爭辯。」

梁燾自然沒有二話，抬手道：「下官遵命。」

梁燾倒是無所謂，拿到了這個他給那些人的承諾之後，就說道：「諸位相公，戶部這邊的十二個丈量隊已經組建好，在城外也經過一個多月的培訓，應該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