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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選擇走大道，而是選擇走在一條幾無行人的小道上——因為現在的他，不想被自己的族人們圍起來，被族人們詢問「他們該如何是好」。

「行了行了。」阿町將口中的粥咽下后，急聲道，「我吃飽了。」

而恰努普一如往常——沒有坦露半點自己的立場。

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

阿町此舉嚇了緒方一跳。

以雷坦諾埃為首的「主戰派」毫不退讓——以烏帕努為首的「主降派」也是如此。

給予了阿町這樣的回答后，緒方便我行我素地煮好了他們今日的午飯，接著半強迫式地讓阿町吃飯。

說到這，阿町停頓了下。

……

庫諾婭拿出新的麻布，給阿町包紮傷口。

聽到緒方的這番話，阿町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期待：「什麼方法？快說來聽聽。」

「我也是人啊，我當然也會頭髮變白、臉上長皺紋啊。」

隨後快步轉身離去。

「活著，以及血脈的延續，比什麼都重要。」

緒方沒有立即回答。

「你好像從不知害怕是何物一般。不論是遭遇暴風雪，還是遇到糧荒，都露出一副大胆無畏的表情，鼓舞著大家繼續前進，指揮著大家繼續前進。最終成功率領著我們，找到了這處新家園。」

「這幾日，每逢閑下來的時光，我都將這些時間用來思考之後若真的遭遇了幕府軍困住我們的情況后，該怎麼辦。」

「……烏帕努。」恰努普放下手中的煙槍，低著頭輕聲問。「你知道捨棄了家園，投降了和人，會是什麼後果嗎？」

「……我現在統管著整個赫葉哲。」恰努普緩緩道，「這種涉及族人們生死的險境，我必須得謹慎……」

「而紅月要塞也只有一扇與南面的陸地相連的大門。」

「而切了他的人，就是3年前的『庫那西利美那西之戰』的和人們。」

中年人撇了撇嘴：「雷坦諾埃這些人真的太麻煩了，不論怎麼說，他們都聽不進去……」

「……我知道這很難。」緒方輕聲道，「但我思來想去——除了這方法之外，再沒有其他能帶你離開這兒的方法了。」

「我們需要恰努普的領導……他現在一直這樣沉默不語，我們到底該如何是好……」

看著庫諾婭這淡定過頭，甚至還有閑心在那調侃的模樣，讓緒方不禁朝庫諾婭問道：

兩派人士爭得臉紅脖子粗，爭得精疲力竭。

「但每次大家沮喪的時候，你都會站出來，鼓舞著大家。」

「沒啥大事。」庫諾婭一邊往手中的煙槍里塞著新的煙草，一邊聳聳肩，「好像是卡帕西村的烏帕努村長要發表什麼演講，然後有很多人被吸引了過去，想聽聽那個烏帕努說些什麼而已。」

「庫諾婭，你好鎮靜哦。你不害怕城外的和人軍隊嗎？」

「……你可別把我當傻子啊。」

ｈｔtps://ｗwｗ•heｔuｂook.cｏm.ｃｏm而是先面帶猶豫地沉默不語。

「我複診完回來時，就看到了有許多人在那維持著秩序，讓大家不要害怕，讓大家都先暫時回家。」

「那傢伙……就像是一頭被切了的熊。」

說到這，庫諾婭剛好為阿町包紮好了傷口。

因兩派人士都已精疲力竭，最終這會議只能先暫時中止，待今夜再續議。

「暴風雪、猛獸襲擊、沒有食物、其他村落的趁火打劫……我們遭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已經……不像以前的那個『英雄』了。」

「……恰努普，你好像真的老了呢。」

雖然阿町嘴上說沒事，但緒方還是選擇去將庫諾婭找回來，讓庫諾婭檢查看看阿町的傷口。

「複診到一半，就突然收到有和人的軍隊打過來的消息。」

不論緒方到底是作何打算，但在吃著緒方以不急不緩的速度一勺勺遞來的粥后，阿町原本慌亂的心，的確是在不知不覺間稍稍變得安定——當然，只是安定一些而已。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阿町的臉因激動而變得漲紅，胸口劇烈起伏，毫不客氣地跟緒方說，「是因為成功殺進軍營中、殺了那個重傷了我的人給了你太多的信心嗎？」

「我剛才是去給我的一個前陣子扭傷了腰的病人複診。」

「看到花了如此大的犧牲才尋得的這處新家園將被侵佔。」

在恰努普離開后，幾名坐在雷坦諾埃身旁、與雷坦諾埃同為「主戰派」人員的人，紛紛扼腕嘆息：

「外面怎麼了？」緒方問。

「你來得正好呢。可以幫我個忙嗎？」

靜靜地聽著——然後不發一眼地默默地離開……

阿町抿了抿嘴唇，直直地看著緒方，與緒方的雙眼對視。

「紅月要塞三面臨河，北面、西面、東面毗鄰著寬廣的河流，只有南面與陸地相連。」

「……既然都被你看穿了，那我也不隱瞞了。」

「我就是因為知道你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破局之法，所以才急著想快點和你討論出來一個能讓我們倆都能安全無恙的方法出來……」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下令開城投降吧。」

恰努普的話還未說完，雷坦諾埃便突然出聲將恰努普的話頭打斷：

「恰努普。」

會議剛暫停，烏帕努便也立即走出了屋子。

恰努普揚起目光，用讓人難以摸透眼瞳中所蘊藏的情緒的目光，與烏帕努對視著。

……

說罷，雷坦諾埃看向恰努普的目光中所蘊藏的情緒，變得……複雜了起來。

「……沒事。」庫諾婭仔細地檢查了幾遍阿町的傷口，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傷口沒有撕裂。」

「只可惜恰努普他遲遲不表態，而雷坦諾埃他們這些人泯頑不靈啊。」

阿町：「我知ｍ.hetｕboｏｋ.ｃom.cｏｍ道你那時是想安慰我，所以我沒有當面揭穿你，還配合著你。」

緒方的話鋒突然一轉。

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種問題……

……

「投降了和人。我們大概率會被強行遷到『和人地』里吧，強迫我們變為『歸化阿伊努人』，一輩子受和人們的監管。」

「不能將生命都糟蹋在一場幾無勝算的戰爭中。」

不知為何，緒方剛才的這句話在說到一半后，停頓了下，並面露猶豫。

「10年前，在我們幾個部族因氣候惡化而不得不南遷另尋新家園時，那段南遷的經歷，我每次回想起來，就全身冒冷汗。」

「我這幾天，也並不是除了照顧你之外，什麼事也沒有干。」

「而且——這種事情也沒啥好慌張的吧。」

話還未說完，阿町便突然面露痛苦，抬手捂住自己那正被層層麻布包裹著的傷口。

剛剛，阿町因情緒激動，一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傷口。

說罷，庫諾婭改換嚴厲的口吻朝阿町說道：

說到這，庫諾婭像是被逗笑了一樣，笑了幾聲。

恰努普從剛才開始，頭就越埋越低。

庫諾婭朝緒方眨了眨，露出微笑。

說罷，雷坦諾埃深深地看了身前的恰努普一眼。

……

「只是為了能讓你安心養傷，而編出來的謊話而已。」

沉默了片刻后，緒方才強壓下臉上的猶豫，緩緩道：

……

「哼。在我看來，就只是恰努普他慫了而已。既不敢戰，也不想降，就這麼拖著。原先的帶領我們尋得並建起這座新家園的『英雄』，也變得膽小懦弱了啊……」

「我？」緒方面露疑惑。

「但經過了數日的思考，現在的我已經的的確確有了個……說不定能擺脫目前的這困境的方法。」

「也有哭哭啼啼的，不知到底是在哭什麼的。」

「……我原來還有這樣的習慣嗎……」緒方一邊露出帶著幾分尷尬的笑，一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皮。

「面對來襲的和人軍隊，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怪好笑的呢。」

這名中年人，正是此前那位一直堅定地主張逃跑、與雷坦諾埃等人對著乾的中年人。

……

對於此人的稱讚，烏帕努臉色如常，對這名中年人的稱讚不為所動。

……

「但唯獨在跟我撒謊時，眼睛會下意識地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此時此刻，恰努普的腦袋已經低到雷坦諾埃只能看到他頭頂的發旋。

而雷坦諾埃此時則接著說道：

恰努普揣著他的煙槍，走在回家的路上。

「區區『和人來襲』，還嚇不到我。」

「你之前跟我說：你有想好在遭遇了『在我的身體恢復之前，幕府就來了』的情況后的破局之法。」

「恰努普。」

「一個被和人切了的傢伙，面對來襲的和人大軍，會說些什wｗｗ.ｈｅt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麼，根本不難猜啊。」

「我去外面看看情況。」

發出這道大喊的人——是雷坦諾埃。

「烏帕努，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雷坦諾埃怒視著烏帕努，「我還以為……與和人打過仗，與和人有血海深仇的你，肯定是最支持捍衛我們的家園的……」

……

「就連我，也有好幾次都不禁絕望了起來，覺得我們可能要到此為止了。」

「有人乖乖聽話。」

一邊給阿町包紮著傷口，一邊用平靜的口吻朝緒方與阿町說道：

緒方的話還未說完，阿町便瞪圓著雙眼，尖聲道：

聽緒方簡述完狀況后，庫諾婭便立即拆開了阿町的麻布——所幸診斷結果是傷口沒有撕裂。

就在恰努普快要回到他的家時，他陡然聽到身後傳來一位老熟人的聲音：

「現在外頭真是可怕啊。」

緒方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阿町：「我知道了……」

……

「恰努普。你到底在搞什麼啊？」雷坦諾埃沒有跟恰努普進行半句的寒暄，直截了當地朝恰努普這般說道，「你一直這樣不發表自己的想法，是要怎樣？」

「目睹因受餓狼覬覦而危在旦夕的家園。」

「我現在沒有胃口……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覺得我還會有胃口嗎……？」阿町將緒方遞來的碗搪了回去，語氣中有著幾分焦躁，「好了，飯已經吃好了，我們快點來想想怎麼解決現在的困境吧。我們現在該怎麼離開這裏？」

緒方、阿町、庫諾婭3人紛紛扭頭看向屋外。

恰努普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呆愣。

「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烏帕努的話剛說完，一道語氣中充滿不耐煩之色的大喊便陡然炸響：

「你掌管著整個赫葉哲，保全赫葉哲所有族人的性命，是你最該做的。」

「恰努普。不要再在那猶豫不決了。」

吵吵嚷嚷。

緒方：「……」

「你到底是想與和人決一死戰，還是想像個懦夫一樣向和人卑躬屈膝——你就不能爽快點說出來嗎？」

庫諾婭直到現在仍未回來。

「也有人選擇和這些維持秩序的人起衝突。」

那些原本主張逃跑的人，本就是一幫覺得與和人軍隊硬拼毫無勝算的人——他們中的一些人搖身一變，變為「主降派」，本就是意料之中。

「有高聲嚷嚷著『和人有什麼好怕』的。」

「阿町，別那麼激動呀，要是扯到了傷口怎麼辦？」

這時，屋外突然吵嚷了起來。

……

恰努普苦笑著，下意識地想把手中煙槍抬起來抽——但剛把煙槍抬起，才發現自己沒有點煙，所以只能尷尬地將剛舉起的煙槍又放下。

「小心點啊，小姑娘。你現在不能做任何劇烈的動作，若是傷口撕裂了，那就麻煩了。」

會議剛暫停，恰努普是最先離開屋子的人之一。

「現在唯一的出入口南面已經被幕府hｔtｐs://wwｗ•heｔ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軍給堵住……那能帶你逃出去的方法，大概就只剩把城外的這些幕府軍給趕走……」

「我怎麼說也是和你同床共枕了這麼長時間的人。」阿町接著說，「你的一些小習慣，我都已經摸透了。」

「刺殺軍營中的某個人，以及擊退一整支大軍——你知道這兩者之間的難度差多少……唔……！」

「烏帕努。你剛剛說得太好了。我們怎能將生命都糟蹋在一場完全打不贏的戰爭中？」

「恰努普……他到底在搞什麼……這都已經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一直什麼都不說？他到底是想戰，還是想降？」

緒方沖阿町露出一抹帶著幾分歉意在內的笑。

「我們不可能投降幕府軍。他們前陣子才剛遭受過緒方一刀齋的攻擊，在這種地方突然見到個年紀和身材都與緒方一刀齋相仿的年輕武士，他們肯定會對我們進行一輪接一輪的檢查。」

「你跟別人撒謊時，能做到連眼睛都不眨。」

於是——原本的「主戰派」與「主逃派」的戰鬥，變為了「主戰派」與「主降派」的戰鬥。

緒方剛衝出診所，就碰到了叼著煙槍、剛處理完事情返回診所的庫諾婭。

「夠了！」

他剛走出屋子，便立即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向後望去，是一名中年人。

「投降能延續族群的血脈。讓大家都能活著。」

說罷，庫諾婭面帶無奈之色地搖搖頭，然後起身向外走去。

「那個烏帕努……我大致能猜出那人想說些什麼呢。」

抬起手中煙槍，默默地抽了一口煙后，緩緩道：

「唉……我倒是能理解恰努普……畢竟他的地位擺在那，必須得謹言慎行。」

「……我現在之所以這麼急著想要快點和你商議破局方法，有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阿逸你哦。」

說到這，庫諾婭剛好往煙槍里塞好煙草，但因照顧身體虛弱的阿町，她沒有點燃，就這麼叼著煙槍，然後繼續說：

雷坦諾埃一直靜靜地聽著周圍這幾人的這番話語。

「幕府軍此時就在外頭，現在可是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阿町說，「我能不急嗎？」

「……我剛剛其實一直在想——雷坦諾埃他們這些人都是死腦筋，像剛才那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議，不知何時說服雷坦諾埃他們同意投降。」

恰努普停下腳步，轉頭向後望去，看向叫住自己的熟人——雷坦諾埃。

雷坦諾埃一字一頓地說。

說到這，庫諾婭發出一聲嗤笑。

「你瘋了嗎？！你想要擊退城外的幕府軍？！」

剛剛，在緒方回來並將外頭所發生的一切告知給阿町后，阿町便急聲向緒方詢問著該如何是好。

「我當然很清楚投降和人會是什麼後果。」烏帕努輕聲問。

緒方靜靜地聽著，然後緩緩放下摸眼皮的手。

望著面帶猶豫之色的緒方，阿町感到淡淡的不祥預感從心頭https://m.hetubook.com.com湧出。

紅月要塞，庫諾婭的診所——

對於阿町的急聲詢問，緒方的回答是「不要慌張，不要焦急。現在是午飯時間，先吃午飯吧。你現在要按時吃飯，才能讓身體儘快好起來。」

「我不是說你的外表老。」雷坦諾埃，「我是說你的心好像老了。」

抓著剛被阿町搪回來的碗，緒方用無奈的口吻輕聲道：

紅月要塞。

「我之前的確是腦袋空空。」

因為恰努普剛才一直把頭埋得低低的，所以雷坦諾埃並沒有看到——在他剛才的那番話落下后，恰努普的那雙這些天一直黯淡的雙瞳中，有淡淡的光芒浮現。

雷坦諾埃面無表情地走向恰努普。

「就看誰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不知雷坦諾埃為何突然如此突兀地跳話題的恰努普，呆愣了下后，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回應道：

烏帕努緩緩道。

緒方將手中還剩一小半的粥的碗朝阿町遞了遞：「不再多吃一點嗎？」

說來也很巧。

「但就如我剛才所說的——這樣做，能讓所有人都活著。儘管這很屈辱。」

「不過——」

「有什麼好怕的？」庫諾婭聳聳肩，「有麻煩來了，就慢慢想辦法解決麻煩便是。」

說到這，烏帕努放下手中的煙槍，看向不遠處的恰努普。

「不過——雖說那傢伙被切了，但也不是沒有長回來的可能。」

「我就是因為與和人打過仗，所以才主張投降。」烏帕努淡淡道，「你們笑我懦夫、罵我膽小都無所謂。」

「好了。這次之後你要注意了，別再做出什麼過於劇烈的動作。」

「雖然我看起來只是一名普通的醫生，但我這人其實還經歷過蠻多風浪的。」

「阿町，怎麼了？」緒方急聲詢問。

在烏帕努提議直接投降后，部分原本的「主逃派」人士變為了「主降派」。

「但我當時就已經看出——你完全是在騙我，你只是為了安慰我而編了這麼句謊話而已，你完全沒有想出什麼遭遇這種情況后的破局方法。」

「你現在這副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的模樣，已經再無半點10年前的那充滿魄力的英雄樣了。」

會議——再次無疾而終。

阿町不知道緒方是想藉著吃飯，來讓她的情緒安定下來，還是只是單純地想讓她按時吃飯，早日養好身體——或許兩者兼有吧。

「所以我覺得我們得想些辦法，來壯大我們的聲勢才行——而我剛才正好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能壯大我們聲勢的方法。」

庫諾婭出去后沒多久，便回來了。

阿町無力反抗，只能順從將緒方遞來的一勺接一勺粥吃下。

這名中年人剛奔到烏帕努的身旁，便立即對烏帕努說道：

「外頭怎麼了……」庫諾婭稍稍蹙起眉頭，「怎麼這麼吵……和人又在外頭炫耀武力了嗎……」

「你說得沒錯。我當時的確是根本就沒有什麼遭遇了這種險境后的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