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林逸就做了一個很經典的八路手勢，笑眯眯道：「一瓶八十，怎麼樣？」

所以林逸準備找一個順眼點的，和自己一樣苦逼的，無疑，他身旁擺地攤的黃教頭，就是最好的對象。

林逸沒有喝悶酒的習慣，所以他準備找個人來陪，董眼鏡，王黑子這幫人就算了，倒不是林逸看不起他們，而是這幫人生意太忙，急著賣舊書，哪有心情和他喝什麼小酒。至於那個劉三兩，幾乎每天都在喝，就更不差他這一頓了。

男人一鬱悶，就想要喝酒，雖然林逸的酒量很不好，但是這會兒他卻真的很想喝一杯。

林逸依舊不氣不惱，相反，依舊笑呵呵地說：「說的也是，怎麼說這白酒也十幾年了，連豬肉都從兩塊漲到了十塊……不過能不能再少點？」

小夥子丟下牌，直接從攤位後面搬出來一箱子，用手一拍，語氣很橫地說：「不多，就一箱。」

「餃子。」黃教頭乾脆利落。

甚至沒有絲毫的眼神交流。

……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天。

黃教頭依舊不吭聲，像啞巴一樣，先拿起水喝了，然後看了一眼面碗。

林逸：「……」

這次黃教頭沒說話，只是看了看林逸那乾巴巴的地攤，意思很明顯，你都快這樣了，還有功夫去可憐別人。

林逸深吸一口氣，起身，到附近的副食店買了一瓶礦泉水，結賬的時候，想一想，就又拿了一瓶。

林逸毫不介意，笑問：「那瓶紅星二鍋頭多錢？」

「不httｐs://m•het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貴了，這可是八二年的，正宗紅星二鍋頭！也就擱咱這裏四五百，要是放到京城潘家園，金陵夫子廟，那可就是大幾千的玩意！順子——」小夥子甩牌，似乎很不滿意林逸的不識貨。

誰知——

黃教頭額頭汗水涔涔，抬眼，看他，「為什麼？」

再看黃教頭，模樣絲毫沒變，彷彿從頭到尾他就沒吃那碗面。

第四天——

「靠，你倒是挺會挑。九三年的老賒店，『賒店老酒天長地久』，聽說過沒？這些酒就是那時候釀出來的……最少一百五。」

黃教頭依舊不吭聲，喝半瓶，剩下的全淋在頭上。

做完這些，兩人就很寂寥地看著別人攤位熱熱鬧鬧，自己這邊冷冷清清。

……

林逸瞅了瞅攤位上，「你這兒有幾瓶？」

這一刻他算是知道了，一行有一行的門道，也許自己在舊書方面很有天賦，可是在別的方面就太……LOW了。原本以為一槍打，可以占點便宜，讓對方優惠點，沒想還是被蒙了。

到了下午三四點鐘，依舊沒有人問詢林逸的畫稿，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他就是個神經病。

無人問津，依舊無人問津。

「什麼為什麼？」林逸反問。

直接對半砍。

小夥子吐一口煙，有些不耐煩地說：「這個有人要了，暫時放這裏幫看著的，你選別的。」

就在林逸擺攤后十分鐘，黃教頭也來了，還是昨天那個老地方，攤開帆布hetubook.com.com，擺滿雜七雜八的東西，然後變身石像，一動不動。

財神廟的祭祀大典到了這時候，已經沒有開始那麼熱鬧，不過人流還是很多，顧客還是很吵，當然，林逸和黃教頭兩人的攤位還是那麼冷清，依舊沒人光顧。

林逸不妨他這麼問，就四周看了看，恰好不遠處有擺地攤賣老酒的，就走了過去。

如今古玩市場花樣很多，而買賣老酒也是一種很時髦的生意，具體就是在很多小區和住宅樓附近，靠著一輛電動車，車架上豎起一個長方形的塑料廣告牌，上面寫著「回收舊酒」字樣，其中回收到的舊酒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最多，能夠收到八十年代的白酒來賣，那就撿寶了。

黃教頭依舊不看他一眼。

林逸對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不過卻沒有收拾攤子。女孩見他不聽勸告，就嘆口氣，心說，他就算不是瘋子也是傻瓜，根本聽不進去人話。

太陽照樣升起。

林逸咳嗽兩聲，忙岔開話題，「想吃什麼？貴的我可請不起——」

林逸：「……」

比如說八十年代的飛天茅台，一瓶就是上萬塊，七十年代的五糧液最差也是七八千，尤其在兩年前茅台和五糧液炒作高潮期，這種老酒的價格更是高達兩三萬元，現在白酒價格回落，這些炒賣白酒的，就積壓了不少老酒。

人，就是這樣，看到比自己慘的人，總是會生出同情心，而這種同情心中又包含有一絲自我寬慰。和圖書

到了五六點鐘的時候，熱氣過去，財神廟的人又多了起來，林逸依舊擺著一張報紙，上面是他一百萬的拍賣廣告，人們只是湊過頭，看看內容，然後嘻嘻的笑，不用說，在笑他是個大傻蛋。

旁邊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似乎在笑林逸的窮酸相。

林逸笑了，「因為你模樣看起來很能喝。」簡單，明了。

第二天，林逸依舊很早就出攤，還是老樣子，一張破報紙，上面放一張索要一百萬的畫稿廣告。

旁邊一個賣玉器的小姑娘心眼好，她見林逸長得白白凈凈斯斯文文，就好心地走過來，告訴他不要再這麼做了，大家都在笑話你，還是回去吧。

林逸明顯看到黃教頭的喉嚨動了一下，於是就背著收扭過頭不去看他。

「給你了！」小夥子很爽快。

林逸等著對方還價，心中打算最高一百元拿下。

「哦，」林逸只好再選別的白酒，很快，他就看見一瓶包裝簡單，看起來很不上檔次的白酒，「這瓶賒店老酒呢，多錢？」

……

林逸買了水，遞給他。

小姑娘回到了自己的攤位，繼續賣自己的玉器，林逸繼續為自己的畫稿打廣告，黃教頭繼續賣自己那堆破爛貨，整個財神廟又開始變得熱鬧，叫賣聲，砍價聲，聲聲不斷。

一整天熬完，又是一點收穫都沒有。

這是一種地方酒，南都本地貨，以前高產，現在都快斷貨了，林逸的姐夫就在酒精廠上班，廠里也生產這種低度白酒，可惜競爭力太www.hetｕbｏｏｋ.ｃｏｍ.com差，鬥不過外來酒，如今反倒成了稀缺貨。

搬了這一整箱瓶四百八十塊買來的簡裝白酒，林逸回到了黃教頭身邊。一直喜歡裝啞巴的黃教頭看著他，竟然開口問道「這酒多錢？」

當然，年代久遠的好酒林逸可喝不起，再說他也不懂這個，所以的目光只是在地攤上那些常見的酒水上打轉。

身後傳來稀里嘩啦吃面的聲音，等林逸回頭的時候，地上只剩下一隻空碗。

聽林逸說全要，小夥子嘴巴撇了撇，眼神似乎有些不相信，看著林逸，「你能出多少，合適的話就拿走，別妨礙我打牌。」

很多人見怪不怪，只當他真的是傻瓜。

看著這個不怎麼喜歡說話，喜歡大熱天曬太陽的傢伙，林逸總有那麼點優越感。

黃教頭看著他，像看一個傻子，說：「是不貴……頂多五十，我賣過。」

黃教頭目光緊緊盯著林逸，林逸神色不變，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顯得親切而真誠。

就算林逸心態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感覺鬱悶。

當然，在黃教頭這樣的傢伙面前，林逸可不會承認自己太笨，所以他笑笑說：「我知道，不過這大熱天的，人家賣瓶酒也不容易……」

黃教頭看也不看一眼。

「那這瓶卧龍玉液呢？」林逸指了指一個大肚子酒瓶的白酒。

「這麼熱的天，你就算不吃飯，也要喝一點水呀，汗流得太多，會虛脫。」林逸又把礦泉水遞了過去。

黃教頭二話不說，接過了礦泉水，打開，咕嘟嘟，一口氣https://m.hetubook.com.com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澆到了頭上。看著腦袋上濕漉漉的黃教頭，林逸笑了。

空氣照樣變熱。

林逸小心翼翼：「一瓶八十，不貴吧？」

黃教頭終於開口：「酒呢？」

小夥子顯得有點不耐煩了，皺著眉頭問：「你買幾瓶？」

「為什麼請我喝酒？」黃教頭眼神意思很明顯，同情我？拉攏我？還是另有目的？

「四百五！」

「好，餃子就酒，越吃越有。」林逸很高興，只以為這次請客估計花不了多錢，可是，他錯了。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林逸不僅給黃教頭買了水，還買了一大碗面。

林逸和黃教頭也不說話。

雞蛋撈麵，金黃的炒雞蛋平鋪在白色的細面上，香氣噴噴。

林逸走過去，問：「喝酒，去嗎？」

林逸就說：「你倒下了沒關係，可你家裡人呢，誰來照顧？」

擺地攤的是個打扮時髦的小夥子，長的流里流氣，此刻正叼著煙抖著腿兒，吞雲吐霧地和兩個夥伴斗地主，見林逸在他攤前看來看去，就乜斜著眼兒，沒好氣地問：「老表，看好沒有，要哪一瓶？」

林逸呵呵一笑，也不客氣，「一槍打，多少錢？」

「這麼貴呀。」林逸有些猶豫。

小夥子乜斜他一眼，「這還貴？就因為這破廣告詞兒整個酒廠差點破產……人家敢掏一億做廣告，你一百五都不敢喝，也太矯情了。」

「給你。」林逸走到黃教頭身邊，把那礦泉水遞了過去。

一箱就是六瓶，每瓶一斤裝，整整六斤白酒。

「這麼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