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腦袋微微垂低的一色花，以失落的口吻在心中這般暗道。

而握持著這柄將北原給一擊砍暈的人……自然正是與他做對手的安芸。

「是啊，畢竟北原君是天才啊。」

「『大試合』最初是由全兵館的上代館主提議舉辦。」一色花緩緩道，「其本意就是為了能讓各劍館能更好地交流、切磋。」

然而……在離開了一色劍館、前往全兵館時，一色花在半路上碰見了許多妝都化得非常漂亮的女孩。

幾乎每一個跑來跟直周問好的人，都有向直周詢問坐在他身旁的這個「斗笠男」何許人也。

視線正因追著那隻漂亮的蝴蝶而飄遠，所以緒方沒有看到——身旁的一色花，臉「唰」地一下紅了。

在囁嚅的同時，一抹開心的笑意緩緩隨著微微上翹的嘴角而在一色的臉上浮現。

一色花剛才有簡單地跟緒方介紹過各劍館的成員所入座的位置。全兵館那兒人最多，差不多有40餘號人。

身為大坂的知名大劍館館主的孫女，一色花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自然是普通老百姓難以企及的精英教育，是標準的大家閨秀。

「一色小姐，好、好久不見！」

二人以融洽的氛圍攀談著，在不知不覺間，二人竟聊到了這「大試合」的起源。

「因為全兵館的館主那時是大坂知名的劍客，所以被豐臣秀吉于私下裡接見過。」

這抹高溫不僅「燒紅」了一色花的臉頰，其耳朵也一併「燒紅」了。

「一色小姐你本來就很漂亮，現在化妝過後變得更美了，想讓你的那些追求者於今天之內不再來打擾你，這應該很難啊。」

據一色花所言，今年大概要讓他奪得三連霸的北原，竟要在第一場比試中就出場。

「真希望他們最起碼在今天不要過來煩我……這是我第一次來觀看『大試合』，不想因此弄出太多不美好的回憶……」

好不容易冷卻的臉頰，再次升溫。

「這、這種恭維話就免了吧……」一色花連忙抬起較冰涼的兩隻小手，抱住自己那不斷發熱的雙頰，冷卻著臉頰的溫度，「我不怎麼會化妝，就只會塗唇、畫眉而已，我自己都感覺我現在的這妝容不怎麼好看……」

「真島君，你原來是一色劍館的成員嗎？」

……

……

「大家閨秀」的氣質，於此刻盡放。

「從不給他們任何好臉色。」

「今年的這次『大試合』，沒有什麼厲害的新人物出現。」

「大試合」的每場比試的選手，都是現場隨機選出來的。

「我是元明館的學徒。在擔任初光小姐的護衛之前，我就是元明館的學徒之一，一直在元明館里深造。」

——但那又如何？

……

「又鍛煉了一年，北原現在想必是變得更強了吧。」

「在我眼裡，他們的確就跟蚊子差不多。」一色花毫不猶豫地說，「我一直都是十分直白地表露出對他們的不喜。」

這時，一隻漂亮的黃色蝴蝶突然和*圖*書從緒方的身前飛過。

——這不代表著什麼。

「諸位！請安靜！」中年人朗聲喊道。

——我待會還是找個機會把臉上的妝給擦掉吧……

下意識地想要隱藏起自己這拙劣的妝容……

在時間來到朝五時（早上8點）后，一名頭髮白了一半的中年人準時起身，然後緩步走到了道場中央。

「但近2年的『大試合』都變得無聊起來了。」

於是他們等啊等……一直等到現在連『大試合』都快開始了，都未等到任何那二人的攀談要停下來的跡象。

「媽的……」北原低聲罵道，「那個混賬到底還要和一色小姐聊多久啊……」

在與一色花一同在地板上坐定后，緒方便不禁側目打量著身旁的一色花。

……

待這名靦腆青年把能于現在和一色花講的話都講了個遍、從一色花的身前離開后，緒方忍不住以半開玩笑的口吻、用只有他和一色花才能聽清的音量，低聲朝身旁的佳人說道：

「無聊？為什麼？」緒方問。

待他終於結束了開場白的發表，從道場的最中央離開后，「大試合」總算是正式開始。

站于北原和安芸二人之間的裁判，見二人都已入場並於各自的位置上站定后，便高呼一聲：「行禮！」

「因為以前的『大試合』，競爭都相當地激烈，鹿死誰手無人可知。」

「被這麼多人所追捧、追求，一定很辛苦吧？」

「一色大人，初次見面。」在來到緒方的跟前後，柴田並沒有立刻與緒方進行攀談，而是先十分禮貌地朝直周鞠躬、問好，「我是元明館的弟子——柴田龍之。」

就坐在緒方身側的一色花，也是極受歡迎……

若是能將其身上的這股冰冷氣場收一收，那一色花此時的模樣便真的像是「大和撫子」這一稱謂的人形化身了。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后，北原起身、大步走向中央的道場，然後于道場的東側站定。

「不是。」緒方搖了搖頭，「我只是受一色先生之邀，前來觀看試合的外人而已。」

柴田朝這名正呼喚著他的壯漢用力地擺了擺手后，將視線轉回到緒方身上。

「這位是我認識的人。」緒方解釋道。

四大劍館中，來人最少的是一色劍館，只來了不到20號人。

「從不對他們示好。」

——定要在第一場就打出威風！讓一色小姐為我側目！

本來，一色花對自己搗鼓了許多時間才塗好的紅唇與畫好的眉毛還算是有點信心。

「嗯……那這說明一色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呢。」緒方終於將視線從已經飛遠的蝴蝶那收回，微笑著看向仍在捂臉降溫的一色，「即使是化著尚不成熟的妝容，也仍舊能變得那麼漂亮。」

最讓北原感到惱火的是——正與緒方熟絡地閑聊的一色花，其臉上……竟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道破風聲驟然炸起。

為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緒方轉動目光ｗwｗ.ｈeｔｕｂｏｏk•com.ｃｏｍ，打量著周圍。

找不到上前與一色花打招呼的機會——這還不是讓北原最惱火的。

「真希望能有誰可以打斷北原的連勝紀錄……」

安芸現在也已於道場的西側站定，將木刀隨意地扛在肩上，以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打著哈欠。

這時，不遠處的一名長相極壯實、額頭處有條橫向的猙獰刀疤的年輕人，一邊朝柴田用力地搖著手，一邊接著高喊道：

緒方心想著：這大概才是真正的一色花吧。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和撫子。

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生人和熟人都勿近」的冰冷氣場，就像一大塊人形的冰塊立於地上。

若不是顧及自己的形象，北原真想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這些疑問對緒方和一色花進行逐一質問。

南條勛所發表的開場白既不算短，也不算長。

無外流也是鼎鼎有名的劍術流派，以實戰價值高而著稱，不少人將無外流稱為「殺人劍」。

「哦哦！安芸，稍等一下，我立刻就過去！」

腰桿挺直，優美的天鵝頸稍稍向後收，目不斜視。

「今年所有的參与試合的人員中，應該是無人能及北原了。」

「鳥山君，好久不見。」一色話面無表情地朝這青年點頭示意。

「今年的魁首，大概又要被北原所得了吧。」

為什麼一色小姐好像和他很熟絡的樣子？！

……

「抱歉，讓你見笑了……」一色花低聲回應過後，發出一道輕嘆，臉上浮現出幾分疲倦。

北原與安芸雙雙用左手將木刀貼在左腰間，然後緩緩蹲下身，向著彼此躬身行禮過後，模擬著拔刀的動作，將貼於左腰間的木刀緩緩拔出，然後以雙手握刀的姿勢從地上站起身。

北原這一場比試的對手……還是緒方眼熟的人。

「嗯？一色小姐，你不喜歡那個北原嗎？」緒方問。

「但他們卻仍舊是像蚊子一樣趕也趕不走，一直在耳邊嗡嗡嗡地叫。」

「柴田！現在有空的話，麻煩過來一下！」

……

一色花的臉，一直都面無表情，她那好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在內的臉與眼瞳，能讓人聯想到「冰霜」。

北原那張雖長得英俊，但被月代頭這一髮型給拖了顏值後腿的臉，浮現在緒方的腦海。

緒方也不禁挑了下眉。

在幫緒方做完介紹后，一色花規規矩矩地坐定，不再與緒方進行攀談。

「即使現在成了初光小姐的護衛，我也沒有退出過元明館，每逢閑暇依然會到館內繼續磨練劍術。」

現在距離「大試合」的正式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仍能見到有不少賓客仍在陸陸續續地進場。

「所以我連帶著也忍不住對全兵館產生了偏見。」

「2年前，北原初次參加『大試合』，便已近乎碾壓的優勢奪得了『大試合』的魁首。」

「蚊子……」緒方啞然失笑，戲謔道，「聽到你這樣的評價，那些苦苦追求你的人可能會哭哦。」和*圖*書

而面對這些詢問，直周則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他是我最近認識的友人」等回答，來展開滴水不漏的應對。

這名青年十分熱情地跟一色花寒暄，而一色花的回應則極為冷淡。

正是剛才那名將柴田叫走的額頭有刀疤的壯漢。

以北原為首的追求者們終於等來了他們苦候已久的一色花不再與緒方聊天的時機——然而現在「大試合」已經開始了……

——他能被一色先生如此禮遇，一定是因為他有著什麼很不得了的背影吧。

……

北原不斷地在自個的心中，進行著宛如自欺欺人般的自我安慰。

緒方並沒有發覺——只不過是在和一色花進行普通的聊天的他，在不知不覺中拉了許多的仇恨……

如果沒有數錯的話……緒方記得這應該是第3個跑來向一色問好的人了……

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這隻漂亮的黃蝴蝶給吸引的緒方，繼續用平靜的口吻說：

「三連霸……嘖嘖嘖，真是不得了啊……」

北原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然後重重倒地，接著……昏死了過去。

「今年此次的『大試合』，想必也會是很無聊吧。」

——我果然是不該鬼迷心竅地化妝呢……

「哈哈哈，並沒有。」

古往今來，這種類型的開場白都是最無聊的。

元明館——共襄「大試合」這一盛舉的四大劍館之一，傳授無外流劍術。

「北原他是個天賦異稟的天才，年紀輕輕就得到了香取神道流免許皆傳的證書。」

緒方瞥了眼現在正站於一色身前的這位看上去有些靦腆、說聲「好久不見」都因緊張而咬了舌頭的青年。

而緒方則坐在直周的左面偏後一些的位置。

北原他們作為一色花的追求者，自然是不想在一色花面前做出任何失禮的事情。

「但自從全兵館出了北原重國這個天才后，關於『大試合』的最終勝者會是誰，便變得好猜了起來——一定會是北原。」

——在一色小姐的面前好好地表現一番吧！

「據說在德川氏最終成功攻滅豐臣氏的大坂夏之陣中，全兵館的館主有暗中幫助德川家康。」

此時，這座寬敞道場的四條邊總計入座了100餘號人。

那個戴斗笠的混賬到底是什麼人？！

這些討論聲，讓北原的自信心隨著嘴角的上翹而不斷攀升。

「『大試合』舉辦至今，已有10年的歷史。」

無數精於社交的人，就抓緊這一小段等待「大試合」開始地時間四處走動。

「一色小姐，你真的很受歡迎呢……」

別人正與他人說話，或是在幹什麼別的事情時，貿然上前跟人家打招呼——這是一件眾所周知的極沒禮貌的事情。

「我還沒有得到參加『大試合』的榮譽。我只是前來觀看而已。」

「之後若有機會的話，再好好地聊聊吧！」

「更是于幾個月前，成為了全兵館的師範代。」

……

看著那一個接一個妝容美麗的女孩，一色和*圖*書花不由得將頭下意識地緩緩埋低……

做好這套切磋的禮儀之時，便是切磋開始之刻。

「那時，全兵館的初代館主是一面倒地支持放眼全日本已無對手的豐臣秀吉，對豐臣秀吉不斷地高唱讚歌。」

……

……

他們在聊什麼？為什麼一色小姐看上去很開心？！

「全兵館的初代館主建起這座劍館時，恰逢織田信長因遇叛亂而亡，豐臣秀吉繼承織田信長的衣缽而一飛衝天、展開全國統一戰爭的時刻。」

語畢，柴田看了看一旁的直周等人。

在起身後，聽力還算不錯的北原便聽到了一道道讓他的嘴角不禁翹起的討論聲：

「然後在去年，北原第二次參加『大試合』，再一次以近乎碾壓的優勢，蟬聯了『大試合』的魁首。」

「喂！柴田！」

在緒方剛跟直周解釋完此人是誰時，柴田恰好已來到了緒方的跟前。

「在與豐臣秀吉會面時，全兵館的初代館主可以說是好話說盡，馬屁拍盡，甚至連家傳的寶刀都送給了豐臣秀吉。」

認識一色花那麼久，他本人幾乎從未在與一色花的聊天中，看到一色花對他笑過……

……

「我覺得這很難耶。」緒方說。

說到這，一色花停頓了下。

「以前的『大試合』還算是有趣。」

從離開一色劍館到抵達全兵館的這一路上，一色花的自信心可謂是不斷走低。

柴田爽朗地笑道。

一柄木刀重重砍在了北原的左肩和左脖頸之間的位置。

直周身為一色劍館的館主，前來向他問好、寒暄的人，自然是絡繹不絕。

——那個斗笠男應該只是剛好和一色花是熟人而已。

敏銳捕捉到她臉上的這幾分疲倦的緒方，緩緩道：

他們現在只能忿忿不平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繼續在心中怒罵著緒方……

至於一色花，她則與緒方並肩而坐。

「他們是覺得只要鍥而不捨地對我示好，我對他們的印象就能改觀嗎……真是愚蠢……」

「嗯。非常辛苦。」一色花毫不遲疑、毫不避諱地說道，「就跟有幾十隻蚊子繞著我的耳邊飛一樣。」

被選為第一場的選手的北原，現在正於場下用束袖帶綁著衣袖，並不斷做著深呼吸，調整情緒與狀態。

一直在和一色花聊天的緒方，害他們遲遲找不到上前與一色花打招呼的機會。

「我很討厭這種朝秦暮楚的牆頭草。」

「算上今年這次，是第10次舉辦『大試合』。」

在負責編排各場比試的選手的人員，剛剛高聲宣布第一場的比試選手時，緒方聽到了此人的名字：安芸右之助。

「真島先生，這位是？」直周看了看正朝他們這兒快步奔來的柴田，然後又看了看緒方。

這是一色今日自離開一色劍館以來，初次露出的笑容。

……

呼！

「今年『大試合』的魁首大概又是北原了。」

在公布第一場比試的選手后，現場發出了低低的驚呼。

「真島先生，我朋友現在似乎和*圖*書有事要找我，那我就先告辭了。」

突然出場的南條勛，其實就是上前來發表宣告「大試合」正式開始的開場白的。

「嗯。」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啊。」

說到這，一色花再次面帶疲倦地發出一聲嘆息。

不僅僅是直周「受歡迎」而已。

直周毋庸置疑地坐在最前方。

——好了……冷靜下來吧，北原重國。

與一色簡短地聊了幾句后，二人之間的那原本稍有些拘謹的氛圍紛紛消散。

隨後眼瞳中流露出淡淡的狡黠之色。

在於略有些冰涼的地板上屈膝坐定后，一色花便將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放在雙腿之上。

「全兵館是我們大坂目前歷史最悠久的劍館。建立於二百多年前的戰國時代末期。」

「目前，北原是自『大試合』舉辦以來，首個奪得了『二連勝』的人。」

——我現在是第一個上場……這可是天賜良機！

直周向柴田點頭示意。

她此時的模樣，和之前在那艘偷渡船上，以及那間旅店中所看到的有著遊俠氣息的「一色龍馬」相比，儘管容貌相同，但看上去已完全是判若兩人。

——一色小姐她喜歡的是劍術強悍的男人！而不是背景了得的男人！

時間無情地流逝。

大坂經濟如此之發達，化著美麗妝容的女孩是隨處可見。

「因為全兵館有著一段……我不怎麼欣賞的歷史。」

「結果——在豐臣秀吉死去，豐臣氏衰微，原為豐臣氏部下的德川家康雄起並篡奪豐臣氏的大權后，全兵館的初代館主便以極快的速度變臉，轉而一面倒地支持德川家康。」

「嗯，我的確不怎麼喜歡那個北原。」一色花點點頭，「但這不是我希望他的連勝紀錄被打斷的原因。究其原因，只是因為我單純地不喜歡全兵館而已。」

「今次雖未能代表元明館參加『大試合』，但也有幸受到師傅的垂青，允許前來觀看。哈哈哈，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偶遇到你。」

北原……不，應該說是以北原為首的還未上前跟一色花打招呼的追求者們，現在都在心中怒罵著緒方。

在一色花於心中暗暗盤算著該如何把臉上的妝給去掉時，柴田的那句「咦？真島君？」中斷了一色花的思緒，讓一色花與自己的爺爺等人一起，一同朝不遠處的柴田投去疑惑的視線。

「不過北原的連勝紀錄被終結什麼的……我也就只能想一想而已。」

「北原就是剛才在劍館門口對你出言不遜的那個人。」

「謝謝……」一色囁嚅。

「柴田。」緒方朝這位自己還蠻有好感的開朗壯漢問道，「你這是……來參加『大試合』嗎？」

緒方注意到——不論是誰來向一色花問好，一色花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高冷模樣。

目送著柴田快步離去之後，緒方跟著直周等人朝他們一色劍館的座位區域——該道場的南部走去。

「這人是南條勛。」一色花側過小腦袋，幫緒方介紹道，「全兵館的現任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