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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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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過河卒 第286章 過河卒

第二卷 過河卒

第286章 過河卒

劉秀向更始表明心跡,所說的話,半真半假。
同為潁陽人的祭遵是個縣吏,昆陽之戰就發生在他老家邊上。昆陽之戰後,他多次求見劉秀,終於在劉秀手下討得個門下吏的職務。
「臣先前請謀人與子張(馬武)將軍納采,請聘其妹為妻,今已談完了請期,吉日就定在後天,軍中從簡,就欲在昆陽完婚,敢請陛下允諾,做臣的見證人!」
劉秀又掏出了那份第五倫的信,主動招供:「說起陰氏,臣還有一事要稟報。」
「這其中,也註定要有公孫氏一份!」
相較於劉秀,還不如以劉伯升留在南陽的妻、子為質有用吧?
「接下來,便是兄弟上山,各自努力,伯升往西,而我,向東!」
劉秀攜宛潁豪俊東去之際,在遙遠的西方,已經被新莽導江卒正控制的成都城中,公孫述也從南下的弟弟手中,得到了那被秦漢視為珍寶的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卻得知劉秀竟主動孤身來迎,頓時大喜,又想給劉伯升設「鴻門宴」那天一般布置,刀斧手藏於帳外,只等更始投玉佩,就出來將劉秀拿下!
劉秀頗奇:「官不願為,何苦僕僕風塵,前來尋我?」
劉秀解釋道:「第五倫初至河北,確實曾派人來聘請我為吏,但我知其曾剿滅復漢人士,以為是新朝死忠,故而屢屢拒絕。但尚敬其孝義之名,以為楷模,可是……」
此時此刻的劉秀,忍著心裏的難受,一副渣男臉道:「陰氏與我尚未完婚,就被新軍擄走,恐已失節,臣今為陛下封侯,焉能再娶此婦,自取其辱?」
在陰識看來,他們陰氏做了巨大的犧牲,他一意孤行,不顧父親反對,毀家紓難,投身舂陵劉氏的事業,最終惹得家破人亡,父母妹妹弟弟都被擄走,本以為劉秀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有了妹、弟消息可以去將她們救回來,豈料竟另結新歡。
其餘則都是潁川人,父城人馮異自不必提,已經成了劉秀的死忠。
回頭看著相隨的眾人,劉秀打趣道:「別看我人數雖少,然將卻多。」
劉玄接過看后,故意驚訝道:「原來汝陰氏夫人尚在,還被第五倫所救,約文叔去關中團聚啊!」
而現在,他已經從棋子,升格成了下棋人,操盤手。
「開始罷!」
……
劉玄就喜歡這hetubook.com.com樣的人,而不是劉伯升那種咄咄逼人,對劉秀的懷疑暫時打消。他甚至在兩日後替劉秀和馬武之妹主持了婚禮,馬武尤其高興,除了在末席喝著悶酒的陰麗華之兄陰識外,皆大歡喜。
但過去,在新秦中,在魏郡,第五倫只是小卒子,在新朝體制內規規矩矩地行進,亦或是西返渡河入關造反時的橫行亂撞。
他知道陰識是靠得住的,遂低聲相告,聽得陰識愕然,馮異知道以劉秀的脾性,或許是愧見陰識了,遂勸他:「不如去西方追劉伯升,一同揮師進關中,看看能否解救君之妹、弟,他日或能與文叔相聚。」
嗯?劉玄一愣,劉秀的未婚妻不是被擄到關中去了么?這是何意,瞥了一眼旁邊的人,朱鮪遂不懷好意地問道:「文叔,汝那陰氏夫人怎麼辦?都娶進來,誰做大,誰做小。」
劉秀只帶了百人離開昆陽,在太學時就亦師亦友的朱祐,曾在育陽城追捕他,不打不相識的陳俊,這兩個南陽人自然相隨左右。
鄧禹卻搖搖頭:「不願也。」
劉玄一向優柔寡斷:「可朕記得,劉秀與伯升雖為兄弟私下關係不善。」
「臣絕不會屈從於他的威脅,妻子如衣服,大不了換一件,臣已有馬氏淑女為良謀,焉能為陰氏一有污之人奔赴關內?」
天意,這就是天意啊!
公孫述長舒了一口氣,捧著玉璽站起身來,哈哈大笑。
這簡直是在刁難劉秀,但劉秀卻欣然答應,受了「破虜大將軍」的印綬后,離開了昆陽。
這半月之內,已經控制蜀、廣漢兩郡,自封為「益州牧」的公孫述先前還有猶豫,此刻得了玉璽后,卻決心已定!
公孫述捧著寶貝,他也是個迷信的人,玉璽在手,天命我有!
「沒錯,確實是傳國玉璽。」
但劉秀卻始終顰眉不答,就這樣一路爭論,對入關投劉伯升和東去自己干之間躊躇,當他們快走到潁陰縣繁陽亭時,又有人追來了。
一時間君臣相笑,攜手進入昆陽,這兒已經被綠林渠帥來換了防務,而劉秀的少量親信挪到了關,劉玄與劉秀一起登上關城,指點詢問上月初一在此的鏖戰,然而劉秀卻未嘗自伐功勞,依然推于王鳳、王常等人頭上,表現得十分謙遜卑微。
這天下,鹿www.hetubook•com•com死誰手!?
朱祐甚至復提舊事:「倒不如繞道北方,去關中與劉伯升匯合。」
他搖搖頭:「但第五倫深受王莽厚遇,卻以新將叛王莽,以臣逐君。他不過是看莽朝即將傾覆,投機反戈罷了,如此不忠不義的小人,焉能信任?」
「但願明公威加四海,禹得效尺寸功勞,垂名竹帛,便足稱快了!」
第五倫將代表己方的兵棋舉了起來,挪過了黃河。
劉玄也記得,年少時在舂陵,劉秀緘默寡言,常為伯升所笑,說他一輩子就是小地主盯著人稼作的命。
……
「新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眾人都在說「東方兇險,不如西方與伯升匯合」,但一來眼下折返,就會直接導致更始與他們兄弟的決裂,斷了伯升後路。二來,自昆陽之後,劉秀心中也有一個聲音,在蠢蠢欲動。
劉伯升西去,他也沒跟隨,今日怎來了?看他氣喘吁吁,身後背著沉重的包袱,按照鄧禹的喜好,裏面應該是簡策書籍,手裡持著竹杖,下馬後幾步上前,竟拜在劉秀面前。
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得弄個清楚,於是更始下令加快了前往昆陽的速度,走了半天後又擔心劉秀得知事泄會謀反,聯想到他三千騎破三十萬的名聲,又遲疑了。
「東方傳檄而定,文叔足堪此任。」
想來想去,還是「借劍殺人」為妙。
王莽的不孝庶子王興戰戰兢兢跪在堂下,而如今西蜀的主人公孫述,卻也跪在案幾前,小心翼翼地解除錦囊,因為手有些顫抖,廢了好大勁,旁人看得著急,卻又不敢幫忙。
又有潁陽人王霸,此人亦參加了昆陽之戰,文武雙全,說起來還是劉秀在太學的「師兄」,以功曹長史的身份追隨。
「交情淺薄?」朱鮪反問:「我怎聽聞,第五倫奉王莽之命來南陽時,文叔曾與他相互贈玉,聽說還隨身佩戴,日常把玩。」
「諸君。」
這件事也是劉秀昆陽戰後讓人宣揚的,雖然劉伯升不屑於做,但劉秀打完仗故意與旁人說:「這一戰之後,伯升應該不會再看輕我了。」
「我不復漢。」
還有郟縣人臧宮,本是綠林渠帥馬武的屬下,如今劉秀與馬武結了親,不放心他安全,遂派了臧宮同行。
馮異還給劉秀推薦了同郡人銚(yáo和_圖_書)期,此人以至孝聞名,身材魁梧。他被任命為賊曹掾,畢竟劉秀得了「破虜大將軍」的名號,是有資格開幕的。
他演技不過關,略顯浮夸,劉秀卻演得極其到位,垂首哭訴道:「陛下,此乃第五倫陰毒之計也。」
這句話說得劉秀大為震動,半晌后卻笑出了聲來。
「文叔,文叔留步!」
一旁的李軼、朱鮪尚有懷疑,但劉玄卻已經信了大半,親自上前扶起劉秀:「文叔乃是昆陽功臣,又與朕有二十多年交情,垂鬟時就是玩伴,第五倫此計拙劣,朕豈有疑慮?」
當初綁了馮異來投的襄城人傅俊,過去是個小亭長,昆陽之戰前,他的全家老小都被新軍屠戮,剛安葬完親族,劉秀路過襄城時,他立即帶領賓客百多人,日夜兼程,追上了劉秀,甘當馬前卒。
「仲華此來,如鳥添翼。」
於是鄧禹第一次,改變了對劉秀的稱呼,朝他頓首。
在萬脩、景丹等群臣注視下,魏王倫,將兵棋重重插在堯之都、禹之封,山河表裡的河東郡上!抬起頭,目光炯炯有神,看著他一手聚攏草創的將吏群臣道:
倒是馮異給陰識拍著背,有些話卻不好說出來,自從昆陽之戰後,馮異就對劉秀傾心,與之交情莫逆。二人甚至到了談論兵法、天下時勢,夜深了直接同榻而卧的程度。
威加四海么?安知,非仆之志願也?
冷汗直冒的不止是劉秀,當從告密的李軼處,得知那封書信內容時,準備北巡去昆陽看看一個月前大戰殘餘,順便督促大軍進攻洛陽的更始皇帝劉玄,亦頗為後悔!
鄧禹抬著頭,看向劉秀,早在太學時,他就欽佩劉秀的為人,回到南陽后,眾人皆以劉伯升為首腦,唯獨鄧晨和鄧禹二人覺得,真正能成大事的,是劉秀!
「臣忠君之肝膽,願剖而獻之!」
豈料劉秀卻毫無防備,還滿臉喜色,拜謁劉玄后,就請他為一樁親事做主。
「第五倫若真視我為友,大可將陰氏送回。信中名為邀約,實為威脅,此人種種行徑,臣不恥與之同伍,已將其所贈污玉,置之於狗彘圈中了!」
和一般的地圖不同,此圖是立體的,就像那次因為做得太好,羞得馬援將米山砸了的物什一樣,以兵棋旗幟代表不同的勢力:綠漢是綠,赤眉是赤,新朝是黃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第五倫的勢力,已經升級成了鍍金。
說罷劉秀一拉衣襟,敞開胸膛,就請劉玄將他殺了,看看心肝是紅是黑!
「我要一統益州,而後自立為王,他日,甚至可建帝業!」
但王霸等人卻憂心忡忡,如今時局混亂,他們這點人馬,一支盜賊就能衝掉,而聽說梁地的劉永雖接受了更始封號,卻不讓更始派去的二千石入城,赤眉更是複雜。
於是劉秀婚後第三天,劉玄便舊事重提,打發劉秀代自己巡行東方陳、梁之地,那兒是赤眉董憲、樊崇、梁王劉永的地盤,勢力錯綜複雜,而劉玄答應讓劉秀帶去的人,也從數千,變成了百來人,相當於將他兵權給收了。
「第五倫之師嚴伯石死於宛城,相當於是吾兄伯升親手所殺,第五倫一向自詡忠孝仁義,忠已不好再提,這事師之孝無論如何不能丟下,他與吾兄,與我,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然而劉秀雖靠著自己的機敏逃過一劫,但劉玄之所以不殺他,不僅是因為舊交情,還因舂陵宗室里喜歡劉秀的人太多,從劉良、劉賜這些長輩,到外放的劉嘉等,都和劉秀交情莫逆。而諸將也頗愛劉秀的謙遜分功讓財,敬佩其昆陽之功,劉玄若真敢殺劉秀,必定人心大失。
馮異心中慨然,還幫忙將枕席換了,以免他人發現。
好一句貴易交,富易妻,劉玄都笑了,可以理解。
第五倫與王莽解釋自己與劉秀關係時也這麼說,但他是假扔,而劉秀,被逼無奈,是真扔了!
若真如此,有劉秀從中迴旋,那他設想讓劉伯升與第五倫火併,使虎狼互斗皆疲的想法就成了笑話,可因聽聞西漢之立后劉玄頗急,加上劉伯升早就數次請攻關中,在他北巡之前,就已經率部向西北進發,攔之不及了啊!
劉秀回過頭,卻見一身材高俊的青年縱馬而至,卻是當年在太學同舍的好友鄧禹,他早已不復當初的小矮子,個頭躥了許多,驢載不動,要騎高頭大馬了。
「想臣與第五倫,不過是數年前在常安見過一面,並無深厚交情。」
綠林渠帥們提議道:「陛下不如先收捕劉秀,以為人質。」
「如今第五倫送這封信,必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傳言陛下與我兄弟不和,刻意離間,欲使大漢內鬥,而他好坐收關中!那劉嬰和*圖*書一直在長安,如何忽然跑到了隴右,臣懷疑,這所謂的西漢之立,亦有第五倫手筆!」
錦囊之內,還有一個朱紅小匣,用金鎖鎖著,公孫述輕輕將其開啟,卻見裏面躺著一枚玉璽:方圓四寸,上鐫六螭交紐;傍缺一角,以黃金鑲之;上有篆文八字雲:「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如今卻是鄧禹,道破了這個聲音。
劉秀扶起鄧禹,看向隨行眾人笑道:「我在南陽潁川,在更始、綠林身邊,酷似籠中之鳥,網中之魚。此去一行,如鳥上青霄,魚入大海。」
所以馮異知道,劉秀接到信后這些天,看似言笑依舊,然而夜裡卻在偷偷哽咽落淚,次日馮異一瞧,枕席之上涕淚斑斑,看來其對陰麗華,確實是有情義在,陽為談笑,陰寓悲傷,絕非嘴裏說的那般輕鬆絕情。
「更何況,有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也,還望陛下勿笑。」
禮儀結束,一對新人攜手進入洞房后,賓客盡歡,唯獨陰識在外頭吐了一會後,喃喃道:「劉文叔負了我家。」
而在渭北櫟陽城,嶄新的「魏國」也開始了建立后第一次軍事朝會,第五倫不|穿冠冕,而著戎裝,在他和一眾臣僚面前的,是一塊巨大的地圖:加班加點製作的天下地形圖,起碼囊括了這些年第五倫用腳步丈量、收集的雍州、司隸、并州、冀州、豫州、兗州乃至於荊州。
「早知劉秀與第五倫有故,不曾想二人關係,竟到了托妻獻子的地步?」
陰識擦了擦嘴角,朝馮異作揖,他要回宛城帶上僅存的陰氏徒附數百,毅然縱馬西行!
「仲華怎麼來了?」劉秀知道,鄧氏在更始政權里亦是大興,他姐夫鄧晨,其侄鄧奉都做了二千石級別,而鄧禹因為其年少神童之名,多次被更始派人徵辟,然此子卻一心在家讀著兵書,沒有出仕。
……
「假意派人相迎使者,再讓人冒充漢兵,大肆在廣漢郡燒殺擄掠,以引發蜀人厭惡,而我以安緝民眾為名將漢使驅逐,閉蜀道而守!」
劉秀看到鄧禹來頗為歡喜,戲言道:「仲華,我如今是『破虜大將軍』,得專封拜,你如此遠來,莫非是想通了,願意出仕?」
「吾等,又要過河了。」
自己的命運,得由自己來掌握了。
「兄長,更始已擊破漢中,遣人慾傳檄蜀地,吾等……要歸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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