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命
這下不用爭了，不進去都不行了。我和王八把木門推開，門樞吱嘎的緩緩響起，我聽得渾身發麻。王八摳耳朵摳得更凶了，看來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羅師父不跟王八講話了，只是直勾勾的看著我。我被他看的心發毛，問道：「你看什麼？」
當時我已經急了，掏出打火機，向稻草人點去。稻草非常怕火。一沾火星，就猛的燃燒，被我連續點了幾下。稻草人燃起來。但尖叫仍然未停。看著，稻草人在火焰里彈動，直到化為灰燼。場面詭異。稻草人燒完了，那邊的司機也擺脫了秦小敏。秦小敏現在已經又變成一個目光痴然，面目獃滯的腦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嘴角滴滴答答的在流口水。
我問王八，是不是我們在羅師父家裡鬧了一通，把他的法術給破了。
老田夫婦已經完全絕望，卻不料隔了幾天，小田醒了。身體回復如初，仍舊是個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回技校上學去了。
我忽然覺得頭頂落了一個什麼東西，雖然很輕，但還是感覺到了。我用手一摸，原來是跟稻草。開始沒在意，可是接著又落了一根在臉上。我一看眾人，都是跟我一樣的姿勢，在用手拍身上的稻草。
「你找打啊。」我威脅王八：「有話就好好說，別唧唧歪歪的。」
「你兒子只是跟睡著了一樣，身體機能完全沒有問題，他就是睡了……」醫生還沒說完，就被老田一聲怒吼給打斷：「你們就是想包庇學校，當老子好欺負是不是？老子要告你們……」
「那幾個大學生還不服氣，是你要打他們，他們才老實的給我騰位子。」
「您再想想，」王八問田母：「在鎮龍生病前，家裡來過什麼稀奇古怪的人，或是他遇到過什麼怪人，家裡出了什麼怪事沒有。」
「你看到他爸爸了？」我問道。
「她不溜涎水了。」我對王八說道。
王八突然興奮起來，「瘋子！我知道了。」
寫字樓的人都把我們當怪物看著。這種目光我和王八在學校就已經習以為常，現在更是不以為意。可是王八邊走，屁股荷包就掉些黃裱紙出來，撒了一地。別的公司的人，就很厭煩。
「所以田鎮龍能醒過來，跟他自己平時與人為善，樂善好施有關係。」
「我已經把那個離婚案搞完了，要休息幾天。還有，頭要是扣我的分紅，我跟他沒完。」
「是啊，要不是我結婚，你還不得搬，不過跟沒搬一樣，把隔壁的房子給要下來了。」
羅師父不知道在秦家施了什麼法術，秦小敏馬上就能蹦蹦跳跳的走路，會喊人，說話也說的利索，夫婦二人如同見了大救星。對羅師父深信不已，連呼是活神仙。
老田本來就沒有主意，聽了王八一日弄，馬上就出錢找一些和尚道士來做法事。可是沒有用，出重金在周邊找一些民間的能人來，還是沒有用，連特異功能、氣功大師都請來了。可是小田還是躺在床上，醒不過來。倒是把家裡搞的烏煙瘴氣，神神道道。
老田問我是什麼人。王八沒敢亂說，只說是他的同學，也是律師，來看看小田的情況，一起分析官司的。
王八說：「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怕我們在這裡會怎麼樣啊，羅師父這樣的人，除非萬不得已，不會節外生枝的。再說了，他還敢對我們有什麼不利嗎。你當警察都吃乾飯的啊。」
「是的啊，他同學說的蠻清楚么，那天是星期五，他們和三峽大學的踢了場足球，出來準備在北苑橋的餐廳吃飯，還沒走出校門，在南苑宿舍附近，就被車撞了。」
「是啊，搬走了幾年，還回來趕情。」老秦說的很簡短。
「荷——荷——」
王八說：「老子什麼時候錯過。」
「那個秦師傅……」那婦女估計打了一夜的麻將，瞌睡都沒補好。
王八馬上給律師事務所打電話，向董玲問清楚了田鎮龍的詳細出生日期。雖然卷宗是公曆，但有我在，我很快就換算出了陰曆（如今這本事不吃香了，每個人的手機的日曆都有可以公曆陰曆換算。）
我就是隨口一問，禮貌性的問問。
「你連陰司都見過了，還怕這個活人嗎？」
老秦在守靈的當晚，和羅師父交談了半夜。終於答應了把秦小敏交給羅師父。
可是從我們分析田鎮龍的事情來看，只有這種可能性最大。
「怎麼會，啊呀，有問題！」
我和王八問清楚了羅師父的房子，向他家走去。羅師父的房子不在村內，而是在比較偏僻的半山坡上，而這個組的村民的房子都集中在山腳下的山沖里。我邊走邊問王八：「這個羅師父，蠻奇怪的，別的算命的、跳神的、中醫，開館都是在人多的地方，這個羅師父倒是奇怪，怎麼在人少的地方開館。」
「我想了的。」王八說道：「田鎮龍之所以能醒，還真不見得是我們的功勞。而是他自己幫了自己。」
「還不是我從他名字想起來的」我有點得意，但口氣隨即沉重，「你是不是說的那個邪術……」
「看到什麼？」我問道。
我用手指著自己的下巴：「我么？我可沒什麼師父。」
「是啊，還帶個莫名其妙的人到病房來了。」
「你們到底是不是秦小軍的同學？」婦女不耐煩了，「秦小軍出車禍住院，秦老四去送飯了。」
「是不是，他老爹做了什麼事情，太缺德，報應他兒子身上了。」
我開始注意這小女孩，發現她面相很怪，嘴巴鼻子都算俊俏，可是兩隻眼睛隔得太遠，彷彿各自生在額角邊上。眼睛還一個大一個小。說話的節奏也怪異，嘴裏的字一個一個擠出來的，沒什麼音調上的起伏。
王八插了嘴：「就是我查到你這裏來的。」
眾人都嚇壞了，順著董玲的指向看去。我一看，才明白，原來尖叫聲，不是小敏的。而是那稻草人發出的。
「你自己想想，你什麼時候買過洗髮精，不都是用的我的嗎！每次用了，還往裡面灌點水。以為我不知道啊。」
「可這個屋裡，的確沒古怪。」我回答王八。
和王八說了半天，又看了看那個小田。確實看不出什麼講究。
我和王八相互對視——就是那時候的事情了。
老田急很了，逢人就說，誰要是把他的兒子弄好，絕對重謝。
他個家庭男人姓田，和王八父母以前有生意往來。也很有錢。就一個獨兒子。養兒子養到十七八歲了，突然就得了怪病。
「少來！」王八打斷我的熱情：「那個跛子肯定要出現的，就這幾天，不是什麼湊巧。」
我連忙喊：「王八，這是怎麼回事？」
我連忙從把電影關了，跳出來，幫董玲接過袋子。打開一看全是好吃的，鴨脖子、熱乾麵都有。我慌忙放到桌子上。對董玲說謝謝，美女就是心好，到時候嫁個好男人。
王八說：「你知道這些幹什麼。」
我和王八走進小田的房間，看見一個蠻英俊的小夥子，就躺在床上，可是一動不動，眼睛也閉著。房間里朝向很好，陽關也充足。
「沒有，沒有。」田母回憶一會，否定了。
掛了電話，王八從隨身的包里掏出紙筆，擱在腿上開始算起田鎮龍的八字。邊算嘴裏念著：技藝、文昌、藝術、時祿、厄星……都是上佳。
那女孩聽了王八道出的八字，果然就嗯了一聲，愣著神，心裏計算起來。有那麼點風範。趁著女孩算生辰的時間。我想把剛才的疑惑講給王八聽。誰知，還沒等我開口，王八就先湊近我，用很輕的聲音說：「屋裡很怪，沒有供奉呢。」
「你怎麼不去死！」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喊，但估計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不對啊，瘋子。」王八撓了撓腦袋，「這個八字和田鎮龍的命格偏的也太遠了吧。你把他出生的時候的水分算一下。」
「你他媽的這麼嗇，什麼時候給我好處啦！」
果然秦小軍小學很調皮，處在退學的邊緣。初一的時候，雖然學習差勁，卻因為跑步出色，被體校看中，在體校上了兩年學，沒有什麼突出的成績出來，就被刷下來，秦家就去找體校，說兒子的文化課已經被耽誤，要學校安排。
晚上我和王八約了幾個老同學在陶朱路喝了頓酒。半夜了才回王八的公寓睡覺。
王八叫來董玲，要董玲第二天去醫院，打聽一下秦小軍的事情。有些事情，女孩比男的好做。
田母把我看著，臉上就有點猶豫的神色。
「你到底什麼個什麼人？」我忍不住激動：「連自己的女兒都賣給別人當人傀。」
董玲還是蠻聽王八的話，當即都答應。翌日，就去醫院，湊近乎和秦小軍的同學聊了聊天，把秦小軍的事情問了一遍。
「也許是……也許不是。」王八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狗日的關鍵時候老是掉鏈子，平時卻還是喜歡裝神弄鬼。
而此時，那稻草人對經理做的事情，比小敏還要恐怖。
的士把我們送進鋼球廠了，鋼球廠已經停產。廠房都空著。廠子雖然在宜昌的黃金地段，但裏面一片荒蕪。廠裏面還住著人，一個兩層的筒子樓還在，孤零零的矗在荒地里。都是沒本事的工人，還住在這裏。像老田這樣的人，早搬了。
「是的是的。」我同意王八的推測：「如果是我，也會在這兩天來看看，或者是老秦不放心，又請跛子來的。」
一看到稻草人，我就知道大事不好。這是羅師父施邪術的東西。
「小敏是個哈寶，怎麼學得會您的手藝？」老秦的愛人知道把女兒給他，絕對沒有好事，這個感覺是強烈的。再者羅師父面相不善，又是個跛子。
「為什麼？」
我問他幫什麼忙，他說一個老鄰居，家裡出了事情，兒子得了怪病。醫院看不好，現在在家裡等死，家裡人放出話了，不管什麼稀奇古怪的辦法，只要能把兒子弄好，一定重酬。
「你曉得小敏腦殼的病撒，生下來就是哈寶（宜昌方言：痴獃。）。幾年前就送到別處治病去了。」
「跟你師父說，我認栽。」
「就是，人生一世，命中注定的只佔三分，七分靠自己。」
王八開門見山，直接問田鎮龍的媽媽，「在田鎮龍出事前，他算過命沒有。」
女孩正把我死死地盯著。只用一隻眼睛。因為她另外一隻眼睛根本就睜不開。我看著她兩隻眼睛中間，鼻樑上方大片的空白，隱隱透出青印。驀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人使這種惡毒的法門。我和王八身上冷颼颼的。
我見小姑娘挺漂亮的，就上去跟她沒話找話，問小姑娘用的什麼牌子的口紅，太配她的嘴型了。我也想買一支，送給我女朋友。我女朋友的嘴唇跟你的一樣漂亮。
（借命完）
老田家就在世紀花園裡。我和王八進去了。
剛才叫我們進門的時候，這聲音不是這樣的，雖然口音沒變，但語速和音調變了。這個細節我很清晰的察覺到。可是王八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難道只有我聽的出來嗎。我想問一下，王八，但王八正在根本不搭理我跟他說話。
的士司機被我的談話弄的摸不著頭腦。老是往反光鏡上瞄。
「你想去就去，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王八繼續往下說：「這個田鎮龍的命，算出來，應該是很好的，五行配的很勻稱，都相生的順序，特別是水木都很潤澤。」
王八看著我，把紙筆收起來，慢慢點點頭。
可是看不出來到底為什麼屋裡變熱了。
老田卻跟問尋常家常似的：「小敏呢，嫂子死的時候，我好像還看見她了的。」
老秦夫婦認為羅師父是在恐嚇他們，拒絕了羅師父的要求。羅師父卻好像對秦小敏很感興趣。
「這個事情，一開始我們就想歪了。」王八停了一下，「我們總是想著他撞邪了，就是沒想到從他的八字命數上想。」
沒想到事情猛然發展到這種地步。雖然我們都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對事實估計不足。一下就傷了兩個人。也顧不得再找羅師父，先把人弄到醫院再說。
「那跛子怎麼說的？」王八問道。
董玲被我和王八說暈了：「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秦小軍被車撞，就該田鎮龍突然昏迷啊？」
我訕訕的問王八：「什麼來路啊，你們頭的情人啊。」
「啊——啊」屋裡傳出兩聲輕呼。是我和王八喊出的。
我說道：「按日子是大餘餘三刻。」
我和王八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就不再研究相關話題。王八提議，今天去吃頓好的，明天再去老田家，問問情況。
王八下意識地用手在自己身上連拍直拍。
「救你們的兒子也不是沒辦法，把你們的姑娘給我做徒弟。」
那個漂亮女孩追出來，「王鯤鵬，你還上不上班的啊？」
晚了，小敏的尖叫未停，身體一掙，雙臂順勢一合，把司機的脖子扣住。嘴巴在司機的頭上臉上狂亂的撕咬。司機痛苦地大喊，頭不停的扭動。雙手用力把小敏往外推，可是小敏的手臂彷彿鋼圈一樣箍在司機的脖子上，司機把小敏的身體都舉起來，平抬著和地面平行了，仍然擺脫不了小敏的撕咬。小敏喉嚨發出格格的聲音，我甚至聽到牙齒相互敲擊。司機臉上已經血肉模糊，眉骨附近的皮膚已經被咬出一道口子，傷口的皮膚掉落，小敏的牙齒咬出那條皮肉，狠狠咬住，扭著頭拚命的撕，小敏每把頭往後仰一下，那道傷口就被撕得更長，從眉骨一直撕到了耳廓。
王八在後面大喊：「沒得義氣，還是我兄弟，這點忙都不幫。想當年在學校，得了我那麼多恩惠，也不曉得知恩圖報。」
我聽不懂羅師父到底在說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我可不會做法事。他應該說的是王八吧。
「我不記得了，反正就說龍龍的命蠻好，」田母又補充：「比老秦的兒子命好。」
老田要和學校打官司，他認為是學校看護不周，自己的兒子才如此境地。更是質疑，兒子變成這樣，是否有什麼隱情，學校故意隱瞞。這下學校也急了。連忙叫醫生出證明，小田是突然疾病犯了，而不是遇到什麼意外事故。老田兩口子那裡罷休，一口咬定學校有責任。
那小姑娘傲氣的很，「自己去國貿買去。」
說是本來在上技校，到機床廠實習的時候，突然就暈了，神志不清。老師連忙把小田送到醫院。小田在醫院里一躺就躺過去了，到今天都沒醒。看情形是要變成植物人。這下就把老田兩口子急壞了。就這麼個兒子，出門還活蹦亂跳的，怎麼就突然變成了植物人。
我也來了興趣，雖然我嘴上從來對王八搞命理不佩服。但心裏還是知道王八在理論上是有點本事的。
我看著老秦如此厚顏無恥的哀求著老田。心想：也只有老秦這種人格卑劣的人，才會和羅師父這種施邪術的神棍打上交道。
從田家出來，在世紀花園門口攔了個的士，上了車，王八說：「鋼球廠。」
「什麼問題？」
秦小敏什麼話都不說，也沒有表情，臉朝著我們這群人。可我連她的眼眸都瞧不見。她只是個人傀而已。這麼多人齊齊站在這陰森逼仄的小屋裡，氣氛卻是寧靜的叫人害怕。
上聯：勤勞致富，早日實現四化
我要吐了。
王八說：「不用算了，就是田鎮龍突然昏迷的時刻。」
司機麵皮下面的人體組織都顯露出來，白的紅的，血淋漓一片。這下輪著司機叫喊了，這個粗獷男人嚎叫的聲音雖然很慘烈，但比小敏凄厲的叫聲還是讓人不那麼覺得難受。
屋裡突然變了氣氛。我突然覺得好熱。渾身燥熱，像是每個毛孔都在冒蒸氣一樣，這和剛才冷颼颼的感覺完全相反。
「能流涎水，證明小敏還是活人。」王八突然向司機大叫：「快放下她，快……快……快……」
我念頭一轉，又說道：「鎮龍小時候，學習是不是很好。」
「不錯，但我希望……」
「羅盤好不好。」聽王八的口氣，煩都煩死了。
「那還真是邪了列，難道換了人。」我只是隨口一說。
但我被王八拿來當炮灰，心裏還是非常不痛快。還是對著王八開罵：「狗日的，就知道找我沒好事。虧老子把你當兄弟……」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仍舊是那個腦癱女孩——不，應該是秦小敏坐在屋內。不過秦小敏和上次有點區別了，但到底是什麼區別，我想不起來。
我趁著他們說話，仔細把田鎮龍的五官過細看了看，又把他的手指捏了捏。田母見了，以為我只是表示一下關照。也沒在意。
老田看來和王八很熟，留我們吃飯。
「那你要我怎麼辦，難道要他算我的啊！」
在車上，我對王八說：「田鎮龍的額頭骨相很正，不是遭厄運的命。而且他指頭勻稱端正，而且細長，你推斷的沒錯，他學習應該很好。」
眾人被這突然的發難弄懵了，老田清醒的最快，衝上前去，就去幫司機。老田把小敏的腰部抱住，拚命往後拉，司機騰出手，扳開小敏的胳膊。可小敏的牙齒仍舊狠狠咬著那條皮肉，傷口又被拉到腮幫子，終於斷了。可是小敏的手又一揚，手指摳住了司機的嘴巴，把司機的嘴皮子拉了半尺長，眼看司機的嘴皮又要被扯穿。
老秦等羅師父走後，給妻子說了這個事，妻子說是羅師父為了招小敏，故意嚇他的。不用理會。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司機這邊，都呆了。
和-圖-書「點火，點火，這個屋子怕火。」我急忙喊道：「燒了田叔叔賠得起吧。」
董玲就坐過去幫王八收拾家業。一邊幫王八擺弄，一邊問王八一些弱智的問題，「這個指南針真奇怪，好多字在上面……」
我日，王八都厚顏無恥地把這種事情拿出來說事，看來他真是急了。
王八收拾好了他的家業，一些道士的法器之類。我都熟悉，覺得沒什麼。幫他扛著一個老君像，把一串鈴鐺挎在肩膀上，從辦公室里走出，到樓道去等電梯。
我一聽，掉頭就要回去，「你說沒得什麼太邪性的事情的，就是幫人看看病，媽的，這還不邪啊，我不奉陪啦，你感興趣，你自己去吧。」
這下大家都注意到了，屋裡到處飄著稻草。從屋頂上飄下來的。現在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好東西。而且我也看到，那些稻草沒有被弄掉的，已經開始往人體上纏繞，董玲的脖子上纏了一道，她用了好大力才拉下來，皮膚上已經有一條血印子。
可這個屋裡什麼都沒有。看來王八能察覺到的事情，我忽略了。所以，我能注意到的事情，王八未必知曉。可現在我沒時間提醒王八了。
我問王八：「這個事情，你這麼積極，瞎摻和些什麼啊，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別告訴我田家會給你多少多少錢啊，別拿這個敷衍我。」
每個人都邁不開腳步，都不能走路了。如同釘子一樣，釘在地上。
王八在處理文案的時候，對老田說，這個官司，老田不見得打的贏。因為醫院的診斷是重要證據，可是無論從小田的身體體征來看，還是檢查的結果來看。的確不是受了什麼外力傷害。
王八沒看對聯，只是看著飛檐上的神獸。一邊是狴犴，一邊是睚眥。王八說：「進去后，咱們機靈點，這屋子搞的太邪了。」
女孩的扁桃體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看到女孩的舌下的另一小片小舌頭。
進了門，屋裡面黑洞洞的。進去了好長時間，眼睛才適應屋內昏暗的光線。慢慢瞧清楚了屋裡的布置。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就幾張木頭椅子，一張春台。春台前面有張涼椅，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坐在涼椅上。看來就她叫我們進來的。
夫婦兩人請了厲害人，筒子樓居民擁擠，又是一個工廠的同事，相互認識，都來看稀奇。一時間好多人都拉著自己的子女來算命，包括老田的妻子。一般的人命都沒什麼，可羅師父在看田鎮龍的命的時候，算的時候長了些，不像別的小孩，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我們找到這裏來，是看見連續兩天秦老四都上6路車。然後第三天跟著老秦上車，見老秦，坐了麻木往黑虎山裡面走。
我和王八說的很自然，麻木馬上說：「這兩天羅師父的生意還蠻好么，找他的人蠻多。現在世道真是變了，連你們市內的人都曉得羅師父這號人物了。」
「一個植物人撒，的確不妥當。」我隨口回答。
「這就奇怪了，連你也感覺不到。」
王八叫不動我，就自己收拾他的家業。什麼銅鼎哦，石礎哦，燭台哦，羅盤哦……邊收拾還嘴裏跟我叫，是什麼什麼有來歷的法器，用了多少錢買的。我瞄一眼就知道是，從夷陵廣場旁邊收集來的贗品。
「喂喂，你什麼意思？憑什麼我就非得感覺到什麼。」原來我是被王八忽悠來當通靈的道具。我心裏很不爽。
暴風前總是要安靜會的。果然老田撕破那層薄薄的虛偽。
王八邊說邊向我眨眼睛。我明白王八的意思了，不能說的太多，把田母嚇住了。指不定會有什麼反應。眼看這母親因為的兒子的事情，精神要崩潰。還是盡量不要刺|激她，問問情況就行。
「你就忍心看著別人的兒子替你兒子去死？」王八忍不住了。他看見老田已經氣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望著那女孩。
說是稻草不準確，是個扎的很粗糙的稻草人。
依然沒有看見羅師父。
媽的，看在三年的洗髮精的份上，就幫他去看看究竟吧。
老田說到做到，馬上就找律師事務所準備打官司。找的就是王八上班的那個律師事務所，王八就知道了老田家兒子的事情。
在看著這古怪的房子，背心的汗毛根根豎起，毛孔開了，寒氣直往身體裏面鑽，這屋裡有個很邪性，很不好惹的東西存在。我正想給王八使眼色，叫王八別輕舉妄動，卻來不及了。
我和王八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這麼多能人都搞不好的事情，我和王八那裡有辦法呢。我心裏想著。
「誰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對付我們。反正我不進去。」
我餓了，拿起就吃。董玲問王八來不來吃。
我們扭頭向婦女說的醫院走去。
跟著王八去了他的公寓，狗日的當律師騙了不少錢，租的公寓條件好的很，又寬敞。比我值班室不知道強了好多倍。進了王八的公寓就打開他的家庭影院看大片，王八在旁邊叫我也不理會。
我們繼續在南苑等著，到了晚上很晚，九點多了，老秦才又坐麻木出來到南苑。
王八知道我在想什麼，「他的文曲也不錯，放在古時候是舉人命，就是現在也應該能上名牌大學。」
「好像沒有，你田叔叔蠻反對搞這一套的。」田母繼續回憶，忽然對著我說：「小徐，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問這些幹嘛？」
幾個男人紛紛掏出打火機在屋裡找東西點燃，遍地是稻草，把身邊的攏堆一處，燒了起來。這時好像聽到一聲很沉重的嘆息，不像是人發出的，倒像是房子本身。屋子裡再也不漂浮稻草了。所有人又能走路移動了。
忽然董玲叫到：「這邊……這邊……」
這也怪王八嘴巴賤，也是王八滿腦袋裡想著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提醒老田，他兒子是不是撞邪了。
「你不說清楚，我就回去了。」
王八這麼一說，我心裏安定多了，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可上面的理由沒說到真正的點子上。光報個八字，是借不動我的命的。再厲害的人，只要不知道我的出生地、一歲前居住地、父母的八字、拿不到我身上的毛髮指甲（當然鮮血更好，但我可能給嗎？）……的確借不動我的命。
我想通了一點，罵王八：「你要她算我的命幹嘛！不是招惹他們嗎？」
王八聽了就來了心思。王八對錢不感興趣，但他就喜歡往這些邪門的事裏面扎堆。王八當年立下的志向並不是當一名德高望重的律師，而是想當得道的易理大師。可王八目前自己還是是個水貨，奇門八卦都是自學。心裏沒底，就想著來找我，雖然我老徐也是狗屁不通，但我至少能幫王八算算周天和水分（中國古時候計算時刻運行的一種方法，如今已經基本失傳），這個我還是擅長的。
「羅師父……不在嗎？」王八問道。
出了老田家的門，和王八在街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王八問我：「剛才你突然不做聲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不方便在老田面前說的。」
老秦呲的一聲冷笑：「你是個知識分子。難道查這些迷信東西。」
夫妻兩人馬上去拜訪，說了無數好話。終於把羅師父請動，到家裡來看看女兒的病情，到底有沒有辦法醫治。
可還是不死心，然後又折轉來，去問村民，羅師父的事情。村民都說羅師父早就離開這裏，那個房子已經空了有幾年了。以前是有個羅師父在這裡有點名氣，但走了幾年後，也沒多少人記得了。倒是你們這些外人怪的很，找到這裏來。
王八猶豫一會，說道：「好吧，我告訴你，明年這個時候七眼泉會有很多玄門奇人聚會。我也想湊個熱鬧。」
我和王八不再問了，王八就跟田母扯些閑話：以前住的地方現在要搬遷了，也不曉得這些老鄰居還在不在……要田母莫太傷心，說不定鎮龍什麼時候就醒了……之類。
這個秦家也太不地道了，都是鄰居，怎麼能這麼損人利己的害人。
下聯：修身養性，改天得道飛升
第二天睡了個好覺，到了下午才去老田家。
「你不是也一樣害怕，不然非要拉上我幹嘛。」
我興奮的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還沒等王八說話。
我一看著對聯，忘了害怕，捂著嘴樂了。這對聯半文半白，不倫不類，又對不上平仄。連橫批也省了。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病房裡一個跟田鎮龍年齡相仿的男孩，頭上包了繃帶，正在和夥伴聊天，聲音大的很。那男孩一口齙牙，長面貌兇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角色。
我和王八沿路找那個曾經馱老秦的那個麻木。找了幾天都找不到，從風寶山順著黑虎山、火葬場、農校、和_圖_書椰島廠、南苑這條路找了好幾遍，甚至找到龍泉和石板，我和王八描述的麻木形象，沒一個人認識。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雖然田鎮龍的命被借走了，可是他的德行和品性是借不走的。」
聽董玲說道這裏，我和王八都開始沉思，我們在想下一步怎麼辦了。
我說：「沒什麼問題，我就是想起以前一個小孩，蠻小得了病，聽人說是大人把小孩的名字起得太大了，反而不好。後來那小孩的病好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改了名字的原因。」
找不到羅師父了。
我當時剛剛從望家坪的事件中解脫出來，后怕還來不及。那裡會答應，再摻和這種邪性的事情呢。當即就拒絕了王八。
董玲說的話，基本都在我和王八的推算之中。除了細節，大體上沒有什麼出入：
借命。
那個跛子來歷不明，我們肯定找不到。可是我們能找到老秦家。
「我上次來，是嫂子去世。」老秦看到了照片，說道。
「你遲早會有的。」
——風寶山羅師父屋裡的腦癱女孩。
羅師父嘆口氣，「人犟不過命。我辛苦這麼多年，被你來了兩次，就完了。」
醫院也為了難，一方面是學校這邊壓力很大。而且的確小田身上沒有任何外力造成的傷痕。把這情況仔細的給老田說了。老田在市裡生意做的很大，有背景，醫院不敢怠慢，生怕老田惱羞成怒，扯上醫院，說是醫療事故，所以也不敢徹底說學校沒責任。畢竟小田是在學校實習的時候出的事。關鍵是醫院本身，到現在也查不出病因。CT彩超核磁共振都做了，就是查不出任何結果。
第二天一早，王八就把我叫醒，我正睡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他打一頓。王八收拾好了家業，拉著我到世紀花園。
女孩繼續尖叫，但還是那種沒有任何情緒的尖叫。卻比任何普通的歡呼，驚訝，痛苦……的尖叫要詭異百倍。聽得我渾身顫抖。
我追著問：「是不是腿上不方便？」
老秦泣不成聲：「我只有一個兒子，我什麼都沒有，我窮，我，沒本事，我姑娘的病也看不好，我堂客也死了。我全部沒有辦法。兒子也要死了，我那裡活的下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軍去死……田老弟，我錯了，我沒得辦法……」
我聽了田鎮龍這個名字，心裏怪怪的。心有所思，就沒有聽到田母問話。
「希望什麼？」
董玲說：「對、對，是拄著拐杖。我怎麼說他莫名其妙撒，那個拐杖好奇怪，是電視上武打片的那種木杖，你說現在誰還用這種拐杖。」
老田早就是老江湖了，見的世面那是老秦這種下崗工人可比。老秦無論言談年，還是舉止，還有表情，在老田看來，無一不顯露一種信息——老田心裏有鬼。
老秦徹底攤條（宜昌方言：崩潰、也有妥協的意思。）了。老秦跪在地上，眼淚流下來：「我也沒辦法、我也是沒辦法……」
沒有任何開心或悲傷的情緒在聲音里。就是乾燥單調的「荷荷」聲音重複。
「她還是個夾舌頭。」王八也看見了，驚呼道。
女孩面無表情，但是一個聲音從直直地從她喉嚨里發出來：
我和王八實在是沒任何膽量繼續呆在屋內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門，飛快的向山下跑去。跑的過程中，連頭不敢回。
「知道什麼了。」
秦小軍在醫院里準備出院的前一天，在上廁所時，摔了一跤。這一跤摔的厲害，跟著就爬不起來。醫院一檢查，原來是車禍當初把他脊椎某節撞了點輕微的裂紋。裂紋太小，當時沒注意到。秦小軍自己也感覺不到。沒想到這一骨溜（宜昌方言：摔跤）把毛病都給摔出來了。秦小軍這輩子都上不成大學啦。別說踢球，走路都很勉強。年紀輕輕的一個人，走路跟著中了風的老頭子一樣。
我正看得起勁，王八的公寓的門就咚咚的響。王八去開門，那個跟他一起上班的實習生，提著兩包東西，感情剛才是用腳踢的門。
老秦愛人是官莊人，無奈中，聽老家的親戚說起，風寶山有個狠人，會治邪，就是脾氣古怪，不好打交道。那狠人就是羅師父。
司機對小敏說：「麻煩讓讓。」
「三年啊，我從來沒有說過什麼罷，還說我不夠兄弟嗎。」
麻木接著說：「現在太晚了，不能送我們回來。」
「你們上去也沒有用，」婦女接著說：「他家裡沒得人。」
我抬頭向上望去，「瓦有什麼古怪啊？」
「那就是田鎮龍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難道沒關係？」
這時候老田的妻子衝到羅師父的面前，用手抓著羅師父的頭髮，狠狠的搖晃：「你把我兒子怎麼了，你還我兒子……你這個老東西……」
王八不饒彎子，他看那個羅師父不在家，心裏也沒什麼顧忌。沒剛才那麼緊張的樣子。直接說：「算個命，**年，*月**，*時（個人隱私，不公開）的八字，幫我看看。」
女孩突然變了聲音。
「秦四海秦師傅啊。」
老田不在家，他妻子在屋裡照看兒子，還在一聲聲的喊著：「鎮龍鎮龍。」
王八臉色陰鬱的說：「這說明，這個羅師父無所謂生意的好壞。」
「你怎麼知道他學業不好。」話一說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錯了，田鎮龍學習好，怎麼會去上技校。
「很多秘術，在修鍊的過程中，是要避人的。」
不說這些了，說說王八要去幫忙的那個家庭情況吧。
那個羅師父也不反抗，就這麼被田妻揪著頭髮甩動，用腳拚命的踢打。羅師父身體很輕，被田妻提起來晃來晃去。老田喊著制止他的妻子，「莫打了，莫打了。」
第二天我和王八自己騎著摩托車，就到了風寶山。
「這麼多草紙幹嘛，準備上墳啊？」
老田的司機最先說話：「你師父呢，在那裡，叫他出來。」這個人估計一輩子都是沒見過邪的，直衝沖的說話，沒得忌諱。
我問王八：「這兩個神獸有什麼問題嗎？」
「你他媽的從來看不見那些東西，當然不知道有多嚇人。別拉我下水。我還年輕，還沒結婚，這麼早被嚇死了，划不來。」
老田的司機和公司的經理兩個人一個是當過兵的，一個高材生，都是屬於不信邪的人。他們察覺不到氣氛的詭異，不理會秦小敏，冒冒失失地在屋裡到處查尋，看有什麼古怪東西。忽然經理看見秦小敏身後春台的下面有一堆東西。正放在小敏坐的椅子正後方。
眼看就要高考了，別的學生都急得很，努力學習。可秦小軍不愁，他即將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被武漢的一個重點大學破格錄取。高考就只走個過場而已。
「老子的命比你賤，就該給她算，你他媽的真是夠朋友。」
王八喊道：「讓我想想，在那本書上面看到過。」
不說這些了，說說王八要去幫忙的那個家庭情況吧。
我還沒說完，王八就打斷我：「阿姨，你莫聽他瞎說，我叫王鯤鵬，名字還不是蠻大，也沒說遭什麼嫉恨。」
他個家庭男人姓田，和王八父母以前有生意往來。也很有錢。就一個獨兒子。養兒子養到十七八歲了，突然就得了怪病。
「可是他的學業也應該很出色……」
我對鬼物的直覺太敏銳了，果然我又聽到了那聲：「咦啊」的尖叫。大家都向小敏看去。被托在司機胳膊上的小敏，又張大嘴巴，凄厲的喊著。司機膽子很大，雖然小敏叫的很嚇人，但他並不放下小敏，只是不知所措，僵著繼續托住小敏。
我們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從筒子樓里走出來，王八馬上走上前，熱情的問道：「阿姨你好，請問秦師傅的家在那裡啊？」
「一般人是去不成的，這種事情，平常人根本無法知曉。懂一點的，就算知道，也沒資格去。這次老田家的事情，來了這麼多神棍和道士，都沒搞定，如果我……」
這種邪術，我和王八以前都聽說過。但是覺得這種法術太損陰德，一般懂陰陽的人，或多或少都對因果報應有所敬畏，是不會去干這種傷天害理，有違天道規律的事情的。
王八看見女孩進來了，不耐煩的說：「董玲，你又弄的什麼吃的啊，我們現在很忙，沒事你就快點走。」
王八也想了想，對我說：「田鎮龍，這個名字是有點大，如果他命薄的話，這個名字的確不合適。瘋子說不定，這次你能蒙對。」
老秦開了門，見是老秦，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把身子側著，讓我來人進去。屋裡很簡陋，還是90年代前期的簡單擺設。老秦家的日子不好過。五屜柜上擺著亡妻的照片。屋裡冷冷清清的。
現在你們都知道，羅師父的方法是什麼了。
「跟著你來的是兩個律師吧。和_圖_書無憑無證的事情，不能亂說。他們應該很清楚。」
事情越來越清晰了。我和王八的揣測，正確的可能性很大。
「那以前呢，更早的時候？」我在一旁插嘴。
「你從來就招鬼，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王八沒注意到我生氣，繼續輕聲說：「你走哪裡都見鬼，在學校你不是也常遇見嗎，前段時間，你連望家的山神都遇到了。」
我們下了坡，匆匆把司機送到醫院。
王八說：「你膽子怎麼這麼小。不像個男人。」
田母回答：「是啊，從小就學習好，可是初一那年，突然就病了幾天，老是發燒，醫生懷疑是腦膜炎，病好后，學習就差了。龍龍學習一直都很刻苦，我們也沒有責怪他。反正不讀書也行，到時候跟著他爸爸做生意也無所謂。」
「老秦，你養兒子，我也是養兒子。」老田也沒有別的話好說。
眾人走到屋外，又都停住了——羅師父攔在屋外的路上。
女孩的嘴張開了，張的好大，我還在想，如果我的嘴張這麼大，下巴肯定要脫臼。
「你八字缺門，招鬼，但是火獨旺，又驅鬼。不說你的，用誰的。」
「我想起來了。」田母恍然的表情，「龍龍剛上初一前，隔壁的老秦請了個跛子給他兒子姑娘算命，我看著蠻好玩，也把龍龍的八字報給那跛子，讓他算了的。」
田母說：「沒有啊，鎮龍出事跟算命有關嗎，是不是鎮龍自己在街上算過命。」
他母親說：「叫田鎮龍，你們不是專門看文案的嗎？」
我和王八正在推攘，互相指責對方膽小。屋裡面突然就傳出了聲音：「有客啊，請進。」
我和王八衝上前去，拚命的把稻草從經理的口鼻耳里往外攥，可稻草好像無止無盡，老是扯不完。不僅稻草從經理口鼻里扯不完，那稻草人也厲害的很，稻草順著王八的手，往王八的袖子裏面鑽。可奇怪的是，並不往我身上爬，並且還在刻意躲著我。我當時沒有注意這些，這都是後來董玲告訴我的。
「哦，秦老四啊，上樓第十二個門，就是他家。」婦女有點疑惑：「你們你找他幹嘛，你們是秦小軍的同學嗎？」
老秦退了一步，手把我和王八指著。他現在已經猜出我和王八已經去過風寶山羅師父那裡了。
「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都定型了，誰會有精神借你的命。你的命很硬的，我看他們想借都借不動。」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的命又不好，二十歲都還是窮鬼加半文盲，那個有興趣借啊，你說是不是。」
衣著一般，但脖子下圍著一圈圍脖。圍脖濕漉漉的，我仔細看了，原來是女孩嘴角在不停的滴涎水。怎麼還有十幾歲的人淌口水的？
再去風寶山羅師父家，我和王八不怎麼害怕了。因為這次人多，老田夫婦，還有老田的司機、另外一個經理為了巴結老田，也來了。王八最煩心的是董玲也要跟著來，要看熱鬧。無論我和王八把羅師父說成什麼恐怖的怪物，那丫頭非要跟著。
我和王八裝著很著急的樣子，打聽了羅師父的地址。原來是風寶山**組的。
「你確定秦小軍是*月*日出的事？」
老秦卻陷入了生活的困境：自己的腦癱女兒回來，需要不離人的照顧。不然秦小敏見人就咬。可是如果給她個布娃娃，她就乖了。
羅師父面色鐵青，住著拐杖，死死的把我盯著看。對我說道：「沒想到是你的命。我還以為是他的。」羅師父把手指向王八。王八臉色變了，難道第一次到這裏來，王八就中了招。
我和王八去了醫院的住院部，開始準備先問一問護士，秦小軍在那個病房。可是進了樓道，我和王八就知道不用多此一舉。因為一個病房門口站了好幾個學生模樣的小夥子，在抽著煙，其中一個還穿著校服。
「那幾片明瓦有問題。」
王八卻不回嘴了，我怒氣正旺，管他回不回嘴，正想踢他幾腳。可看見王八還是不動。眼睛直勾勾望著。
王八沒有理會，徑直收拾自己的東西。
「有區別嗎。」
唉呀，這是個什麼聲音，我覺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貫穿。
沒辦法，我同意了王八的請求。跟領導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到市內。先去了王八的辦公室，辦公室里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對王八說：「王師，你這兩天去那裡了，頭說了，你要是再不坐班，他就要扣你獎金和分紅了。」
「她是腦癱，王八，她是腦癱。根本就是個沒的思維能力的腦癱！」
羅師父就是個身材瘦小，一條腿殘疾的老頭，可現在，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凶神惡煞。如同一堵牆般，把我們的去路攔住。
要出事了，不用分析。就知道不對勁。
「如果你搞定了，」我接了王八的話頭：「名聲就大了，你就有機會去了，是不是？」
我們現在感覺已經過了很久了。好像快十分鐘了。別說一個人的八字，就是五個人的八字，也該出來。
董玲問王八：「你們問這學生的事情幹嘛，難道準備打官司嗎。他們沒有打官司的意思啊，司機的單位蠻有錢，當時就把醫藥費預付了。雖然秦小軍傷的很重，但他好像無所謂。還說等傷好了，再找人去扯皮。他爸爸，倒是很緊張，勸他不要再惹禍。」
「撲哧」我樂了。怪不得王八受不了。
老田的子彈頭只能開到坡下。一行人徒步向羅師父家走去。到了羅師父門口。我和王八上次被嚇一回，不敢去開門。倒是老田一言不發，伸手把門掀開。
不對不對，小敏的牙齒咬的緊緊的，怎麼還在尖叫。
「你不用受赫」羅師父說道：「我搞錯人了，沒起作用。」
門也是老式的木板門，很破舊。門虛掩著。門欞上還有對聯，紙都泛白，不曉得貼了多少年頭。
不過我們不再去無謂找了。我們忽然警覺，女孩怎麼一個八字還沒算完。照理說，算命的人天天和農曆，節氣，四柱打交道一個八字最多兩分鐘就大致出來了。時間長的，都是想多騙點錢，故弄玄虛。
我一聽，心裏猛地一收，果然，我還真沒注意到，這屋裡沒任何供奉。一般中醫總會掛幾個「懸壺濟世」「在世華佗」之類的感謝錦幅。坐館算命的會供奉自己所屬流派的祖師。再不濟，也會掛張福祿壽，或是松樹的年畫。
「他老爹這麼有錢，水德豐沛很正常么。」
王八也在急躁地撓後頸，看來他也跟我一樣，覺得燥熱。兩人默契的在屋裡到處看，想知道，什麼地方出了狀況。讓本來陰森森的屋子變得這麼熱。
「誰說我怕了。」
這次是凄厲的叫喊，並且小敏臉上的肌肉完全扭曲，猙獰的面孔無比邪惡。我注意到了，小敏胸前用來接涎水的圍脖不在了，這個小細節，卻不知道暗示著什麼古怪。
我不屑的說：「你那套本來就不靈。」
打也沒什麼用，因為田妻手裡提著的還是個稻草人，只是身上套了件衣服而已。真正的羅師父早就不知道去那裡了，甚至剛才跟我說話的是不是羅師父本身都不能肯定。
我和王八皺了皺眉頭，為什麼她要這麼問。
「辰時末，交午時。」
「當然有區別。」王八的表情有點悶悶不樂。
兩個人天嘮嘮叨叨地敘了會舊。言談感傷。然後兩人抽著悶煙，互相不做聲了。大家都清楚對放心裏在想什麼，但礙於幾十年的交情，一時無話。
王八說：「沒你什麼事了，你回吧。」董玲這次幫了點忙，王八的口氣溫和多了，但客氣歸客氣，過橋抽板的意思還是很明顯。
教育局把秦小軍弄到夷陵中學這個重點高中。別說這秦小軍運氣還真的不錯，雖然他是被體校刷下來的，可是在高中里，運動方面比普通學生要強得多。特別是足球踢的很好，是校足球隊的主力前衛。
剛好學校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主動找到老田，願意出錢把這事給了解了。老田不缺錢，他不想要錢，他要的是兒子，活生生的兒子。
那個日期就是老秦妻子的死期。
99年的時候，我在三峽上班。我的讀書時候的好朋友，王八突然來看我。他要我跟他回市內做點事情。要我給他幫幫忙。
王八哈哈的笑：「你狗日就是會瞎想。她是我們頭的侄女。來實習的。」
王八找了機會，把我偷偷拉到一邊，輕聲問我：「瘋子，感覺到什麼不妥當沒有。」
「八字算命的確是有很大的誤差，但是這個田鎮龍的八字和他的命相差太遠。」
吃飯的時候，我想到一個問題，當然當時就是隨口一提，並不知道有什麼關節。我問小田的母親：「您的兒子叫什麼啊？」
可是羅師父把老秦妻子的死期算準了。
「應該不會，田叔叔生意上耍耍和圖書手段，那是正常的。可不會做太過分的事情，田鎮龍的命跟實際偏的太厲害，若是虧陰德，那田叔叔做的事情絕對很過分。不會。田叔叔為人不錯的。」王八回答的很堅定。
我和王八站在風寶山的一個山頭道路上，王八看著前方不遠的村落，「聽剛才在黑虎山遇到的人說，應該就在那裡了。」
王八幫我解圍，「他是我朋友，懂點東西，說不定能幫鎮龍呢。」
小敏就是愣愣的坐著，挺直著上半身，根本沒聽見他說的話。司機不客氣了，把小敏輕輕托起，夾在臂彎。經理把椅子挪開。鑽到春台下面，拿了一個物事出來。然後舉起給我們看，原來是一坨稻草。
「瓦，屋頂的瓦。」
「希望這次他能醒，完全是我們的功勞撒。」
「咦啊——呀——」尖叫起來。
「你們不信我，那我就沒的什麼辦法了。」羅師父手擺了擺，「你們兩口子的八字不合，配得很兇。當媽的估計還要走在兒子前面。」
王八在車上就給我說過了，老田當初是鋼球廠一個搞銷售的領導。廠里效益不好的時候，就自己下了海，做生意。有了錢，就在世紀花園買了房子。可是那些廠里的鄰居，可沒這麼好運，如今還住在這裏，沒錢在別處買房子。
小敏剛才只是把司機箍住，這稻草人就是把經理圍著纏起來。不是用手，而是身上那無處不在的稻草。在不停蔓延、延伸。鑽入經理的口裡鼻孔里，成束成束的往裡面鑽。連耳朵都沒放過。經理根本就發不出任何聲音。經理的五竅都被塞的滿滿的，面色漲紅，額頭的青筋畢現。
說是本來在上技校，到機床廠實習的時候，突然就暈了，神志不清。老師連忙把小田送到醫院。小田在醫院里一躺就躺過去了，到今天都沒醒。看情形是要變成植物人。這下就把老田兩口子急壞了。就這麼個兒子，出門還活蹦亂跳的，怎麼就突然變成了植物人。
王八就給我說好話，說這個事情沒得什麼好奇怪的。他就是好奇，其實那家人並沒有請他幫忙，他只是覺得這件事很古怪，而且是人體生病的事情。你老徐應該感興趣。就跟從前的那個草帽人一樣，是不是？
老秦下了麻木，就去了車站。麻木就要往回騎。我和王八叫住麻木，說家裡有人出了事，醫生弄不好的事情。要去找老師傅。
我和王八心裏同時一凜，王八問道：「什麼人？」
老秦望著老田說道：「你也信這種事情嗎，還是太擔心兒子了，懷疑老夥計算計你。」
可是後來王八幫我解開了自己會說那種瞎話的緣由，又讓我覺得欠他的人情。
「不是的……」王八又說：「我是問你感覺到這屋裡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到了房子跟前，就一個破土牆屋。都什麼年代了，山下的房子都磚混的小洋樓了，這房子還是幾十年前的土牆屋。
女孩已經站起來了。女孩的個子很矮，十二三歲的小孩不會只有一米出頭。
王八這句話一說，我至少明白一點：這房子風水的風水，喜進不喜出，殺氣又重。想到這裏，我就不想進去了。
我聽了王八的話，看著屋頂上的明瓦，只有三四塊而已，但擺向有點奇怪，長長短短像個「震」卦。
我和王八還在往羅師父的住所的半山坡上爬，我就覺得那屋子不對勁，太不對勁了。現在時辰還早，太陽還高得很，可是就看著那屋子照不到太陽，陰森森的。也許是我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反正我就覺得看那房子不舒服。
「*月*日星期五，正是田鎮龍出事的那天，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
王八說著話，跟我進了電梯。
老秦沒想到王八說話如此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馬上從他話語中找出線索。再說老秦心虛的很，滿心裏就想著請羅師父借命的事情。現在老田找上門了，言談一激動，當然會脫口而出。
「當年我們一起從宜都下知青返城，又一起到這廠里當工人。住都要住一起，非要這個套間當單身宿舍。」
秦家夫婦愕然。可羅師父下面的話更讓他們震驚：
王八繼續算了一會。對我說：「瘋子，不對，太不對了，差的太遠。」
「我看到了，」王八大喊。
「老子的命被借了，怎麼辦，你賠我的命啊。」
我和王八一聽，一下子都愣住了，詫異的感覺壓倒了害怕。羅師父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可這聲音分明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孩聲音口音。
王八說：「應該是很鄭重找有本事的人算命，街上算命的瞎子，沒這個狠氣。」
王八說到草帽人，我不說話了，我的心開始動起來。當年若不是因為那個草帽人，我怎麼會把整整一本《內經》抄寫一遍，並逐句的探研。王八太知道我的心思了。一看我猶豫，就使出這殺手鐧。
王八被我說中心思，默不作聲。
王八又給老田打電話，詢問小田是什麼時候出生的。老田一時還想不起，叫小田的媽接了電話。小田的母親說小田是早上九點整出生的，然後問王八知道這個幹嘛。
「你現在不停的在摳耳朵，你一緊張就喜歡摳耳朵，這麼多年同學，你有什麼習慣是我不知道的。」
我和王八看了一眼就走了。
「田叔叔，他已經認了，是他乾的。」王八嘴上說著，臉卻朝著老秦，「我剛才說過是迷信嗎？」
老秦老婆死了，女兒又是腦癱，如果連兒子都招橫禍夭折。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羅師父告訴他，讓他兒子免厄運的方法，讓他猶豫了。猶豫了很久，到天亮都沒有答應。
「他去那裡了啊？」
「我靠，你連這個都知道！」
「大。爹。蠻。忙。」那女孩扭了扭脖子，「有。什。么。跟。我。說。吧，算。命。五。十，找。人。八。十，找。牲。口。三。十……」
王八支支吾吾了一會，也答不上來。還好田母心神不寧，也懶得追問。
我扭頭往回走去。
我懶得解釋什麼，不饒彎子，直接說道：「我覺得您兒子的名字有問題，鎮龍，這個名字起的太大了，容易遭人或者什麼邪性的東西嫉恨……」
「更不會，他才多大，能做什麼損陰德的事情。更何況，他小時候，我經常看見他，他小時候學習很好，也很聽話。我到他們學校調查的時候，他的同學和老師，對他印象都很好，說他學習很刻苦，為人也很好。雖然家裡有錢，但從不仗勢欺人，還經常幫助家裡貧困的同學，幫同學介紹暑期工。」
我被問的一愣。
王八指著石頭雕像對我說：「狴犴守天牢，睚眥主殺伐。一般懂風水的人，那個會用這兩個神獸鎮守房屋。這羅師父絕對在走旁門。」
走之前，偷偷在老秦的耳朵邊說：「*年*月*日，我會再來。」走之前，還把秦小敏的頭摸了摸。
「沒有啊，蠻好的，這個房子風水也好，屋裡乾淨的很。沒什麼東西讓人不安穩。」
一點都沒有古怪的氣氛。除了躺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別這麼說，這麼說，好像龍龍的事跟我有關一樣。」
七年前，老秦的女兒秦小敏已經快到上學的年齡，可仍然只會叫餓了，連爸爸媽媽都喊不出來。大小便不能自己控制。醫生已經放棄治療，勸說老秦夫婦把女兒送進肖家巷聾啞學校。老秦夫婦那裡有錢送女孩去上聾啞學校，兩口子一籌莫展。
「你養兒子，我也是養兒子。」
「小餘走二分，餘一刻半不盡。」
王八正準備掏錢，女孩又說：「不。用。給。我，算。准。了，給。大。爹。」
不料羅師父隨後說的話讓夫婦二人徹底冰涼：「你們姑娘的病好治。可你們兒子的命難得救活。」
王八替我打圓場，「他剛來，還沒有看卷宗。」
我和王八齊齊向女孩看去，突然發現，那女孩還是保持著剛準備計算八字的神色，一點沒變化。連坐姿都沒變。一張嘴半開著，涎水吊過了下巴。
第二日，我和王八、老田一早到了鋼球廠秦四海家。這次算準了時間，確定老秦在家。老田在筒子樓樓道里站立很久，不知是擔憂兒子，還是想起了從前在這簡陋宿舍里生活的日子。老田愣了一會。敲了敲門。
我和王八嚇極了。王八從身上拿了個玉出來，這玉聽說是雲南買的，還開了光的。王八把玉遞給我。我連忙奪了過來。
老田一看醫院也治不好兒子，就把兒子接回家，請了一個退休的醫生、兩個護士、一個護工在家裡照顧小田。這個小田也奇怪，喂東西他還知道張嘴就吃，就是不停的睡覺，睡覺還打鼾。就是醒不過來，怎麼叫都不醒。老田的妻子天天在病床跟前哭幾場，都哭不醒兒子。
王八頭也不抬，「沒見我忙著嗎。」