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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洗乾淨了自己的臉后，平千代將手伸進自己的懷裡一陣摸索。

「……沒錯。」玄直緩緩地點了點頭，「但我與師傅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師傅他剛從房間里出來，就一臉激動地跟我說：『玄直，跟我來，我們一起去做遠比給人看病要更有意義的研究』。」

「我說……你到底在幹什麼啊？什麼玄直、什麼『快走啊』？這房間里……從頭到尾，不都只有你一個人嗎？」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蝦夷地也有一座研究『不死』的實驗所。」

過往的記憶在緒方的腦海中復甦——他回想了蝶島上的那群猙獰的怪物。

自緒方開始講起他的經歷后，玄直臉上的震驚之色就沒有消散過。

「而且還是更加殘忍的研究……」

「於是剛登上蝦夷地，我就逃跑——但被師傅很快抓了回來。」

「大家……不用擔心，我沒事。放心吧，這對和人什麼事也沒有對我做……（阿伊努語）」

「師傅當時苦口婆心地跟我說了很多，但我全都想不起來他都說了些什麼。」

過於詭異的一幕，讓阿町都手足無措起來。

「緒、緒方君！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傳來了林子平的聲音。

平千代的診所很小，而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極濃郁的藥味，但面積小歸小，還是能夠勉強容納緒方他們3人入睡的。

……

「本來，我們師徒仨應該就這麼默默地過著給人看病的生活，過著雖不富裕但卻不愁吃穿的生活……」

「一：身上會有某處皮膚變為暗紫色。」

「每天都在擔驚受怕著：如果島上的居民真的都變成了紫目，我該以何面目去面對蝶島上那些無辜民眾們……」

「被變若者的屍體所污染的水，都會摻有『不死之力』。」

「那張藥方就缺失了註明該以什麼樣的火候煉藥、該煉製多長時間的這一部分內容。」

「我當時覺得這實驗簡直喪心病狂，若是實驗成功了，整座島嶼的人都會變成那種怪物。」

「於是就幻想著把『玄直』永遠關起來，並且不讓任何人來觸碰這個房間，看到這房間里的『玄直』……」

「這是『不死之力』沒有成功壓制住的證據。你之前所服下的『變若丸』沒有成功壓制住『不死之力』，只給你續命。」

「喂！所以按你剛才的那種說法，外子他以後也會突然暴斃而亡嗎？」

「你們知道高野山嗎？」

「玄直，你還是別理會那個年輕武士了。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來找你和你師傅看病的？你還是乖乖聽我的，先暫時躲起來吧。」

「然而，在師傅與充當師傅助手的我到了高野山、到了仙源寺后，我們驚奇地發現：仙源上人的腰病壓根就沒有複發。」

此時此刻——

「仙源寺是高野山120餘座寺廟中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寺。其住持元榮因佛法高深，被尊稱為『仙源上人』。」

為了應對突發|情況的發生，緒方已默默地將右手搭在了大釋天的刀柄上，並壓低了身體的重心。

「『不死』的研究……」緒方沉聲道，「蝶島的悲劇……就是你和你師傅所做的研究之一嗎？」

「直到天都快黑了，師傅才從房間里出來。」

「在收到仙源上人的邀請后，我與師傅都不疑有他，只以為是仙源上人的腰病又犯了。」

——看來平千代在這個村子里的地位真的很高啊……

這組詭異的對話，是從那個害林子平上次被直接趕出村子的房間里傳出來的……

「在離開之前，我將兩顆『變若丸』交給了當時就住我們旁邊的、你們應該也很熟悉的宗海，並提醒他不要喝河流裏面的水。」

「還沒到你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境地。」

「這些身上某處皮膚呈現暗紫色的人，我們都稱其為『變若者』。」

將吸入肺中的空氣慢慢吐出后，玄直緩緩說道：

……

「在那座研究室里，有著許多像我與師傅那樣的『原醫生』。」

「快！去把其餘人都叫過來！」

待將雙目慢慢睜開后，他問：

「不過……」

……

「可以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與師傅可能會在蝦夷地的？」

二人的分工非常明確——緒方負責警戒周圍是否有外人靠近，而阿町則負責專心聽取屋子內的動靜。

二人使用著不知火流潛行術，躡手躡腳地出了診所，然後潛伏在了平千代的屋子西側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

聽到這，阿町猛地挑了下眉，下意識地看了眼身旁的緒方。

「怎麼了？怎麼了？！」

玄直的話音落下，阿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死灰色。

「自那之後，我m.hｅｔubｏok.cｏm.ｃoｍ就徹底告別了在診所里給人看病的日子。開始待在暗無天日的研究室里，進行著『不死』的研究。」

……

玄直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我想著：若是不慎讓紫目的鮮血、體液進到體內，及時吃下能壓制『不死之力』的『變若丸』后，說不定能撿回一命。」

「得知這消息后，師傅相當興奮，向上級的人請示前往蝦夷地，想親眼瞧瞧這成功的實驗，然後順利獲得了批准。」

緒方他們倆還沒將身下的地板給坐熱了，平千代的身影便自屋門處緩緩出現。

此時的平千代……可以說是與剛才完全是判若兩人了。

「平千代的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論年紀他正好與玄真相仿……」

緒方與阿町被平千代這突如其來的駭人尖叫所嚇到——村子里的其餘村民們，也是這般。

「我們每日都在對著變若者進行著各種各樣的實驗……」

「他們跟我說過他們的來歷，他們中的許多人原先都是穢多。基本都是被騙或是被拐過來的。」

「他現在很好。」緒方說，「在我朋友的救助下，他現在已經在尾張那安定下來了。」

平千代的家中——

但弔詭的是：這組對話的音色，是一模一樣的。

「平千代說他不認識玄正、玄真。」緒方輕聲道，「但這有他正在演戲的可能。」

「我好好奇平千代的那房間里有什麼東西哦。」這時，阿町突然冷不丁地插話進來，「上次，林先生只不過是詢問房間里有什麼，平千代就發飆、將林先生給趕出去了。那房間里該不會是放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那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啊……」

初次面對患有「人格分裂」的人的阿町，其臉上難掩驚駭之色。

玄直點點頭。

「你們在這稍等一下，我去洗把臉。」——這是平千代剛剛在離開屋子前，跟緒方二人所說的原話。

「那些可憐人變成變若者的方法，以及那『變若丸』的藥方的由來，似乎是極高的機密。」

「師傅、我、師弟，我們三個是因醫術高明而在京都內外都頗有名氣的師徒仨。」

平千代蹲坐在離他家不遠的某地。用身前的水盆里的水洗著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平千代的聲音！」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平千代一邊說著，一邊盤膝坐在了緒方二人的身前。

「本因是該救死扶傷的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被拐騙進來的可憐人被強製做著人體實驗，然後死掉……我那時感覺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被平千代的尖叫所打破。

現在該怎麼辦——阿町用目光朝緒方這般問道。

「而我也……沒有勇氣去拒絕師傅……」

屋內只有2個人——緒方與阿町。

「我們將這能救變若者一命的葯稱為『變若丸』。」

「我有著平千代所有的記憶。所以知道你們來此，所欲為何。」

平千代獃獃地看著自己的身後，緒方二人靜待平千代做出反應——屋子就這麼陷入進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沒有任何人告訴我這『變若丸』的藥方到底是誰研究出來的，也沒有任何人告訴我『變若丸』的藥方為何會只記載煉藥所需草藥，唯獨卻缺少了具體的煉藥方法。使得我們只能像摸著石頭過河一樣，不斷以各種火候、以各種時間起葯，一點點地去試出真正的能夠讓變若者免於一死的藥丸。」

緒方使用著不知火流潛行術，以不會發出聲音的步伐，緩步走向了那座房間。

「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我猜測：這大概也是『不死之力』在作祟。」

「我有……一些事情想和這對和人說。」

「我那時完全不知道師傅在說什麼。」

隨著胸口因深呼吸而一點一點的鼓起，玄直的臉上緩緩浮現出回憶之色。

「於是……我就這麼稀里糊塗地答應了師傅，跟著師傅一起去做他所謂的『研究』。」

「大概就是在登陸蝦夷地后，我的體內徹底分裂出了『平千代』和『玄直』這兩個人。」

「藥丸這種東西，以不同的火候、以不同的時間來起葯，藥效都會不同。」

時間倒轉回緒方他們剛被領進平千代的診所里時——

……

「我直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天……」

「那房間……雖然我也蠻好奇那房間里到底關著什麼東西，但關於那房間的處理，還是等之後再說吧。」緒方輕輕地搖了搖頭。

但他的前方除了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聽懂了緒方想表達什麼的林子平，在沉默了一會後，接著說道：「所以——你htｔｐs://m•ｈｅtｕｂoｏｋ.com•coｍ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房間內僅有2個人：根本就健康無病的仙源上人，以及一個年紀非常輕的武士。」

就在緒方一邊在心中這般暗道著，一邊思考著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村民們都冷靜下來時，一道嘶啞的聲音冷不丁自緒方的不遠處響起：

……

直到過去許久后，玄直臉上的震驚才緩緩轉變為了苦澀。

平千代就這麼對著身前的空氣自言自語著。

緒方與阿町靜待著平千代做出反應。

不過緒方夫妻倆的運氣非常地好——他們兩人都還沒開始感覺到冷，阿町就猛地拉了拉緒方的衣袖。

根據屋內傳出的對話，不難聽出——這是兩個人的對話。

「呵……」玄直發出幾聲自嘲的笑，「該從……哪裡講起好呢……」

「我直到那時才知道——變若者屍體，是極其危險的。」

……

「我今晚打算與內子潛伏在平千代的家旁邊，偷聽他家的動靜。」緒方說，「說不定能發現什麼。林先生，今晚你就好好睡覺吧，我與內子今夜一時半會應該是不會回來的了。」

「他們都是像師傅那樣自願來的。」

平千代的屋子，是很典型的阿伊努式的房屋——沒有門，門口處只掛有著用乾草等材料編織而成的門帘。

「……嗯。」玄直點了點頭，「你們剛才說過：你丈夫身上的這片『深紫色』已經擴張了2次了。」

但音調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走！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將紙包展開后，裏面安安靜靜地躺著2顆紅色的小藥丸……

所以緒方他們一撩開門帘，便能輕輕鬆鬆進到平千代的家。

「我哀求師傅，不要再去做這種喪盡人倫的實驗。」

「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能讓我好受一些……」

玄直扭頭看向旁邊的那座房間。

「於是我與師傅就收拾起了行囊，遠赴蝶島。偽裝成到蝶島定居的醫生。然後悄悄把一具變若者的屍體——一個可憐的女孩給投入河流的源頭。」

「我們將因喝了『紫水』而異變的人，稱為『紫目』。」

「玄仁……？！」在聽到這人名后，玄直他那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目，猛地綻放出光亮，「……你說你是為了治病才遠赴蝦夷地來找我與師傅，到底是什麼病能讓你這般不辭辛勞？」

「另一個……就是你們要找的兩人之一——玄直。」

平千代沒有讓緒方和阿町等待太久。

「但師傅他……完全不願聽我的。執意要帶我去進行這個實驗。」

「在登上蝶島后也仍在進行著對變若丸的研究的我與師傅，因時間短暫，只煉出了2顆藥丸。」

「所以我不知道蝦夷地的實驗場具體在哪個位置。」

「一來二去之下，師傅他漸漸與高野山的大寺——仙源寺的住持熟絡了起來。」

阿町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雪白。

「是嗎……那就好……」語畢，玄直十分突然地開始苦笑，「謝謝你幫我帶來了我師弟的消息。」

這時，突然接著出聲的玄直，話鋒突然一轉。

「之後，我又瞅准了機會從師傅的身旁逃離。」

然後，道道詭異的對話聲便傳進了緒方與阿町的耳中……

「一旦變若者死了，就會有新的變若者被及時送進來。」

然而林子平剛一現身，便迅速被村民們給里三圈、外三圈地給包圍了起來。

「我與師傅在被請進那座小房間后，仙源上人說有事情要跟我師傅單獨說，所以又把我請了出去。」

「只有我是被連蒙帶騙拐進來的……」

……

「我就這樣一直逃……一直逃……一直流浪到了這座坎透村。」

他看到——平千代跪坐在地上，他的模樣好像是在跟身前的什麼人對話。

聲音與臉的年紀極其不搭，令平千代的身上散發著說不出的不和諧感、詭異感。

「那個……」在平千代坐定后，阿町便像是按捺不住了一般，迫不及待地朝平千代問道，「你剛才對著那房間的空氣講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真慶幸啊……幸好我當初極力反對讓師弟他參与進對『不死』的研究，否則性子比我還正直的他，肯定也會變得像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

平千代抱著自己的頭，匍匐在地，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尖叫聲，自他的喉間噴出。

「成了這兒的村醫后，我就在我的屋子裡建起了這座房間……」

「為了逃避罪惡感，我一直在心裏安慰著自己『沒事的』、『我只不過是聽師傅的話而已』……久而久之，我的體內就慢慢分裂出了的2個人……」

「……自從收到了仙源上人的那份邀請過後，我的人生…和-圖-書…不，是我與師傅的人生，就完全變樣了……」

剛剛還「熱熱鬧鬧」的平千代的家，現在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變若者』身上最大的兩個特徵。」

緒方終於可以看清平千代的臉龐。

緒方沉吟片刻后，用行動回答了阿町：大步朝屋門走去。

緒方默默地點了點頭。

「但在『不死之力』擴散到一定程度后，所有變若者都無一例外地暴斃而亡。」

就在這時，阿町像是終於忍耐不住了一般，高聲道：

「凡是身上的肌膚不斷變成深紫色的人，結果都無一例外——暴斃而亡。」

「不用我說，你們應該也知道這所謂的『研究』是在研究什麼吧？」

「……喂。」臉色凝重的緒方，沉聲道，「……你……在幹什麼啊？」

「我原以為是我們不用再做這『不死』的研究了。」

「因為所有身上越來越多的肌膚變為深紫色的變若者，身體機能、恢復能力都會越來越強大。」

「蝶島孤懸海外，並且全島的住民都靠一條河流為生，是最合適不過的實驗場地。」

「『不死之力』按你們所起的名字來說，就是你們口中的『不死毒』。」

「二：身上有著並不完全的『不死之力』。」

玄直仰起頭，做著深呼吸。

已經……變得像是其他人的聲音了……

不一會兒，他便摸出了一個小紙包。

「去關西高野山的仙源寺，找仙源上人！」

原本靜謐的村子，瞬間變得吵鬧了起來。

而他的面龐……黯淡無光的臉色，憔悴的面容，看上去像張3、40歲的中年人才會有的臉。

「『變若丸』的藥方也是。」

這是一張臉色暗沉、憔悴至極的臉。

「真島君，如果你不想因你體內的『不死之力』而讓你的妻子變年輕的寡婦的話……可以試著去一趟關西吧。」

「我們的主要研究任務，就是研究如何讓這些變若者不會暴斃。」

緒方的眼睛微微一眯。

「師傅他對紫目很感興趣，所以他主動攬下了一個新的研究：將變若者的屍體投進會流動的河流中，會不會污染河流，導致喝下喝水的人也會變為紫目。」

「我們的試驗場地……就選在了蝶島。」

這是他們倆之前約定好的暗號：屋內有動靜了！

「……要我先躲起來嗎……那我躲到哪去比較好呢？」

「自己騙自己說：留下的這2顆變若丸，之後說不定能救下1、2個人……」

「十分有幸地被坎透村的村民們所接納，開始在這定居。」

雖說今夜沒有颳風也沒有下雪，但畢竟是「北方之地冬天的晚上」，在同一個地方站久了，還是會感覺到有股股寒氣往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里鑽。

他就這麼用著平靜的語氣，講述著無比沉重的內容。

「我的故事很長。」緒方輕聲道，「要講很長一段時間，請你慢慢聽我說。」

「我本來……都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師弟，再聽到師弟的任何消息了……」

「因高野山距離京都不算遠，所以常常有高野山的僧人慕名前來京都，請我們師徒……主要是我師傅來高野山給患病的僧人治療。」

聽到緒方的聲音，平千代慌忙轉過身，然後高聲嚷嚷著「快走」什麼的。

「但我面對他們的哀求卻無能為力……實驗室被重兵把守，在那實驗室里做實驗的日子里，我們的人身自由都被嚴格控制著，我自個都出不去，更遑論放這些變若者逃跑……」

「直到有一天……我們收到了仙源上人的邀請。」

平千代的聲音，是20多歲的年輕人的聲音。

「這次，我成功逃出來了。」

「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你們，想必有著許多問題想問我吧。但我也同樣有著相當多的問題想問你們啊。」

「千年前，弘法大師西渡大唐求法，歸國后創立了『真言宗』，隨後得到天皇的允許，將高野山設為了真言宗教徒的修鍊場所。」

「玄仁……他現在好嗎？」

「……我其實還蠻想看看那個年輕武士要讓我和師傅治的病是什麼病。」

其餘的村民們，剛剛都已被平千代勸散回家。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說服村民們不必為他擔心。

……

「變若者暴斃、改用新的煉製方法來煉製『變若丸』、變若者還是暴斃、繼續改用新的煉製方法來煉製『變若丸』……就這麼不斷重複著這樣的步驟。」

「緒方君。」在平千代離開后，林子平便低聲朝緒方說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再也不想去做這些慘無人道的實驗……」

「在抵達蝦夷地后……一直以來都跟著師傅在做著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所累積的罪惡感，終於把我壓垮了……」ｗｗｗ.hetubｏｏｋ.ｃｏm•coｍ

「我們將這種現象稱為：『不死之力』正在體內擴散。」

「不知道。」玄直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我級別太低了，沒有任何人告訴我那些被送進實驗室的人是怎麼變成變若者的。」

一盆清水，慢慢變成了渾濁的污水。

「派發這藥方給我們的人說：用這張藥方所製成的藥丸，能壓制『不死之力』在體內的擴散，幫助人體吸收『不死之力』，最終讓變若者免於暴斃。」

「……你的遭遇，我都了解了。」緒方沉聲道，「但我有兩個地方不了解。」

玄直揚起視線，看向緒方與阿町。

緒方與阿町極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發現了驚駭之色。

「想不到啊……我臨走前送給宗海的『變若丸』竟然起了這麼大的效用，幫你延續了這麼長的性命……」

緒方趕忙將耳朵貼在了牆壁上。

緒方：「那麼……為了方便稱呼，我現在稱你為『玄直』吧。」

「當然知道。」雖然不知玄直為何突然將話題轉到高野山上，但阿町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就是那座位於關西地區，弘法大師于千年前所創立的佛教聖山嘛。」

「喂！你們兩個都對平千代做了什麼？！」

「想逃避這罪惡感的我，不想再讓『玄直』出來，但也不捨得讓『玄直』就這麼死了。」

「在於蝶島上做實驗的同時，我與師傅也繼續進行著對變若丸的研究。」

「那些變若者的慘叫、哀嚎，我現在仍歷歷在目……」

「這些變若者，在被拉來做各種實驗時，一直祈求我們放了他們。」

「聽命行事？」阿町的一雙美目睜圓，「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們去研究這什麼『不死』嗎？」

緒方的話音落下了，玄直也是久久不語。

平千代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後轉回頭，朝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身後望去。

「我只記得……我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了……」

他們二人並排跪坐著，靜待平千代的歸來。

「為了儘可能撫平心中的罪惡感，我將這2顆變若丸都留給了宗海。」

「平千代他怎麼了？」

緒方將他此前于蝶島的經歷、如何身中這「不死毒」的經歷、如何尋找他們師徒倆的經歷、這片「深紫色」的肌膚前後擴張過2次的事情，統統言簡意賅地道出。

默默地將左手搭在了大釋天的刀鞘上后，緒方接著道：

「簡單來說……」平千代發出自嘲的笑聲，「你可以理解成我的這副軀體里有著兩個人。」

平千代剛剛的慘叫，自然而然也把林子平給吵醒了。

「這是——？！」望著緒方身上那大片的深紫色皮肉，玄直瞪圓了雙眼。

「那時，我的這副軀體基本就由『平千代』做主了。」

「沒啥大事發生……」平千代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揉著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村長。現在可以先請你們所有人都先離開這裏嗎？」

「實驗他今日的『不死之力』變得如何了；實驗新的『變若丸』是否有效……」

「雙目變成紫色，擁有極恐怖的恢復能力，幾乎殺不死，但會失去神智並極為殘暴，遇到人就會攻擊。」

「也不知道那成功的『變若丸』是怎麼做出來的。」

「他請我師傅再來給他治治腰。」

「我與師傅加入進這研究后，就有收到一張藥方。」

緒方等人也好，村民們也罷，現在都將情緒各異的目光集中在了現在緩緩站起身的平千代上。

「經過千年的發展，高野山成為了現在日本當之無愧的佛教聖地。目前，群山上共有寺廟120餘座。」

「你管你體內的這玩意叫『不死毒』嗎……蠻準確的稱呼呢，你體內的這玩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像是能致人于死地的毒素。」

「到頭來卻發現原來是要去做別的研究。」

「每天，都有身上某處皮膚呈現暗紫色的人被送進研究室里。」

「我是被師傅所收養的孤兒。師傅對我不僅有教導之恩，更有養育之恩。所以我對師傅一直是言聽計從，對師傅也是信任有加。」

趕來此地的村民們，在看到匍匐在地、身體微微顫抖的平千代，然後再看到站在平千代旁邊的緒方、阿町這2個外鄉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可想而知。

這道聲音的主人……是平千代。

「所以我們的工作相當簡單：複原這張藥方，煉製出真正的、能夠讓變若者避免暴斃的葯。」

「所有的變若者最後都有了一個相同的結局：身上越來越多的肌膚變為深紫色。」

「那你有沒有辦法來清除掉或徹底壓制這『不死之力』？」阿町的臉上已滿是焦急，「你剛才說：在蝦夷地這邊的實驗場成功研製www.hetubook.com.com出了能讓變若者活著的『變若丸』，對吧？那你知道這成功的『變若丸』是怎麼做出來的嗎？或者你知道那實驗場在哪裡嗎？」

「真島君。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吧？自從你那裡的肌膚變成紫色后，你的身體機能、恢復能力就變得比以往要強大許多。」

「這其實……是一種心理的暗示。」

在視線順著這房間敞開的大門朝裏面望去后，緒方只感覺身上的寒毛、雞皮疙瘩都在逐一立起來。

「師傅與那個太閣、仙源上人在那座小房間里待了好久、好久……我沒記錯的話，他們足足在房間里待了近3個時辰。」

「那麼——」緒方這時出聲道，「你現在是平千代，還是玄直呢？」

「在我真的快要崩潰的時候，師傅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說：我們師徒倆可以離開這實驗室了。」

平千代揚起視線，用平靜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緒方與阿町一眼。

「然後——弔詭的事情發生了。我們的這研究並不是從零開始的。」

「請大家冷靜！」並不想與村民們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的緒方，高聲大喊著，「有沒有懂日語的？請幫我跟大家說：平千代什麼事也沒有，我們也沒有對平千代他做任何事！」

「仙源上人有著很嚴重的腰病，而我師傅恰好對治療腰病頗有心得。所以仙源上人常常會請師傅來給他看病。」

「托你們的福。」平千代緩緩道，「經過你們剛才對我所造成的一系列刺|激，『玄直』久違地醒過來了。」

「因為這種吐血死去的現象，與那些最終暴斃而亡的變若者的死狀一模一樣。」

「我與師傅被請進一座小房間內。」

木製的牆壁，隔音效果相當一般，在將耳朵貼在了牆壁上后，緒方便聽到了有人走路的聲音，以及……像是門被拉開的聲音。

「喝下『紫水』的正常人，將會慢慢變成可怕的怪物。」

平千代的這聲慘叫，直接覆蓋了整座村子。

全都是平千代的聲音。

阿町此時也被眼前的這詭異一幕給嚇得臉色大變。

在天色變得更黑了一些，村裡所有的村民都各回各家，進入各自的夢鄉后，緒方與阿町行動了起來。

平千代的音色，還是那個音色。

臉被洗凈，一頭長發也在腦後梳成了一條馬尾。

玄直講述他的這段過往時，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仙源上人和那個研究『不死』的罪魁禍首，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玄直發出更加響亮的自嘲聲，緒方注意到他的眼中隱隱有些許淚光閃動。

「為此，我已經特地清空了場地，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那段日子，也是無比地煎熬啊……」

「準確點來說……這並不是病。」說罷，緒方緩緩解開了纏在脖頸處的圍巾，然後拉開了上身衣物的衣襟，露出了左脖頸與左胸膛處那大片的呈深紫色的皮肉。

「之後，我與師傅就離開了蝶島，前往蝦夷地。」

「玄直。今天來了一個古怪的年輕武士，他揚言說正在找你和你師傅。」

「若是不慎喝了紫目的鮮血、體液，或是讓紫目的鮮血、體液流進體內，那人便會吐血暴斃。」

村子本就不大，所以僅轉眼的功夫，緒方與阿町的周圍便聚滿了一圈圈的村民們，而前來此地的村民們的數量還在增加。

……

「隨便你。」平千代……或者說是玄直輕聲道，「反正『平千代』和『玄直』是一體的，你是叫我『平千代』還是叫我『玄直』，都無所謂。」

「平千代！」一名老者出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林子平也相當識趣地回到了平千代的診所。

「和常人相比，變若者的身體機能與恢復能力都要更加強大。」

「那個年輕武士沒告訴我們他的名字，自稱為『太閣』。」

「咋一看，變若者似乎很強大，但他們都有一個致命弱點：短命。」

……

而隨著污垢的洗凈，平千代他的臉，也慢慢「重現於天日」。

玄直再次搖了搖頭：「我剛才也說了：我在剛登上蝦夷地后沒多久就逃跑了。」

「一個是熱心腸的村醫：平千代。」

……

「你師弟玄仁告訴我的。」緒方說。

「你說你在實驗室里做實驗時，每天都有變若者被送進來——這些被送進實驗室的人，是怎麼變成變若者的？」

「但這張藥房因一些原因，缺失了重要的部分。」

直到——過去好一會兒，這沉默的氛圍才終於被打破。

「結果：剛登上蝶島后沒多久，我們就突然收到了消息——建於蝦夷地的實驗場，有了大發現：他們成功改進了『變若丸』，讓變若者免於暴斃。」

「我們將這種摻有『不死之力』的水稱為『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