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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頭不抬，道：「沒事。」

趙煦接過碗，點頭道：「小娘放心，我知道輕重。章相公等人同樣清楚，不會亂來的。」

他不由得想，如果當初是趙灝繼位，是不是他們高家的榮華富貴就能長久了？

高太后在院子里曬太陽，靜靜無聲。

青瓦房。

這些，自然奈何不了章惇。

但依舊有很多人，不肯罷休，不斷的上書彈劾，言辭極其激烈，一副要將章惇大卸八塊泄恨的模樣。

邵重陰沉著臉，道：「高郎君，你做的太過分了。」

周和低著頭，身體微微哆嗦。

周和立在他邊上，心驚膽戰，大氣不敢喘。

他那道奏本，其實就是高家人托關係讓他上的，他本也想趁機邀名，如同范純仁，呂大防一樣，將來能位列相公。

章惇默默一陣，道：「你不用去高家了。」

邵重聽著頭皮發麻，不敢應，直接揮手，讓衙役查禁高家。

在慶壽殿吃完飯，趙煦陪著朱太妃說了一會兒的話，便轉身來到慈寧殿。

這裏面，不止涉及了高家，還有已故的燕王趙灝，很多人猜到了一些內情，不敢再涉入。

腳步聲突然響起，一個黃門走進來，一臉恭謹的遞過一道詔書給章惇，道：「章相公，官家讓小人送來的。」

好一陣子，高太后拿過一縷白髮放在眼前，盯著看了一陣，輕聲嘆道：「真的老了……」

那官家又對太皇太后，高家有記恨，還能怎麼做？

「確實要整頓一番……」

外面鬧的這麼大，宮裡再想安靜都難了。

林希點頭，『裁剪冗官』，一直是朝廷的既定計劃，吏部一直在做。

孟皇后沒有說話，倒是朱太妃罕見的開了口。

邵重手裡握著章惇寫的邸報，渾身冰冷，他知道，他即將不容於朝廷，不容於天下！

高公繪猶豫再三，看向『六叔』，道：「姑母的人沒有說話，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傍晚，慶壽殿。

高府門外不遠處的邵重，很快知道了，他沉著臉，沒有半個字。

朱太妃給趙煦盛湯，蹙著眉，道：「不管外面怎麼說，我也不管朝廷里多少事情，官家，你要記住，太皇太后是你祖母，是先帝之母，是你祖父的皇后。若是你今天廢了太皇太后的尊號，不止是當世，後世的史書也不會放過的……」

邵重m.hetubook.com.com嚇了一跳，眼見刑部衙役控制不住局面，直接請動了皇城司。

朝廷動作快的出奇，輿論沒起之前，就控制了局面，並且進一步引導，強勢碾壓，令朝野很是震驚。

「第一，要求所有官員，闡明他們對朝廷大政方針的看法，一定清晰明了，對於不人不鬼的，全數踢出去。」

章惇劍眉犀利，冷哼一聲，道：「傳我的話，高家涉入『黃河掘堤案』，厲行抄沒，再讓蔡攸，根據輕重，再沒十個勛貴！」

高公繪想著祥瑞臨終前還囑咐他們不可翻出土地上的事情，現在，該怎麼辦？

皇城司這邊按兵不動，將消息傳回去，等候上面的命令。

來了不少族老，以及高家的重要人士，包括高太后，也派人來了。

邵重面沉如水，咬著牙道：「說了。」他看不起皇城司，因此沒有其他人的那樣顧忌。

『變法』需要大量的人才，熙寧年間，混進去了太多牛鬼蛇神，這也是『熙寧變法』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林希，黃履認真聽著，沒有插話。

『朝廷大政方針』，其實也就是『新法』了，『不人不鬼』，就是那些沒有立場，只有利益的人了。

高家，地位真的太特別了！

不是『舊黨』也不是『新黨』，更不是『為國為民』。

蔡卞還是有些擔心，道：「我待會兒去一趟高家吧，免得他們狗急跳牆。高家這樣的門戶，真要破罐子破摔，還不知道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六叔』臉色不好看，道：「那你說怎麼辦？章惇連太皇太后都敢動，我們能怎麼樣？你能讓官家阻止章惇嗎？」

尤其是在這個變法改革轟轟烈烈的時候，沒有立場，是最為可惱。

趙煦笑著吃起來，心裏卻在轉念，待會兒去慈寧殿，得說服高太後下個懿旨，痛斥高家，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

蔡卞沉吟著，道：「要不要先稟報官家一聲？」

「還是章相公有遠見，有魄力……」

「第五，御史台的巡按御史要拿出政績來，不是下去吃吃喝喝，遊山玩水的，今天與這個遊園，明天與那個飲酒，事情沒幹，倒是風流雅事傳遍天下，那些詩詞歌賦，做的還真是好！這樣的人，一律送回去種地……」

蔡攸不是吃素的，眼和*圖*書見著，直接讓邵重上書，彈劾高家『縱僕歐傷官差』。

自然，現在這些只是妄想，絲毫安慰都起不到。

章惇點點頭，臉上嚴肅色稍退，就看到蔡卞走進來。

「就這麼辦吧。」『六叔』徑直站起來，大步向外走。

章惇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埋頭做事。

來之邵想到這裏，就暗自佩服章惇。殊不知，這是趙煦的意思。

蔡卞手裡拿著一道公文，與章惇道：「皇城司的消息，高家正在清理家產，將大量田畝轉移，一些家產分割，甚至開始分家了……」

一邊準備交給章惇的家產，一邊又對很多家產進行『洗白』。

朱太妃這才放下心，又輕聲道：「我不是想管你的政事，這事有關你的聖名，這是千古之事，可不能給外面那些人騙了。」

高公繪看著『六叔』含恨的背影，面上一陣難受，他們高家什麼時候這般艱難、屈辱了？

祥瑞的離世，是一個極其不好的訊號，令他們心頭沉重。

章惇彷彿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而後就如常的繼續與林希，黃履說話。

來之邵的值房裡，他輕輕搖頭，現在朝局一片混沌，是人是鬼，誰也看不清，只有時過境遷，才能看清一些人一些事情。

趙煦道：「我怎麼敢糊弄小娘，這樣吧，我待會兒去慈寧殿，給祖母認個錯，請祖母消消氣。」

周和一怔，為什麼不遞給官家？

章惇對高家出手，他其實不意外，去年，章惇可就在試探著，要廢除高太后的封號！

林希，黃履神色微變，沒有說話。

誰知道，會引來朝廷這般大的反應！

蔡卞走過來一看，笑著說道：「還是官家考慮周全，有了這道懿旨，咱們就算站穩了。」

「第三，對於一些其他官職，如節度使，觀察使，團練使，招討使這些，跟樞密院，兵部打個招呼，有計劃的進行的縮減。」

高公繪臉色微變，再次沉色看向『六叔』。

章惇一怔，連忙接過來，打開看去——就是高太后那道懿旨！

大宋現在來說，真的不缺人才，冗官遠遠超過歷朝歷代，即便沒有補充，十年八年都消化不完。

章惇道：「我昨天已經問過了。」

政事堂迅速發文，公開了一部分去年『黃河決堤案』的案卷，這令朝野驚愕非常，不知道多少人瞬間www.hetubook.com.com噤聲。

「那就做事吧。」蔡攸面露不屑的說道。一個小小的員外郎，更不在他眼中。

「第二，對於多餘的官職，吏部要進一步的刪減，可以先空置，不做任命，到時候了再裁撤。」

還能怎麼辦？章惇現在就是權臣，隻手遮天，連宰執蘇頌都沒辦法，他們能怎麼應對？

皇城司二話沒說，直接衝進去，毫無顧忌，甚至於直接揮動刀兵，短時間就控制了局面。

高家是極富貴之家，所謂的『宰相門前七品官』，不知道多少人反抗，甚至還有人將一個衙役打的重傷，一副往死里打模樣。

章惇雙眼的厲芒跳動，冷笑一聲，道：「傳話給皇城司，即刻封禁高家！」

這樣的人，在官場中是最為討人厭，註定會被孤立，踢出去的。

高家的動作很大，皇城司就是瞎子在外面都能聽到動靜。

邵重一個人站在大堂里，默然良久，還是暗暗咬牙，出門帶人去了。

邵重不但沒有被貶官，居然官升一級，成了刑部郎中，主理這些案件，清查，抓了不知道多少人。

蔡卞情知章惇心中的怨憤，不說話的拿過這道懿旨。

慈寧殿。

高公繪看著邵重，臉色更難看，一字一句的道：「邵兄，我真沒想到，來的會是你！」

內里的人都清楚，官家與太皇太后的關係其實很微妙，當初太皇太后那麼壓制官家，所有人都清楚，真的要逼迫官家撕破那最後一層，誰都討不了好，尤其是高家！

『六叔』臉角鐵硬，不得不開口了，雙眼如火燒，說道：「看來，章惇是鐵心要拿我們高家開刀了。做兩手準備吧，該藏的全部藏起來，萬不得已，就給章惇一些。」

如果早個一兩年，她決然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別說是現在的趙煦了，就是神宗，她都能壓下去。

蔡卞神色動了動，搖了搖頭。

於是乎，高家這邊迅速動作起來。

在『開封府試點』進行的時候，朝廷的這種行為，自然激起了強烈反彈，各種反對聲此起彼伏，如驚濤拍岸一般。

邵重帶人走了，刑部衙門，表面上安安靜靜，私底下竊竊私語。

刑部的衙役，迅速抓人，查賬，控制高府里的一切人與事。

高公繪左思右想，也只能先交出一部分，暫時拖住章惇，重要的，該藏還www.hetubook.com.com得藏，決不能泄露！

趙煦一笑，道：「我知道小娘關心我，也就小娘才會替我考慮這麼多，外人根本不管的。」

章惇親自主持，刑部對涉案的十個勛貴，進行了全面的清查，尤其是財產情況，進行梳理，涉及開封府的土地就高達三千頃，也就是三十畝！

林希與黃履神色肅然，情知章惇是要繼續加碼，全力以赴的推動『新法』在開封府的復起，齊齊抬手道：「下官領命！」

邵重的立場被點破了，那就是單純的反對丈量土地，沒有立場！

他現在正在想辦法，企圖從那道奏本里脫身，完全沒有再管高家這邊的死活。

『新舊』兩黨都不會放過！

高公繪頓時不說話了。

現在，皇城司虎視眈眈的盯著，是他們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慈寧殿里，趙煦沒見到高太后，理由是『睡下了』，但趙煦要的高太后斥責高家的懿旨，還是拿到了。

周和心裏一顫，沒敢問，連忙應著，小步跑出去。

朱太妃見趙煦沒有生氣，也高興了，道：「快吃，不夠我再去煮。」

他沒有在多說，也就是高家，要是齊國公府，早就直接抄了。

林希應著。

章惇已經讓步，不能繼續再『勸』。

朱太妃看著趙煦，道：「去年我就聽到了那些傳聞，你可別糊弄我。」

在周和出慈寧殿的時候，宣德門外，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痛哭流涕的哭喊著要見太皇太后，聲音凄然，如喪考妣。

高家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一心拉人下水，那開封城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牽累，那時為難的就是章惇了。

蔡卞心裏輕嘆一聲，暗自搖頭。有些人，還是沒有明白，時代變了啊。

不知道是祥瑞的過世，還是高太后沒有表態，這位一向脾氣如火的『六叔』突然寡言少語，面對高公繪的問話，是久久不言。

他不能辭官，這一辭，就再也回不來了，他必須硬著頭皮走到底！

高府。

青瓦房。

章惇這邊令下，蔡攸當即帶人，直接將高家團團圍住，任何人不準進出，卻沒有衝進去。

章惇對此根本不在意，倒是高太后的遞話，讓他面色嚴肅，久久不語。

高府內院，高公紀與那位『六叔』坐在一起，兩人表情皆是肅凝。

所謂的『過分』，就是太扎眼了，但凡低調一點，章惇都能忍，這m.ｈetｕｂoｏk•com.com麼大張旗鼓的洗白，等於是打章惇的臉，章惇怎麼可能忍！

蔡攸站在高府門前，看向邵重，淡淡道：「來尚書，都與你說了？」

蔡卞漸漸琢磨出味道了，與章惇沉色道：「太皇太后沒有給官家說，就是還留有餘地。高家，抄就抄了，不能殺，也不能下獄。」

「第六，要區分側重點，重點還是開封府的試點上，再大的麻煩也不能阻礙試點的推行！」

因為祥瑞突然過世，高家一片哀默。

而上書彈劾刑部尚書來之邵，參知政事章惇的奏本飛速多了起來。

高公繪冷笑，道：「章惇又怎麼樣？他不過是權臣，王安石又如何？須知，章惇不過就是一時的，遲早會敗亡！另外，你別忘了，我姑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活著！」

在田畝上，強取豪奪，私吞『臟地』，侵佔永業田，甚至還有皇家莊園，一樁樁一件件，根本不能被掀開的。

邵重心裏極其難受，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帶著刑部的衙役，破開高家的門，沖入了高家。

政事堂的反應更快，直接發文斥責高家『抗命不法』，命刑部，御史台介入，大張旗鼓的調查高家。

高公繪嚇了一跳，急聲道：「六叔，這要是交出去，朝廷那邊就是什麼不做，哪怕是接收也會發現很多事情，藏不了的！」

好一陣子，高太后雙手抱腹，聲音平淡的道：「遞句話給章惇，我還沒死呢。」

章惇正在與吏部尚書林希、御史中丞黃履談話，既然要整肅官場風氣，那自然要由吏部與御史台來做。

聽著來之邵讓他帶人去高府，心裏更是痛苦，掙扎。

章惇雙眸灼灼，心底似有怒氣涌動。

「第四，對於在候補的官員中，同樣要有計劃的削減，他們不幹活吃空餉，朝廷養不起。今後不得增加，今年的科舉，要大幅度削減及第人數，各地的童生，貢生更要節制……」

就在這時，一個管家在門外敲門，低聲道：「主君，刑部的人來了，有五十多人，守在前後門。」

蔡卞正在翻閱開封府送上來的近階段『新法』的總結，同時說道：「明天官家要出宮，我也要去中牟縣，這裏，你一個人照顧得過來嗎？」

邵重自然明白輕重，第一時間上書。

青瓦房是通宵達旦，沒有停歇的時候。

來之邵想到了章惇的邸報，若有所思的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