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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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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過河卒 第97章 大意了

第二卷 過河卒

第97章 大意了

此言博得縣宰贊同,張奮也擊節稱快,這正是縣中富戶們期望的,唯獨張純捋須笑而不言。
盧程掃視馬援和萬脩所在的板屋,只覺得簡陋至極,也不廢話,先自我介紹起來。
第五倫更加疑惑了,卻見張純擊掌一聲,立刻有徒附扛著兩架步輦過來。
果然是個老緩則啊,第五倫笑道:「張公這話可傳出去不得。」
……
「吞胡將軍遣軍司馬董喜率正卒千餘人,南下剿匪,我部聽其調遣!」
席間沒太多值得一提的地方,張純家的宴饗素雅低調,不似第五倫去過的邛成侯府那般奢靡,連女樂都鮮少,處處透著樸素,禮儀上卻十分規整,這或許就是百年士族和暴發戶的區別吧。
他看向第五倫:「所以,能遇上伯魚司馬這樣愛恤百姓,能夠講道理的軍吏,實在難得。」
人傑,這老傢伙確實是人傑啊。
「而自從南北再度開釁后,匈奴頻繁入塞,來去如風,他們非但要搶羊,連牧羊人也欲一併擄走為奴。」
長子戾太子,衛皇后所生,沒有同母弟。
「為此,才要速速消滅匪盜!」
「如今非但軍糧遭襲,連百姓也為匪盜所擾,南鄉吳氏君子娶親,高高興興吹吹打打,竟被擄走,還留信勒索錢糧。要我說,這贖金,萬萬不能給!」
次子齊懷王劉閎,王夫人所生,早死。昌邑哀王劉髆,李夫人所生,成年留下個兒子:廢帝劉賀就死了。
張純也不直接回答,只讓步輦繼續移動,帶著第五倫到了張家塢堡外一里處的牧場。
第五倫沉吟:「兵速則不達,張公為何如何著急?」
「古時東方有賢相管夷吾,將治理百姓稱之為牧民術。王侯官吏如同牧羊人,而百姓,就是羊。故而前朝和本朝,亦有州牧一職。」
萬脩不太懂,糊裡糊塗地信了,馬援卻又凌亂了,暗道:「霍光大將軍立的,難道不是漢宣帝劉病已?他是戾太子的孫兒,怎麼又變成漢武帝的兒子了?而且亦是孤兒,沒有兄弟姊妹。」
張純道:「沒錯,就是『牧民hetubook.com•com』。」
張純接下來說的話,讓第五倫久久難以忘懷。
而馬援的姑姑是漢成帝的婕妤,他家世居關中,對漢家宮廷世系,還能不清楚?
張純卻讓兒子招待傀儡縣宰,他自引第五倫逛逛塢院,邊走邊道:「伯魚司馬心有疑慮啊,莫非以為,我是故意帶頭出血,想引得富戶、庶民跟著捐糧,而後張氏再與你分贓?」
這大概是張純家一半的戰力,他道:「其他各家裡豪不必捐糧,只需出動徒附,自帶口糧即可,也能湊個六七百之眾。」
……
看來確實得和馬援他們溝通一下,來一場剿匪成功,彼輩遠遁的戲碼了。
只可惜張純年過四旬已有老態,倒是從其子張奮身上看出點男身女相來,不過若論俊朗程度,還是比不上馬文淵。
「若事情到了那一步,於我,于第五司馬,都無利罷?」
這是一片校場,細沙鋪地,立有許多箭靶,張氏家養的丁壯正在那開弓射箭。
飲宴過半,第五倫起身說道:「彼輩公然斬軍司馬頭顱,揚言替天行道,還將我麾下戴軍候活生生燒死。天可憐見,戴軍候淳厚長者,竟遭此毒手!」
這是在暗示我養寇自重么?
「諸君也知曉,我部豬突豨勇長期餓乏,若再要訓練,每日消耗的口糧就多了。而汝臣徵得的糧秣已盡數送往大營,上頭只送來甲兵,不會下撥錢糧。」
第五倫是越來越不敢小覷此人了,拱手道:「張公請說。」
他看向張純父子,笑道:「既然富戶提議剿賊,不如便由本縣豪右來湊糧,何如?」
這張純一面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同時旁敲側擊暗示第五倫,他的小九九自己都清楚,再講明共同利弊,願意合作。
而與此同時,馬援、萬脩所在苦水河畔白土崗,也有一位來自南方安定屬國三水縣的客人造訪。
張純道:「然也,到時候這特武縣,便不是伯魚司馬說了算,而其餘人的德性老夫很清楚,定會高高興興駐紮下來,將特武縣這頭羊狠hetubook.com.com狠地宰。百姓遭難,也會殃及豪強,到時候損失的,可不止六千石嘍。」
張純卻不怕:「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新軍將軍們也知曉。」
第五倫比了個6:「共需要六千石糧食!」
對張氏和縣中富戶而言,這不過是九牛一毛,若他們家眷被盜匪所掠,勒索只會更多。
而且,漢武帝一共六個兒子:
「練兵至少要三個月,同時還要協防驅趕盜匪。」
「伯魚司馬在縣北的作為,我都知道,征糧足讓士卒維生,夠給大營交差便停手。為了不讓縣南百姓再被盤剝,捐糧也只打吾等豪強的主意,亦不貪多,適可而止。」
「我家大,走路得半個時辰才能繞下來,還是乘此物代步吧。」
難道不是?
第五倫話音一轉,說起自己真正的目的:「但抵禦盜匪,需要練兵,否則只會像汝臣麾下一般,一觸即潰。」
可這份醒悟還是遲了點,等回到營地時,正好收到了梁丘賜派人送來的信件。
張純說到這長嘆一聲:「但比匪盜、匈奴更可恨的,是王師!」
張純繼續道:「然現在不同,司馬上報是小盜,可吞胡將軍難免多想,覺得是大盜,否則豈會公然劫持軍隊糧食呢?」
「匪盜卻不管這些,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搶到便算大賺,盯准肥羊,連皮毛到骨頭吃進腹中。但彼輩人數少,一次頂多搶走幾頭羊。」
「但對伯魚司馬,張純卻是真心實意,我非但出糧,我還出人!」
「可這樣做的前提是,上頭無人干涉。」
宣彪等人好奇裏面寫了什麼,第五倫看后卻是又喜又憂。
這就是鄉鄙牧民道聽途說后,胡編亂造的故事啊!騙騙本地人還行,遇上馬援這士族子弟,簡直破綻百出。
燕刺王劉旦,謀逆賜死。
眾皆愕然,第五倫本想和張純討價還價,告訴他張氏出了糧,本縣四大家族才會跟上呢,豈料竟這麼痛快!
第五倫亦曾好奇,張放究竟是何種相貌,能讓已經坐擁許皇后、班婕妤、趙飛燕、趙合德一眾各色www.hetubook.com.com美女的漢成帝也神魂顛倒。
「吾等兄弟三人的曾祖母,乃是匈奴谷蠡渾邪之姊,後來她做了大漢孝武帝的皇后,為孝武皇帝生了三個兒子,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故於羊群而言,豪強、匪盜、匈奴、王師,倒是豪強為禍最小,而以王師官軍禍害最大。」
這是寬闊的大河東岸草原,身上黑白相間的長毛羊被大奴按倒在地,它們四蹄綁緊,害怕得咩咩直叫。
第五倫坐上步輦,隨張純穿過中院,也不知途經多少門戶,但見每扇門都有持兵器的家丁看護,他們最終出了塢堡,來到開闊區域。
第五倫道:「我還是沒聽懂這兩者有何干係。」
當初第五倫等踵軍路過三水時,盧氏兄弟三人曾在土塬上遠眺,如今則聽說了特武縣南「麻匪」襲擊官軍的事,不由大喜,盧芳派了弟弟前來搭線。
張純笑道:「天下四處烽煙,要我說,那些海岱、荊州大寇之所以遲遲不能平定,是因為有很多官吏,沒有剿寇的膽,但敢藉著剿寇名義斂財聚糧!」
當然,若對方講價到五千,第五倫也能接受,接下來扯皮的,就是各家要出的份額了。
「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這麻匪,必須剿!」
慚愧,要論弓手的數量和準頭,他們比第五倫手下豬突豨勇強了不知多少。
遠處甚至還有騎從在走馬開弓,張純遙遙指著他們道:「我願出徒兵兩百,騎隊五十。」
「老夫願意做這麼多,只有一個請求。」
「若再往深處思慮,正值大軍即將出塞之際,後方鬧出這等大事,會不會是屬國羌胡欲響應匈奴,襲擾燒糧,腹背夾擊新軍呢?」
廣陵厲王劉胥,力大無窮,謀逆自殺,這倆倒是同母弟。
盧程道:「後來遭遇江充之亂,太子被殺,皇后也因此被殺,二兒子劉次卿逃到長陵,小兒子劉回卿逃到安定郡三水縣左谷隱居。」
「伯魚司馬應該清楚,大多數官軍不知節制,貪婪成性,總是喜歡連羊帶人,不吐骨頭,都吃下去。與來去和圖書匆匆的賊寇胡虜相比,官軍能常駐一地,師之所處,荊棘生焉,所過如篦。最可懼的是,對付賊寇胡虜的弓刀,對彼輩無用,因為有朝廷和律法護著他們啊。」
第五倫想清楚了,跟張純一家打交道,武鬥是行不通了,還是改文斗,同時得記清楚一點:搜刮糧食,不是他在特武的最終目的。
「比起不知節制的汝臣,我更希望伯魚司馬能掌管全縣防務,長期駐紮下去。」
第五倫眯起眼:「羊,還有牧民。」
縣宰心領神會:「軍司馬的意思是,再征次糧?」
開什麼玩笑,馬援的祖先馬通、馬何羅,就是江充同黨啊!
張純搖頭道:「不瞞伯魚,汝臣死前也打過這主意,他聽聞縣南有盜,不憂反喜,還上門與我商議此事。約定騙得全縣捐糧后,與我七三分成,豈料轉眼就死於賊人之手,也是活該。」
最後是趙婕妤生的幼子劉弗陵,是為漢昭帝。
張奮頷首:「敢問司馬,需要湊多少?」
哪有什麼劉次卿、劉回卿?
第五倫瞭然,摸著下巴道:「張公的意思是,一旦這麼想,吞胡將軍就會如芒在背,一定會派遣正卒南下剿匪!」
「這六千石糧,全由我張氏出了!」
第五倫表現得十分強硬:「若開了這個壞頭,盜匪將更加猖獗,屆時上至軍吏,下至庶民,都要受其劫掠盤剝。」
見盧程還在吹,馬援聽不下去了,只拍案罵道:「豎子,汝欺我無識?你說的,這是哪個漢朝?」
張純沉下臉:「剿匪,要快,不能拖到三個月後,本月之內,便當盡全縣之力,一舉掃清,使之後無遺患!」
這數字能讓第五倫完成今年交糧額度,還能賺個兩千石,作為下一步的啟動資金。
「此言大善。」豈料,全程未發一言的張純卻拊掌大笑起來。
回去的路上,第五倫冷汗津津,他這兩天確實是又飄了,對設計幹掉汝臣的神機妙算洋洋得意,卻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還得張純提醒,真是愚蠢啊。
張純看向第五倫:「加上伯魚司馬的兩千士卒,虎賁三千,何懼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盜匪?」
馬援本來胡坐得好好的,聽聞此言差點沒笑出聲來。
然而盧程還在繼續講述他家的輝煌家世:「後來霍將軍立劉次卿為皇帝,派人迎接劉回卿。但劉回卿不出左谷,長期居住在安定屬國,生下兒子劉孫卿,劉孫卿生下我兄弟三人,吾兄劉文伯是嫡子……」
第五倫思索道:「我部一共兩千人……」他手下整編精簡后,其實只有一千二不到,這是堂而皇之吃空餉啊!
入得張宅后,特武縣宰也在,看上去是三方會談,其實縣宰不過是張氏傀儡。
「我真是大意了,自詡聰明,將地方豪強都當大傻子,這種想法,要不得。」
「官府與豪強,就像牧民、屠夫,他們是羊群的主人,卻也依靠羊群而活。只要不蠢,都知道羊毛得一季一季薅,想吃肉時,亦要挑著殺。若是不管不顧,將全圈的羊都宰了,今歲是吃飽了,明年衣食卻沒了著落了。」
不過迎接這群羊的並非鋒利的銅刀,而是骨制的羊毛梳,將羊身上即將脫落的長毛一一鉸下來,放在皮口袋裡。而光禿禿的羊則被趕迴圈中,也有幾頭被挑中的直接拉到河邊宰殺,作為主人明日的宴饗。
張純問道:「伯魚司馬看到了什麼?」
今日聚會的主題,當然是關於橫行縣南的「麻匪」。
……
來者自稱是三水豪強,那位大名鼎鼎的「劉文伯」之弟,劉程——他其實叫盧程。
第五倫頷首,朝張純拱手:「多謝張公指教,第五倫省得。」
第五倫搖頭:「眼下青黃不接,庶民百姓是不能再征了。我聽說自從殺了汝臣后,一月之內,竟有數十上百窮人南下投奔麻匪。若有更多庶民不堪盤剝逃荒而去,只會讓盜匪更加壯大。」
「我在關中時,從沒見過如此窮凶極惡的賊子。」
漢武皇后,最早是金屋藏嬌的陳皇后,然後是衛皇后,再不濟,也該算李夫人么?哪來的匈奴皇后?
他只覺得這一幕很眼熟,不就是自己在臨渠鄉替鄉親們交訾稅的復刻么?張純莫非也有大志?畢竟王莽代漢,張家利益受損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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