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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其東南角為「鹿門」，這一日仍是車水馬龍，行人商旅出入頻繁，絲毫看不出戰爭的影子。

劉秀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等群臣退下后，劉秀獨留了鄧禹在船上，沒外人時，他忽然問起此事來。

直到今日，劉秀卻忽然追認馬武為諸侯，而且看這架勢，一出手就是實封！要知道，王常等人在更始政權雖混到過王位，但到手不過一個虛名。

他將急報遞給王常等將，從哪些緊急寫就的字跡上，他們獲知，就在漢魏鏖戰荊襄時，遙遠的東方，發生了一件大事！

劉秀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對鄧禹確實是偏愛的，這既是很重要的使命，也給了鄧禹立功贖罪的機會，當即就從謁者升為騎都尉，立刻備船西行。

「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陛下之德，可望于堯舜！」

劉秀的反思是發自肺腑的：「朕自詡兵略了得，戰無不勝，遠在數百裡外，卻依據諸卿送回地圖兵勢，制定計策，令汝等依策而行，自以為必無一失。豈料兵形如水，變化莫測，兵者死地也，絕不可輕！刻舟求劍，豈能得焉？此一誤也。」

「成、漢兩家已合力對魏，勢均力敵啊，荊襄大戰恐怕還能打上一年半載，只要我再將齊王張步說服，合縱之勢，便大成了！」

「仲華努力，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

送鄧禹去時，劉秀還勉勵他，也勉勵自己。

此役之後，不少漢軍參戰將校都存了這樣的念頭，王常便是如此，他還寫了一篇很長很長的彈劾奏疏，要狠狠告鄧禹一狀！

劉秀在別人面前一直壓著火氣，這時候ｗww•ｈｅｔｕbook•ｃoｍ.ｃｏｍ卻完全爆發了出來，指著鄧禹罵道：「汝確實打了敗仗，使上萬士卒葬身漢水，還折了朕的愛將，但若說此役損失最大，還是昔日敢言天下大勢的鄧仲華，如今畏首畏尾，不敢發一言！」

這是鄧禹的提議，相應的，荊南三郡也不能再給公孫述了，他們必須做最壞打算，當岑彭兵鋒勢不可擋時，還有寬闊的長江天險，以及廣袤的荊南地區作為縱深……

劉秀主動攬鍋，扛下任何一位臣子都無法承擔的大敗，但該懲罰還是得懲罰，他接受了鄧禹的請罪，免去其大司徒之職，貶為謁者，但卻駁回了獻出侯位的請求，只削戶一千了事。

故而劉秀才有此舉，用一個大新聞，來吹走失敗的情緒，若讓第五倫來評價，他會說……

劉秀手裡的印綬不能再揣著，得適當分出去些，才能給群臣有為大漢奮戰的動力，否則，他的帝位社稷都不知何時會被魏覆滅。

這種地方，不封出去，留著能下蛋么？給予諸侯，封邦建國，朝廷反而可免除一筆筆不菲的維穩費。

但劉秀的下一個舉動，就讓王常無話可說。

然而，王常預想中的分鍋大會沒有到來，當他與負荊請罪的鄧禹回到江夏拜謁劉秀，在被長江潮頭拍打得搖搖晃晃的戰船上受到召見，劉秀頗為沉痛地回顧了這場大敗，並將主要敗因歸結于自己！

「果然，朕欲亡羊補牢，挽回大敗之患，但第五倫出手狠辣，不願給朕時間啊！」

「追封馬武為閩中王、謚曰『忠武』，擇地于江東金陵邑營建宅兆及棲靈之祠，凡百須之具，一給於官，https://m.hetubook.com.com不以煩其家。王爵推恩及其三代！」

說到這劉秀卻停下了，低頭看向光著白皙臂膀，跪于甲板的鄧禹。鄧禹脊背上已經在冒汗，他知道皇帝的未盡之言：劉秀本以為鄧禹才堪大任，結果卻一敗塗地，給了劉秀這樣的大「驚喜」，用人不當，是為三誤。

這是劉秀最恐懼的事，他的底盤在東南，而欲保東南，則必爭上游。

「但朕相信，哪怕『張良』打再多敗仗，要決大事，定國策時，高皇帝還是會躬身求問一舉：『子房，為之奈何？』」

他現在徹底明白老祖宗劉邦早年大方給將領封王，動輒十幾個郡給出去的無奈了，都是因為劣勢啊！劉邦被項羽打得一敗塗地時，曾問張良：「諸侯不從，奈何？」張良的主意是：「能與群臣共天下，可立致也。」最後只能迫於不得已之勢，用了「共天下」之計，爭取那些觀望中立的盟友、心懷叵測的臣子出力滅楚。

可如今，第五倫已控制了荊楚的大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大壓縮了劉秀的戰略空間。

……

要說清楚發生在青州的事，還得將時間調回到兩個月前，武德三年（公元27年）四月初。

將一切過錯推倒鄧禹頭上就對了！

言罷他看向鄧禹，鄧禹立刻會意。

「先前與成家皇帝公孫述定盟，予漢江陵及荊北，漢予其荊南長沙等三郡，如今荊襄不守，江陵便再無屏障，魏軍一旦南下，將重蹈秦楚鄢郢之役，故臣以為，江陵大可不要。」

他又道：「荊州之兵本有鎮西大將軍馮異主持，朕卻又令大司徒鄧禹帶援兵趕到，援軍多於本和-圖-書軍，鄧司徒品銜高於馮卿，朕卻未明言三軍歸由誰來指揮，以至二將各自為戰，此二誤也。」

「糊塗！」

就比如追封給馬武的閩中（福建）地區，分明是一個郡的地盤，曾經建立過強盛的閩越國，上面卻只設置了一個縣，漢武帝滅閩越國后，將所有城郭中的居民都從這片多山瀕海的地域遷走，兩百年來，那裡始終被蠻荒佔據，活動著山越部族，編戶齊民卻不超過一萬。

不論目的為何，劉秀這一手，確實將蔫蔫的士氣稍稍提振，王常不暗暗埋怨劉秀偏袒了，其餘群臣對未來有了更多指望，都稽首大唱讚歌。

經歷大敗后，鄧禹確實比之前保守了許多，所提皆是守勢，劉秀頷首，他已留大將臧宮鎮守隨縣，馮異的部眾要調回江夏、長沙來，加上王常，三人要多造戰船，發揮南方士卒優勢。

鄧禹深受感動，抹去臉上的涕淚后，將自己早就想好的未來局面推演告知于劉秀。

劉秀真誠地對鄧禹道：「如今魏勝漢敗，局勢危於高皇成皋之喪，仲華，且為之奈何？」

他們爭荊襄，是打算將淮水防線向西延伸，讓第五倫無隙南侵，將局面拖下去，拖到天下有變。

鄧禹自然是感激涕零，但王常卻心懷憤懣，覺得劉秀是偏愛鄧禹，有罪不懲，對得起戰死的馬武么？

「仲華，如今襄陽不能取，先前汝在榻下為朕籌劃三分天下之策也成了刻舟之劍，如今又當如何？」

但劉秀畢竟比劉邦要實誠些，對手下的控制力也遠超祖宗，倒不打算有朝一日勝利后翻臉削王大殺功臣。根本沒有必要，自從到了江東后，劉秀真切感受到一點：南方htｔｐs://m.ｈetuｂooｋ.cｏｍ.coｍ實在是太大，太地廣人稀了。

作為天下人口第一大城，齊都臨淄歷史悠久，大小兩座城郭套在一塊，一共十三座城門。

劉秀考慮的可不止是死人，他看著王常等人道：「自然，能助朕抵禦第五倫者，光復大漢、還於舊都者，朕又何吝於裂土封疆？諸位努力！」

「齊王張步，將亡矣！」

鄧禹依然光著身子，羞愧地地下了頭：「臣喪師失將，乃待罪之身，無顏再言兵事了。」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大漢自有祖訓：白馬之盟，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

劉秀有其理由：「子張自綠林起兵起，至昆陽大戰，皆立大功，寧死而不屈于魏五，如此勛德，非封王不足以慰其英靈！」

「如今成家東征，已奪取江陵，使者頻頻東來，要以這一座被劫掠一空，連人眾都被蜀軍遷走的空城，來換取長沙等郡。」劉秀有些苦惱：「形勢有變，朕自然不能再易地，但亦不好與成家絕交斷盟，往後還要與蜀軍在荊楚共抗強魏。」

鄧禹道：「如此一來，隨縣就變得極其重要，隨縣若在，江夏尚可一守，隨縣若失，荊北之地便再難挽回，第五倫在此地站住腳后，將與陛下共享大江之險了！」

讀罷淮北大將來歙的急報后，劉秀只扼腕長太息。

但劉秀也建了一個漢后，重新拾起漢制，不承認更始的濫封，非但沒有異姓王，連同姓王，都只追封了其兄劉伯升，舂陵劉氏近親無一為王。

非如此不足以安撫人心才是真的，隨著爭奪襄陽失敗，東漢已危如累卵！實際上的損失本就不小，這場敗仗后，本就不堅定者人心浮動，那些還忠於劉秀的人，也難以擺脫和-圖-書失敗的陰雲。

……

早年的呂氏諸王且不說，從漢文到漢平，一直堅持此盟，權臣如霍光、王莽，都未越此雷池。正統大漢滅亡后，河北的劉子輿、南方的更始政權一度「開歷史倒車」，亂封過許多草頭王。

但現在，有一些上游之地，他們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

然而鄧禹前腳剛走，劉秀便接到了來自東方的噩耗！

「朕雖雲復漢，然名為中興，實為再造！時移世易，前漢在船上刻下的痕，豈能用來尋今日之劍？朕心已決，不必再勸。」

人心蠢蠢欲動，面對群臣假惺惺抬出白馬之盟來反對，劉秀的言語擲地有聲！

「臣既然被貶為謁者，出使之事，便是本職，願前往白帝城，拜見公孫述，陳說利害，使成家與大漢之盟，更勝往日！」

劉秀缺少一個能分析大勢，說服短視的公孫述暫時「吃虧」，服務於抗魏大局的人！

「荊襄之役，萬余軍士死略離散，馬將軍不幸殞身，悲痛常在朕心。鄧司徒固有用兵不當之過，然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罪當朕躬，弗敢自赦。」

「秀兒，寧這是喪事喜辦啊！」

歷史總有些相似，正如劉秀所言：「朕創業難於高帝！而第五倫強於項籍！」

劉秀罵完后，將自己的一件衣裳披到鄧禹的光背上，扶起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漢高時有三傑，張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韓信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論統兵作戰，汝遠不如馮異，然論定策廟算，馮異又不如汝。此役壞就壞在，朕竟將張良當韓信來用。」

一位羽扇綸巾的士人，也風塵僕僕來到鹿門前，仰頭看著高聳的城牆，方望拍了拍滿身塵埃，長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