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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被巫女纏住

作者:掠過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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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紫薇花與《四庫全書》

第76章 紫薇花與《四庫全書》

沒過一會兒,她又提著裙擺往回跑。
宮女從寬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根紅色花枝,花姿優美,花色艷麗,還帶著露水。
源清素將紫薇花插在花瓶里,裏面原本是巫女們練習花道的作品。
神宮內的弓道場,被碧樹掩映。
「有什麼事嗎?」源清素表情親切了一些。
邊畫,他還邊說著這些妖怪的典故,不僅僅是東瀛,還有中華、印度、西方等與之類似的典故,也如數家珍。
「這本《七經孟子考文補遺》我要了。」源清素愛不釋手地說。
「神林小姐,你瞧。」剛進門,源清素就從書架上拿一本大部頭。
一位穿和服、披黑色羽織、提著小布袋的京都太太,氣質很好,也在一旁驚奇地聽著。
源清素撫摸著書封,唉聲嘆氣地將書放回去。
「咦?你是源清素?」店主感覺自己被耍了,看這小子氣質彬彬,下意識就以為是讀過許多書的人。
「多少?!」
巫女歪頭「啊」了一聲。
「就這麼說吧,麻煩你了。」
八月三日清晨,源清素剛從修鍊中醒來,就聽見敲門聲。
小巫女搖搖頭,費勁地咽了口口水,繼續往下說:「藤原氏和嵯峨氏也來人了,都是來找清素大人的。」
「我瞧瞧。」源清素拿過,這是一個叫做鳥山石燕的畫家畫的。
「沒。」源清素鬆開弓弦,又拿起一支箭,「十六夜教過我一點。」
「不說別人父親是歌仙,他自己作為朝廷官員,每年的俸祿都足夠了。」
畫到『人面樹』的時候,源清素死活想不起來,樹上到底有幾張臉。
「是十六夜大人派我來的。」宮女回答。
巫女又回過頭,眼神亮晶晶、一臉崇拜地盯著神林御子。
「畫好了?」神林御子在看《畫圖百器徒然袋》,同樣是鳥山石燕寫的,她手邊放著《畫圖百鬼夜行》。
源清素看到《四庫全書》中的《貞觀政要》、《朱子語類》、《白氏長慶集》,甚至山井鼎的《七經孟子考文補遺》——這是收入《四庫全書》唯一一部東瀛人著作。
吃過早飯,他去找神林御子,兩人約好一起逛書店。
「這裏面用的全是現代東瀛語,」源清素翻閱著,「譯註也和圖書很詳細,詩詞的註解也十分周到。」
「你是?」源清素問。
「好。」神林御子扭頭對店主說,「老闆,買一套毛筆、墨水,還有畫軸。」
「紫薇花?」
源清素的聲音,哪怕只是把全東瀛的車站站名讀一遍,也能讓還有情慾的女人動心。
「如果是昨天來找我,我還能見一見,等今天確定我和神道教沒關係了才來,想得倒是挺美。」
「清素大人,」她喘著氣,「源氏的人說,等您講經之後,再來拜訪,如果您有空,也請到宇治遊玩。」
「她要這個做什麼?對她們來說,這些書難道不都又硬又臭?」源清素不解道。
「十六夜今天清晨,在御內庭里摘花,覺得這支紫薇花最好看,讓我給清素大人您送來。」
「曹雪芹?」店主楞了一下,「那不是原作者嗎?你的意思是說,不如看原著?」
「告他什麼?」
過了一會兒,年長的巫女出現在亭子,是來找神林御子的。
畫好之後,神林御子看一眼他畫的,又看一眼手裡的畫冊。
源清素想了想:「源清素吧。」
「神林小姐,」源清素湊過來,「我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謝謝你了。」源清素說。
神林御子沒說話,她很少說話,只是稍顯冷淡地點了下頭。她站起身,剛才懶洋洋的姿態瞬間全沒了。
宮女想了想,說:「源大人自言自語了一句——」
問了人,才知道買古書,要去一些舊書店。
「來吧,源清素先生。」她笑著說。
「他說什麼?」她一邊剪花,一邊問。
兩人不僅沒錢,也沒什麼面子。
「這裏少了兩個。」她雪白的手指,指著畫冊,在漆黑墨水的襯托下,那手指白得驚人。
「……你跟她說,我知道了。」
「可怕。」他情不自禁低吟一句。
按照那人的指點,兩人去了知恩寺,據說到了秋天,這裡會舉辦一年一度的古本祭。
「被人定了?」
到了黃昏,他捧著其餘的《四庫全書》,和同樣拿著幾本書的神林御子,一起走出書店。
「神巫大人,能否請您指點我們?」年長巫女——其實也就二十歲——請求道。
「……」
www.hetubook.com.com時間,他覺得收到的不是花,而是一封少女的信,裏面寫著少女嬌媚的情思。
「當然!」
「用剛才的理由拒絕他們,之後不管是誰,都用這個理由,辛苦你了。」
「對。」
源清素看向神林御子,一臉討好道:「神林小姐,你看,你先借我一些。」
「怎麼沒有?永遠就是永遠的。」源清素思前想後,最後還是下筆了。
「是十六夜大人啊!」
源清素也跟著一起。
「就這一……」
她轉身要走,神林御子喊住她:「稍等。」
宮女回到宮中,姬宮十六夜正在修剪早上摘來的花枝,一一插|進瓶里。
「真要畫?」
「源大人拉弓的姿勢好標準啊,是和神巫大人學的嗎?」幾個休息的小巫女,好奇地圍著他。
「挺好啊。」神林御子說,「古本祭上,能拿出來賣的書,終究是一小部分,我們上門去店裡找,能全部看一遍。」
「換個理由,你說:京都之主讓他在家準備講經的事,不能見客人。」
「源清素?」店主這次楞了好長時間,思考了好一會兒,「這個版本我倒是沒看過,也沒聽說過。」
「哦——」店主一臉驚嘆,「真想見見這個人。」
「收到花,」姬宮十六夜將花插|進瓶子,「他什麼反應?」
人魚、犬神、木魅、天狗、玉藻前……無一不惟妙惟肖,和書里一模一樣。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的作息幾乎一模一樣,晨練、吃飯、上課、下課、晚飯、修鍊、睡覺——除了洗澡時間,源清素短一些,她長一些。
他們走出平安神宮,穿過碩大的紅色鳥居,先去了附近的蔦屋書店。
松針從樹上落下來,說不定會被夾進某本書里,一起被買書人帶回去。
「你真以為我畫不出來?」源清素提起筆,在畫軸上勾勒出一個個妖怪。
源清素看了看,大罵一聲:「可惡!」
「不明贓款!」
「有道理,不愧是神林小姐,冰雪聰明,想到常人想不到的事。」
它們嚴肅而淡然的姿態,令人不敢貿然打擾,連源清素和神林御子也不得不繞著走。
兩人正並肩觀賞睡蓮和鯉魚,一位巫女提著裙擺跑來,說有和-圖-書客人拜訪源清素。
「一百萬円。」店主重複。
「來的不是時候,只能一家店一家店地去逛了。」源清素嘆氣。
不管是花,還是這句好似吃醋的話,都讓源清素覺得可怕,因為它們讓他心裏充滿溫情,胸口有些悸動。
「沒什麼是永遠的。」神林御子說了句很有哲理的話。
「豈有此理!他出多少!」
此時神園內的晨霧還沒散,如剛出生的魂靈在游移。
神林御子沒理他,結賬后,將毛筆遞給他,自己倒出墨水。
「一百萬円。」
他翻了一會兒,將書還給神林御子。
「擁有秘境的白山神社很貴。」神林御子給出一個很現實的回答。
「替我謝謝十六夜。」源清素抬起頭,對她說。
「行了。」神林御子合上書,「我就知道,你嘴裏沒一句真話,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永遠。」
「源大人說:他知道了。」宮女恭敬地回答。
遠處的水上長廊,剛才那位巫女提著紅色的裙擺跑過。
「不見。」源清素想也不想說,「你就說,我餵魚掉池子里,腿摔斷了,要養傷。」
店主「哦」了一聲,臉上有些佩服,問:「你覺得哪一版翻譯的最好?」
店主看得生意都不做了,圍在邊上看。
還好夕陽夠美,手裡的書也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讀一讀。
在平安神宮巫女們眼裡,姬宮十六夜的威望很高,甚至比神巫還要高。
「你懂《紅樓夢》?」店主問。
「你不畫,說明你說的都假話。」
「沒有就是沒有。」
「本名源清顯,不認識什麼源清素。」源清素說。
這次在長廊跑過時,她迎面碰上了一位年長的巫女,被訓了一頓。
「……就不用浪費這個錢了吧?我掙錢也不容易。」源清素說。
「那,請問,」神林御子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女大學生似的問,「源清素先生看過這本《畫圖百鬼夜行》嗎?」
神林御子也正好吃完早飯。
他那一副點評的態度,惹來店主的視線。
源清素也拿了一把弓。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找書時間,兩人打算一天逛一家,所以可以靜下心來,慢慢地尋找。
小巫女又搖搖頭,提著裙擺跑出亭子。
用毛筆尾巴搔腦https://www.hetubook.com.com袋,背著手,在店裡走來走去。
源清素和神林御子看著她們在水中的倒影,同樣的紅白巫女服,身高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其中一個低著頭,還以為是兩姐妹在談心。
結果一看,全是現代書籍,沒什麼意思。
等他拉開弓,明顯感覺到自己力氣變大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巨龍之身的影響。
這是在說剛才的事,源清素說自己對她的愛是永遠的。
「源清素真的能畫出來?」神林御子笑著確認。
「沒有。」
他把筆一扔,發誓以後再也不畫畫了。
「源清素可不得了。」源清素一臉嚴肅,「無書不讀,博古通今,就你這兒的書,大概三四千本吧,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肯定都讀過。」
「你看一遍都記住了,花那麼多錢買回去做什麼?貸款還沒還完,你忘了?」神林御子語氣冷靜,面無表情,非常適合管賬。
「當然是曹雪芹。」
「總覺得您最近對讚美的態度,有點變了。」
「客人?我在京都還有朋友了?」源清素好笑地問。
「我沒看過這版。」源清素說,「伊藤漱平、松枝茂夫、飯郎等人的版本,倒是都看過。」
到時候,種滿青松的寺里,擺滿書攤,遍地是古書、舊書、舊唱片、舊畫集。
「我馬上也是歌仙……」
宮女輕輕頷首,又用輕柔的京都話說:「源大人,十六夜大人還讓我轉告您:花街就別去了,多看看花吧。」
「哦。」巫女嘴又變成「O」形。
就算現在放假,在晨練和吃飯上,兩人依然保持一致。
「真田初,我記住了,」他恨恨地說,「等進宮講經的時候,我非要告他一狀!」
神林御子剛和他說完五句話,聽了,也只是微微笑了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以前十六夜大人還帶我們晨練呢,可惜後來進了宮,就很少和我們一起了。」
「噠噠!」神林御子雪白的手指彈了彈畫軸,催他趕緊。
「茶屋就需要一些又硬又臭的書,」店主也沒辦法,「如果不是真田初大人出的錢多,再加上身份高貴,我也不想把書作為裝飾瓶賣出去。」
「是源氏的人。」巫女說。
最近京都大學的學生,都不讀《紅樓夢hetubook.com.com》,何止《紅樓夢》,連本國的夏目漱石都不讀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群貓,悠閑而不失莊嚴地躺在金色的夕陽里。
神林御子一看,是井波陵一翻譯的《紅樓夢》。
「我是聰明,反倒是你,現在讚美人的水平,一天不如一天。」
等她消失在樹蔭中一會兒,就從兩人身後進了亭子。
「這句還馬馬虎虎。」
「是,陛下。」
「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不過只論翻譯,你覺得誰更好?」店主又問。
「讀過,怎麼沒讀過?」他說,「裏面207種不同的妖怪,源清素都能原封不動地畫出來。」
「嗯,真田初大人買了,說放在這裏,留給蔦乃家的幸子小姐。」
她稍作停頓,吐出那兩個字:「可怕。」
「好的~」巫女想也不沒想地點頭。
「哦,這本,」店主看過來,「這本已經被人定了。」
「替我還債。」
被訓之後,小巫女不敢跑了,只能用走的。
姬宮十六夜微微笑起來,整理眼前的花枝:「下去吧。」
她才十四歲,聽了源清素的話,眼睛掙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一股子天真爛漫。
巫女走後,源清素對神林御子說:
「再多的讚美,也沒辦法表達你的美,和我水平高低沒問題。」
源清素接過,仔細看著,腦海里浮現出『開滿花卉的御內庭,姬宮十六夜身穿和服,折下這朵紫薇花,放在鼻尖輕嗅』的身影。
「我對你的愛、對咒法的堅持、對書籍的喜愛,都是永遠的。」源清素洋洋得意地說。
「……你一個神巫,我一個即將上任的歌仙,為什麼過得這麼清苦?」源清素十分不解。
宮女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對於一個有收集癖的人,這簡直是讓火箭不去太空,航母不下海。
他疑惑地打開門,以為又是哪家貴族派人來拜訪。
初升的陽光,從高大的樹木間瀉到廊前空地,到處是一根根光柱。
兩人來到知恩寺附近,進了一家叫「吉岡」的書店,裏面全是一些舊書。
「清素大人。」敲門的是一位少女,穿宮衣,看起來像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
白襦紅袴的少女巫女們,在神林御子的指引下,起身、鞠躬、取箭、拉弓、完成、鞠躬、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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