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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到現在整個廠里，十來個分廠，四五十個車間，也就剩下了一分廠和二分廠各佔一部分的208車間，以及三分廠的308車間和四分廠的811車間還在運轉。

說真的，這位段科長如果當年不是負氣從廠里離開，雖然現在不能說一定可以當上廠長，但做個廠領導絕對沒問題的。

畢竟他不但是浙大畢業的，更是從無線電系出身，跟燕京東方電子廠是正兒八經的專業對口，當時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廠長，把他要過來的時候，就是想要讓他為廠里的技術實力注入一些新鮮力量，為廠里挑起以後技術的大樑。

段科長？

「當年，廠里還真是這樣，尤其是像現在冬天的時候，因為配電箱暖和，所以有時候一路過，就能看到有隻雞咯咯噠的從配電箱出來，至於什麼貓啊狗啊之類的，更是數不勝數了。」段勇平笑道。

禁煙總不要錢吧，但也不行，當時工人們和一些基層幹部的意見太大，推行了不到一個月，就推行不下去了，全部都又恢複原狀。

「可現在呢？整個廠讓王東生優化的也就是剩下四千職工了，而其餘的大部分職工不是退休，就是自謀生路去了，而且平心而論，但凡自己能自謀生路的，都是廠里一些比較精明能幹或者比較刺頭的人。現在這些人沒了，就剩下一些只想著能緊緊抱著廠里這根大腿的普通人，老實人，這政策執行起來，力度自然就不一樣了。」

陪著方辰又走了一段路，段勇平突然精神一振，指著面前的配電箱說道：「方總，您覺得這配電箱後面能有什麼？」

劉大爺爽朗一笑：「別人自然不能進，可你段科長想進，我老劉還能攔著不成，萬一你要是找王廠長告我一狀，那我不是麻煩了。」

畢竟不是什麼公司，都能有劉大爺這樣的人甘於奉獻。

他1982年剛剛分配到燕京東方電子廠的時候，可以說是整個燕京東方電子廠的一大ｈｔｔps://wｗｗ.heｔubｏok•com•ｃoｍ盛事。

等見方辰兩人走遠，劉大爺旁邊的另一位門衛忍不住問道：「師爺，這位段科長現在又不是咱們廠里的人，更不是來找廠領導的，您讓他進去幹嘛？」

「已經退了，我都六十四了，怎麼可能不退，我這不是覺得在家歇著，是在白拿廠里的退休金，而且現在廠里也容易，再加上我看門也看了一輩子了，這猛的回家歇著，反而身體不舒服。所以我退休回家歇了一個月，就又跑過來，免費給咱廠看大門了。」

「那您這真是無私奉獻，愛廠如家。」

這也就是說全廠這一萬三千名員工，一年的留存利潤才一千萬，這點錢連工資都發不了，哪有錢換管道。

「行了，這總部大樓租不租的不重要，你要是覺得不爽，等擎天把燕京東方電子廠給吃了，你再收回來就是了，畢竟這種事情對於你段大總裁來說，小菜一碟。而我現在就想立馬進去看看。」

劉大爺則慢悠悠的躺回自己的躺椅上，獃獃的看著天花板，廠子都已經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讓人惦記著的。

在十年前，但凡是廁所的有一算一，那個不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煙頭。

可以說，他當時所受到的歡迎和期許，是後世人們所想象不到的。

說著，段勇平看了方辰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就是打算隨便看看，並沒有想要找王廠長他們敘舊的意思。」

「看您說的，我那能這麼做，我這次來廠里，就是……」

他已經好多年沒聽到這個曾經熟悉的稱呼了。

「劉大爺，您還認得我……您這還沒有退啊，我都以為你回家抱孫子去了。」

可以說這兩所學校雖然都是在杭城，但其跟浙大之間的檔次不知道要差出去多少。

他看，等會大概率，還是他和方辰灰頭土臉的從哪來回哪去。

「以前廠子其實不禁煙的，隨便可以抽，但您也知道這裡是電子管廠，hｔｔｐs://wｗｗ•ｈ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並且還是個老電子管廠，總會出現一些因為設備老舊，所導致的管道漏氣，一旦到時候管子里的氫氣、氧氣等各種氣體從管子里泄露出去，又正好碰到明火，那真是瞬間就燒起來。」

沒辦法，廠里窮啊，這麼一套管道，如果全換下來，至少要兩千多萬。

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原因，段勇平愣了一下詫異道。

說到這，段勇平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方辰拍了拍段勇平的肩膀，淡淡地說道。

他都離開燕京東方電子廠十年了，哪還有什麼面子，鬼知道能不能過得了門衛大爺這道崗。

反正不管怎麼說，廠子總不會變得更壞下去吧？

這要是讓段勇平再在這說一會，鬧不好大爺就要報警了。

可如果說不換管道，禁煙也行啊。

「那時候，廠里窮，大家一年到頭頂多是吃飽飯，葷腥是萬萬見不到的，所以廠里也就默認大家，養點小東西，補貼補貼家用，而且如果沒有整治或者荒廢的話，過了拐角，再走一百米，您還能看到一片地，那裡一到夏天，就長滿了黃瓜和西紅柿，好吃的很。」

而王東生卻只是杭城電子工業學業畢業的。

但搞起養殖來，他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分配到燕京東方電子廠兩年之後，他就成為了技術科科長，是全公司，甚至整個電子工業系統中最年輕的科級幹部。

段勇平一臉緬懷地說道。

見段勇平還真點頭了，方辰不由一愣，他今天到真是有點開了眼的感覺。

「老段，你這麼想就錯了，你當時提出來問題的時代跟現在，顯然是兩個時代，那個時候燕京東方電子廠還是一個正兒八經一萬三千人的大廠，並且大家還各有心思，畢竟那時候廠子還沒有完全破敗。」

而且早在1993年廠里在結構調整的時候，就把這四個核心業務的半導體生產單位合而為一了。

甚至說個不好和圖書聽的，連此時燕京東方電子廠的總經理，王東生在廠里的地位都沒有他高，沒有他出名。

那麼為了生存下去，還怎麼能刺頭下去。

甚至心中忍不住痛罵方辰，明明方辰可以通過正兒八經的渠道進來，難道王東生還能拒絕方辰過來參觀考察不成？

他倆站在人家公司門口，爭了半天，真是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吸人眼球，沒見看門的大爺都從保安亭里走出來，直勾勾的瞅著他倆。

當時，整個廠的人均年產值也就1300多塊錢，人均留存利潤更是只有可憐巴巴的80塊錢。

看著眼前的廠房雖然破敗，但卻掛著的各種各樣嶄新的禁煙標識，段勇平感嘆道。

然而最重要的是，王東生是學財務出身，那麼其在廠里的重視程度，自然不如他這個學技術出身的。

就在段勇平心情十分複雜，一臉忐忑的朝著燕京東方電子廠大門走去的時候，只見門衛大爺突然遠遠的吆喝道：「段科長，還真是你啊！我剛才看著就覺得像你，但不敢認，可沒想到，還真是你。」

這下倒是輪到劉大爺一愣，這段勇平如果不是找王廠長他們，那來廠里幹嘛？

被這麼一罵，徒孫不敢辯解，縮了縮肩膀，耷拉著腦袋，乖巧的找個角落坐著。

方辰不由眼睛一亮，而一旁的段勇平則不由的神情一恍惚。

再說了，他當了一輩子門衛，早就練出一副火眼金睛，怎麼可能把段勇平給忘了。

「這玩意都從哪來的，你別告訴我，這些都是職工們養的。」

沒見，現在自從王東生做廠長以後，廠領導都是那些三十齣頭的小年輕。

但說真的，廠區里最多的還是一些垃圾，或者陳年的廢品以及雜草等等，但有雞窩、兔子籠、貓狗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畢竟因為歷史原因，已經整整十年，燕京東方電子廠都沒有正兒八經的分配過來一名大學生了，他算是這十年的頭一批，並且還是這十個人裏面，畢業院校最好的那hetuboｏｋ.ｃoｍ•ｃoｍ個。

劉大爺笑眯眯的對著段勇平說道。

這位段科長當年可是廠里的風雲人物，並且以前在廠里的時候，對他們這些老同志也算是比較客氣尊重。

劉大爺看著自己這位徒弟的徒弟，不知道隔了幾輩的徒孫，沒好氣地說道：「讓人進去就進去唄，就廠里這模樣，難道他倆還能偷出來點什麼東西不成？你廢話怎麼那麼多！」

「以前就出現過這樣的安全事故，甚至還傷亡了好幾個人。我當時在廠里開中層幹部會議的時候，曾經提過這個事情，要麼把管道給重新換一遍，要不然的話就徹底禁煙得了……」

方辰白了段勇平一眼說道。

段勇平默默的點了點頭。

認真算起來，他已經離開這裏十年了，這猛一靠近，心中著實有種五味雜陳，甚至近鄉情怯的感覺。

從他剛才說話的態度，其實已然可以猜到，他當時說的那些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另外從段勇平現在的打扮氣度來看，其這些年應該混的不算差。

帶著方辰漫步在以前所熟悉的廠區內，段勇平一時間心中感慨良多，五味雜陳。

簡直是流水的廠領導，鐵打的劉大爺。

「方總，要不還是您聖明。」

「不，有雞窩，有兔子籠，甚至貓啊狗啊都沒有。」

將自己的思緒從十年前收回一下，段勇平無可奈何的看了方辰一眼，只好硬著頭皮朝著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大門走去。

沒辦法，誰讓廠里掌握著他的生殺大權，說讓其下崗，也就讓其下崗了。

他以前也就是頂多見過，有人在廠里那個旮旯角里，畫一片地種點蔬菜，又或者是一幫老娘們在廠里不好好乾活，圍在一起織毛衣，再過分點，也就是用鍋爐房裡的水，洗個衣服什麼的。

可廠里哪有兩千萬？

大概寒暄了幾句，段勇平有些遲疑的搓了搓手：「劉大爺，我現在想跟我朋友進去看看，能進嗎？」

現在廠里的整體開工率連20%都沒有，甚至如果不是前一段時間，王廠長帶和*圖*書著大家搞什麼6S管理，把廠里給大掃除一遍，現在廠里的雜草比半個人都高，至於說生產車間，更是不知道停了多少個。

其實，他還有句話沒說，就現在燕京東方電子廠這模樣，就算是還有刺頭，恐怕也早就被收拾的老老實實了。

而且他剛才還專門去廁所門口轉悠了一圈，這個廁所雖然明顯已經被廢棄了，但卻能算得上乾淨整潔，一看就是有人經常打掃，並且最重要的是，看不到煙頭了。

「什麼鬼！」方辰難以置通道。

「這能有什麼？能有電線！」

當時，他還跟張萌在瞞著家裡面，偷偷的談著戀愛，那時候他可沒少帶這些黃瓜和西紅柿討好張萌。

可以說，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廠領導，不知道都已經換過多少個了，而這位門衛大爺卻一直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我自巍然不動。

說不定段勇平這位已經十年不見的風雲人物來了之後，廠里會有點什麼變化呢？

他自問自己去過的老廠區也不說了，甚至他自己都是從小在廠區里長大的人。

方辰也不由眼睛一眯，他也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答案。

現在可好，非要拉著他偷偷摸摸的過來，跟做賊似的！

想著想著，他不由有沉沉的睡過去了。

一瞬間，他突然對京東方為什麼能夠從眼前這種朝不保夕，欠了一屁股債的狀態，成為前世那個世界第一面板企業。

他也真是服氣段勇平，這配電箱後面還能有什麼。

見方辰的確如所料般的猜不出來，段勇平頓時笑著說道。

剛開始稍微有些尷尬，但回了回神，段勇平就熟稔的打著招呼。

但劉大爺並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大手一揮，示意段勇平和方辰進去吧。

「我看得出來，廠子這幾年，在王東生的帶領下，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也沒空取笑段勇平，方辰趕緊打斷段勇平的沉思道。

而這位跟他打招呼的門衛大爺，倒也算是熟人，其在燕京東方電子廠剛剛建成的時候，就已經是廠里的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