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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峰成陪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生怕老太爺一不小心滑倒在地。

章惇不自覺的躬身。

文峰成不懂文彥博話里的意思，就話說道：「按照樞密院與兵部的計劃，全國的廂軍要在五年內裁撤，禁軍分為內禁外禁，內禁守衛皇城，外禁巡視汴京。其他軍隊，各有番號，不得以禁軍稱呼。」

趙煦喝了口湯，道：「現在朝廷各項法度基本上擬定了，明年會陸續頒布，我們要重視頂層的設計，也要沉入底部。底部決定了頂層，所以，底部一定要做好。對於地方，朝廷要加強管控，這種管控是垂直管理，不是依靠江南西路位在南方腹地，是一個極其合適，又壓力巨大的地方。但只要這裏做好了，其他的都能迎風而解。」

他要做通這些朝臣的心裏工作，彌合分歧，戮力同心的向前走。

趙煦的話還在繼續，道：「朕親政以來，命禮部對各種法典進行修正，禮法不能太過空泛，要切合實際，目前來說，跳出窠臼還是有些困難，要持續推進，因時制宜和_圖_書。朕不反對對聖人經典的推崇，但聖人活在千年以前，他們看不到我們現在，是以，聖人之學，可學，不可治國。治國的根本，還是在於『務實』。動輒拿出聖人云，祖制來說事，這是一種無能，推卸責任，不堪造就的表現，政事堂要嚴肅批評，朝廷要樹立務實之風，須知清談誤國，實事興國。」

那些地方，一碰就是亂子，大碰就是大亂子，可以威脅國祚，江山社稷的天大亂子！

眼前官家的話，由思想切入到了現實。

文峰成愣了愣，猶豫著道：「太爺，李尚書，未必肯答應吧？」

趙煦心裏斟酌著，繼續說道：「減稅的目的，不止是減輕百姓負擔，而是要解放被轄制的百姓與商人，激活百姓的種地熱情與商人的貿易環境。這種說法，似乎有些矛盾，卻也是實際問題。朕的想法是，明年恩科，對於寒門的錄取要大力傾斜，對於科舉入仕資格要大幅度放開，工匠，商人，販夫走卒，以及所謂異族，只要沒有被和圖書剝奪入仕資格，都應該享有科舉入仕的資格……」

上位者是沒有空話的，尤其是長篇大論，必然藏著某些重要的點。

他們需要支持者！

文彥博自是清楚，枯瘦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靜靜的看著漆黑的宮外。

文峰成慌的一躬身，瞥了眼不遠處的禁衛，低聲道：「還沒有。」

天色太晚，文彥博拄著拐杖，慢慢的走出來。

「章子厚，還沒出來？」文彥博聲音很平靜。

章惇與蔡卞等人，不希望在江南西路進行那麼徹底式的變革，動靜太大，影響太大。他們更想與神宗朝那般，在全國推行他們的『新法』，以一種相對於趙煦想法的溫和方式來推動。

趙煦看了他一眼，道：「朕未必對，朝廷不一定錯，凡事慢慢走，慢慢看，只要不出大問題，都能修正。卿家無需擔心什麼，朕變法態度堅定，不會改變。朕與諸位卿家的分歧，是可以彌合的。我們需要控制矛盾，包容分歧，相向而行。」

即便是章惇也一樣。

明年是趙煦改元，和圖書推行『紹聖新政』的第一年，之前的諸多準備，就要開始了！

章惇放下碗，躬著身，沉色道：「請官家放心，臣等忠心為國，絕無二志。臣等亦能體會官家的良苦用心，不敢僭越出格！」

治平，這是宋英宗的年號，距今三十多年了。他太爺爺活的太久了，過往都是底蘊。他太爺爺說是大人情，那李清臣就是必須還！

但在趙煦的壓力下，以及江南西路表現出的強烈抗法意圖，章惇等人漸漸堅定決心，要以相當暴力的手段，來解決江南西路，為全國變法推行，樹立標杆。

趙煦點點頭，有章惇這句話，他就放心大半。

有些問題，是只能心照不宣的壓著，彼此不提的。

章惇到底是歷經宦海的當朝大相公，很快明白了其中許多內容，再次微微躬身。

官家在說一些實際問題了，其中就有官家與他們的『矛盾』。

趙煦吃的有些慢，道：「法度之下，就是施政的制度。朕知道，卿家與朝廷絕大部分人，是希望維持以往的祖制，但朕認為，權和圖書力太過分割，叢叢掣肘，是造成人浮於事的根本原因。權力與責任是對等的，沒有權力，就是沒有責任。因此，權力與責任，需要平衡。三省六部制目前看來，依舊是最合適的，要進一步深化，找到適合我大宋國情的體制，朝廷是，地方是，軍隊也是。沒有千秋萬代的王朝，也沒有永遠適配的制度，需要我們不斷探尋。」

文峰成立時說道。

農民，商人，工匠等原本受損害、壓迫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培養新的支持者，還能分化頑固的保守派！

文彥博一路無言，直到出宮的那一刻。

「你待會兒去一趟禮部，從正門進，去見李清臣，告訴他，江南西路，我要一個參議，一個知府，一個知縣的名額。」

但支持者在現有的士林階層已經很難在發展，他們需要培養新的支持者。

「是。」

良久，文彥博再次說話。

他一直有種擔心，擔心章惇在某個時刻會固執己見，與他發生真正的衝突。那個時候，他就要面臨最大的困境與抉擇了。

趙煦和_圖_書召見朝臣，基本上是他再說，朝臣在聽。

章惇躬著身，做認真聆聽狀。

政事堂。

大宋的問題太多，太嚴重，想要擺脫積貧積弱，造就強盛盛世，需要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文彥博站在宮門前，渾濁的雙眼幽深不可見，輕嘆道：「明年，禁軍就只在開封城了。」

章惇是當朝大相公，掌握著『紹聖新政』的具體施為，卻又脾氣剛直，是需要最認真對待的人。

章惇嘴裏攪動的更加的慢，神情嚴肅了幾分。

這是趙煦，掏心窩子話了。

這『紹聖新政』其實早就開始，汴京城裡的變化太多了。

其實，江南西路的事，也是他們與眼前官家的一個矛盾點。

明年開始， 最大的變化，會在地方，會在民間，會在他們以往不願意觸碰的地方。

這一晚，趙煦說了很多心裡話，哪怕章惇直白的覺得他還是藏著很多。

文彥博再次抬腳，道：「治平初，他李家欠下我一個大人情，他該還了。」

「『禮法』二字，先禮后法，這是一個原則。」

趙煦吃的少，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