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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墩下了講台，看著別的小朋友都興高采烈地拿了畫稿排著隊等陳老師發小紅花，他心裏別提多難過了，然後他就看見了同桌趙寶兒。

寶兒仰著小腦袋，可憐巴巴地撅著嘴看著老師：「他是吃白飯的。」

寶兒撅著嘴，用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媽媽，也不說話，直到林雪抱起她直接塞到老師懷裡，她才眼圈一紅，非常委屈地喊著：「媽媽，媽媽！」

這家「大眼睛」就是如此。原本只是附近倒閉了的一家超市，被人這麼稍一改動就變成了一家照顧幼仔的幼兒園。

小陳老師開始感恩起來，看著眼前這幫流著鼻涕的孩子，忽然感覺她們是這麼的可愛。

「你借我小舅舅做什麼？」

趙寶兒忽然就傷心起來，眼睛一紅，「我，我的作業……」

幼兒園傳來嘹亮童稚的歌聲——

收費標準是多少，沒人知道。

小胖墩還在害怕，他不敢用手指頭去觸摸那些粘好的老虎，怕它們咬自己的手。

小陳老師：「……」

坐前排的陳佳明這時候回頭對寶兒說：「寶兒，你的作業呢，我們一起去交好嗎？」

營業執照有沒有，沒人知道。

「我，我——我看電視給忘了。」

「嚇唬我爸。」

甚至於，她很早就有跳槽的打算，在這裏也是教一天算一天，從來沒有上心過。

陳佳明小朋友見此，偷偷地塞給寶兒一根棒棒糖m.hetubook.com.com，然後說：「寶兒，你的舅舅可不可以借給我呀？」

大傢伙只知道，好的幼兒園進不去，遠的幼兒園不願進，只有這家還算湊合。

小胖墩撓撓頭，又擦了一下快要滴啦下來的鼻涕，「沒有啊，昨晚我吃了大雞腿，媽媽還給我煮了一個大雞蛋……」

「為啥嚇你爸？」

胖墩苦著臉，「因為我的作業沒有做完。」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聽到哭聲，小陳老師急忙趕過來，卻見小胖墩臉色蒼白，還坐在地上抹眼淚，周圍其他小朋友都瞪大眼睛看著地上一沓畫稿，臉上充滿恐懼。

趙寶兒搖搖小腦袋。

大班教室里，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小陳老師正在收孩子們的課外畫畫作業。

寶兒想了一下，就把棒棒糖還給陳佳明說：「你媽都快死了，我不能再要你的棒棒糖——我讓小舅給你畫一張最大的。」

林雪抱著趙寶兒一大早就來到了幼兒園門口，看著別的小朋友一個個臉蛋笑嘻嘻和爸爸媽媽說再見，寶兒皺褶眉頭苦著小臉蛋，就是拉著媽媽的褲子不願意進去。

其他小朋友笑他是膽小鬼，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摸，因為那些老虎實在太嚇人了。

最後，趙寶兒得到了一朵小紅花，並且是全班最大的，是小陳老師特意給她發的，因為小陳老師把寶兒帶來的畫稿評為了第一，並和_圖_書且還用膠水粘在了板報上。

小陳老師心高氣傲，覺得自己在這裏完全是屈才，自己以前上學的時候可是獲過美術大獎的，雖然那只是市區級舉辦的新人繪畫大賽，小陳老師憑藉一副《奶奶》榮膺特等獎，評審老師給予的評語是，「技巧尚嫌生澀，布局卻充滿靈氣，是個好苗子。」

「什麼？」小陳老師一愣。

「嘻嘻。」陳佳明，笑了。

小胖墩感到奇怪，就大搖大擺地走回座位，對趙寶兒說：「你咋不交作業呢？是不是和我一樣沒畫大花貓？」

寶兒眨巴大眼睛，有些膽怯地說：「小舅舅。」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在林雪的印象里寶兒可是很喜歡上學的，除了冬天偶爾賴床外，幾乎每天都起很早，來到學校也是和自己揮揮小手就進去了，哪像今天，這麼奇怪。

陳佳明好奇，「你的作業怎麼了？」

負責接收孩子的幼兒園老師在門口看著趙寶兒拉扯媽媽，就說：「寶兒乖，媽媽要走了，你也該進教室學習了。」

小胖墩依依不捨地瞅了一眼桌子上那些小紅花，知道沒自己的戲了，只有順利完成作業的小朋友才有小紅花戴。

小陳老師瞪他一眼，「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嘿嘿，陳老師，你真美，比我媽媽都漂亮，哇，你身上的味道也好聞，香噴噴的。」小胖墩劉一傑吸溜了一下鼻涕，笑嘻和*圖*書嘻地對陳老師說。

小胖墩吸溜一下鼻涕，隨便用袖口擦了擦，說：「那你快交上吧，交了就有小紅花拿。」

小陳老師一向心高氣傲，認為自己有很高的藝術天賦，可她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種老虎她就畫不出來，在她看來，只有那種超級畫師，或者正宗的國畫大師才能夠這麼深厚的功力，畫出如此爐火純青的手筆。

「咳咳，你舅舅他是幹什麼的？」小陳老師努力穩定情緒，猜測，這個小舅舅可能是哪家大學的藝術導師，或者美術教授，有時間自己一定要去拜訪一下。

趙寶兒還是搖搖頭。

寶兒胸前戴著小紅花得意洋洋，再沒之前哭鼻子的模樣。

小胖墩眼珠子骨碌一轉，「我來幫她看看——」說著就動手去翻趙寶兒的書包。

小陳老師好不容易把小胖墩哄住，問清了事情經過，不禁好奇，將那些畫稿拿在手裡看了看，只見上面的斑斕猛虎畫的真是……太逼真了。

「哎呦，媽呀！」小胖墩嚇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我為什麼要生氣？」小陳老師笑眯眯地看著小胖墩，用手輕輕地擰了擰他的小臉蛋。

那些畫稿是一張張老虎，有站著的，趴著的，跳起來的，老虎栩栩如生，模樣猙獰可怖。

「我爸爸說他光吃飯不幹活，找不到工作，只會吃白飯。」寶兒說完就低下了頭。雖然她不太懂這些話ｈｔtｐs://m•hｅtuｂｏoｋ.cｏｍ•coｍ的意思，不過好像每次小舅舅聽了都很難過的樣子。

難以置信。

趙寶兒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小胖墩吸溜著鼻涕，把手塞進書包里，很快就摸出一沓子畫稿來。

「爸爸媽媽去上班，我去幼兒園，也不哭也不鬧，叫聲老師早——」

可是現在，寶兒的一番話深深的打擊了她，比自己牛十倍的人竟然還在外面吃白飯，找不到工作。這個社會太殘酷了，競爭壓力也太大了。

「他為什麼打你媽？」寶兒歪著小腦瓜，有些不明白。

「畫老虎做什麼？」

「我爸打我媽。」

心高氣傲的她一直以為自己懷才不遇，委屈在這樣小的幼兒園裡。有朝一日，她要展翅高飛，海闊天空。

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林雪雖然有些心軟，卻還是硬著心腸離開，她要早早地去菜市場，只有這樣才能撿到便宜而又新鮮的好菜。

……

清晨——

小陳老師今年二十歲，從師範學校剛畢業，她學的是美術專業，畢業以後原本想要找個對口的工作，可是左找右找找不到，最後只能暫時委屈在這家幼兒園。

「那你昨晚有沒有忘記吃飯？」

老師有沒有幼教資格證，沒人知道。

以前趙寶兒交作業可是很積極的，可今天卻一直沒動。

小胖墩一愣，立馬泄氣道：「我爸爸教的，他說我這樣說你就不會生氣了……」

難道是傳說中的天才？hetubook.com.com要不然這樣的歲數怎麼能畫出這樣深厚的畫作？

「讓他幫忙畫只大老虎。」

寶兒瞅了瞅老師：「好像……和你差不多。」

「小舅舅？他多大了，三十，還是四十」小陳老師看了看寶兒的小模樣，努力把這個「小舅舅」的歲數壓縮了再壓縮。

「大眼睛幼兒園」門口。

如今幼兒教育很重要，公辦的少，私辦的多，以至於無數私人開辦的幼兒園像雨後春筍般拔地而出。

幸虧自己是個女的，幸虧自己找到了這份工作。

「那你為什麼不把作業做完呢？」

言者無心，寶兒只是照實說了，可她這話卻直接摧毀了小陳老師的人生觀。

「唉，以後你記著，沒做完作業就不吃飯，這樣你就不會再忘記做作業了。」小陳老師依舊笑眯眯地對他說。

陳佳明抓抓頭，說：「不知道……半夜他總是騎在我媽身上，我媽就『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叫……」

所以小陳老師很是好奇地問寶兒，「這是誰幫你畫的？」

然後——

樸實的人啊，就是這樣湊合著過日子，政府不管，領導不問，老百姓的生活就這麼湊合著過，只要不出事兒，沒有校車掉河裡，孩子被鎖在車廂，那麼就你好我好，繼續湊合。

這個獎項和評語對小陳老師是一種激勵，告訴她，自己的舞台應該很遼闊，就算不是天空也是大海，而不是眼下這種……小教室，面對一大幫流鼻涕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