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若真有那個知曉大坂的一切事物的本領，就不需要再開什麼游女屋了。」

緒方一面維持著禮貌的微笑，一面打發著這些圍攏上來的見世番。

這座豪華至極的游女屋的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七草屋。

「既然昨日沒怎麼睡好的話，那現在要不要去補下覺？」

那名年輕人退下並關上房間的房門后，風魔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這老者的對面，然後朝這老者笑道：

「二位客官！有沒有興趣到我們三葉屋來坐坐呢！」

這個年輕人直接帶著緒方他們來到最高層的某間房間前。

新町的布置，也和吉原一樣……不，應該說是吉原、島原、新町這仨地的建築布置與建築風格基本都一樣。

風魔擺了擺手：「陪仙兵衛什麼的，這事不急。」

待風魔話音落下后，左右田衛門點點頭：

七草屋統共有3層。

見到恰好與他同時步出了各自房間的緒方后，風魔主動朝緒方打著招呼：「老弟，早上好啊！」

風魔這種和闊別已久的宛如家人般的老部下重逢的心情，緒方也是感同身受的。

左右田衛門莫名其妙地來詢問他的身手——這讓緒方的眉頭不禁一挑。

「要幫的忙很簡單。」

在緒方等人入內后，這名老者便向那個領他們進來的年輕人擺了擺手，示意其先退下。

緒方雖然戴著斗笠與面巾，但仍能從裸|露在外的手掌等皮膚，看出此人很年輕。

「請跟我來。」這名歸來的年輕人，將風魔剛才遞給他的扇子交還給風魔，然後向風魔畢恭畢敬地行禮，用著最高級別的敬語，「我們的老闆正在樓上等您。」

「徒手格鬥、騎術等技藝，不敢說有多厲害，但若論用劍，我擁有著要比普通人豐富上不知多少倍的經驗。」

說罷，左右田衛門站起身，向緒方他們行了一記極有風度的鞠躬禮。

……

雖不知左右田衛門為何突然這麼問，但也不是什麼無法正面回答的問題，所以緒方沉吟片刻，思索出了合適的措辭后，便幽幽地用委婉地口吻說道：

仙兵衛的家和他的這木匠鋪是一體的，一樓是鋪子，二樓便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家並不寬敞，住了仙兵衛他們一大家子人後，整個家基本就沒剩多少空位了。

「二位客官……」

「夫妻嗎……」左右田衛門輕輕地點點頭，面露思索之色，「……真島君，能容我冒昧問你個問題嗎——不知您的身手如何？」

現在已是4月中旬，正是ｈｅｔｕbｏｏｋ.coｍ•ｃｏｍ一年下來氣溫最宜人的時候，既沒有熱得讓人恨不得裸身睡覺，也沒有冷得讓人不想離開被窩。

「初次見面。」緒方還禮，「在下真島吾郎。」

這個老者……給緒方的第一印象，就是「風度翩翩的老紳士」。

首先，新町也和京都的島原一樣，不像吉原那樣有著個四郎兵衛會所這種對他們進行專門管理的組織。

「不過在聽取你的請求之前，姑且還是容我糾正下你剛才的錯誤吧——『大坂萬事通』這個稱呼真是折煞我了。」

「如何？」風魔追問，「你知道予二在哪嗎？」

「那太好了。」風魔一拍大腿，「那快告訴我們，予二住在大坂的何處吧。」

年輕人拉開房門。

約莫半個時辰后——

……

緒方他們大致是在傍晚時分回到了仙兵衛所開的木匠鋪。

「而真島先生則來擔任初光的護衛。」左右田衛門將視線轉到了緒方的身上，「足下的任務就更簡單了，只需要協同初光的另外一個護衛，一起守在初光的身旁，防止有人上前傷害到初光就行。」

風魔這副言之鑿鑿的模樣，成功嚇唬住了這2名青年。

他眼角的餘光有注意到：身旁的阿町一直有在用審視的目光悄悄打量著他的臉。

剛站到七草屋的大門前，風魔便朝正打掃著七草屋門前地面的2名青年朗聲道：

沒有留著丑得要死的月代頭，也不像風魔那樣是個謝頂的光頭，一頭極濃密的銀髮往後梳，梳成一個即使在現代也毫不過時的大背頭。

風魔這時突然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思索著接下來要說什麼才比較合適。

「原來如此……你們要找予二嗎……」

都是每座游女屋的一樓都設有隻用木柵欄阻隔的櫥窗，待夜幕降臨，游女們就坐在櫥窗的後面搔首弄姿，吸引客人、供客人挑選。

「嗯，的確是好久不見了啊。」

不知為何，明明一開始還笑著跟這老者打招呼的風魔，在說完他剛才那句話的後半截，表情從掛著笑容瞬間變得一臉沉重。

……

左右田衛門苦笑道。

「是我朋友。」

風魔的雙眼，自昨日見到仙兵衛后，就一直迸射著興奮的光芒。

「今日就去找你那位老友？」緒方挑了挑眉，「風大人，你不先再去多陪陪仙兵衛先生嗎？」

想著趁現在外出買點早餐回來的緒方，在穿戴好衣物后，便離開了他與阿町所住的房間。

「你叫我『風』就行了。」

和圖書「風是嗎……那麼——風君，你身後的這3位是？」

「就算是要補覺，也等幹完正事後再去補覺。」

「昨天因為和久違的老部下重逢，所以昨天晚上有些太興奮了，一直到暮八時（凌晨2點）左右才將將睡著。」風魔露出帶著幾分憨憨的氣息的笑容。

「要……熱情得多。」

因為現在是早上，正是操勞了一夜的游女們休息的時候，所以此時新町的道路上以及游女屋的櫥窗里，都鮮見游女的身影。

所以為了不給仙兵衛和他的家人們帶來太多的不便與麻煩，緒方他們婉拒了仙兵衛讓他們直接住在他們家的邀請，而是花錢住進了某間普普通通的旅店。

「喂。」風魔的眉頭這時猛地皺緊，「這種小忙也要等價交換嗎？」

剛踏進新町，曾在吉原工作過的緒方，便立即聞到——新町的空氣有著與吉原的空氣相同的氣味：淡淡的女人的脂粉味。

在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升起后，緒方便在生物鍾的作用下醒來，然後放開懷裡不著片縷的阿町、爬出被窩、穿戴好衣物。

過了片刻后，他才幽幽地開口：

風魔再次擺了擺手，示意緒方不必多禮言謝之後，露出古怪的表情：

這時，左右田衛門突然將目光移到了緒方和阿町的身上。

這些見世番就這麼圍攏在緒方的周圍，向緒方介紹著他們各自的游女屋的好。

翌日——

「左右田衛門。」風魔這時突然道，「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我有事要請你這個『大坂萬事通』來幫忙。」

「哦？真沒想到你都一把年紀了，竟還能交到這麼年輕的朋友啊。」

「麻煩你們去給你們的老闆看一眼這個，然後跟他通報一聲，就跟他說：老朋友來訪。」

突然來了個從沒見過的老頭，而這老頭剛一現身，就直接說什麼「去跟你們的老闆通報一聲」，並塞給他們一柄扇子——這讓這2個青年一臉懵逼，面面相覷。

「我是真島町。」

風魔領著緒方他們朝這座七草屋大步走去。

……

「初次見面，在下左右田衛門。」

……

鼻樑上架著相當稀罕的細框眼鏡，鏡片后的細長雙眼，閃爍著飽讀詩書之人所特有的光芒。

風魔將他們正在尋找刀匠予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給左右田衛門。

房門的後方，是一間看上去相當簡樸的房間。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被風魔稱為「左右田衛門」的這個老者，一邊說話，一邊抬手用力地向後捋了捋他www.hetubook.com.com頭頂那濃密的銀髮。

「今夜有幫尊貴的客人花重金請走了我們七草屋的王牌藝者——初光去表演。」

他可不敢對見世番的這個廣告表露出絲毫的興趣——畢竟阿町現在就站在他身邊。

現在恰好是新町人流量最少的時候，所以此時圍攏過來的見世番格外地多。

「到了到了。」風魔說，「你瞧——前面那座七草屋，就是我那朋友所經營的游女屋。」

仙兵衛極力挽留風魔，讓風魔、緒方他們直接住在他們家就好。

「放心吧，要你們幫的忙，不是什麼麻煩事。」

緒方心想：去年夏季，他在京都和阿町重逢時的心情，大概就和風魔此時的心情差不多吧。

「夫妻。」緒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

說罷，風魔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扇子，然後將這扇子遞給這2名青年。

其次……吉原的人沒有新町的人那麼……熱情。

「我希望真島小姐能在今夜來擔任初光的助手。」左右田衛門將目光定格在阿町的身上，「工作內容很簡單，在初光進場之前，幫初光抱著她的三味線。進場之後就將三味線遞給她，接下來你只需坐在初光的身旁，等待初光的表演結束即可。」

剛踏進新町，便立即有2、3個見世番（專門負責在游女屋正門附近設立台座招攬客人的人）圍上來，為他們各自所隸屬的游女屋打著廣告。

阿町和阿築身為女性，被見世番自然而然地無視，而風魔年紀太大，也同樣被幾乎所有的見世番給無視，幾乎所有圍攏上來的見世番，都是衝著緒方而來的。

風魔此時的表情變得更加怪異了。

吉原的見世番雖然也會這樣主動上前招攬客人，但遠沒有新町的見世番那麼熱情。

大坂，新町——

「換作是平時，這種小忙，我肯定二話不說地無償幫你了。」左右田衛門苦笑道，「但我現在恰好碰上了點小麻煩。需要你們的幫助。」

傢具僅有一張書案、一個柜子與一個裝滿書的書櫃。

「快去向你們的老闆通報吧。我不是啥可疑人士，我是你們老闆的老朋友。」風魔這時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若是傳話慢了，你們老闆事後知道了，說不定要生氣的哦。」

剛離開房間、來到房間外的走廊，緒方就十分湊巧地看到了恰好正於同一時刻自隔壁房間出來的風魔。

說到這，風魔呵呵笑了幾聲，隨後接著道：

「不必了，不必了。」風魔擺了擺手，「雖然昨晚沒睡多和圖書久，但我現在精神好著呢。」

「……你的運氣很不錯呢。」左右田衛門微微一笑，「我剛好知道予二住在何處呢。我認識個朋友，他恰好與予二是好友。在我那朋友的介紹下，我和予二算是老相識了。」

在阿町和阿築紛紛醒來后，風魔便如他所言地領著他們仨，朝他那老友所在的新町進發。

「風大人。」將又一名見世番給打發走後，緒方忍不住朝身前的風魔問道，「還沒到你那老朋友所住的地方嗎？」

對於這些見世番，緒方只能露出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

「和江戶的吉原，以及京都的島原相比……新町那兒的人要……」

興許是因為大坂人的熱情本就那麼熱情奔放吧。

左右田衛門的這鞠躬禮，有風度到令緒方他們仨都不由自主地懷疑此人是否是自幼接受過嚴格教育的貴族子弟。

若是強行住進仙兵衛他們的家，只怕是會給仙兵衛他們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帶來許多不便。

「待會去見我那個老友之前，先給你們提個醒吧——我那老友所在的地方……比較特殊，所以你們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哦。」

「大人！」年輕人朝屋內朗聲道，「我帶客人們來了！」

既然風魔都這麼說了，緒方也不再多說什麼別的，向風魔行了一禮，道：「多謝你了，風大人。」

倘若自己對某個見世番的「廣告詞」展露出極濃厚的興趣……緒方不敢想象阿町會對他做出什麼反應……

這讓緒方的額頭不禁冒出些許冷汗。

「客官！請問你們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呢？」

「所以你們……尤其是老弟你，要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隨著房門的拉開，房間內的光景映入緒方的眼帘。

「是！」

「反正我昨日已經見過他、和他打過招呼了。等先幫你們找到予二大師后，再慢慢找仙兵衛聊天、敘舊也不遲。」

「二位是叫真島吾郎與真島町對吧？不知二位的關係是？」

「我是阿築。」

他們剛回到木匠鋪時，風魔恰好已經與這位有段時間沒見的老部下暢聊完畢。

「所以我不保證你的所有請求，我都能有求必應哦。」

看著風魔這副高興的模樣，緒方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不一會兒，這名去找他們老闆的年輕人便回來了。

心想著「如果這老頭真是老闆的朋友，那可耽擱不得」的二人，留下一人繼續待在大門這兒，另外一人則接過風魔遞來的扇子，然後快步去找他們的老闆。

緒方他們便在這間普通的旅店www.heｔｕｂｏok•ｃｏm.com內，安穩且平靜地度到了自來到大坂后的首夜。

「嗯。」年輕人的話音剛落下，房間內便響起了蒼老但不失中氣的聲音，「帶他們進來吧。」

只見前方的街口處，坐落著一座光從外觀上來看，就要比周圍其餘的同行要豪華上不知多少的游女屋。

然而……儘管從外觀上來看，新町簡直就是縮小一號的吉原，但在進入新町后，緒方還是迅速且敏銳地察覺到——新町與吉原完全不同。

「好久不見啊，左右田衛門。你的頭髮……還是這麼多呢……」

緒方趕忙向前方看去。

阿町、阿築他們倆的起床時間一向要比緒方晚。

「風大人，你昨夜沒有睡好嗎？」緒方和風魔現在所站的這條走廊，畢竟不是私人場合，所以緒方只稱「風大人」，不稱「風魔大人」。

「你也早上好。」這時，緒方發現風魔的雙眼有著黑眼圈，兩隻眼珠子也掛有著不少的紅血絲，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

「……風君。」突然十分詭異地沉默了一會的左右田衛門，用手指以極有節奏地頻率敲擊著身前的書案，「要我告訴你們予二的住處……倒也可以，但你……不，是你們得幫我個忙才行。」

……

「特殊？」緒方疑惑道。

「那好。」這次換左右田衛門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那麼——真島先生，真島小姐，我想請二位來幫我一個小忙。」

「不知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好呢？」

臉頰雖因年紀的緣故而密布皺紋，額角等地方還有老年斑，但肌膚卻相當有光澤，紅光滿面。

「等小町和小築她們倆醒來后，我就帶你們去見見那位和我是老相識了的『大坂萬事通』吧。爭取早點幫你們找到那位予二大師。」

「沒事。」風魔道，「你盡你所能就好。」

「只要你們願幫我這個忙，事後我便立即將予二的住所告訴給你們。」

風魔十分地直接，直接直入主題。

一名年紀感覺和風魔差不多的70來歲的老者，端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書案後方，翻閱著案上的一本書。

緒方他們4個自然是不可能住在同一間房，他們統共開了3間房，緒方與阿町一間，風魔自個一間，阿築自個一間，3座房間恰好排成一排。

「你說吧。」

而對於風魔的這份直接，坐回到榻榻米上的左右田衛門微微一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我那朋友……住在讓全大坂的男人都魂牽夢繞的銷金地——新町。他是新町的一座名為『七草屋』的游女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