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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妖師

作者:黑山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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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唯一遺憾

第九十七章 唯一遺憾

方寸可以明顯感受得出來其中差別……
而在石案前,藍霜先生扯開了衣裳,這才能看到,他看起來飄逸出塵,丰神俊朗,但他的胸膛之上,居然已經生滿了毒瘡,看起來淋漓可怖,難怪他平時身上總會有著淡淡的香氣,之前方寸還以為他是一個優雅而講究的鍊氣士,但他或許只是為了掩飾身上的腐臭。
看他們的模樣,倒像是正在喝茶敘話一般。
「呵呵,不必告訴我!」
方寸一時怔住,抬頭看向了藍霜先生的臉。
話音落下時,濃重的黑霧,已經將方寸吞噬。
方寸似乎連身上的白色學袍,都沒有弄污一點,嶄潔如新,只是靜靜坐著。
「藍霜……先生,恕罪了!」
那遺憾不知道是遺憾什麼,但應該不是為了沒能奪舍自己而覺得遺憾……
藍霜先生輕輕抬手,制止了方寸開口,只輕輕嘆道:「既是天才,便總有些讓人不理解的地方,只是可惜啊……」在他說著話時,體內忽然響起了一聲彷彿瓷器破碎一般的聲音,他的肉身,竟然在這時候出現了一道可怖的裂痕,從胸前,一路蔓延到了額頭位置。
轟隆隆!
「你還願意喚我做先生?」
甚至方寸肉身之中的某幾條經脈,這時候都被那黑影吸引了起來,法力開始不受控制,在體內涌動,彷彿背叛了方寸一般,要幫著那黑影打開一道天門,吸引著那黑影進來……
「你不該來獨自尋我的!」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當初你兄長害我至此,正應了此債由你來還……」
「在你修鍊了我傳你的九仙宗寶身法時,便已註定了這個結果……」
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在這時候,一陣微風吹來,藍霜先生那已崩碎的肉身,忽然倒塌,化作了一篷煙塵。
「你很聰明,但你還是慢了……」
方寸能夠看到的,只有那臉上最後一個有些歉疚的眼神……
「壞了,妖陣已然啟動,方二公子……就在裏面!」
隨著聲音顫動,就連他的身上,居然都開始掉下了一些碎肉來。
「而是因為,在我們生下來時,便已經佔了很大的便宜……」
那幾條經脈,正是方寸此前為了修鍊九仙宗月華身煉出來的經脈!
惟有眼神,在這時候顯得很複雜,似有憤怒、同情、難過,更多的則是悲傷。
方寸認真的回答:「先生是我入了白廂書院之後,第一個願意教我,用心教我的人!」
而在他對面,藍霜先生卻顯得有些獃滯,他這時候身上的外袍已然撕裂,露出了一身的毒瘡,每一個毒瘡之中,皆有鮮血流落,使得他看起來倒像個血人一般,身上的氣機更是在飛快的消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如今的他,成為了一個空殼子,惟余眼底的驚色。
但也就在這時候,忽然平靜的書院里,響起了孟知雪的焦急的叫喊聲。
那黑影,隱約呈現了一個老者形狀,幽森而詭異,不段變化,惟有雙目猩紅可怖。
聽同窗們講,方寸半個時辰前,便來到了藍霜先生這裏,那……
方寸一時心裏湧出了無數的疑問,他還有很多話想問。
孟知雪心急,已是引動飛劍,急急斬了過去,但飛劍鋒銳無比,斬在了那怪霧上,卻只發出了「叮」一聲m.hetubook•com•com脆響,無形無質的霧氣,居然像是實體,撞得火星四濺,彈了回來。
而在霧氣之外,卻仍然是那個清幽安寧的書院,陽光明媚,清風和煦。
聽著藍霜先生的話,方寸靜靜的坐著,無法形容他這時候的表情,隔著霧氣,能看出他這時候顯得十分平靜,但是那平靜之中,又似乎涌動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失落與抑鬱。
他們的修為與實力,比起那洞府前的怪霧來,還相差甚遠!
「其實我也有些不懂……」
藍霜先生說的不錯,在這力量面前,他幾乎沒有抵擋之力。
藍霜先生笑著搖了搖頭,面上裂痕更多,他認真的,輕聲的回答:
而方寸強壓在了經脈之間的先天之氣,也已不受控制,逆沖而起……
「藍霜先生,速開大陣,休怪弟子無禮了……」
孟知雪著急了起來,急急轉身看向了身後的兩人。
嘶聲大笑里,那黑影已然在空中蔓延,不停的擴散,竟似變成了一片陰雲也似,籠罩在了方寸的頭頂之上,而在那陰雲之中,不停的震蕩,響起了聲聲彷彿要鑽進方寸心底,將他理智撕裂的聲音,更是挾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震懾之意,像是將方寸整個人定在了那裡。
……
「……」
方寸不答,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默許久,只低聲道:「我修鍊的……」
妖陣裏面,魔意森然,鬼氣十足。
方寸緩慢的抬頭:「先生為何不先服人丹,再來……那樣明明會有更大的把握……」
「我不知道你來之前又做了什麼布置,但在我洞府前的大陣里,你無法離開……」
……
「原和圖書……原來如此……」
……
……
「弟子拜見藍霜先生,還請打開大陣……」
「藍霜先生……」
他們二人在緩步走上前來,內心裡也像是做出了極大的決定,一句話說過,便已一個伸出左掌,一個伸出右掌,無形法力交織向前,猶如巨大的手掌,撕向了前方的滾滾怪霧。
此時的她身邊,乃是鶴真章、聶全、夢晴兒、雨青離等人,急急向著洞府掠來,此時的孟知雪手裡,尚持著一卷看起來極為古舊的卷宗,神色異常的焦急,而在她們的身後,居然還有著書院的幾位座師與諸教習,更靠後些,白廂書院院主與柳湖城守,居然也在其中。
「你出現在我面前的一霎,便已註定此路……」
他只是像是發泄一般的講出了那些夾雜著無盡怒意的喝問,同時整個人似乎都顯得有些瘋狂與妖邪,或許是周圍濃霧的遮掩,又或許是他太過癲狂,因而自身的氣息升騰,竟使得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彷彿有一道黑影,破殼而出,鋪展在了半空之中。
惟有那三株大柳樹間的霧氣,詭異而寂靜。
跟在了她們身後的,正是書院院主公羊偃青以及城守白化鯉,再往後面些,還有書院的座師及教習,城守身邊的神將與文書等,每個人臉上,皆露著些驚愕與難以置信的焦爭之色,惟有院主與城守兩個人,面上只有一片冷漠,看到孟知雪向他們看了過來,才同時點頭。
藍霜先生看著方寸,也不知閃過了多少疑惑與不解,甚至還有些不甘,但終究,這些情緒,都在他眼中快速的流逝,最後剩了下來的,倒惟余些許的無奈與自嘲,hetubook•com•com他緩緩開口,身上的戾氣盡皆消失,低低的嘆:「靈秀的擔心是對的啊,我確實……確實該離你們遠些!」
「我這一具肉身,縱是已經快要枯敗,但我的修為還是遠高於你……」
眾人看著他們兩人的模樣,竟是心裏一驚,不敢上前攙扶。
「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說著這話時,腦海里也不由得閃過了初入書院,被逐出學亭時,無所事事之際看到的涼亭之內那一襲藍袍,想到了他盡心為自己講解修行之道,鍊氣之法,想到了他被自己折磨的頭疼,將一身學識傾囊相授,只是單純有目的接近自己,與用心教導是有極大區別的……
從她們查出了那件事,便急急稟告了院主與城守,趕過來時,沒想到還是晚了……
方寸有些艱難的啟齒:「先生後悔了?」
緊跟著,鶴真章的符、聶全的刀、雨青離的無形之力,皆撞向了那怪霧,結果卻是一般。
藍霜先生看向了方寸,眼神似乎有些複雜。
方寸感受著體內經脈之間涌動著的法力,甚至在壓制著,他聽著那猶如瘋狂一般的嘶吼,只覺心神如同被煮沸了似的,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憤怒,但又發作不出來,於是,他只是看著藍霜先生的眼睛,竭力保持著平靜,向藍霜先生道:「先生,我並非一個好人,但我還是明白一個道理,那些流民的性命似是卑賤如草芥,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們皆不如我們……」
霧氣漸濃,幽森古怪。
那瓷器一般布滿裂紋的臉上,此時滿滿皆是遺憾與難過。
「先生……」
藍霜先生聽了方寸的話,神色也似有些感慨,他沉默了許久,忽然笑道:hetubook.com.com「快要死時,總是害怕死,但身邊人一個一個都沒了,我也覺得……這些其實挺沒意思的……」
「師尊,叔……叔父……」
連帶著他最後的話,都已被風吹得模糊了。
方寸還沒有回答他的話,而他也同樣沒有等著方寸的回答。
周圍南山盟學子及教習等人,皆滿面擔憂,看向了怪霧。
「這……」
「……」
眾人皆驚的後退了一步,定睛看時,便只見到,三株柳樹間的怪霧與邪陣,都已消失的乾乾淨淨,惟餘一片狼藉,後面的洞府,還有前面的石案,甚至是地面,都出現了道道裂隙,觸目驚心,而藍霜先生與方二公子,則隔了石案坐著,兩個人皆神色平靜,面無表情。
「……」
出人意料,城守與院主探出的無形之力,還未觸到那怪霧之上,卻忽然聽得裏面一陣暴響,似乎還夾雜著一些人的悶哼與器物破碎之聲,又似裏面出現了一股子極為恐怖的力量,那怪霧竟沒有被從外面撕碎,而是由里到外,整個裂成了碎片,然後飛快消散在了半空。
「原來死也沒有這麼可怕,唯一遺憾的便是……」
南山盟五子一起衝到了這怪霧之前停下,也皆感受到了這三株柳樹之間的怪霧之中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她們對此怪霧,自然毫不陌生,對這怪霧裡的陣光也極為熟悉,正是此前在南山之中見過的,因此她們也就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每個人臉上都已驚的毫無血色。
他的臉已經分成了兩半,但臉上的神色,卻顯得十分從容與平靜,望著方寸,輕聲道:「若是可以將你教導出來,也不失為一樁幸事,只可惜,我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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