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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姬猛地驚醒。

「……」

至於北海道巫女，看都沒看神道教一眼。

「人就是死，也要頂天立地！只有老鼠才會鑽縫！」源永德怒罵。

屏息凝神，祛除雜念，從玉姬頭頂，黑色神力猛地壓入。

說完最後的話，源清素也不再分心，問：「我要怎麼做？」

「謝謝。」玉姬燦爛一笑。

陰風陣陣，吹開早苗紗羅的裙擺，她想了想，說：「那就操縱魔龍釘，看能不能讓巨龜翻身。」

他看見修行者學院，玉姬坐在第一排，專心記筆記；

「——殺了他。」她說，「欺騙我，毀了御子的一生，絕不放過他。」

看見他被罰跪，看見他幫助母親打掃衛生，擦玻璃時，母親提醒他：「小素，小心一點。」

「我活著的時候，因為愛我，他對御子也算好，我死之後，他為了替我報仇，也因為沒有了親情，將御子一個人丟在白山神社，對你們說什麼為了御子好。」

「大御所代表的，不僅是權力，還有力量，這兩樣，比愛情更讓人瘋狂。」玉姬冷聲說。

「玉姬阿姨，」他努力克制情緒，聲音因此顯得格外柔和，「我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玉姬，玉姬。」眼前，是一個和玉姬長得很像的年輕女人。

就算是她，獨立支撐一根天柱，剩下的餘力，也不足以對付這些人。

「哇，哇。」就像當年一樣，御子像貓一樣，要撓她的臉。

「佛家有皈依咒，我也知道一種可以約束自己的咒法，和他使用的咒很類似。」

「嗯？」源清素沒有強行壓下去，而是睜開眼，疑惑地看著玉姬。

他長嘯一聲，昂然起身，化作一道黑光，沖向【珊瑚魔蛾】。

「哇，哇。」玉姬像貓一樣，去撓女人的臉。

怪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眾人捂住耳朵，看著「天空」搖擺不停。

「不管源清素是失敗，還是成功，繼續等下去，我們全都得死在這！」三組組長沉聲道。

「好！」

「您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神巫。」

【珊瑚魔蛾】在天空一角，恢復殘破的身體，冷冷凝視兩人。

「你能這麼想，我也放心把御子交給你了，未來怎麼做，由你們兩個決定，只要她能幸福。呼，我們開始吧。」

他身上平時閃閃發光的黃金鎧甲，此時在「天傾」前，也暗淡下來。

姬宮十六夜瞥了這邊一眼，冷笑一聲，沒有動手。hetubook.com.com

「輕了，真的輕了！」有修行者大喊。

這時，早苗紗羅朝眾人使了一個眼色，神道教默契地將神器全收了回來。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問她。

「還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我希望你能替我向御子轉述一句話。」玉姬輕聲開口。

「早苗，不能這樣下去。」二組組長是個老頭，頗有威嚴。

她從【珊瑚魔蛾】的器量之海，轉移到了源清素的器量之海。

玉姬看見的畫面，像那塊玻璃一樣模糊起來。

眼前的黑色，沒有任何壓抑、封閉、昏暗感。

是接近星空的黑，讓人心曠神怡，讓人覺得自身渺小。

「神道教，你們做什麼？」九州神主陰沉著臉，斥問。

玉姬沉默下來，源清素知道說話不浪費時間后，也不催促。

一名修行者急忙躲開，好像那是從地獄油鍋里飛濺的熱油。

眾人轉頭，又驚又怒地看向天目一箇。

「在這裏等死，還是取出神器，跟著我們離開？」又聽五組組長說。

「沒想到妖怪會咒法，會這麼難纏。」九州神主皺眉。

來時上千名的神道教高手，此時只剩下六百多人，這些人聯合起來，開始操縱魔龍釘。

「我們剛才說話……沒花時間？」源清素一愣。

巨龜哀嚎，神道教笑得愈發肆意。

他看見她沖入雲霄，潛入深海，飛掠在山間；

思念到這兒，源清素忽然又想起，這才過去一分鐘，外面能有什麼變化？

神林御子同樣把大部分神力用來支撐神巫綾，也沒第二件神器。

「不能翻身，就讓祂疼，疼得發狂。只要掀掉幾座山，出現縫隙，我們立即逃走。」五組組長冷聲說。

「咒法我不驚訝，我驚訝的是，居然為了權力，改變自己的意志。」

源清素默默思考著她的話。

此時此刻，她在氣質上，也開始像生氣的神林御子了。

「意識交流要多少時間呢？」她捉弄似的歪了下頭，金冠差點滑落，一縷髮絲跑了出來，掉在她嘴邊。

母親硬是把他打哭后，抱著他，疲憊地睡著，他雙眼掃視四周，無聊打哈欠。

源清素最後看了她一眼。

玉姬清澈端莊的眸子，釋放出常年征戰的殺氣。

九州神主等人看出他們的計劃，想跟過去，但融進「土柱」的神器，沒他們支撐，瞬間就會崩塌。

玉姬只當他在思索自己說的話，用冰冷的語氣ｈtｔｐs://m.hetｕｂooｋ.ｃｏm.ｃｏm，往下說：

獨自乘坐大巴去東京的路上，掀開窗帘，看見波光粼粼的瀨戶大海；

飯後，黃昏，與母親在海邊散步，撿了石頭，比賽看誰丟得遠；

「沒有。」

剛減輕的壓力，瞬間又恢復成原來的程度。

誰也不知道融合之後，玉姬會不會消失，接下來或許就是她的遺言。

她「看見」源清素睜開眼，漆黑如寶石的眸子里，閃過金芒與血色。

「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的人？」天目一箇冷聲說。

袖口的潔白玉蘭花。

「他桌上放著與您的合影，雖然對御子做的事是殘酷了一些，但說的話不像是在撒謊。」他說。

「……小夜子生氣了，我心裏覺得十分對不起她，但我沒有辦法，沒辦法放棄她們任何一個。」

「你可別忘了，」六組組長提醒他，「就是你幫我們煉製的魔龍釘，才導致現在這種情況。」

紙飛機飛得好遠好遠，好像一不留神，就要飛到了蔚藍的天上，畫出航跡雲；

默然一會兒，她繼續說：

「請說。」

玉姬看出他的著急，反而嫣然一笑。

「說了不說話，與外界時間流速一樣了，我依然是二十四歲。」

寫信、讀書、上課，被烏鴉襲擊；

「呲呲呲呲！」，金色光芒沖了出來，擋住黑色神力，兩者一碰，火光四射。

「婚後不久，我懷孕之後，他因為將神巫娶進門，有了神巫後代，他也慢慢得到上一代大御所的看重。

「這些事，等我出去之後再說，您女兒，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外面等著。」

其餘人紛紛開口，跟著喝罵。

神道教聚在一起，低聲商量。

「就是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我從未見過一個人有如此強烈的權力欲，哪怕用親情、友情、憐憫、恐懼換來的愛，也遠遠比不上。

「……」

玉姬睫毛顫抖，她也看見了源清素的人生。

三組組長不理這些罵聲，看向天目一箇：「天目閣下，你呢？」

玉姬看了他一眼，說：「能多久出去，取決你多久能掌握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水波偶爾盪起，漂浮在海面的三色神力，跟著飛揚。

玉姬深吸一口氣，正聲說：「好了，來吧！」

「半個多小時了，我相信筑紫王很快就能勝利，將珊瑚魔蛾變成妖身。」天目一箇語氣虛弱，臉色依舊蒼白。

『御子現在在做什麼呢？十六夜還在hetuｂｏok•ｃoｍ.ｃom生氣嗎？』

源清素深吸一口氣，回答：「大小隻是表面形式，在我心裏，她們同樣重要。」

源清素更驚訝了：「十六年，玉姬阿姨，您在這裏到底度過多久了？數百年？還是上千？」

那努力的樣子，有點像準備打針的小女孩。

「留在這裏只有等死，你們真以為源清素能征服珊瑚魔蛾？他連現縣級妖怪的殘骸都不敢融合！」蜘蛛說。

她把臉湊過去，御子摸到她的臉，立馬咯咯笑起來，她也笑起來。

學畫畫時，畫太陽、草、大海、旅館。旅館門口，是像他與母親一樣的火柴小人，小人手拉著手。

「……都說了讓御子來了。」玉姬扭開臉，手指用剛才滑落的那縷頭髮繞圈。

「上一代大御所有三個兒子，他最不受喜歡，但有足夠的狠心與恆心。為了讓自己愛上我，犧牲了親情、友情、憐憫、恐懼，變成了熾烈的愛，這才打動我。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追求我，和我結婚，是為了繼承大御所。在他心裏，只有他自己——這沒有錯，但讓人失望，對我來說更是欺騙。」

天柱撐天，昏暗中，眾人的神力像一簇簇燭光。

源清素再次將還沒恢復的【珊瑚魔蛾】拍散，趁祂復活的時間，開始融合玉姬的力量。

「你要讓御子做小？」玉姬回過神，問。

「逗你的！」

「有沒有人願意加入我們啊？」這時，三組組長高聲笑道。

「現在只能等了。」一條族長嘆氣。

「放開身心，用器量吞噬我。記住，一旦開始，不說話的時候，時間會與外界同步，之後你還要對付小蛾，我這裏的十分之一，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結束，要做到這點，我們不能對彼此有任何防備。」

當初他帶神道教去夜見島，對外說的理由是：配合源清素演戲。

官方的人，也不再對神道教怒目而視，反而期待他們繼續下去。

看來不是咒上的問題。

「不用替我傷心。」玉姬洒脫道，「這十六年來，每天都和小蛾在海底沉睡，只有飛出大海，獵殺妖怪的時候，才能看見天空，這樣的日子已經夠了，沒什麼好惋惜的。」

源清素看著玉姬與神林御子有八分相似的臉，心裏有些著急。

天地嗡鳴，清越悅耳的嗓音，帶著笑意，在天地間悠悠揚揚，恍如一道春風。

「他成為大御所了嗎？是啊，十六年過去了。」玉姬眼神有些暗淡。

「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會咒法，是像筑紫王那樣，精通很多最大咒，戰鬥意識還非常好。」源永德說。

這與本人的意志無關，就像讓一個人不要想一首歌的某句歌詞，那個人立馬就會想，和他本人想不想沒關係。

玉姬展顏一笑，更加像神林御子了，因為她露出了年輕母親的欣慰笑容。

「你有什麼疑問嗎？」

不久，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巨浪翻湧，似乎「天邊」有山砸進了海里。

「就這麼辦！」

玉姬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沒有消失。

狂風大作，大海煮沸了般洶湧。

頭頂「天空」，瞬間傳來一聲痛苦的怪嚎，恍如陣陣悶雷。

「您和御子很像。」源清素笑起來，「她如果在正常的環境下長大，或許也像您一樣……開朗。」

意識開始恍惚，只剩下偶爾閃過的片段。

所有人臉色一變，心臟狂跳。

「這個……等我出去，將您的話轉述給御子，看她的意思。」

連官方的一些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瞥著天目一箇。

一旦崩塌，天就會掉下來。

一望無際的器量之海，黑色器量像一枚多稜柱水晶。

「……做到這種程度？」

「所以說他是徹頭徹尾的騙子，連自己都騙。」玉姬冷笑一聲，「神巫對人的心意十分敏銳，他知道虛情假意騙不了我，就對自己下了咒，讓自己愛上我。」

在海邊旅館出生，除了母子倆，沒有第三個人。

神道教不管他們，一邊念咒操縱魔龍釘，一邊緊貼「天邊」，只等出現縫隙，便瞬間逃走。

一年之後，越來越像個孩子，在海邊公路玩滑板，喜歡從五樓往海邊丟紙飛機。

耳邊聽見海鷗的叫聲，遊客在海邊衝浪，貓蹲在防堤波，眺望海的另一邊；

看見她抱著一個嬰兒，開心用手指去逗她，嘴裏說：「御子，御子。」

「身上壓了那麼多山，恐怕不能。」蜘蛛擔憂道。

「知道啦。」他朝玻璃哈了一口氣。

他看見廢墟荒蕪的宮城縣，【珊瑚魔蛾】遮天蔽日，神威凜凜，玉姬化成一道金光，如一去不回的箭矢，沖向這頭巨獸。

原本他沒什麼，但被玉姬這麼一打岔，有些不該有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源清素愈發疑惑。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

兩人相對而坐，黑色神力如煙霧升起，罩向玉姬。

◇

早苗紗羅咯咯笑道：「什麼到了黃泉，保持神志清醒，天目，沒想到你居然信這種鬼話！」

神https://m.hetubook.com.com道教保持結印的姿勢，默念咒訣，也不解釋。

那黑色不像烏鴉的黑，給人不詳；不是膚淺的顏料黑；也不是單純的黑暗，神力里沒有惡，沒有壞。

「大御所怎麼了？」源清素不解。

聽完源清素九個月的事，玉姬沉默不語。

官方的人先是胸口一悶，隨後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在圖書館學西班牙語，看見一位清麗如仙的少女，朝自己走來，心裏想：自己那未出生的妻子的母親，必須長成這樣才行。

隨著怪嚎越來越尖銳，「天」開始晃動。

「那現在開始？」源清素問。

眾人沉默下來，肆無忌憚的妖怪們，也忐忑地安靜不動。

「你是想說調皮吧。」玉姬有些不滿，驀地，她又嘆了一口氣，「讓她別相信父親。」

源清素也深吸一口氣。

某個午後，海風吹著白色窗帘，他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撐在身後，小腳擱在母親腿上，母親手裡拿著指甲剪，給他剪腳趾甲；

「活著的時候，為了御子，我還能欺騙自己，不管這愛是真是假，只要對我們好，但這十六年來，我已經想明白了——」

眾人沒了神器，又不能使用神力，拿他們沒有辦法。

「男人不值得信任。」

他看見自由之丘，賣馬克杯的精品小店店門打開，玉姬穿著華麗的衣服，前呼後擁帶著一群朋友，在西洋風情的街道歡笑；

「天底下言而有信的人不多，我恰好是其中一個，怎麼，諸位不信？」

「我平氏堂堂皇室旁系，天生的王者，加入你們神道教？」平氏怒極反笑。

玉姬哈哈笑起來，十六年的歲月，確實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這個時候，還有空拍馬屁。」平氏譏諷道。

「生如何，死又如何。」天目一箇淡淡地說，「筑紫王大人已經答應我，死後也保我神志不失，到了黃泉，我繼續打我的鐵，鼓我的風箱，給火爐添柴。沒了世俗的干擾，反倒成全了我。」

「哈哈哈哈！」神道教縱聲大笑。

「……」

源清素看見綿綿梅雨，青梅滴水，玉姬從榻榻米房間內爬出來，想用手去接雨水，又被人抱起。

看見他一次一次被女孩子告白，練習柔道，毆打高年級學生；

「說話幾乎不需要，本質不是說話，是意識交流。中間的停頓需要，根據我十六年的經驗，大概過去……一分鐘左右。」玉姬扶正金冠，又將嘴邊的髮絲挽在耳後。

玉姬全身一顫，克制住抵抗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