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流星如夏日煙花
第二十七章 一句話頂一萬句
白楊還在頻道上呼叫。
可他著急也只能是干著急，就算老爹把王叔叫了過來，他們也什麼忙都幫不上，別說王叔，就算是把全世界所有人都叫過來擠在這個房間里，同樣無能為力。
白楊的心理狀態從納悶到焦慮到心急如焚。
王寧也說不準佛祖能否保佑二十年後的人，世界末日，佛祖恐怕自身難保。
「喂——！喂——！回來！」
「一直沒消息？聯繫不上？多久了？」計程車停在小區大門外，王寧打著電話，把鈔票匆匆忙忙地塞給司機，推開車門就往下沖，也沒管司機搖下車窗在身後喊他。
白楊同時還打電話給趙博文，老趙找到南京林大生環院里的動物學老師，南林生物院又找到北林生態院，北林生態院一個電話打到哈爾濱找東林的貓科中心，最後他們一致推薦去找貓盟（CFCA），貓盟的專家們熱心地給老白開了個電話會議。
「零點九！零點八！零點七九，零點七八，零點七七九……」
「什麼？我老……」
「你跟我說一句話啊，說一句話很難么？說一句話就好。」
白楊戴著耳機，在低聲說話。
時間像是一堵牆，把一切攔在牆后。
他們也不相信BG4MSR那姑娘失約是因為睡著了，末日世界里生存艱難，萬般兇險，很難預料意外和明天哪一個更先來。
是遭到猛獸襲擊了么？
「阿瓦達啃大瓜——！」
王夫人一愣，鯉和-圖-書魚打挺。
「反正我睡不著。」
「哎，這……這錢你沒給夠啊。」
房間里電台在響，還有人在徒勞地呼叫，還有人在等那姑娘，而樓下女孩被掏空的殘缺屍體正仰面倒在草叢裡，被一群野狗撕扯著拖來拖去，女孩血跡斑斑的臉上，兩隻瞪大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天空——兩人的腦中都浮現出這樣殘酷可怕的場面來。
「說什麼都好。」
白楊無可奈何。
「CQ！CQ！CQ！這裡是BG4MXH，聽到了嗎？聽到請回答，OVER。」
可今晚沒有。
「大半夜的，老王你幹嘛去呢？」被吵醒的老婆在身後喊。
「三！」
姑娘？
「小楊，不要著急。」王寧安慰他，「說不定是睡著了，她今天可能睡得比較早。」
客廳里亮著燈，白震和王寧坐在沙發上，相對沉默。
王寧無可奈何。
白震無可奈何。
從未出過這種情況，那女孩居然長時間不在線，左等右等等不到，白楊的心立即就懸了起來，他馬上叫來老爹。
什麼姑娘？
面對這個問題，白震和王寧都是一攤手。
老爹立馬一個電話打到王寧家。
「BG4MSR？」
失聯每多一秒，就意味著後果愈嚴重一分，耳機里無邊無際的電流噪音像是一汪不見底的深潭，呼叫不過是投石入水，不起一點波瀾。
那個女孩沒有如約而來。
「求求你跟我說一句話吧。」
按照和-圖-書以往的經驗，白楊鬆開手咪，頻道里就該有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跳出來：「BG4MXH！這裡是BG4MSR！」
一天時間，他們就找遍了國內一半的貓科動物研究專家。
「我跟你說大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最多再等你十分鐘，等到凌晨一點，如果到了一點你還不來，我就要去睡覺了。」
已經過上老年生活的王寧生活作息相當養生，十一點就該睡覺了，被老白一個電話炸起來，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罵罵咧咧，臉色就變了。
「不。」白楊搖搖頭，他很著急，「我們約好了，今晚有工作要完成，她怎麼會去睡覺？」
「CQCQ！BG4MSR？BG4MSR？」
心急如焚。
「假面騎士！很新！」
「這是一句話吧？」
「二！」
白楊慢慢地趴倒在桌面上，看著手裡黑色的手咪塑料外殼。
「一！」
於是白楊帶著厚厚一大摞資料，坐到了桌子前頭，準備給半夏來一次理論知識大惡補。
「吉人自有天相，應該會沒事的。」王寧忽然說。
「不可能。」白楊反覆捏著手咪的發送按鈕，「我們總得做點什麼，有沒有其他辦法能聯繫上她？」
當天晚上十一點半。
老王也大喊。
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個鐘頭。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第一次對方沒按時上線，無聯絡已經將近一個小時，14255頻道里沒人回應呼叫。
「我看到你了。」白震打著手機站在陽台上，朝下望，「後面那個拎著擀麵杖的是你老婆嗎？」
「老白，我已經到你樓下了。」王寧說。
白楊慌了神。
他連滾帶爬地下床，穿好褲子和外套就往外跑。
如果連它都辦不到，那區區凡人就更無可奈何了。
「不用找了！不用找零了！師傅您全部收著吧！」王寧已經往前衝出去了老遠，回頭喊了一聲。
「BG4MSR？」
晚上十點四十分，白楊照舊開始呼叫：
「可是你要守到什麼時候？」王寧問，「凌晨兩點？三點？守到天亮？」
「你們在房間里我睡不著。」白楊拒絕了，「還是我自己守著。」
「一點過五分了，我最多再等你三分鐘！」
「把這些資料全部整理好也花了我們很大的精力，雖然這個工作主要是我爸做的，但如果它派不上用場，那就變成無用功了。」
那邊以極快的語速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字，然後換口氣頓了頓。
「……BG4MSR，我今天可是準備了足夠多的資料，就等你回來，全部都教給你，你知道我們費了多大的勁嗎？我打電話給趙叔，趙叔又去找他的高中同學，他高中同學又去找他大學同學，他高中同學的大學同學又去找他和_圖_書前同事，國內頂級的專家我們都找了一圈。」
「最後三秒！」
如果是遭到了那頭孟加拉虎的襲擊，那恐怕凶多吉少，此時此刻，女孩殘缺不全的屍體可能正在遭到猛獸撕咬，老虎吃剩下的殘骸，還會有其他小動物來分食。
「變成光吧！英雄！」
「大小姐，你可是全人類的希望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你是註定要拯救世界的，這是你的命運，你怎麼能被一些小困難打倒呢？支棱起來啊，這裏還有七十億人等你拯救。」
「告訴我你還活著。」
「佛祖能保佑二十年後的人嗎？」
「那我就說一句。」這邊話音剛落，耳機里就有人說話了，白楊一呆，「哇——你總算說完了你居然能一個人毫不停歇地自言自語十幾分鐘了不起了不起第一次見到你這麼能說的人我知道你花了很大的精力準備了足夠的資料所以謝謝你也謝謝趙叔還有你爸謝謝你全家，還有我在十分鐘之前就回來了可是你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話一直按著手咪讓我沒法發聲，我就在等看看你什麼時候能說完結果一直等到現在，大哥你真是個天縱奇才。」
白楊看了一眼桌上的鬧鐘，心想她可能是有什麼事給耽擱了，不妨等一等。
「是，明天就能聯絡上也說不準。」白震點點頭，「你在這裏干著急不起作用。」
全球七十億人都無可奈何。
「到凌晨一點了，我最多再等你和-圖-書五分鐘。」
「要不咱們明天去雞鳴寺給她上幾炷香？」王寧說，「求佛祖保佑保佑。」
他們的意思顯而易見，哪有什麼其他手段？唯一一個方法就是你桌上的Icom725無線電台了，它是天降神兵，它是神來之筆，它是女媧補天之石是共工怒觸不周山，老天賜給你突破現代物理學框架的超時空通聯電台，你還能指望什麼其他東西？
今天上午，白楊委託老爹去了一趟紅山森林動物園，要說全南京市最懂老虎的專家在哪裡，那肯定在動物園裡，獅虎園裡的工作人員天天和它們打交道，老虎屁股一撅他們就知道拉的是什麼屎，於是老爹就打著兒子要來動物園實習的幌子找飼養員套近乎，他充分發揮了作為計程車司機擅長侃大山套磁的長處，自稱兒子是南農動物學的畢業生，畢業后要到紅山動物園工作，人家工作人員一聽，喲，這不是校友么？這不是學弟么？於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楊呆了。
「那姑娘出事了！」
白震一怔，點點頭，「吉人自有天相。」
「說不定她今天太累了。」
趙博文戰術後仰：什麼叫朋友遍天下啊？
白楊把兩人趕了出去，把房門緊閉。
有什麼可以跨越時間呢？
午夜十二點，萬籟俱寂，唯獨逆轉未來拯救世界業餘無線電通聯緊急指揮部的大廳里燈火通明。
司機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手裡攥著紙幣，有點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