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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長林說完這些，一臉的滄桑，林逸卻從中聽出了他們這些經營書攤小販的不易——為了生存，如何苟活在城市裡，如果說以前只看到他們活的瀟洒，現在看到的卻是艱難。偌大的城市，卻容不下幾箇舊書攤，說來豈不可笑？

太累了，找個地方先歇歇吧。

後來，終於叫我費盡千心萬苦，找到了一家私人開的廢品收購站。第一天就收了一小袋子革命題材的小說，那時廢品站裡邊的書是賣六毛錢一斤，外邊廢品車上的書是賣一塊錢一斤。那些書現在還有印象的是：《歐陽海之歌》、《銅牆鐵臂》、《小城春秋》，後來記得定價幾毛錢的《小城春秋》還讓我星期天拿到書店門前自己的書攤上，賣了個十塊錢的高價呢！

可是現在才明白，啥事兒都會變，現在城市裡搞什麼文明建設，我們這些擺攤賣書的就成了臭蟲，被趕來趕去，交了錢也不行，人家就是不讓你擺。你說吧，我都這麼大歲數了，除了會買賣舊書我還能幹啥？讓我去酒店端盤子，掃地，那活兒我可干不來，也干不下去。沒想到四十來歲了人生還要大逆轉，想想心裡頭可真不是滋味。」

「哦，那就算了，要是沒有我倒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也是做這一行的，長得也水靈漂亮。我看跟你挺合適。」

「有了。」

王長林咬著煙朝那邊看了一眼，然後狠狠地吐口唾沫說：「大玩家出來了，瞧好吧，人家這才是真正玩書的，哪像我們，根本就是要hetubook.com.com飯的！」

林逸忍不住發笑，「還沒呢。」

除此之外，林逸買了兩本一套的七十年代中華書局出版的《焚書》和《續焚書》，花費25元。《白居易詩選》，1962年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花費15元。

不過他這下可不敢再去淘那些大套書，磚頭書了，書袋裡的那套《資治通鑒》已經讓他承受不了，後悔沒讓老黃跟來，要不然就不用這麼苦惱了。

林逸一向都是個好聽眾，別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這王長林也是個熱心腸的主兒，很快就主動和林逸稱兄道弟，把滿肚子的話都往外倒。尤其很詳細地說了自己是如何走上買賣舊書這條「不歸路」的。

還有一回，五一節，廠子加班，我給了我們部門科長五十塊錢，他讓我在家裡舒舒服服地賣了三大天的好書。一共叫我賣了六百多塊錢呢！大約掙了五百來塊錢吧！從那時開始我覺得這個生意不錯，幾毛錢一斤來的，幾塊錢一本賣，掙錢比上班容易得多了。大家可知道，那時我一個月才掙一百五十塊錢吶！所以我就下定決心，在廠子辦了停薪留職，一心一意，專心致志地賣起了舊書。

《豐乳肥臀》1996年，一版一印，購價10元。

那人支著一個涼棚，就是那些印著可口可樂的遮陽傘，正美滋滋地樂呵著，見林逸過來，就塞給他一張報紙，說：「先坐下歇一會兒，等會再找攤位——當然，你要是不嫌棄和_圖_書，跟我湊一起也行。我看你帶的書也不多。」

那人一瞅就笑道：「哎呦，還是蘇煙，兄弟你這買賣雖小，抽的卻是好煙呀。」

不用說，這一趟下來，他又淘到了幾本書，分別是一版一印莫言的《豐乳肥臀》，《蛙》，以及《透明的胡蘿蔔》。

林逸詫異，什麼意思？就忍不住朝那邊仔細看去——

「記得那是在九三年的時候，一到星期天，我們那新華書店門口，就會有三四家舊書攤擺在那裡，因為書價比書店便宜好多，所以生意都還不錯。

接下里那人就直接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叫「王長林」，是從陝西來的，一輩子沒啥愛好，就愛看書賣書。

把這些往袋子里一裝，林逸立馬就後悔了，買了太多，太重了。

《透明的胡蘿蔔》1986年，作家出版1版1印，購價100元。

就在林逸張羅著找個地方歇歇腳的時候，就見不遠處一個攤子上，一個模樣黝黑，四十來歲的男子沖他喊：「小兄弟，還沒找到攤位呀？都擠滿了，你先來這邊歇歇腳吧！」

可是緊接著最犯愁的事也來了，就是書源問題。那時，冷丁賣書，不知道有廢品站這個買書的便宜地，別人知道，也沒人告訴你啊！那時，一下班，我就滿市的轉，找書源。你還別說，真叫我找到了一家私人開的書店，賣的都是盜版武俠書。有七塊錢一套的，也有五塊錢一套的。當時我對賣盜版武俠書是不怎麼感興趣的，突然間，發ｈttｐs://ｍ.heｔubｏok.ｃoｍ.cｏm現櫃檯底下一個角落裡，有一蘿薄厚不均的舊書。上前一看，都是一些七八十年代的工具書。有電工的，有木工的。當時實在是沒有書可賣啊！就問年青的女老闆道：『這些書是咋賣的呀！』『啊！那些書是別人放在那裡，讓我代賣的，打五折。』當時我心就是一動，看了一下書後的價格，最高八毛多錢，最低八分錢，大概有三十多本書的樣子吧！我就全部都給買了下來，一共花了七塊多錢。後來，大概賣了有五十多塊錢吧！這是我第二次在書上賺錢了，第一次是在《萍蹤俠影》上賺了三塊多錢。

尤其臨近中午，日頭也出來了，他又是提又是背，兩大袋子書籍重的像灌了鉛水一樣。

林逸就道聲謝謝，然後拿著報紙呼扇幾下，這才四月份，天就這麼熱了。

「有對象沒有？」

其中《透明的胡蘿蔔》算是個小漏，網上現在已經拍賣到了三四百元。

當時記得，還把家裡的一些舊書也拿去賣了。什麼初中的課外書，還有些小時候看的童話書，再就是每片都有好幾十個錯別字的盜版的《射鵰英雄傳》。最好的書是一套很早以前從一個親戚家借來忘了還的五幾年版的《封神演義》讓我只給賣了五塊錢。後來那個親戚的兒子溜達到我書攤上來，我還讓他從我的書攤上拿了好幾本書呢！我也給過他們家不少我賣剩下的書，這也算是扯平了吧！那天抽冷子賣了一回書，賣得還挺好的，一大天下來帶去和_圖_書的書，幾乎全被我給賣光了，沒剩下幾本，最後算下來大概賣了有七八十塊錢的樣子吧！這下可把我給樂壞了。當時記得，我一個月的工資才掙一百五十塊錢哪！交給媽媽一百二十塊錢，留下三十塊錢，自己零花。一下子，一天就賣了七八十塊錢，那心情甭提有多高興了。這可真是個賺錢的好買賣啊！心裏不禁這樣想著，也做著我的發財夢……

還記得辦完停薪留職的那天下午，我躺在廢品站對個的廢品車上，忽然有種一下子解脫了的感覺，再也不用看領導的臉色和小心翼翼的和同事相處的過日子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回自己了。

《蛙》2009年，上海文藝出版社12月一版一印，購價8元。

記得那個時候，舊書的後面的標價都是很低的，一般就幾毛錢。你要高點吧！買書的顧客就說了：『定價才幾毛錢，你咋賣好幾塊錢呢？』當時我還跟他們解釋道：『這是十年前的價啊！』後來嫌煩了，乾脆就用油筆把書後的價改成十五，二十。她們就不再說書貴了。記得有一回，一位買書的老者在我這攤上買了一本《三俠五義》，看了書後面我改完的定價交完錢后，還衝我點著頭得了寶似的有些激動地說呢：『小夥子，不錯。二十塊錢的書，你才賣三塊，真是太便宜了啊！』後來才知道，這樣塗改後面的定價，會影響版本的收藏價值，我就再也沒有這麼干過。

林逸就笑著說：「沒啥愛好，瞎抽。」

林逸莞爾，看自己大包和圖書小包的，還真像是擺攤賣書的。於是也不解釋，就去那人的攤位下歇息。

林逸暈倒，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熱心人，不僅讓自己湊攤位，還要給自己介紹對象。

莫言今年入圍了諾貝爾文學獎，林逸認為他的作品日後定會升值，尤其那些出名的初版本。

這洛陽的古玩城很大，林逸費了大半天功夫才逛了不到一半。沒辦法，他淘書的速度很慢，往往是在一個攤前就要駐足一會兒，直到把攤上所有的舊書都看完了，沒有漏網之魚，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那人就嗅了嗅煙，點燃道：「這可不是瞎抽，一盒好幾十呢，夠我賣好幾本書了。」說完抽一口，咳嗽兩聲，又說：「不過這賺錢不容易，我建議你啊，還是省著點，抽煙抽一般的就行了，多存點錢，以後好娶老婆。對了，結婚了沒有？」

那人是個話癆，就摸出一根煙遞給林逸，林逸忙接過去，又從兜里拿出自己的煙遞一根過去。

原來他把林逸當成了同行，因為來得晚，沒找到擺攤的地方。

就在林逸思忖著的時候，忽然，前面不遠處傳來一陣嘈亂。

那時，我初中畢完業，已經在母親的單位上了好幾年的班了。有時實在閑著無聊，一到星期天，就總好到書店門口的一個攤主那裡花三毛錢一本買一些《海外星雲》雜誌拿回家看。由於雜誌太薄了，不禁看，不到一個月就攢了有一百多本。那時，覺得賣廢品怪可惜了的，就也拿著去到書店門前去賣了。

林逸繼續提了沉重的書袋，一路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