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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將戰敗。

遠遼內外，二十幾萬人，皆要被屠殺殆盡。

「這是一場早已寫好全軍覆沒結局的戰爭。

「但就在剛剛，大家等我下達命令，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哪怕它們看起來再無窮無盡也終有極限。

被圍困的部隊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第三個眷者，正統治空山倖存者基地。

沒有增援，沒有強大的後備部隊，甚至連黑河總指都聯繫不上。

這兩個字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真切的恐怖。

成百上千的戰士。

廖承東臉上彷彿仍不動如山地沉穩，但他心中卻已開始去想最壞的局面。

方正庭覺得自己敗的不冤，他們從沒見過那樣的怪物，這是第三個眷者——合則為龐然大物，散則不過手指大的東西，還能在空中高速地移動，它們趁著黑夜而來，足夠分散，以軍方現在的監測能力，是根本發現不了的，就連科研所，也沒有估計到會有這樣的眷者存在。

「方師長？你走神了，我已經叫你三遍了。」副官的聲音的溫和，像是災變之前、每一次和他彙報新兵的訓練情況那樣，甚至有些格外地平靜。

「那我要下達什麼命令？

那是他無法承受的結果。

還有核彈。

怪物一批批地殺上來，被一批批地打下去，留下漫山遍野的屍骸，但它們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從霧靄的各個方向發動攻擊，甚至有數頭從未記錄過的鑽地蟲子嘗試突破空山軍事基地，它們攜帶著一種未知的祭祀武器，自死在鐵桶般的空山軍事基地外層，硬生生從地下轟開一個口子。

他也想撤走。

因為他是方師長。

這時候方正庭才注意到，不是每個人都是那樣平靜的，也有人神情慌亂，甚至有靠後的女兵抽泣著。

蘇晨最後一眼回望，正看見張岩陽的身影被無數黑鱗怪物吞沒。

只剩聯邦守備隊和普通倖存者的黑河倖存者基地必敗。

「所以，我們要留下來，吸引更多的黑鱗怪物登上大空山，甚至進入空山軍事基地，然後啟動自毀系統，引爆我們的軍火庫，ｍ•hｅｔuｂoｏｋ.cｏm.com用這座山，用我們的命，將它們的主力坑殺在這裏。

張岩陽的戰吼彷彿在某一刻短暫地蓋過了怪物們的嚎叫，那一座座戰場的孤島中，新編一團的戰士們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第二件事情，我們要送走那枚核武，空山軍事基地有一條地下通道，直通距離空山軍事基地五公裡外的一片耕地，我不知道那裡有沒有怪物，但我們不能讓太多的人走，否則通道就先會暴露，而且通道狹小，本就是緊急撤離要員使用的，因此我只需要一支六人戰術小隊護送核武。

「可是……」

那些人也都正在看著他。

「衝鋒！」

「不。

但他知道他不能。

龐大的陰影在霧靄的世界之中緩慢游弋，像是深海里的巨鯨。

他是空山軍事基地的天。

他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

「方師長……」

「這些怪物是從南邊來的，如果今天我們放它們就這樣穿過空山軍事基地，它們就將和遠遼城城區的怪物軍團徹底推平黑河縣。我，絕不允許那一幕發生。

他們，都在看著他。

「事實上，如果作戰時間超過十五分鐘，我們的損失就將超出預期，達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對了，還有一件事，是我們能做到的。

「第三件事。我們要把這些怪物留在大空山。

「我承認，我恐懼死亡。

成百上千個軍人。

「下令吧方師長……」

爆種嗎？

他們正從斜向分割戰場，不可思議地打開亂戰中的戰局，為蘇晨他們截住兩側如海嘯般龐大的怪物集群。

濃霧正在天空里蔓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方正庭也隱隱猜到了這樣一支不可思議的大軍是從何而來的了，是南邊，而既然它們是從南邊來的，就證明遠遼城區的大量怪物根本沒有動，憑黑河總指的兵力，想要完成突破、極難極難，而且不可能有機會來回援空山軍事基地。

我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我們的死亡就真的沒有意義嗎？

方正庭有些茫然，心中也有些悸動ｈttps://ｍ•hｅｔubｏok.ｃom.coｍ，彷彿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大空山。

……

這樣的情況下，真正能進行圍殺的，恐怕只有林先生、蘇先生和穆隊這幾個人和部分火力。

「殺死一個，幾率就大一點……殺死一個，幾率就大一點……

不。

他走了，人心就散了。

因為他是方正庭。

「今夕雖死，但明日可期。

這一戰他們其實有很多機會打贏，但他們沒有人、沒有信息、沒有資源。

指揮中心中，大批的非作戰人員也開始準備作戰。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我們今天多殺死一頭怪物，廖副師長、張岩陽團長、顧川團長……我們黑河的無數同袍要面對的怪物就少一個，他們最終戰勝的幾率就大一點。

空山軍事基地都這個樣子了，剛剛最新的戰報，怪物們已開出了第二個口子，大量的怪物正和機動部隊絞殺在一起……

但空山軍事基地撐不住了。

……

緊接著身著筆挺軍裝的方正庭一點點挺起胸膛，震聲道，「將士們——

新編一團的旗幟緩緩倒下。

唯有那一聲衝鋒，久久回蕩在這片戰場上。

人生一世，方正庭第一次生出如此巨大的無力感與絕望。

他的副官顫聲說道：「方師長，您也從逃生通道撤走吧……您也……」

「這是……這是……你們這是……」

「那麼我們的戰鬥就真的沒有意義嗎？

「我們是在為整個遠遼的希望而戰，為整個遠遼的未來而戰！

「我們不可能打贏這場戰爭。

方正庭的腰桿挺的筆直，頭顱昂揚，緊接著揚起手臂，握成拳頭，折轉向下，以聯邦軍禮重重頓擊他自己的胸膛，一字一句道：「願——

「如果我們在這裏殺死成千上萬呢？

方正庭忽然一個激靈，騰地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他一扭頭，卻正看見在他的身後，他的副官正默默地看著他。

……

人類的神啊。

空山軍事基地在震蕩。

而怪物軍團的極限彷彿要看不見盡頭。

「那將是我們的勝利！

無數雙目光中，仍是站在最前和圖書面的副官開口，他面帶笑容，看著方正庭，笑道：「方師長，我們在等您下達命令啊。」

而它還有那種完全未知的祭祀武器……

指揮系統已無意義。

來幫幫我們吧。

他想起自己在遠遼之外的家人。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為什麼只有怪物們的神在。

想到這一層，方正庭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遠遼不滅，希望長存！」

「方師長！」

方正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面向所有人，全頻道，一字一句道：「諸位，很遺憾，我是一個無能的指揮官，我無法帶你們走向勝利，也無法保證生存，但黑河倖存者基地、我們的同袍們可能還有機會，我們接下來要做到三件事情。

「衝鋒！！」

「衝鋒。」

默默地看著這一幕，方正庭靠在身後的設備上，默默地看著。

垂死的戰士，抱著手雷沖向黑鱗怪物。

「我是一個靠關係爬上來的懦夫。

但只有一件事情是真切的。

「我們打的不是註定死亡的無意義之戰。

空山軍事基地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我不會走。」方正庭微微揚起頭，眼睛里的最後一抹猶豫與恐懼在漸漸褪去，他道，「我邀請諸位與我去死，我怎麼能走？」

「第一，我們要起飛兩組空軍編隊——黑河總指可能也已經爆發大戰，空軍編隊若能衝出去，也能給他們一些幫助，而最關鍵的是，我們需要空中編隊作為誘餌，完成我們要做的第二件事情。

重傷的戰士、瀕死的戰士、仍在趕赴戰場的戰士。

那些人正紛紛開口。

遠遼，就要完了啊……

王東，還有那些逃兵們……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方師長嗎？

方師長。

「我們血戰戰死於此，就是對黑河總指，最大的幫助。

「絕不是。

「空山軍事基地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方正庭這時候才注意到，不只是他，整個指揮中心裏，所有人的，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軍容整肅，默默地看著他。

遠遼就將戰敗。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和圖書做些什麼？

死亡。

被困死在戰車上的戰士引爆了彈藥。

……

人生中，哪裡有什麼爆種？只有力所不及的無奈罷了。

「就在一分鐘之前，我甚至害怕的忘乎所以，連別人喊我我都聽不見。

空軍編隊。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

廖承東背負雙手，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除了等死還能做什麼？

空山軍事基地戰敗，難道，自己也要帶著他們落向地獄嗎？

每一個人都在咆哮著同樣的聲音。

方正庭的話說完了，研究中心裏卻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那一剎，方正庭渾身驟然一震。

「空山軍事基地結構複雜，存彈無數，有成百上千的戰士在這裏，我們一定要讓怪物們付出慘重的代價，讓它們踩著我們的屍骸戰勝的那一刻，也無力再戰黑河。」

然而，下達命令？

那是整個黑河的希望。

雖然歷史清晰地告訴每一個人：任何一場戰爭都不可能是公平的，也不會有人會公平地與你戰鬥。

「下達……命令……」

方正庭喃喃重複了一遍這番話，又重新抬起頭來，看向這一屋子的人。

他們的兵力是不足的，全靠著強大的火力和戰爭設施在阻攔黑鱗怪物，一旦空山軍事基地被咬出缺口，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堵住。

看著這位師長。

「我們沒有增援、沒有後手。

據黑河縣三十公裡外戰場。

方正庭。

指揮中心中，無數人在重複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吶喊。

他是方正庭，是方師長，是這空山軍事基地最高的指揮官，無數人在等著他下達命令。

空山軍事基地內的機動部隊已經緊急趕往，紅色警報和槍聲響徹整個空山軍事基地。

方正庭的意識正越來越清醒，恐懼在無數道目光注視里漸漸淡化。

斬首部隊還要面對四面八方的怪物軍團的壓力。

……

他們的一輪無人機轟炸都失敗了，它擁有的防禦力驚人的恐怖，哪怕截住了它，只要它能在狂轟濫炸下支撐足夠的時間……

下達什麼命令呢？

每個人的眼睛里都透露著癲狂，每個人的臉上ｈetｕｂｏoｋ•com•com都滿是鮮血。

他真正擔憂的是，那個第二個眷者……真的能順利地被幹掉嗎？

這裏必將淪陷。

「那我們在努力什麼？

「我明白，我留在這裏也不能起到太大的意義，但我走了又能如何？也許還要成為核武的累贅，黑河有廖承東，他會比我做的更好。」方正庭看著一屋子的人，聽著訊道里前線傳來的槍聲與慘嚎，沉默。

而在前沿位置，怪物的大軍正殘忍地撕碎機動部隊的防禦陣線，一個個戰士被開膛破肚，凄慘中卻極為癲狂。

「怪物方面，第二眷者雖然開始了後退，但目前戰場上，我們此前所形成的分割戰術還沒有被徹底擊破，仍能暫時限制它的後撤，按照這個速度，穆隊他們必能成功截殺它！按照我們的估計，七分鐘后，我們分隔戰場的戰術會徹底失去意義，怪物的數量仍在不斷增加，在第十五分鐘，就將達到徹底毀滅我們的數量，二十分鐘，如果穆隊他們沒能完成斬首……

「所以，我邀請諸位，今日與我同壕戰死，來日九泉，未殺過黑鱗怪物的，別再做我手底下的兵！」

「今日之戰，定鼎的是來日之果，怪物也是生物，它們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它們也是有限的，想要成批地來到遠遼也需要時間。

一旦他們戰敗，空山軍事基地必敗。

這，真的能做到嗎？

你對得起這一地決死悲涼的屍骨嗎？

但方正庭仍無法遏制自己的思緒這樣發散下去，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即將到來的死亡，忘記那如深淵般無底的恐懼、忘記遠遼、忘記黑河總指、忘記……

「已經確認了，新編一團掩護斬首部隊的兩個營全軍覆沒，團長張岩陽當場戰死。」參謀官語氣格外平靜地向廖承東傳達戰報，「新編一團最後的衝鋒奇迹般阻擊了兩翼的大量怪物長達一分半的時間，目前由天賦者戰隊、第三、第七混編大隊組成的斬首部隊已經走過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即將抵達目標位置，蘇先生、林先生、穆隊還在作戰。這三個S級天賦者爆發出了我們預估的恐怖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