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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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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共逐鹿 第429章 新年快樂

第三卷 共逐鹿

第429章 新年快樂

張文渾身負傷,來懇求劉子輿,但劉子輿卻茫然問道:「今天是正月初一了罷?」
「頭肯定是要砍的,得坐實他已死這件事,否則銅馬殘部再弄出幾個假王郎出來,無限套娃,以凝聚流寇及漢室死忠,河北便仍無寧日。」
「卻不能得生王郎!」
而對第五倫了解更少的吳漢,則驚訝于魏王的果決從容,本想著再來一出救駕之功,不料第五倫竟然自己解決了。
過去十年,新莽和成大尹邳彤統治著下曲陽,耿純家在此也有許多姻親故舊,他們在本地威望極高,二人投靠魏王,下曲陽人自然也心嚮往之。反而是劉子輿在此毫無根基,連糧食都是搶下曲陽人的,這便是銅馬根本沒辦法守城死戰的原因,土著與客軍流寇的矛盾,遠大於階級。
「君王死社稷,既死真社稷,豈有假君王!?」
真如李忠所言,再給劉子輿幾年發展時間,確實可能成長為大患,虧得第五倫撇下隴右不打,直接來河北將此人扼殺于萌芽。
他要留下一個,能讓如司馬遷那樣的私家著史者津津樂道,發揮無限想象的迷!一段真假難辨的傳奇故事。
但和吳漢不同,耿純稍了解第五倫些,知道魏王性格圓滑,不喜與人冒險決死,且親衛師甲兵精銳,足以保第五倫不失。退一萬步說,若是軍爭不利,第五倫用「丙策」,跑回宋子城待援即可。
吳漢因作戰時墮馬傷了膝蓋,只能靠在一輛輜車上,催促趕車的漁陽突騎拚命往西走。
「還有四個。」吳漢如是回答,隴右的西漢,塞北的胡漢,偏安江南的綠漢,還有勢頭正盛的梁漢,他現在已經決定棲定魏國這根樹枝了,少不得請命替魏王滅上一二。
更何況,銅馬早就在劉子輿m•hetubook•com.com發的各種頭銜里飄然而上將自己當成了帝王將相了,往後發展下去,不過又是一支綠林。
「新年啊。」
原來是第五倫活學活用了韓信背水一戰的套路,在與銅馬交戰之際,早就令張魚帶著兩千人趁下曲陽空虛無備,突然出擊。守營的老弱病殘如何擋得住?遂順利襲占城外大營,迅速拔下漢幟,插上魏旗,一時間五色旗迎晨風招展。
「等拿下了真定、常山,以及幽州后,余就舉行封賞,因功勞給諸將軍定侯位,加戶祿,士卒該有的犒賞,也會儘快發下去。」
第五倫卻搖搖頭:「不,是五個!」
魏軍的呼喊響徹原野,若是貪生怕死心存僥倖,這時候歸順魏王或許還來得及。就像那個在成昌給赤眉送了十萬大軍的新朝太師王匡,被綠林擒獲后,不就改了個名,作為「王筐」活下來了么?
最後第五倫決定:「梟首傳示于真定、常山、廣陽等地。」
但而等日上三竿之際,兩支人馬一前一後回到下曲陽附近時,才發現戰鬥已經結束,銅馬或降或逃,俘虜抱頭蹲在地上,沒了迷信雞血的亢奮,所剩只有低落頹唐。
「之後再以首合身,以庶人之禮葬于邯鄲城外。」
「生擒王郎者,購賞千金!」
第五倫意味深長地說道:「今日是新年,而這一年,司隸、并州、幽冀,也該有些新氣象了!」
他的死會給魏軍宣傳口製造點小麻煩,雖說死人不會說話,不會反駁,第五倫可以隨意給他蓋棺論定。
不是後悔,而是臨死前的自傲,在占卜者方術士這一行里,他也算登峰造極了。同行老前輩們再厲害,也不過是「騙了皇帝」,可劉子輿呢?他是「騙了個皇帝當」和_圖_書
「這就值了!」
儘管劉子輿仍有部分死忠,但前線的劉植也陷入魏王親衛師包圍,他的旗幟倒下消失不見,不知生死。
第五倫傳令重複犒賞,他對這個大騙子確實很感興趣,以一人之力騙得河北諸侯暈頭轉向,為幽冀豪傑所擁。更絕的是竟讓桀驁的銅馬為其所用,雖是詐術,但一朝振臂,萬人呼應影從,願意隨之赴死,險些就真成事了。
「是……」
第五倫卻沒有將目光局限在河北,問兩位戰將:「還有幾個?」
「橫掃河北后,便是三分天下有其一,時勢已足。」
「第五倫可得死子輿。」
……
「千百年後,只要還有一個人相信,我是劉子輿,是大漢的末代皇帝。」
「如此看來,魏王膽量亦不小啊。」
你說他一個小小的卜者,怎麼就做了皇帝呢?
下曲陽城外,本是銅馬大軍的營壘,在前天東山荒禿率眾向東「突圍」后,便空了下來,可如今卻被一支客軍佔領。
等抵達戰場深處時,卻見第五倫正在查看劉子輿屍骸,他不放心,讓李忠等北漢故臣反覆確認此人就是「劉子輿」,這才嘆了口氣。
再去晚一些,說不定魏王已經不堪受戰敗之辱,無奈自盡了!
而五樓渠帥張文為保護劉子輿戰死,劉植卻不知所蹤,畢竟還有部分銅馬從周邊的荒閭樹林突圍而遁。
說完替耿純揉了揉,嘿,更疼了!耿純還得笑。
隨著趙尨帶第三師折返,從側翼夾擊銅馬,銅馬開始潰敗,劉子輿雖再三鼓舞士氣,甚至又施了兩次法,讓高皇帝上了兩次身,但這把戲能騙愚民,卻騙不了實打實的甲兵刀斧,終難挽頹勢。
劉子輿和第五倫不同,甚至沒為自己準備一套「乙策」來備用—https://m.hetubook.com.com—對弱勢一方而言,選擇永遠就那麼幾個,甚至沒有。
上一次聽到劉秀的消息還是數月前的,只聽說他已經將李憲困於舒城,恐怕很快就能有一個完完整整的揚州,以及徐州臨淮、泗水兩郡,只不知這個冬天,吳王秀又幹了什麼?
真像是一場夢啊,只可惜終究有醒來的一天。
「大王應是要今年合適的時候,稱帝了!」
「終究還是玉碎了。」
這時候,耿純、吳漢帶傷而來,下拜為第五倫道賀。
劉子輿當初為了穩定人心,說什麼「只要敵人的箭沒有射到朕腳邊,就不算危急」,眼下一語成讖,流矢不時從身邊劃過,危如累卵嘍!
虧得張文拚死護送劉子輿,帶著數千人回撤,往下曲陽城方向逃去。
劉子輿的血,灑在了冀州最後一面漢幟上。
耿純不由自嘲:「同樣是親家,還是文淵了解大王多一些。」
劉子輿拔出了那柄假的天子劍,顫抖著將劍刃對準脖頸,他想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將在死亡這一刻定格。
耿純之所以焦心,是因為軍議時,他誤判了劉子輿的意圖,是要負責任的!
但吳漢不管這些,他只知道,將軍們中了劉子輿的計策,而下曲陽的銅馬精銳,或許正在落在後面的魏王本部團團包圍!勝負難料。
在這千人呼萬人喊的嘈雜戰場中,站了一早上的劉子輿停止施法,頹然坐下,抬起頭看向萬軍從戈矛林包圍下,越來越狹窄的天空。
渠帥們已經不再遵守嗣興皇帝的命令,銅馬軍先前被劉子輿那套裝神弄鬼儀式激發的熱血開始消退,遍野都是敗逃的銅馬和在後趕殺的魏兵。
士卒雖疲,將軍也傷了,且西邊的常山、北面的廣陽戰事尚未結束,但但明眼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知道,隨著劉子輿死去,北漢業已宣告滅亡。
第五倫談笑依舊:「伯山可是余的肱股肩膀,快將傷養好才是。」
他是前年八月被河北諸侯扶持登基,年號已經到了第三個年頭。
劉子輿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忠士」們在短短一個早上分崩離析。
若能擒獲劉子輿,讓他將自己虛假的身份公開,對某些人至今執迷不悟的「天命在漢」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這算是余滅亡的第一個漢。」
但官方話語不可能完全遮蓋民間喉舌,這個人的傳奇故事,應該會在河北之地長久流傳下去吧。
然而耿純也不在馬上,同在一輛車上,手捂著肩膀,表情十分痛苦。他是急著率部趕回時速度太快,以至於馬蹄被溝壑所絆,耿純墜馬肩部折傷。
這話讓吳漢十分滿意,卻是忘了自己手上還沾著女人的血。
同時想起自己急著回援時,馬援卻篤定魏王肯定能擊敗劉子輿:「大王亦是善用兵者,外謹內勇,銅馬贏不了。」而馬援也和耿純分工,他在東邊收攏跑散的魏軍,同時提防逃跑的銅馬調頭。
作為老朋友,耿純這次聽懂了第五倫暗含的意思。
等吳漢說是墮馬後,第五倫讓手下人將自己的車駕分一輛副車出來,給吳漢代步。
在回程的路上,漁陽突騎還遇到了也呼呼赫赫跑步前進的耿純部,因為是白天,旗號鮮明可見,且都累得夠嗆,便沒有發生誤擊友軍的事件。
荒野枯草上殘留的露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虛假的力量得來時多麼容易,消散時就有多快。
劉子輿的第三任丞相杜威被殺,至此,城池及營壘皆易手,銅馬已進退維谷,殘部數千人被困在城外。
但劉子輿卻赫然起身。
過癮,這三年,真是過和_圖_書癮啊,比他過去三十年加起來還要痛快,本是蛇蟲螻蟻,卻靠著頭上的假角,得到了像龍那樣騰雲而飛的機會。
又瞧見自己先前所賜的鮮衣再度變得又臟又破,只贊道:「血染征袍透甲紅,幽冀誰敢與爭鋒?敵虜之血,也算給將軍添了彩。」
這時候,靠得更近的魏軍又在高呼傳令:「大王有令,王郎若降,可免一死!」
而下曲陽城中也爆發了喧嘩與戰鬥,早就忍受銅馬許久的下曲陽人在官吏帶領下驅逐其殘部,並派人來與張魚接洽。
然而這時候,劉子輿才發現,最絕望的事莫過於,第五倫不但實力遠超自己,連玩弄「陰謀詭計」也比他要強!
眼熱黃金的魏軍士卒再度發動進攻,銅馬在劉子輿周圍布下的保護圈越來越小。
不過第五倫自己也在糾結:究竟是將此人當做騙子,死罪難逃,還是給予敵國待遇,妥善安葬?
想到這,劉子輿非但沒有脫下皇帝冕服,反而正了正自己的冠,嘆道:「值了。」
直到下午稟報各自斬獲時,耿純才知曉此事,一時間百味雜陳,縱是劉子輿皇后,但畢竟是他的表妹,還是舅父劉楊害了她啊!
聽張魚說起此戰經過後,耿純只罵自己記性差:「大王畢竟是嚴伯石的弟子,早年也曾親自領兵過,只是後來這些事漸漸下放給將軍們罷了,遇敵再拾起當初的本事來,也是尋常。」
劉子輿笑了:「如此說來,眼下已經是嗣興三年了。」
又見吳漢一瘸一拐:「將軍膝蓋中了一箭?」
騎行在他左右的還有數百突騎,經過一夜追擊鏖戰,都累得人困馬乏,甚至有人騎乘時睡著滾落下來。
「下曲陽吏民願起義應魏!」
「快,再開快些!」
「陛下,換上士卒衣裳,讓臣再突圍一次罷,或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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