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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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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共逐鹿 第337章 真香

第三卷 共逐鹿

第337章 真香

甚至連國由等人,也被城裡人推舉哀求來此,也不是為了投靠隗囂。
和第五倫離開時的冷冷清清、幸災樂禍不同,長安人現在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著臘月到來,讓魏王抵達他忠誠的長安。
可等王莽太子被廢時,國由就灰溜溜,回太學繼續做他的博士去了。
人家軍紀總比綠林好吧,更讓人記憶猶新的是,第五倫能開府庫放糧,免費發!而撤離前,又讓長安人進宮室瘋搶了一把。若無第五倫給的餘糧,他們十月份就餓死了。
「夜晚太冷了,眾人紛紛湧入宮室砍樑柱,太液池的蘆葦,都被拔光了,建章宮裡的果林,也統統成了劈柴。」
但也只敢低聲嘀咕,沒有引起什麼響應,大家都餓得前心貼後背,哪還有心思鬧事,咕咕叫的肚子驅使他們放下「尊嚴體面」,向前邁步。
「若是第五倫不願如諾派兵運糧、柴入長安,那他就會被長安人唾棄,大失人心。」
原來,這就是亂世啊!
然後又抬頭笑道:「上吏,我寫的,乃是魏王的檄文,我都背下來了!」
第五倫的政權並沒有如豪右所言,人心惶惶,瀕臨崩潰。
粥鋪也開到了北三門:洛城門、廚城門、橫門之外,但不再是免費的,朱弟來到這熟悉的地方時,看到粥棚上掛著兩個大牌子。
「但若是大將軍沒有足夠的糧食,倒不如退兵,讓長安免遭兵戈。」
「至此,長安城中,就剩下不到二十萬人。進入臘月以來,雨雪不止,米斗直錢七千,一斤宮裡搶來的銅器,還換不來一斤米。我家還有點餘糧,支起一個小磨,自磨豆麥,沒有薪柴,就劈了門板來燒火,一日食粥,一日食不託,你看老叟這手瘦得。」
倒是國由等人面面相覷,經過被綠林搶了一遭、又凍餓兩月後,長安人的心態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罵第五倫的固然有,但更多人都開始懷念魏王入駐常安那個月。
他一把辛酸淚地說起長安自劉伯升敗亡后,這兩個多月的處境來。
他們被軍吏帶去北軍營壘,hetubook.com.com分發簡單的兵刃號衣,同時進行簡單的訓練。
在這有個簡單的測試:拿起木棍,在雪地里隨便寫幾句話,好證明他們確實識字——等進了軍營后,還會有文吏再試一次術數等,甄別一下,以免濫竽充數。
「搶掠殺人頻繁,有些里閭,甚至有燒人干糞煮死屍而食者。」
「太學如何了?」隗囂對太學的消息,就是王莽敗亡前夕帶著太學生們哭天搶地,然似乎沒將老天感動,終究沒能阻止第五倫。
可如今,局面卻有些尷尬。
但這一切考慮,都在飢餓寒冷中被拋之腦後,能給一口吃的就是聖王!
當隗囂繼續向東進軍,抵達盩厔時,本地負隅頑抗的「百姓」照舊欣喜相迎,期盼西漢能保護曾投靠劉伯升的他們不被第五倫抄家。
王莽後期亂徵兵、拉壯丁,邊塞敗仗又多,徹底敗壞了軍隊的名聲,成為人人畏懼的深池。士人自是對入伍不屑一顧、市民有自己的家業生計、商賈雖然身份卑微,也不想送死吃那份苦。
隗囂雖然覺得此事不太地道,但兵者詭道,無法面面俱到,只扶起國由,承諾道:「我軍糧隊還遠在陳倉,遠水不能解長安近渴,為免再有凍餓,毋寧讓第五賊再佔據京師數日,也不願有一人凍餓而亡。」
「而許多鄰居家,米缸空空,晚上也無禦寒之火,好端端一個尚冠里,昔日的閥閱之家,凍餒而死者每天都有三四人。」
「都怪第五倫!」
市民本是最被嫌棄的兵源,因為心思多,不肯賣命,秩序也差。但反正不是作戰部隊,維持城防,好實現第五倫期盼的「長安人治長安人」而已,隨便練練也就夠了。
當然不夠!把整個隴右賣了都湊不出養活京師的糧食,更何況,隗囂就沒打算進長安,高廟也燒了,宮室也空了,昔日人人想要爭奪的京師,如今卻成了誰也不願接手的爛攤子。
那破衣爛衫的儒士不服,回首犟嘴道:「又沒說不讓寫多!」
「而若第五倫如諾,和_圖_書便會有大批人手被長安饑民牽制,我軍猶如多了一支大軍。再向東進發,遣六郡騎從襲第五倫糧隊,如此反覆,第五倫在長安挖的陷阱,就會將他自己陷住!」
等朱弟帶著第五倫的詔令抵達長安南郊時,才發現這裏變成了一個大徵兵場。
他涕淚俱下:「畢竟隗某奉元統陛下之命來此,正是為了解萬民于倒懸,濟『百姓』于饑寒啊!」
國由沒了過去的雍容高雅,白髮被冬風吹得有些亂,緊緊裹著穿得太久油膩膩髒兮兮的皮裘,垂首道:「數千太學生自第五入京后,就陸續陸續歸降散走了,等到劉伯升進長安時,一把火燒了王莽九廟,火星波及太學,燃了幾舍。還住在那的太學生也不敢待,或去渭北投第五倫,或奔右扶風報效將軍。」
按理說,他們打著漢家天子的正統旗號,以王師入城解救即將餓死的萬民,是情理之中。
於是隗囂只隨口道:「夠,夠,更多的糧車還在後頭。」
這過去從來不關心五穀的老儒問這作甚?隗囂很警惕,沒有明說,只道「很多」。
說話間,忽聞雷鳴,卻是國由肚子咕咕作響,頗為尷尬。
「糧食都在渭北,在第五倫手中,他禁絕漕船,阻塞商賈,使長安釀成慘劇,此大惡也!」
國由等人又嚎哭起來,倒是讓隗囂尷尬不已。
食罷,國由便朝隗囂稽首:「還望大將軍,能解救長安人!」
曾經對第五倫不屑一顧的長安人,如今卻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真香」!
「夠不夠讓長安二十萬人吃?」
而萬脩得知隗囂頓兵于盩厔后,膽子更大了,直接從長安以東的杜陵縣移師城北,利用昔日北軍營壘駐紮三軍。
一群蹲在地上,埋頭持棍子書寫的儒生士人里,有人寫字快,幾句話一氣呵成,他覺得還不夠,遂開始加戲,寫起大長篇來。
數月前沒有珍惜,錯過了才後悔不已。
隗氏此次東出,只是為了拉豪強一把,配合綠漢牽制魏王,以免第五倫一統渭南渭北后專心西向。和-圖-書
但他又知曉,以隴右的實力,根本控制不了長安。
「吾等只是受了長安人所託,前來哀求,還望大將軍念在長安百姓份上,退一步罷!」
王遵卻湊過來對隗囂道:「大將軍,不如假意答應,我軍就停在盩厔,看第五倫如何辦?」
萬脩頷首:「可如今,卻成了『解民倒懸』,儘是讚譽之聲。」
「但近來又說,因隴右兵將至,長安或成戰場,魏軍得在外防禦,暫不能入城了。」
從王莽拆甘泉等宮蓋九廟開始,再到第五倫搬空好東西,放任長安人自掠宮室,劉伯升連宮苑上林都拿出來分了,漢家威儀一而再再而三被破壞,如今已經踐踏進泥地里了。
……
這可氣得等在後頭的人義憤填膺:「你這廝,讓你寫幾句話,你洋洋洒洒寫一整篇作甚?快走,後頭還有多少人等著!」
對這次隗氏兵東進,從第五倫到渭南的總指揮萬脩,其實都很從容,或是看出了隴右勢力的色厲內荏,實力不足。反正這大雪天里,想靠騎兵長途奔襲也不容易,吸取上次被來某人差點捅穿渭北的教訓,斥候和伏兵在昆明池以西放著,也不至於全是聾子瞎子。
國由說著,隨他而來的幾個老儒都拭淚不已,曾經傲慢的長安貴戚們,王莽改朝換代也沒遭過罪,這次算是嘗到饑寒苦楚了。
但國由看出隗囂話語里的敷衍來,只再拜道:「老叟有個不情之請。」
亂世里不需要太多市民、商賈,第五倫也不願意白養他們,反正都有手有腳,倒不如充分利用起來。
一個是「當兵吃糧」。
靠著陳倉的收成,外加各地豪強被嚇唬后湊的部分,足夠渭水以南的隗氏兵三軍之食。
國由拱手:「不知大將軍,帶來了多少糧食來?」
後面的資歷更顯赫,但隗囂打住沒說了,這國由在新莽朝廷炙手可熱,王莽為太子置六經祭酒各一人,他就是其中之一,秩上卿,為祭酒,也算劉歆一黨。
長安人走投無路時,去投靠第五倫也是第一選擇,現在走得動的,和*圖*書要麼跑去渭北求活,青壯也放下自己太學生、商賈、市民的身份,希望來賑濟的魏軍收留,幹啥都願意。
至於以工代賑,也有人敲著鑼解釋:「魏王欲以渭北之糧賑濟長安,苦於民夫人手不足,既然是長安人吃糧,自當以長安人自運。年歲、體力不夠為士卒者,亦可為民夫,隨我去中渭橋運糧,每日可供半斗吃食,若有所余,可帶回家分予老弱婦孺。」
考慮到大多數人不識字,還有士卒拎著個銅鑼,在那一邊維持饑民秩序,一邊講解:「大王不日將入長安,為維持城中秩序,徵募青壯入伍為士卒,也不去遠處打仗,只是司職城防等事,每月三石糧食報酬,只征一萬人,先到者有,后至者無!」
「長安就快要易子而食了,就要成一個餓殍之城了,如今能救長安的,只有大將軍!」
這時候,朱弟就看到了現實版的「畫蛇添足」。
另一個是「以工代賑」。
隗囂明白了:「國公竟是第五倫的說客?」
甚至連隗囂這西漢的大司馬大將軍,都沒有去加以恢復的心思。
第五倫的態度是:他們打他們的,我打我的,對隴右要防禦,但接管長安的大事也不能落下。他遂派萬脩、少府宋弘、任光三人來負責此事,數日之內,投軍者絡繹不絕,一萬兵卒已經快滿了,甘為民夫去渭橋運糧的,也有數萬之眾。
自然,也有人抱怨:「數月前不是白白髮糧么?」
他看著不斷從城中湧出,希望當兵或以工代賑的長安青壯說道:「一語成讖啊,很快,士卒加上民夫,魏軍持戈矛鋤矜者,何止於二十萬!」
「十一月,天氣惡寒,城中薪食俱盡,長安人熬不住了,不少人開始往外跑,或去渭北投親戚朋友,第五倫也不禁止。」
隗囂忙讓人張羅熱飯食,這群昔日割不正不食的大儒,竟吃得狼吞虎咽,看來是餓很久了,這兵荒馬亂的,縱有家丁門客護送,能跑到長安以西兩百里的盩厔也不容易。
長安人也沒成為他的負擔,用粥棚吊著,將長安人和-圖-書當流民災民應付,卻征其青壯入伍為民兵,按照國由的說法,萬脩如今有多少人?
隗囂熟悉經術,常與劉歆在太學廝混,對這些人自是頗為熟悉,連忙攙扶起為首的皓首老儒,此人叫國由:「國公在孝平時為議郎,又是《易》博士,囂也曾多次聽過你講學,頗有所得……」
綠林對魏軍的牽製作用,沒有想象中大。
看完第五倫的詔令,明白魏王的計劃后,萬脩不由笑道:「前幾日,在嶢關抓獲的綠林將校說,更始皇帝劉玄以為,魏王麾下有二十萬大軍,故而不敢主動出擊,反叫岑君然、商顏侯從容奪關。」
「從上月底開始,每天都有魏軍在長安城北三門開粥鋪,還揚言說,第五倫將於臘月時攜糧秣薪柴入長安。」
這跟當兵一樣多啊,都趕上過去的「斗食吏」了!而且活輕鬆、體面,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太學生,亦或是城裡的士人,一下子又神氣了,紛紛離開了入伍、民夫的隊伍,湧向新支起來的棚。
甚至還有專門招收讀書人的,又一個銅鑼在長安饑民排得長長的隊伍中敲響:「能文章、數術者,辟除為軍吏,日俸一斗糧!」
三石糧食,夠一個五口之家勉強活了,換了過去,對這樣的徵募,長安人是冷眼旁觀的,可如今凍餓兩月,哪還顧得上什麼京師人的體面,那「當兵吃糧」的牌前很擠。
而也是在此,隗囂遇上了幾位來自長安城中的經學大儒。
等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完后,隗囂一個眼神,霸陵大姓王遵就拍案而起:
「十月份時,綠林亂兵沒了劉伯升約束,退走時在長安大肆劫掠,搶走婦女,又將各里閭家中所剩餘糧也抄走了。」
「國公。」
但國由家在長安,不捨得家當,寧死不走——畢竟他當初還嘲笑過同里的鄰居張竦,如今也沒臉皮去投第五倫。
朱弟過去一看還真是,心中好笑,等入營拜見了萬脩后說道:「換了幾個月前,大王若是如此,肯被長安人痛罵。」他往來長安多次,對這座城市的倨傲可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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